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意思。”大狐狸一边走，一边笑意盈盈地都从声音里头透了出来，“就是觉着吧，这场戏我大概还能看久一些。哈，哈！”
陆悠悠：“……”
也不知道是不是妖精一只看戏的执念太深感动了天地，他这句话刚落地，“叮”的一声，陆悠悠就听到自己耳朵边，响起了系统的通知声：
【系统】河边常走鞋常湿，一入江湖岁月催；恩怨难泯一笑间，不若弹指论锋芒。三界少侠“幽烟一缕”，少侠“明月一时”对您发布的悬赏令已被领取。
啥，啥情况？明月一时？明月一时发了她的悬赏？
转眼间的，世界频道就有人跳出来了：
【世界】爱恨随风：卧槽！猜我看到了什么？明月一时在临仙镇衙门出没，告示牌上出现了幽烟一缕的悬赏令！
【世界】瓜子要吗：什么，什么？你在暗示什么？明月一时悬赏幽烟一缕？
【世界】该用户已成仙：哇塞，不是吧，昨天这两个人还刚并肩对敌，今天就玩儿反目成仇了？
【世界】爱恨随风：前线线报，悬赏令已经下架，合理猜测，明月一时设置的悬赏数量是独一份，一！
【世界】瓜子要吗：唔，唯一啊……这个事情有点玄妙。
【世界】该用户已成仙：号外号外，告诉大家一个秘密，幽烟一缕的直播间现在处于关闭状态。
【世界】瓜子要吗：唔，玩消失啊……这个事情更玄妙了。
陆悠悠：“……”
“看来，是要来找你了。”狐狸精大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转了回来，声音近在咫尺。
陆悠悠被他吓了一大跳。
“神不守舍。”大少爷没等她发话，先发制人先数落了她一句，接着身形一纵，跳到了一边的树杈上，身子一歪，腿一落，手臂往脑后一枕——这是做出了一副等人的姿态。他的话也表明了同样的态度。“等吧。”大狐狸说，“就在这里等一会儿吧。”
“等、等等……等什么？”陆悠悠真是上辈子这辈子两辈子都没这么慌过。
大狐狸丹凤眼一弯，笑眯眯的：“还能等什么？等他来。”
明月一时到得很快。
快得陆悠悠都不明白他怎么能这么快。要知道山海境的传送不是定点的，每个人每次进来都是落在不同的地方，明月一时都没和她组队，怎么着地就能在茫茫那么大一片地图中“蹭蹭蹭”地就把她给找到了呢？
真是快，太快了，快得她都还没准备好呢。陆悠悠觉得自己的手心里开始发汗，真是的，她以前吊威亚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明月一时很淡定。仙族大师兄一贯是一副谪仙样，收剑、落地、抬步、前行，动作那叫一个飘逸洒脱，气定神闲得陆悠悠都有一个瞬间怀疑自己想歪了。结果明月一时走到了她跟前，开口第一句：“你好。我觉得我们有必要重新认识一下。”
陆悠悠脑袋里还懵懵的呢，他第二句又冒出来了：“我是黎时。很高兴认识你。”就像是真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一样，他还冲她伸出了手。
要握手，这是要握手的意思，等等等……不对啊，握手不是重点，重点是黎时，黎时啊！
陆悠悠像被蛰到了一样，一下子跳了起来。
黎黎黎时、黎大影帝，在游戏里边自报身份……疯疯了啊，山海境里头现在到处都是人啊，到处都是人！
陆悠悠像做贼一样地四下里看。不会有人刚好在边上吧？不会有人把刚刚黎时说的东西录下来了吧？完蛋了，要是这些东西被放到游戏论坛里或者更严重点儿，往外边走，比如说卖给娱乐狗仔……要命了，要命了，大影帝这是发什么疯啊！
陆悠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忽然地就有点生气：“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
“是。就是现在。”黎时声音很肯定，气场很坚定，“因为，不想等了。”
能把“不想等了”这种主观的意图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大概也只大影帝一个了吧，只不过，这种忽然地不讲理好像有点莫名地打动人呢……
陆悠悠蓦地有些卡壳，脑子里本来已经冒出了想说的东西的，在这一瞬间像是被什么东西强势地插进来搅了搅，全都缠在了一起，乱糟糟的，完全没有了头绪。
空气安静。
黎时依然伸着手。
“也因为，做朋友，该从坦诚开始。”他在说。
只……只是做朋友？陆悠悠垂眸看看对面黎时伸出来的手。现在是游戏，站在她对面的是明月一时，仙族大师兄的手一向很好看，以前她就觉得好看，现在再看，感觉依然没变，只是，这中间似乎多了点儿什么，似乎有什么东西晃动着和现实里的某些场景重合了。她的脑海中浮现起了另一只手，那一次，她站在楼上，他掉在洞里，他的手搭在那个洞口的边缘，因为用力，他的手背上略略浮起了青筋，她伸出了手，他握了上来……
呃，停！
明月一时在说做朋友，只是做朋友。想多了，想太多不好。陆悠悠伸出手，回握了过去。
“那个——”尴尬还是有点小尴尬的，陆悠悠找补着，“其实，可以不用这么急的。”
“不，我很急。”握手原本该是一触即分的，可陆悠悠发现对面明月一时用了力，把她往回收的手给攥在了掌心里，他和她的距离本来就很近了，他似乎又往前倾了倾，这么近的距离，她都能完完全全地接受到他一瞬不瞬的目光了，陆悠悠忽然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
而明月一时的声音也在继续：“因为我说的朋友，不是普通朋友。”
“嗡——”，陆悠悠的脑子里炸了开来。
“很抱歉，有些心意确定花了我一些时间，也很抱歉，没有第一时间从我这里给到你。希望，不算晚。你好，陆悠悠，我是黎时，我想有些感觉是有必要当面说出口的，这是我现在在这里的原因。”
“砰砰砰”，陆悠悠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更快了。
“我不确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是我很确定我对你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对面的人就这样望着她的眼睛，这游戏制作得也太精良了，精良到陆悠悠都觉得自己从对面一个游戏人物的眼睛里看出“真挚”来了，那个人物和他背后的人重合起来了，她听到它、也是他，在说，“那种感觉，大概就是——喜欢吧。”
“嗡”，脑子里彻底嚣叫起来，叫得陆悠悠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什……什么情况啊？
几千年后的人，这么直接的吗？！
第189章
完蛋了, 懵圈了，刚还觉得暧暧昧昧的不清不爽很难受，现在，就来个一清二白连一点儿转圜的余地也没有？
明月一时, 黎大影帝, 无论是哪一个, 看起来都不像是这种孤注一掷勇往直前的人啊。偏偏就是这个人, 做出了这种事！
陆悠悠呼吸都乱了。
怎么办？脸上都爬上热热的温度了。问题不是脸红, 问题是, 这样的直接莫名地戳中她动心的点啊！顺带着的, 连看对面明月一时的那张脸，都看出了无数优点来, 要命了……这张脸是动过N刀的啊，还是刀刀都往丑里整的啊, 现在对着这张脸她都看出了“美人”的感觉，以后, 对着黎大影帝真实的那一张, 她岂不是满眼都要看出星星来？
哎呀，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现在, 该是她回应的时候。
可该怎么回应呢？她不知道啊。上辈子这辈子两辈子都没有过这样的事啊, 被一个人牵着她的手, 还和她说这样的话……这可比打一架难处理多了, 她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一片慌乱里，忽然, 掌心处一空。
明月一时放开了她的手。
骤然间降低了的温度让陆悠悠无意识地蜷了蜷手指, 有那么一刻, 觉得好像别的地方也空了一空。
可明月一时终究是把手收回去了。他说完了这句话就好像真的是把所有想做的都做完了，肉眼可见地脸上浮现出一种堪称是“完事儿”了的轻松，还耸耸肩，他身后背着的那一柄还是陆悠悠亲手打造的剑就飞了起来，一道半圆弧划过，闪着一芒的星光，贴地停在了他脚边三寸的地方。
这……这就准备走了？
陆悠悠张口结舌。
这算什么？他跑过来就只是为了说这一句话，然后，没了？就没了？
“我只是来告诉你我的想法。”黎大影帝在某些时候还是很懂人心的，大概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解释道，“我希望那些我知道的事情，你也知道；更希望，有些事情，从此不再需要躲躲藏藏。”
陆悠悠脸上又有点发烫。
“那么，明天，副本继续？”
都正大光明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陆悠悠点点头。
明月一时微笑起来：“那，明天见。”他真的准备走了，陆悠悠都看到他踩上他的飞剑了。
不是吧，这就走了？表白这种事，不应该是两个人的事吗？他那边说完了，哪怕不指望当场得到回应，怎么着也该对她这边要有一些企望吧？偶像剧里不都是那么演的吗，男生要一脸阳光、满眼真挚，声音要大，要是像向全世界宣告一样的，问她一句：“可以吗？可以考虑我吗？”又或是沉沉稳稳的，盯着她的眼睛，把头俯下来，声音也放得喑喑哑哑的，像轻叹一样地，说一句：“我知道你现在还不太能接受，但我能等，我等你的回音。哪怕地老天荒。”
好吧，不需要地老天荒。可别的呢，别的怎么也没有啊？
陆悠悠心里头痒丝丝的，觉得有一种一件事情做了一半没做完的感觉。
要说现在的状况吧，很有点像打架。两个人动手，对方一拳过来了，然后，冲你勾一勾手指头，叫嚣：“来啊来啊。”这架就打起来了。可现在，是个温吞水的状况，对面一拳打过来了，结果，他转头就缩了，白旗竖得老高，却连招摇也懒得招摇，只一个态度：“我打完了，再见。”这就没意思了。
要说继续往下边打的话，也不是不可以，那就需要她这边有些反应了。陆悠悠很清楚地意识到了，可她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她、她不知道怎么说啊！
就这么一晃神的当口，明月一时长剑一转，走了，飞走了——
真是！还是她亲手打的剑，极品的剑连速度都似乎拉起来了，眨眨眼的功夫，白衣飘飘的仙族大师兄就消失在了茫茫密林里。
不见了，看不见了！
他还真走了，把自己的话说完了，扔下她一个人在这里百转千回的，走了！
“噗哈哈哈——”树枝丫丫里传出一阵爆笑。
这边还有一个看好戏的呢。
陆悠悠正没好气，凶巴巴地一眼瞪了上去：“很好笑？”
“是很好笑。”妖精一只才不受威胁，趴在根枝杈上，笑得整根杈上的树叶子都跟着扑簌簌地抖，“精彩，精彩，我那个堂哥，真是很多年没有看到他做事这么笨拙了。”
这点倒是，撩完就跑，一点责任感也没有。陆悠悠深表赞同：“没头没脑。”
“他没头没脑是因为他揣了一百个小心，想着至少保个细水长流的底儿。你呢？你这边又是个怎么回事？”
“我？”陆悠悠梗了梗脖子，“我怎么了？”
“还你怎么了？”妖精一只似乎有点困惑，站在树上低头看她，看了两眼，大红狐狸尾巴一甩，从上头跳了下来，落地站稳，刻意走近几步，又开始上上下下地打量她，打量得陆悠悠身上都起毛了，他才嘴巴一张，往下说，“没道理，照你的性子，不该这样处事啊。还是说——”他丹凤眼一弯：“你自己还不知道？”
陆悠悠懵哒哒的：“我该知道什么？”
“噗——有意思，真有意思。”妖精一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有点忍俊不禁但又很努力地忍住了，“这样，我来告诉你。怎么说呢……先告诉你件秘密吧。”
秘密？陆悠悠竖起了耳朵。
“秘密就是：其实，我也喜欢你。”
陆悠悠愣了半个滴答的时间，看看对面，红唇一启，吐字：“滚。”
“看吧，原来你也会正常反应啊。”妖精一只大笑，“来来，再举个例子，要是那谁——行吧，干脆极端点儿，那个金戈铁马跑过来和你说，他对你有好感，你会怎么应对？”
陆悠悠抱起了双臂，横眉冷对。
“对了，就是这个样子，说不定你还会赏他一峨眉刺。看吧，你对某些人、其他人、别的人，拒绝得之爽快啊。”妖精一只抬起手抚在自己的胸口上，“我的个小心脏啊，它受伤了。”演戏当适可而止，大狐狸深谙此道，见好就收，眨眨眼地把脸又给变了一张，堆上的是满面的语重心长：“想想吧，刚刚为什么没有拒绝？”
为什么没有拒绝？陆悠悠心头一跳。
隐隐约约地觉得似乎有些什么东西要浮到水面上来了，可忽然地又有点慌，慌得她的防卫机制又起作用了，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她大声道：“这有什么好想的。你举的例子有问题，根本就没有什么可比性。”
“是，是没可比性。玩笑性质太重，也太调侃了。”妖精一只正色起来，“可你发现了没？当我问你‘为什么没有拒绝’的时候，你第一反应是去找我问话里的漏洞，而不是反驳我：‘你怎么知道我没想拒绝’。”
陆悠悠愣住了。
“我不知道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也许你太习惯一个人了。”妖精一只正经起来的时候，身上那种律师的明察秋毫范儿就起来了，陆悠悠被他的视线注视着，有种自己心底里的东西被触了一触的感觉。“尝试一下吧。”妖精一只叹息着，“我堂哥那个人，轻易不动心，但要是他行动了，那就是他做好了把一切交付出去的准备。包括心，包括其他。”
陆悠悠整个山海境一行，走了个心不在焉。
两样东西一到手，她就和妖精一只告别，下了线。
游戏仓弹开，屋子里的光线落下来，她倚靠着舱壁，坐在那里坐了老半天。脑子里乱乱的，好像明月一时的脸就在跟前，一忽儿和她说：“我是黎时。很高兴认识你。”一忽儿又和她说：“那种感觉，大概就是——喜欢吧。”
“滴——”有通讯进来，陆悠悠没听到。
“滴滴滴——”通讯音不间断地响。光脑探头探脑的，往她的眼皮子底下打了道闪光，提醒道：“主人，是夏小姐。”
夏蓉？陆悠悠骤然回神。
接听一按下，全息影像“啪”地一下弹开了。老大一张脸啊——夏蓉几乎怼到了镜头前。
“陆悠悠！”她的声音也是吼出来的，响得震耳欲聋，“发生了这种事，你也不告诉我？”
陆悠悠被她惊到了，彻底醒了回来：“出什么事了？”
“还问我出什么事了！明月一时，黎时，明月一时，黎时——啊啊啊，我偶像啊，居居居然一直在我身边，居居居然的，我一直不知道啊！”
哦，这个事啊。这事是她没告诉夏蓉，陆悠悠有点心虚：“那个，我也是……”
夏蓉根本就没听她说话，大小姐“叭叭叭”的，嘴没停：“更过分的是，我家偶像看上了我家闺蜜，我居然也不知道啊，啊啊啊！”
陆悠悠继续点头：“是是是，是我不……”
哎，等等，不对啊。
陆悠悠忽然地发现了问题：“你怎么知道的？”
“黎时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有和你进一步发展的想法，也已经告诉你了。他知道我和你的关系，鉴于我们目前经常见面的状态，也出于对于亲友的尊重，他觉得有必要坦白一声。”
“他……主动告诉你了？”
“是啊，大影帝啊，这事儿要是爆出去，绝对是一堆的麻烦惹上身啊。哇塞塞，真不愧是我粉了那么多年的人。够MAN！”夏蓉眉飞色舞的，“悠悠悠悠，他说告诉你了，那就是已经告白了？快快快，快和我说说，你怎么回应他的？”
“呃，那个，我好像、大概……还没回他。”
“那还等什么，回啊！喜欢就答应，不喜欢就拒绝，有点感觉就处处，要是一点感觉也没有，那也要说清楚。悠悠，感情的事儿，不要拖啊。”
是啊，是该说清楚。
挂了夏蓉的电话，陆悠悠又坐了好一会儿。
她确定了，她想好了，她决定了要回什么。可是拉开了通讯录，她居然没有黎时的联系方式！
不能等了，不想再等。陆悠悠关舱门，接网络，再一次地进到了游戏里。
明月一时不在线。
她给他的号留了条言：“我想好了，我们，试试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