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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前驸马他小叔(咎书)


章和帝自然主位上首正中,庄妃与静妃一同协理六宫,便分了东西而坐。嘉善是小辈的公主里身份最尊, 也是年纪最长的一个,坐在了公主列席的第一个。而这时候, 却也能看出赵佑泽和赵佑成的区别来了。
虽然大家伙儿都知道, 四殿下患有先天眼疾,未来登基为帝的可能性极低。但他是元嫡,只要赵佑成一天不被立为太子,赵佑成的身份便永远越不过他去。
因此, 在皇子里面,目前还是赵佑泽领头, 赵佑成虽有皇长子之名,可也只能屈居第二。
嘉善和赵佑泽正好是相对而坐,见阿弟在和大家一起说完祝寿词以后,便埋着头只是吃东西,不由地有些不大好受。
孔神医的事情,她除了在拜托裴元棠时,告诉了他一声以外,没有再和多余的人说过。哪怕是元康,她也没透露过半分。
一是怕人多口杂,生出了无端是非。二也是怕,让大家空欢喜一场,尤其是元康,他还那么小。
可想到元康三番两次地说,希望能看见,能借此来保护她。嘉善就对那还在路上的孔神医,望眼欲穿起来。
这时候,宴席已经行进到一半,气氛被烘托地十分热烈了。为了给父皇祝寿,嘉善也多多少少喝了些果子酒,她酒量中成,不到一杯倒的程度,但也不算特别好,只是有个致命的小问题——微醺后容易上脸。
几杯酒下去后,嘉善不禁开始酒酣耳热,连两腮上也飘起了粉云朵朵。
坐在嘉善身边的是静妃所出的清河,清河一扭头,见嘉善面色好红,她些许担心地拉着嘉善袖子,说:“皇姐,你是不是醉了?要去换身衣裳,醒点酒再回来吗?”
嘉善的神智还是清醒地,不过感觉头略有晕乎。想必是把上一世的经验带到这一世来了。十五岁的自己,当然不如二十四的她,更胜酒力。
宴席上又人挨着人,气息烦闷。
嘉善瞧了眼周围兴致正高的人,以及在上首上与大臣们闲聊风月的父皇,她点头说:“那我出去走走。若是父皇问起,知道要怎么答吗?”
清河今年不过十岁,许是和赵佑泽以及静妃待久了的缘故,她比淑娴要懂事太多了。
清河乖乖点头,体贴地说:“知道。皇姐放心去吧,有我呢。”
嘉善欣慰一笑,轻轻拍了拍清河的肩,才抬脚离去。
她这一走,却也有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先后起身了。裴元棠是挨着几位翰林侍讲而坐,他虽然家世好,可如今官职一般,因此座位不太打眼,和左右同仁们打了声招呼,便自发离去。
淑娴却就在清河身边,她见嘉善先走了,眼里有丝微恨闪过。正好母妃此时还在应酬宫外的命妇们,无心管自己。淑娴偏头与惠安说了声什么,马上追着嘉善而去。
嘉善也没有走远。宴席还未散,这可能是她出嫁前给父皇过的最后一个寿了,须有头有尾才好。
嘉善在一边的备好的小阁里,将那件微染了酒气的长褙脱下,另换了身海棠紫的上衫。
素玉接过嘉善换下的衣裳,笑说:“晚上虽有风,可公主竟然还出了些汗,幸好备了衣裳。在夜里这样回去,最是容易染风寒。殿下马上就要成亲了,生病可不吉利。”
嘉善瞧了她一眼,微勾着唇笑道:“哪里就是马上,还有近三个月呢。”
“三个月也很快了。”丹翠接过话,陪笑说,“眼瞅着就要过年,年一过完,就是殿下大婚的日子。这些时日,礼部的人得马不停蹄地转了。”
素玉替嘉善梳理了一下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奇怪道:“今天在宴席上,奴婢好像没有见到展大人。”
嘉善对着镜子抹上口脂,平静道:“他今日在金吾卫当值。他现在身兼两职,想必要比原来更忙。”
“原是这样。”丹翠点头说,“殿下将大人轮值的日子,算得真清楚。”
素玉一哂。
嘉善不由扭头,轻轻掐了一下丹翠的脸蛋,直到丹翠小声地说“奴婢错了”,嘉善才道:“你这丫头!”
丹翠嘻嘻一笑。
主仆三人从小阁里往外走,却在门口撞见了久等多时的淑娴。
淑娴身旁跟着的还是那夜的两个宫女,嘉善见到她们,只做看不见,连敷衍的心情都没有。
她抿了抿唇,面不改色地示意素玉与丹翠在前方开路。
素玉道:“请殿下让一让吧,大公主要出去。”
淑娴冷下眼看她,目光里犹带三分火气:“凭什么是我让?”
素玉笑说:“大公主居嫡又居长。无论是从哪个方面讲,也是您让大公主,断没有公主让您的道理。”
淑娴不及嘉善高,得微微抬了头,才能与嘉善的双眼对视上。淑娴便狠狠扬起首,她略过素玉,走到嘉善身边去,银牙紧咬道:“你不过是有个好母亲,有个比我稍稍高贵一点的出身。”
“我要是有你的出身,我想要的东西,也都能得到。我想嫁的人,也能属于我!而不是被别人横刀夺爱!”
说到“横刀夺爱”几个字时,淑娴的情绪明显很激动,连表面的平静都快要克制不住了。
她双眼微发红。
嘉善先是不可置信地望了她一眼,她轻轻摇头:“看你这样子,是谁夺了你的爱不成?”
“不会是我吧。”嘉善大惊小怪道。
她单手微扶了下头上的白玉簪子,侧过头,悠悠张嘴道:“夺人所爱,还得要那人也爱你才行。自作多情可不叫爱。”
淑娴双眼冒火,她狠狠唾了一口道:“你才自作多情。”
“你真傻。”在嘉善眼里,淑娴实在是连对手都算不上,像是上赶着来被骂的,她轻道,“也真可怜。”
淑娴眉眼发青,她张着嘴道:“不许你这样说我。”
“那,我说点别的给你听。”嘉善笑了笑,她的眉梢眼角尽是光彩灿烂。
许是啄了酒,嘉善比从前要大胆,她含笑启唇,声调清脆悠然:“我可不止有个好母亲。我还有个好父亲,有个好兄弟。未来——”
嘉善特地顿了顿,吐词清晰地说:“再会多一个好夫婿。”
“你有什么呢?”嘉善点了点她的肩,“你只有嫉妒。”
淑娴的眉目间带着冲动的郁色,她发狠地盯着嘉善瞧。两个小宫女怕她惹事,在陛下寿诞上惹了陛下不快,忙一左一右地牵住了淑娴。
淑娴的双手被拉着,她的视线片刻不离嘉善。嘉善说:“回去和你母妃多学学,再来跟我叫嚣。”
淑娴的眼泪,竟在这一时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嘉善可不会被她的眼泪吓到。事实上,对于这种在敌人面前连自己泪水都控住不住的人,只让嘉善觉得看不起。
她略过淑娴,半侧过身离开。
两个宫女劝淑娴道:“殿下,我们回宴上吧。已经出来了这么久,娘娘要是知道您来找大公主,心里会不高兴的。”
淑娴抹干净脸,她咬着牙,选择了和嘉善截然相反的一条路走回去。
然而,这个时候,听到了这番对话的,却不止是嘉善与淑娴身边的宫女们。小阁的左手旁有个掖池,右手边还有座假山。
此时,掖池边上坐了一个人,假山上还藏着两个人。
假山上的两人听到了嘉善说的话以后,一个小声地问了另外一个:“大人,您要出去吗?”
展岳的眼角有几分笑意,想到嘉善讲“她未来会有个好夫婿”,他精致的侧脸染上了耀眼的星辰之色。
展岳薄唇翘起:“我若是出去,公主只怕要害羞了。”
那人道了声“是”,心里却默默地想:公主那么大方,可不像是轻易害羞的人。大人别是不敢出去,背地里框我呢。

第035章
展岳遵守君子风度, 也是为了给彼此都留点遐想的小空间。可有些人,显然没有做此想。
裴元棠不是习武之人,当不如展岳耳聪目明。因此他偷听时,所待的位置比展岳要显眼太多。
他单腿屈膝地坐在掖池边上, 嘴里衔了根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狗尾巴草。嘉善几人一走出去, 正好撞见裴元棠低着头若有所思的那幕。
丹翠小声问:“殿下要和裴大人打招呼吗?”
嘉善的眉眼黯淡, 慢慢才恢复如常,她说:“他就是在等我们。”
果然,三人一过去, 裴元棠便微微抬起了脑袋。
他的皮相自然属于极好看的那一类。即便不如展岳的五官俊美无暇, 可也相貌俊朗,眉目间自有一股傲气温柔在。
裴元棠吐出嘴中的草, 他望向嘉善,眸光一闪道:“我都听到了。”
至于究竟听到了哪些, 裴元棠没有说清, 嘉善也不会仔细去过问。她想了想,说:“你的信,我也都收到了。”
裴元棠似乎是笑了笑, 嘉善只见到他双目认真地弯了起来。
裴元棠说:“哦。吓到你没有?”
他的语气平常,好似说的只是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情。可嘉善只要想到, 他那龙飞凤舞的笔迹下, 藏着的小心翼翼的真心,便觉浑身都不大自在。
嘉善说:“你这个样子,才有些吓到我。”
裴元棠微笑。
嘉善慢慢问他:“你以后,还会娶妻吗?”
裴元棠睨了她一眼, 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怎么,你不会指望我为你守身如玉吧?”
想到上一世时他的外室, 以及他始终空悬的正妻之位。嘉善抿了下唇,只凝视着他不做声。
裴元棠却有些受不了地说:“别拿这样肉麻兮兮的眼神看我,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可怜虫。”
嘉善的神色异常平静,她道:“那我不看你了。”
这话刚落地,嘉善果然从善如流地移开了目光。就在这当口,裴元棠的眼神,却陡然变得放肆了一些。
他望着嘉善。少顷后,裴元棠主动将视线下移,他拿着那根狗尾巴草在手里轻轻晃了晃:“不怕告诉你,我也曾求过我爹,请他进宫来帮我提亲。”
“但他不愿。”裴元棠一笑。
他眯着眼,怅然若失地说:“他觉得我前途光明,尚了主以后,难免会有人在背后说三到四。要是我升了官,士林中人会觉得我是依靠你,才得以平步青云。作为裴家的后生,他不能让我,有给别人抓住这种话柄的机会。”
“是不是个老古董?”裴元棠终于有些苦涩地笑了,他道,“所以我亲自写信来问你。我想,只要你说句好,我使劲办法,也一定要请祖父进宫。我不会管我爹的意见,不会管别人怎么看我。”
“可我,没等到你的那声好。”裴元棠的薄唇浮起笑意,他侧眸看向嘉善,“只等来了你和展砚清的赐婚。”
微暗的星光下,嘉善的面孔上带了五分娇柔,她两腮融融。月光如碎金子般铺洒进了掖池里,水面很快缀上冷清的月牙白色。
嘉善道:“舅舅有他的骄傲,你也有你的。”
嘉善埋下头,她只是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上辈子,裴元棠会和大舅在他的婚事问题上闹得那么僵。
裴元棠的父亲裴子敬,是国子监祭酒。因为桃李满天下的缘故,他一向十分爱惜名声。当年裴家初成为皇后外家时,本应该会有封田封地的赏赐。可是裴子敬却再三请辞了一应的所有奖赏。
为了这个,许多准备说裴家闲话的人,都不得不改口赞裴子敬一句“风光霁月”。他洁身自好这许多年,若是裴元棠尚了主,那又势必要给清流,造成不小的冲击。
所以他不愿去拉下脸面,向父皇求个赐婚。
上一世的嘉善,并没有机会收到裴元棠那句“不如嫁我”的真情流露。
或许,在裴元棠心里。裴家森严而不通人性的家风,才是他最终没能娶到表妹的罪魁祸首。因此他养外室,他特意与裴子敬反着来……
嘉善静静地看了裴元棠一会儿,她声音放低了些:“谢谢你的喜欢。但老实说,即便舅舅来了,父皇也多半不会同意的。而且——”
嘉善认真地道:“展砚清很让人心动。”
裴元棠端详着她,低低哼了一声,口吻中却比刚才多了点儿释然:“我不喜欢听你说这些。”
“没有办法。”嘉善无声无息地笑一笑,慢吞吞说,“我要嫁人了,你总得接受这个事实。”
裴元棠抿唇。
嘉善的双目牢牢看着他:“既然你不让我把你当可怜虫看待,那我也希望,能适时地和你分享喜悦。”
“就像是你日后成婚了,我也欢迎你把你妻子的好,讲给我听。”嘉善说。
裴元棠虎了脸,面色瞧着不太和善。
嘉善挑眉,故意问他道:“难道你真要和我说,你以后不打算娶妻了?这可不像你。”
裴元棠拂了衣袖:“你别管我这个。”
“你是我表哥啊,打断骨头连着筋。”嘉善举例道,“小时候,母后和舅母,都曾让我们守望相助呢。”
“你真无情。”嘉善眼眸闪了闪,来了招恶人先告状。
裴元棠的俊脸都险些要被她气红了,他丢了手中的草,一股脑地说:“那你告诉我。他怎么就让人心动了?”
“不问清楚这个,我心里永远不服。”裴元棠恢复了先前的意气风发,他睁大了眼,和嘉善的眸子对视上。
有些事儿,说开了总比在心里打成一个结好。嘉善也没有躲闪,她双眸一眨,直接迎上他的目光:“唔。”
嘉善掰着手指,仔细地和他数:“他比你懂事,比你沉稳。嗯……”
嘉善抬眸,看了眼裴元棠的个子,伸手比了一下后,点头说:“约莫还比你高。”
“比你会说话,比你更让人有安全感。”嘉善的两颊又红又白,她耳上的一对红宝石环,显得她面容越发娇美清丽。
嘉善见裴元棠不发一词,停了嘴问:“还要听吗?”
“不。”裴元棠从唇齿中挤出一个字,他说:“我知道了。”
“我以后也会变得这么好,给你看看。”裴元棠冷哼道,“但那个时候的我,只会属于别人,不会属于你了。”
他话里有赌气的成分在,还略带了些孩子气。可总算也愿意说出“别人”两字。
嘉善忍不住笑了笑,没有作声。
裴元棠从上而下地打量了她一眼,他理了理衣襟,又恢复成了来时的那个贵公子模样。
他拂一拂衣袖,抬首挺胸地走了。那周身气焰,少了黯然失落,变得很是嚣张不满。
素玉和丹翠都不禁捂了嘴,各自咯咯地笑了两声。
知道了裴元棠的心结在何处以后,嘉善的心情比先前变得要更悠闲。她也希望这辈子的表哥,能找个女孩儿温柔以待,别又白白辜负了好时光。
她理了理头上略有些歪的簪子,往宴上的方向走。
而假山背后的展岳,却终于保持不住君子风范。他不由分说地给另外一人落下句:“在这儿等着。”
那人道是,展岳便抬脚,随着嘉善的脚步而去。
听到身后有沉重的步伐声传来,嘉善和素玉、丹翠三人一起回了头。展岳正站着笔直看她们,他抬眸,目光轻轻扫过嘉善。
素玉和丹翠心神一凛,两人一左一右地慌忙退后了。
嘉善微蹙了眉,展岳若无其事地道:“真巧。在这里碰到殿下。”
嘉善扬首望向他,似笑非笑地问:“哦,是偶然碰到的吗?那是太巧了。”
“顺便还目睹了一场,殿下击退爱慕者的戏。”展岳的身影高大,他凝神望着她。
嘉善轻易不入他的套,她微扬起下巴:“大人可能眼神不好。不止一场,是两场才对。”
“只不过。”嘉善微做停顿,她的视线,佯装不经意地扫向展岳。
嘉善的肤色如白玉初雪:“第一场里,被爱慕的可不是我。”
“唔。”展岳轻点了下头,他精致的容颜上,长眸微眨,“是我来得不巧,只看了一场。”
“我好像听到有位公主说,‘展砚清很让人心动’。”展岳笑了笑,道貌岸然地道,“真是太不巧了。”
嘉善本就喝酒爱脸红,这下可好,得了这句话后。她从头顶的天灵盖一直到足下的脚后跟,都要红成了一个外酥里嫩的醉虾米。
她抬眸,杏眼微张,瞪了展岳一眼。
展岳冲她一笑。
“我很能给你安全感吗?”他靠近了一步,几乎是擦着嘉善的耳畔问。

展岳身上那股雨后青松的味儿, 混着风声,一阵阵地飘进了嘉善的鼻尖。
嘉善脑子里的酒意霎时清醒了不少,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扭过头说:“还可以。”
“公主这不老实的毛病, 真该改改。”展岳低声道。
他半俯下|身, 抽出手, 轻摸了下嘉善今日戴在头上的白玉簪子:“这东西看着眼熟,好像是我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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