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似乎也很着急。
她碎碎念了许久,始终不敢停歇。
“要不要寻太医……”
“还是说,小姐想要奴婢再打一些冷水过来……”
沉香断断续续提了许多建议,却始终不敢违背主子的命令,自己自行行动。
“是了,那徐公子还在……”
“他实在是聒噪得厉害,怕不是要在门外站上一晚上才肯离开?”
在沉香还要张嘴抱怨的时候,便突然听见帐内重新传来了她家小姐的声音。
只是和先前不同的是,小姐原先语气充满了隐忍和压抑。
眼下再度开口,小姐的语气竟也不似平常那般……而是带着浓浓的腔调,像是拧出糖蜜般,酥得沉香心头一麻。
小姐说,让徐公子进来。
即便那柔腻的语气极力维持着平静,可尾音却好似仍旧带着九转十八弯的钩子,颤颤的尾音勾得人耳廓也跟着发痒。
沉香只觉耳热,只怕换成谁来,听见这样媚得能拧出水的声音……都会难以自持。
沉香的动静消停了下去。
也许是在听见织雾的要求后,出去替她寻徐公子进来……
当织雾不再抵触的时候,身体里被火舌啄舔的滋味仿佛渐渐从磋磨转变成了另外一种意味。
一旦抗拒,便会难捱。
可一旦沉溺,便会从此深陷极乐,沉沦欢愉。
徐修安进来后,起初恍若并没有了发觉织雾的不对。
直到少女像是滴水树梢间垂挂下的缠人藤蔓。
顺着他的指尖、指节、臂肘……
将衣下覆满浓郁花香的气息染在上面。
对方体温是成年男人的正常温度,比织雾要凉。
织雾渴求通过发生一些不堪入目的事情,
藉此来得到对方身体力行所提供的救赎与帮助。
这样的好心帮助应当是充满善意与温柔,在织雾醒来后自也不会忘记感谢。
可偏偏……
在开始之后,织雾所受到的情绪刺激,是超出她预想和承受的数倍。
“徐……徐公子……”
织雾发觉有些不对,想要说出委婉拒绝的话来。
结果……
却遭遇到了重重地欺负。
徐公子好像疯了——
他的斯文秀气竟都好似伪装。
让织雾脑袋里不合时宜地想到……
徐修安秀气的原因除了相貌的缘故,还有便是身体瘦弱,身量也算不上太高。
他似乎只比她高出一头,可……这样的物什匹配在他的身上。
平时走路不会……
被绊到腿吗?
织雾只能一面被颠碎了气息,一面瞬间掐紧湿热的指尖,紧咬着嫣红唇瓣,扣住贝齿间将将吟出的奇怪腔调。
在破碎揉湿的思绪中,不合时宜的念头一度随着浪|潮颤巍巍浮起。
还好……
还好她不会活到和徐修安成亲的那一天。
天亮时,外面的日光透过窗缝照射进来。
绿叶盎然的枝头上飞来几只小鸟,开始叽叽喳喳彼此和鸣。
同时,晨起要负责洒扫庭院的宫人也丝毫不敢懒怠,在各处台阶角落里一面卖力干活,一面说话。
可织雾却察觉那种让她浑身酥麻到极致的滋味再度袭来。
直到身体里的水分大量流失……
织雾在颇为失态的情绪中,无助地抱住对方的脖颈想要哑声哀求。
“徐……徐公子……”
她抬起湿漉粘连的鸦黑眼睫,看见的却不是一张属于徐修安的男人面庞。
“……”
也许是因为吃惊,又也许是因为身体触及了某种难言的情绪。
织雾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一阵凝滞的氛围中……
接着,便只当自己产生了错觉。
她闭上眼,颤抖着嗓音道:“徐公子……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
她心慌地与对方分开,想要爬到榻沿,快速结束这场荒谬的幻觉。
却被一双粗粝手掌自身后握住汗湿的软腰不容抵抗地重新拖回。
重重按下。
在美人口中颤呼出声的同时。
她身后皮囊漂亮的男人语气间所流露出的……是与他狰|狞动作截然不同的温润儒雅。
对方低下头颅,贴着她耳畔拨开湿发好心提醒。
“我姓的……”
“不是徐。”
至于姓什么……
织雾慌乱中一双细白小手扶住他粗壮的臂弯,想要阻止下沉…却已然迟了。
她气息彻底紊乱。
脑袋里也好似“嗡”的一声猛然绷断了什么东西。
昨夜发生了什么?
徐修安去了哪里?
沉香……又去了哪里……
抛开这些杂乱的问题,话本里最糟糕的情景织雾也不是从来都没有设想过。
只是最坏的情况下她和瑾王睡……
只怕都比当下和太子睡的可怕情景要好上千百倍。
景宁宫里来了一名宫人,隔着门说是惠嫔要见织雾。
这无疑提醒了织雾, 眼下竟还不是最困难的时候。
昨夜的事情,就像是一滩烂账, 还等着她去惠嫔跟前做出交代。
因而在极致的紧张情绪下。
织雾在初时的震惊过后, 反而立马开始想法子让自己冷静下来。
“昨夜……”
“只是误会。”
她张口喘|息的同时, 抢在一切都还无法挽回之前,将他们的关系定性。
他只是在她药性之下被她纠缠, 最后因为无法抽身, 而好心地帮她解决了这场麻烦。
“我不会让旁人知晓……”
织雾说着, 将“太子殿下”几个字眼在唇畔打转了一番, 最后还是决定装傻到底。
“不会让人知晓……您进来过。”
织雾背对着对方, 看不见对方的脸。
好像这样, 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等会儿惠嫔的人一定会进来打量,他在对方进来之前离开,她自会极力伪装成什么都没有存在过的痕迹。
果然, 在她做出承诺后。
在察觉到对方离开她时,她握紧指尖。
隐忍地感受着一些暧昧摩擦带来的黏渍水声……
可她身后的男人却慢条斯理地问:“你为何会清楚有人要给曲医女下药?”
他显然更关心曲晚瑶是否果真毫发无损。
织雾为了让他放心, 纵使白嫩脚趾都难捱地蜷缩起,也强作寻常语气。
想要在这种情况下,也继续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因为……”
“这都是惠嫔一手安排。”
“惠嫔……惠嫔让我给曲医女下……下药……”
“而且曲医女在惠嫔的安排下,好几次都……私底下和徐公子…在一起做事……”
这多半也是惠嫔当时所准备的后手。
如果这次没有成功, 惠嫔也依然可以随着自己心情选择让人制造出流言。
事实上,比起撮合曲晚瑶和徐修安私底下误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多费一些力气让他们名声受损,这也不失为另一种有效的方法。
织雾一边回答, 一边指尖绷得更白。
太慢了。
在他彻底离开之前。
织雾正欲用自己和徐修安娃娃亲的事情安他心时。
“我和徐公子”几个字眼才将将说出口,唇畔的声音便猝不及防被顶的破碎。
美人迷离的眸光,瞬间盛满不可置信。
她以为……他是要离开的。
若昨夜还情有可原,可现在……
在他们双方都清醒的情况下。
他竟……
她无法回头,自也看不见她身后的男人沉沦发暗的黑眸,以及颇为莫测的脸色。
如之前在洞窟里半途而废的事情,显然不会发生第二回 。
织雾的呼吸隐忍发颤,即便忍不住时,声音也都含咬住自己的指节含糊吞咽下。
她甚至不敢想象,被惠嫔身边的人发现她和太子这样不堪,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惠嫔身边的宫人足足等了两炷香的功夫。
脚底都站得酸麻,更不敢相信,这段时日以来一向对惠嫔恭恭敬敬的顾小姐,竟然胆敢这样不给惠嫔的面子,还敢晾着自己。
宫人忍不住将耳朵贴上去偷听。
在听见屋里似乎有什么奇怪动静时,她试着蹑手蹑脚将房门推开。
宫人彻底推开门后,抬脚迈进屋里,一进来,便险些被一个花瓶砸到。
帐帘里的顾小姐语气似喑似怒,带着轻微未完全消散的泣音。
“我昨日做的一切,都算什么?”
“为什么太子过来带走了曲医女,惠嫔娘娘也不派人阻拦?”
宫人一愣,看到地上的碎片后随即心头直冷笑。
就说怎么半天都不出门。
感情是大小姐脾气发作,那蛮横的性子藏不住了。
宫人道:“顾小姐自是可以在奴婢这样的下人面前随便乱发脾气,不过,您若有那勇气,还是去惠嫔娘娘跟前发作,也许那样会更有用吧?”
她说完又唯恐被这位千金小姐给迁怒到,说完风凉话后自是脚快地离开。
织雾伏在榻上,看着吹拂凉风的窗口,心里还在砰砰直跳。
这当口却是沉香打外面进来。
方才为了避免被宫人逼着进屋来催促小姐起身,沉香特意假借熬醒酒汤之名想拖延时间。
沉香发现屋里只剩下织雾一人,连忙就要上前查看。
“小姐可有旁的妨碍……”
岂料沉香话都尚未完全问完,在撩起帘子时,榻上美人眸光仓促地转过身去,却还是被她瞧见了……
织雾羞赧到阖起颤抖的眼睫,在背过身后才有勇气同撞破这一幕的沉香开口吩咐。
令对方去备水……
毕竟,太多了。
星星点点的雪色从她手指缝里漏出来。
多到根本擦不完。
沉香反应过来,忙压低了脑袋下去为她准备热水。
尤其是在要搀扶小姐沐浴时,期间弄脏的衣物巾帕更多。
沉香想到徐公子那么瘦弱的身量……
想他别是被小姐给榨干了。
在给织雾沐浴时,沉香告诉自家小姐,早上从丞相府那边得来的一些消息。
宋曜生的父亲,宋良死了。
宋良为晏殷私底下做事,做了混入瑾王东洲私营里的奸细。
他立下了大功,可他人死了,功劳便只能落在宋曜生的身上了。
宋曜生原本是平昌伯世子,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被提升了爵位后,摇身一变,从伯位变成侯位,成为了平昌侯世子。
只待他父亲头七一过,他便可继袭侯爵,直接领了平昌侯的爵位与俸禄。
他宋家满门荣耀可想而知。
织雾想到瑾王当时让她去杀宋曜生。
即便杀不了,也要藉此试探出太子的深浅。
现如今的结果也算是一目了然。
宋曜生有东宫做靠山,不仅毫发无损,还得到了诸多赏赐。
田地庄子都是其次,一个侯爵便够他下半辈子更为嚣张得意,连膝下后代都无需他操心发愁。
即便织雾先前陷害他,想让他声名狼藉,太子也一样可以只手遮天,将宋曜生欺辱了丞相千金的消息压得滴水不漏。
甚至,就连织雾也被他拿捏在掌心里,握着把柄连向太上皇告状都不能行。
几次三番,她唯一一次,便是在哥哥的事情上,侥幸地还击了太子,让他被太上皇鞭挞一顿……
织雾想,晏殷护短她是知道的。
也正因为如此,东宫上下才有诸多人对太子死心塌地,比宋良更愿意为太子付出性命、为他去死的人多得是。
饶是织雾这边紧赶慢赶,想要赶在天中之前过去见惠嫔。
可在她拾掇好之前,底下帮忙打探的小宫人却打探到曲晚瑶先一步去见了惠嫔。
织雾抬起虚软的手才将将往耳朵上挂了一只耳坠,动作瞬间僵住。
“怎么会这么快?”
她以为曲晚瑶受了昨夜那番风波,又头一次饮酒醉倒,再怎么也得到下午才能醒来。
竟然还是慢了一步……
若是没有今早上被某人拖延磋磨的那一阵……
她不该迟这一步的。
织雾心头难免有些懊悔。
她猜到自己在惠嫔那边搭上的线多半是要出意外了。
惠嫔一旦从曲晚瑶口中知晓曲晚瑶昨天没中药,以对方的心性,自然也会猜到织雾这边是怎么回事。
沉香迟疑,“那咱们还要去吗?”
织雾没有回答。
就算去见惠嫔也要重新想好措辞。
计划产生了变化。
织雾暂且压下这件事。
沉香在帮忙端热水时,却意外在门外撞见了从昨夜便消失不见的徐修安。
他彻夜未眠,这时候过来见织雾。
沉香一瞧见他,便露出讶异的神情,不曾想他早上刚走,竟然又过来见她家小姐。
昨晚上沉香听从小姐的话,出来唤他进去。
沉香是个半大不大的女孩,一想到小姐未婚的情况下和男人做这种事情,便羞得退下。
但沉香也彻夜未眠,隔三差五过来门外探听,见里面实在激烈,自是一直熬到了天亮都没敢踏进去。
见他过来,沉香也只将他直接引入了小姐的寝屋。
徐修安发觉沉香误会了什么,手脚几乎更为僵硬。
他跟随沉香走进屋里的过程,昨夜彻夜的煎熬与犹豫,在进去看到屋中对镜梳妆的少女那一刻,反而变得缓缓坚定了下来。
织雾回首瞧见徐修安,心头略是诧异。
这里……好歹是挨着她床榻的闺房,他怎可直接进来?
她不解的目光,让沉香小声道:“昨夜……徐公子不是与姑娘一直在一起吗?”
徐修安听得“昨夜”二字,便好似被触碰到了某个机关,张嘴便道:“不错,昨夜……”
“是我同你家小姐彻夜在一起。”
织雾愣住,霎时不可置信看向他。
徐修安涨红了脸,问道:“顾小姐,可愿意与我结亲?”
织雾听清楚他说的话后,这时才算得上是正眼打量他。
他是个典型的书生相貌,秀气薄弱。
虽从外貌与气势身量上都不如太子,可东宫之主本就不是谁都比得了……
放在普通男子中来看待,徐修安自身的容貌与家世甚至也都是佼佼者了。
可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之后,让织雾方才准备否认的措辞顿时卡在了嗓子里。
让她疑心自己弄错了什么,想要说出又迟疑。
她略是不解,语气轻道:“徐公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修安的神色分明告诉织雾,昨夜是还有其他事情发生了。
徐修安神色不安,目光闪躲了几瞬,语气低道:“是……我家里人没有给我准话,我心里有些不安宁……”
今晨家里人召徐修安回去,徐修安已经回绝了。
他打算只要顾小姐愿意嫁给他,往后旁的再说。
他几日前,就曾经委婉和家里递过话,提起过娃娃亲的事情,可当时家里人的态度便不像是支持。
事实上,昨夜,沉香跑出来让他自己进去,接着便好似着急做什么事情般离开了。
徐修安顾忌着男女之礼,一直不敢进去。
他当时心急如焚,但直觉告诉他,顾小姐一定有哪里不对。
便是在这个时候,在他眼中一直沉稳可靠的太子表兄竟然会路过如此偏僻的地方。
太子表兄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修安便委婉告诉太子表兄,顾小姐似乎有些不太好。
接着,太子表兄便垂着眼睫语气冷淡地斥责了他一顿。
徐修安自知自己深夜不回去,就这般痴汉一样守在一个少女门外的做派并不光彩。
听着太子表兄的斥责更是羞愧得抬不起头。
太子表兄进去查看。
只是进去查看的时间有些久了。
徐修安仍不肯听从太子表兄的话离开,反而开始有些不安。
很快,织雾的不对劲在他脑海中反复回放。
徐修安没有进过花楼,也没有碰过身边伺候的丫鬟婢女。
得益于良好家风,他并没有在成亲前与其他女子发生任何关系的念头。
可即便再是不通人事,他身为一个男子,想着想着,竟也渐渐猜到了什么。
顾小姐会主动蹭他,会主动握住他的手指,甚至差点便拿那只红润诱人的小嘴含住……
那太子表兄进去看她,她会不会也一样主动去蹭太子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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