只是一个NPC……
陆悠悠张了张嘴。原本想借着孟婆这句话讨些什么的，可话到嘴边，又不想说了。算了，就算是NPC，也给自己留一个与众不同的NPC吧。她仰起头，绽开笑：“婆婆，以后我还会有很多很多的称号的。”
“婆婆相信你。”孟婆摸了摸她的头顶，“以后我们家娃娃会有很多很多的称号，到时候啊，咱们来个随机挂，隔几分钟啊，就换一个！”
那不就成了个人形的称号展示器了么？
陆悠悠大笑：“行！到那时候，我一定回来让婆婆你瞧瞧！现在，婆婆，我要走啦。想要过得好，可是需要继续——努力的呢！”
告别孟婆，下桥左转。
大道一路到头，像鬼门关一样，又是一道天险矗立。
过一线天，小地图的标志忽然闪动起来。
陆悠悠视线一落过去，小地图就自行缓缓地展了开来。前道灰蒙，一片灰蒙里却有字渐次展开，左边，是恶狗岭、金鸡山，右边，是野鬼村、迷魂殿。还有一线墨色笔直向前，及至一处时，忽然晕开，“酆都城”三个字在水墨间缓缓洇出，移动，停顿。
陆悠悠的视线跟着那三个字停在了画面的上方。
酆都……
那是地府最核心的地方。酆都城里有阎罗殿，阎罗殿上有十殿阎罗，有牛头马面，有黑白无常。别人也就算了，这黑无常……
陆悠悠探手摸了摸自己的荷包。
荷包里，躺着老村长送她的两样东西，两样，都是要去黑无常那边取的。其中之一，是明的，五十级的暗器，这暗器对现在的她来说，会是很有效的远程杀伤的助力；另一样，是个谜。老村长说，那是样“好东东”，绝对比五十级暗器还要好。五十的暗器已经是开放等级后新出的装备，比这个还要好的“好东东”……
陆悠悠也很好奇。
那到底，会是个什么东西？
没想到，黑无常居然不在。
“我们家黑大人啊，爱到处跑。”阎罗殿大门紧闭，只开了一角小门，留了一个鬼童做接引。鬼童子笑嘻嘻的，两边脸颊上一边一个酒窝，看起来很喜庆，对着陆悠悠也是殷勤周到：“姑娘莫怪。姑娘此来，婆婆有传信，却是晚了那么几分，黑大人已离开有些时候，追不回来了。”
婆婆传信？看来孟婆还真是对她挺照顾的，眼前的鬼童子那么客气，泰半也是因为这信的关系。不过陆悠悠还是止不住地有些失望。黑无常不在啊！她问鬼童：“出去了？那你们家黑大人什么时候会回来？”
“是咱们家黑大人。”鬼童把重音落在“咱们家”三个字上，纠正着，引着陆悠悠往大殿里面走，“黑白两位大人常年往来人间界，这一去，要小半日的功夫呢。不过，白大人在。白大人说了，姑娘来了，尽管去寻他。”
“哦？”眼前的鬼童做得虽逼真，到底不如孟婆，浑身上下浓浓的NPC的味道，陆悠悠一下就听出了他话里的关键。“常年往来人间界？”她问道，“也就是说，黑白两位大人，平时不常在？”
“倒也不能这样说。黑白两位大人，平日里总有一位在。”鬼童说，“他们二人，都是各上半日的值。现下里，过了日中，刚好是白大人当值。”
这鬼童说话拗口得很。
不过上辈子古装剧拍得多了，多少也懂一些，这“日中”，指的是午时。陆悠悠在脑子里过算式：现实里的一天在游戏里，是被拆成四天用的，也就是说，外面的六个小时相当于这里的十二个时辰，从零点开始算，第一个“午时”，应该是出现在现实时间凌晨三点。现在是四点多，也就是说，黑无常要过近两个小时才能回来！
陆悠悠：“……”
这可真是来得不巧了。
“姑娘可是觉着时间久了？”鬼童虽然比不上孟婆和老村长，常识性的反应还是能读懂的，陆悠悠一沉默下来，他就陪着笑在那边接话，“其实，先见见白大人也是一样的。我们这里，想长本事的，可都是要求着白大人的呢。”
哎？长本事？游戏里的“本事”，可就是“技能”。
上辈子陆悠悠玩的是仙族，仙族技能学习是在太上老君那儿，老头子很麻烦，要学他的技能，就要先帮他做一件事，陆悠悠记得，自己抽到的是帮老君那头坐骑、全名板角青牛的大牛洗澡。哇塞！那头牛倔得啊，一场澡洗下来，牛是干净了，她一套装备，从衣服到鞋子，从戒指到玉佩，全都泛红了，耐久度直接从100掉到了50。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
上辈子那还是普通的键盘游戏，现在是全息模拟……
陆悠悠想象了一下那个酸爽，觉得有必要给自己营造一个心里准备：“这位小哥，你们家……啊，不，咱们家，咱们家白大人，收徒弟有什么要求不？”
“要求啊？”鬼童歪着头想了想，“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学本事要有基础，所以白大人只收族里满了五级的，还有就是，开始的时候能学的本事不多，满了十级，才可以自己挑着来。若是想再往上走一走，那就只能去外面的大千世界了，那里多得是机缘巧合，看个人的造化了。”
这套技能规则倒是和上辈子游戏里差不多，不过陆悠悠想问的不是这个，她一边吸取鬼童说的，拉开自己的属性面板，把等级给升到了五级，一边对着鬼童，追问：“我听说师父教徒儿前，都要考验考验徒儿的诚心。咱们家白大人……会是个怎么考验法？”
“考验？诚心？”鬼童一脸的懵，懵了半天摇头，“没见着啊。白大人很和善的，从没见他为难过谁。”
几分钟后，陆悠悠出现在野鬼村。
这个村子就像它的名字一样，飘飘悠悠的，全是孤魂野鬼。
每一个孤魂野鬼，在小地图上都化成了一点红。她的任务目标，就在整座村子的正中央，也在一片红海的正中央，目标虚弱地闪着黄色的光芒，就像是被群星拱起来的明月，也像是古墓里被重重围护的最珍贵的宝藏。
这个世界，无论是明月还是宝藏，都是不那么容易拿到手的。
陆悠悠叹气。
她一个五级的小人物，手里拿着柄零级的匕首，是预备着也红一身装备吗？反正一身垃圾装，也没什么好心疼的，只是那个谁——
撒谎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吗？怎么好意思说，白无常不为难人的！
这种对着NPC小怪的，就不是靠自身素质能过的了。
现在连个群发的技能也没有，还能怎么着？只能走一步，“砍”一步了。陆悠悠掏出匕首，握在手里，大踏步跨进了村子。
迎面，鬼火幽幽，惨碧色的光笼着一道白影，向她飘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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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出处：龍鳳互聯）
第23章 chapter 023
这第一只鬼是个梳着总角的小男孩。孤魂野鬼么, 样子总不会怎么好看，小男孩瘦骨嶙峋的，一双胳膊露在破损的衣袖外面, 皮包着骨头, 瘦出了一副骷髅的骨架。
“有人来了啊？”小男孩翻着眼地看陆悠悠, 看啊看啊的, 笑起来，“嘻嘻, 终于有吃的了……”也不知道这么小的身躯是怎么能笑出那么浮夸的狰狞面容的, 关键是, 他笑完了, 还一张嘴，“吧唧”，往外流了一串的口水！
陆悠悠：“……”
听说这款游戏是完全全息模拟, 一会儿打起来，这口水不会甩她脸上吧？
小怪NPC自然揣摩不到她心里想什么，流着口水, 念叨着：“饿啊，我已经饿了很久了。”扑了过来。
陆悠悠匕首一横。
“吧唧”——
对方人没到，口水先甩了一坨出来, 正正的，就砸在她的脚下！
陆悠悠：“……”
这要是沾上了，不是装备掉耐久的问题了，而是她自己，要去忘川里洗一洗了啊！这还打什么？跑啊！
练武的人，身体反应比脑子动得快，陆悠悠念头还没转完, 身体先诚实地一个旋身，擦着小鬼头扑过来的身影，往前奔了起来。
小男孩一个扑空，“啪”的一下摔地上。他也不爬起来，趴在那里，嘴一撇就开始嚎啕大哭。哭声里，鬼影幢幢，满地图的红点都聚集了过来。
五级的地图，就有主动的NPC怪了？以前玩的游戏，不管是《三界传奇》还是其他吧，NPC怪就算主动，也都是有个活动范围的，这野鬼村，居然是一动就动全村的？陆悠悠拿眼角去瞥小地图。小地图她早先就拉开了摆在一角，现在看过去，代表她的绿点就像是赛狗场上穿在杆子上的兔子，跑哪里，就在哪里吸引了一大波的狗子追在后面。
啊，不对。陆悠悠一边拉开了架势，用自己上辈子往小腿上绑铅块练出来的轻巧避开小鬼们时不时甩过来的鼻涕口水，一边自我否定：“我不是兔子。”兔子是冲第一个的，现在她哪是第一个呀，她是被围追堵截的，要说像，也更像是误入了妖精窝的唐僧！
妖精们，啊不，孤魂野鬼们的包围圈越缩越小。
躲是不可能再躲了，开打吧！
陆悠悠一咬牙，对准了身前那个拿着把锄头往她头上磕的大汉鬼，一匕首扎了过去。这还是她在游戏里，第一次对上NPC怪物，不确定手下该怎么控制，所以，只用了一半力。没想到，“噗”地一下，匕首轻飘飘地从大汉的胸膛里穿了过去。不光是匕首，还有她的手、她的小臂！
好在只用了一半力，陆悠悠半途变招，一个后撤，退了出来。
大汉“哇哇”叫着，手里的锄头也落了下来，陆悠悠扭腕用自己的匕首挡上去，没挡住，“哗”一下，那锄头像是流水一样，从她匕首的锋刃上流了过去。
陆悠悠：“……”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另一边一个老翁也赶到了，颤颤巍巍地把根拐杖举得老高，冲着她的头顶敲下来。
习武惯了的，要害是不可能露给别人的，陆悠悠侧了侧身避开。可刚刚那一幕，终究是有些地方不对劲。她想了想，又挑起了左手的小拇指，往那根落下来的拐杖下，摆了摆。“咚”，拐杖砸在地下，激起一蓬尘土。可她的手指没事，刚刚那一瞬间，她看得清楚，拐杖及身，也像是之前那把锄头一样，化成了虚影。
陆悠悠：“……”
合着这满村子的“鬼”，还真的是鬼啊？
“她发现了，她发现了——”群鬼丛里，有声音窸窸窣窣。
陆悠悠一抬头望过去，是一个看着还挺清秀的少妇。少妇打眼接触到她的眼神，愣了愣，很快“吧唧”一下把自己的脑袋掰过一个一百八十度，翻转了后脑勺朝向她，还抬起手理了理自己后脑勺上的头发，理完了，一双手一伸，像个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一样，装模作样地往这边走过来。
陆悠悠：“……”
合着这一村子的鬼里，还有不少是戏精！
其实想想，也合理，这一路过来，她一滴血也没掉，还有最开始那小鬼，哪有NPC小怪不砍人，光嚎的？
“她真的发现了，发现了！我们接下去怎么办，怎么办？”有鬼急了。
也有鬼慢条斯理：“没什么怎么办的，继续，继续就好。”随着话音，“啪啪啪”一阵响，几步远的地方一个原本好好站着的“鬼”，忽然间四肢反向着地。刚刚的声音从他朝天的嘴巴里继续往外冒：“上头说了，我们负责吓人，那就吓吓，继续吓吓就好。”
陆悠悠：“……”
恐怖片秒变沙雕剧，这画风转换也未免太突兀了些！再看小地图，那一堆红色的小点点也变得逗比起来。这一个个鬼，都只是“鬼”，这么想想，再往边上看看，那一堆堆的裂个脑壳子、掉个眼珠子，还没有她以前剧组里那些道具吓人呢。
心态既变，看身边这一群也就越看越觉得粗制滥造。陆悠悠摇着头，一边看着小地图标识往自己的任务目标走，一边忍不住自己吐槽的心，指指点点：“妹子啊，你要装贞子，衣服就该弄得白些。”
被她点到的女鬼：“……”
“眼珠子只拿手里是不够的，你要让它动起来，要一点点转着，转到最后，把个瞳仁对准人家。”
托着自己眼珠子的鬼低头摆弄了一阵。
陆悠悠又说他：“不能低头看，一看就假了！”
托着眼珠子的鬼：“……”
“还有你，表情不到位，你是在这里吓人的，你自己觉得自己可怕了吗？一个演员，只有在自己的心里抱定了强大的信念，才有可能演得到位，知道不？”【注1】
“哎哟喂，这位，你斧子放反了啦，钝头砍得进骨头吗？别调啦！被人发现就继续知道不，都上戏台了，穿帮是自己承认了的才叫穿帮，不然都叫故意设计！”【注2】
“来来来，还有你……”
巴拉巴拉。
群鬼NPC面面相觑：“……”
巴拉巴拉。
小地图上的万“红”丛中一点“绿”，一点点向任务目标黄点点接近。
巴拉巴拉。
绿点点和黄点点终于靠在了一起。
“到了，到了！”“结束了，结束了！”群鬼终于迎来了解脱，“呼啦”一下，没一个和陆悠悠打招呼的，眨眼间，就四散着跑得远远的了。
陆悠悠：“……”
不是说人工智能是有学习能力的吗？这届NPC素质不行啊，她上辈子看综艺和在片场学来的那些，都还没用完呢！
正惋惜呢，身前忽然“当”的一声响。
像是金属与金属相交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很好听的男子的声音传过来：“小姐姐，你是带着任务来的。是不是……”他似乎叹了口气，语气哀怨了那么几分：“也该分那么一点注意给你的任务对象啊？”
声音就在前面不远，陆悠悠望过去。
入目一片好大的空地。
一路走来，野鬼村都是碎石筑的路，这片空地不是，空地上，是最原始的泥土地，甚至都没有好好打理过，碎石杂灰，沟壑流污，满眼破败，一片破败里，十来个生铁打造的铁笼子昂然矗立。
说话的男人，就在其中的一个铁笼子里。
人被关在笼子里的时候，是很难好看的，可这个男人是例外。笼子里并没有常规意义上的凳椅，只有几根铁条并在一起，悍在外笼的竖栅上，支棱出一把并不很成型的细长条凳。
那个男人一袭红衣似血，就坐在那条长凳之上。
他曲起了一条腿，另一条晃晃悠悠地荡在一边，上半身斜倚着，靠的是铁笼，却靠出了身后是这世上最舒服的软垫的既视感，还支起了一边的手臂搭在膝盖上。他一身红衣、红裳、红靴，全身上下只在腰侧留了一线白，莹莹白玉为骨，是一柄扇子，扇子很随意地斜插着，端头上搭了一小撮蓬蓬的绒毛。陆悠悠的视线在那撮绒毛上停留得久了一些，男人垂了垂眼，低低地笑起来。
笑声里，那撮绒毛一颤，动起来，就像是突然间有了生命一样，往外拱、又拱，拱了几下后，整个蓬开。就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密密的红色散开，丝丝缕缕，无数细长绒毛曲展，一点一点地化出一条尾巴的形状。大尾巴妖妖娆娆地绕过男人的腰，一路往上爬，爬到男人肩头的时候，他抬起手，轻轻地抚了抚。
陆悠悠的呼吸停顿了一瞬。
她看得出，这个男人是玩家，他选的是妖族，还是妖族里很特别的狐狸精。可不是所有狐狸精都能像他这样的。颜值也许还有游戏里加成提升的缘故，可他拿捏的这股气质……不是随随便便谁，能随随便便就拥有的。
这个男人……
太惊艳了！
他静静坐在那里的时候，闲散间恣意风流，后来的一撩并一抚，又是满身的风情透着骨地渗出来。绝色……陆悠悠的脑海里只想到了这一个形容词。是真绝色！
美人含嗔，也是一道风景——那个男人在看她，他没有蹙起眉头，甚至可以说脸上一点特别的表情也没有，可眼波流转间，就是让人没来由地升起一股子“对不起，让你久等了”的歉意。
说来也是确实，白无常发布任务的时候说的是，去野鬼村释放一个罚期满了的玩家。她进来的时候却是不紧不慢的，一路就像是看风景一样，确实是没有站在“监牢蹲久了的玩家”的角度考虑到对方的心情。如果是她，蹲在铁笼子里，看满村异动，能解救她的人却迟迟不来，怕是也要生出些怨怼的。
“不好意思啊。”陆悠悠开口道歉，“我第一次来，不怎么熟悉这里。这就帮你开门。”
绝色娉娉婷婷一点头，展开笑颜。
果然，风情万种的人笑起来更是好看。“那谢谢你了。”他说。声音也好听，语意还温柔，简直就像是广播剧里那些温润如玉的男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