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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前驸马他小叔(咎书)


得了闻老太君这样不顾颜面的一番教训,张氏此时,已是里子面子尽失。她捏紧双拳,拇指上的蔻丹已被自己暗暗扣掉了一大块。
张氏面上恭敬,皮笑肉不笑地点头:“是。”
闻老太君凌厉的视线扫过张氏,她严厉道:“公主自有公主府住,本不会与你争府上的中馈。你把脑子放清楚了。”
张氏的面目已经笑僵了,只麻木地又道了一声:“是。”
闻老太君看她这副样子,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多少,只好忍着怒气,又不厌其烦地叮嘱了几句。
张氏嘴上无不应承,每每都是一点头,加一句“是”。
说完了该说的话,闻老太君和张氏也是相看两相厌。她看了眼盛妈妈,示意张氏告退。
张氏便半弯着腰,躬下身退了。
待彻底出了闻老太君的院子以后,张氏却再也忍不住了。她几步上前去,双目冒火,狠狠地掐了几枝开得正好的菊花。
她极力遏制住心中的怒意滔天,将那菊花花瓣一点点地,碾碎成渣滓。
张氏恨道:“老东西偏心得很。自小养在她身边的,她有感情。咱们瑛哥儿,她就没感情了是不是?那也是重孙子!”
迎春是个规矩的丫头,不敢随便议论主上,尤其是老太君。别看闻老太君这些年,一副双耳不闻窗外事的样子,其实心里门儿清着呢。
她毕竟掌管了安国公府将近四十年,积威甚深,那些世家仆人都愿听她的话。张氏收买人心的手段不算高,哪怕她实际掌着权,可是闻老太君想要架空她,也还是很容易。
张氏咬着下唇,讽刺一笑说:“再好的一只虫,那也变不成一条龙。有些人,就是和他那个婊\子娘一样,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原本是许给瑛哥儿的公主,如何就成了他的?”张氏的唇角溢出冰冷的笑意,她道,“不定使了什么龌龊手段。”
张氏一人自言自语,迎春却在这当口,用力地晃了几下张氏的衣袖。
张氏正沉浸在怒骂展岳的发泄中,冷不防被迎春打断,不禁生出了几缕怨怼之意。可她一旋身,却见到她话里的那位主角,不知何时已近了她背后来。
展岳今日穿着一袭墨绿的灰裘,他的姿容,在月色下俊美地实在夺目。他双眸炯炯,眸光黑沉似昨夜。
展岳启唇,薄唇中有一丝尖锐的冷意。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张氏,语气又低又慢:“你在说谁?”

第039章
展岳周身寒气浸浸, 他眉宇间自带一股英气逼人。此时此刻,月华的清浅并没有柔和他脸部的线条,反而使他那张白皙的侧脸,棱角显得更加深刻分明。
张氏的喘气声, 在展岳的威逼下, 瞬间变得沉重起来。她强撑着脸上笑意, 色厉内荏地道:“自然是,谁心虚,就说谁了。”
展岳淡然一笑, 嘴唇轻轻地向上歪起。他的神色平淡无波, 目光里虽还有冷意,可那似笑非笑的薄唇, 仿佛已经不在乎张氏口吻之中的冒犯了。
迎春一直站在张氏身后,见四爷这样, 还以为他是真打算“一笑而过”, 心下刚一松。
却见跟在展岳身后的刘琦,忽然猛地冲了上来,好像想要给张氏一点厉害瞧瞧。
迎春大惊, 还不等她惊呼出口,展岳竟制止性地, 轻叫了声:“刘琦。”
刘琦双眼发红地喊道:“大人。”
“她侮辱夫人。”刘琦从小跟在展岳身边, 知道他对母亲的感情,也知道他不对女人动手。
可主辱臣死,刘琦不能忍。
展岳压低声音喝道:“退下。”
刘琦不服气地道:“大人!”
“退下。”展岳面部不动,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
刘琦握紧双拳, 他望了张氏和迎春一眼,眼里迸发出毫不掩饰的怒意。迎春甚至相信, 若不是四爷在这儿镇着,刘琦没准真会做点什么出来。
倒是张氏,她见展岳和刘琦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不由得寸进尺地笑了笑,她道:“还算你有分寸。”
展岳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他不以为意地说:“别误会。”
他随手解掉身上的灰裘,扔给了退下的刘琦。
从展岳的脖颈处,露出一小段如清雪般洁白的衣襟,更衬得他面冠如玉。
展岳的双目盈盈,他眸子乌黑清亮:“听说,夫人的娘家侄儿张文昌,刚中了进士。”
“是。”张氏不懂他怎么会忽然说起这个,不过这是喜事儿,她便应了。
展岳轻轻笑了声:“我记得,夫人娘家,不止一个侄儿吧?”
“承恩侯这几日,好似在为张文武奔走,”他紧紧盯着她,声调轻缓而冰凉,“承恩侯,似乎想要张文武进金吾卫。”
张氏抿起唇,顷刻间明白了展岳是什么意思。
展岳利落地一笑,也不再卖关子,他道:“请夫人转告侯爷。”
他微微上前,离张氏近了些,他的身形高大,张氏和迎春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展岳的面孔白皙,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冷清。他眼也不眨道:“就说,我在一日,这辈子,都不可能让他如愿。”
展岳的语气放得极轻,张氏立刻竖起了一背的汗毛。她的瞳孔急剧收缩着:“你敢这样只手遮天,你不怕——”
“我敢。”展岳骤然打断她,他淡道,“我不怕。”
他将“敢”和“不怕”那几字咬地极重,几乎直接砸到了张氏心上。
张氏深深地喘了口气,不等她说话。展岳却话语微顿,清凉一笑说:“世子夫人,该没有忘记李妈妈吧?”
张氏脊背一僵:“你想说什么!”
展岳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张氏,他神色已如常:“再有下次,不止是承恩侯,不止是你家的娘家侄儿。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在瑛哥儿身上。”
“你!”唯一的儿子就是张氏的命根子,她哪能受得了这种威胁!
她一把推开迎春,深深地与展岳对视上:“瑛哥儿是嫡长孙。你要是敢对他怎样,国公爷和老太君都不会放过你。”
张氏说这话时,声音尖刻,明显是已经出离愤怒。
展岳尤未所觉,他笑意浅淡疏落,轻轻点了下头道:“你错了。”
“我敢不敢,不是看我,而是看你。”
他的声线清朗温润,仿佛是个十分温和的少年,仿佛从来没做过威胁人的事情。
“我也不想和瑛哥儿敌对,可我的底线,你不能碰。”
展岳笑道:“若你再敢对我娘出言不逊,你可以看看,我是敢,还是不敢。”
最后几个字,展岳说得很轻,但是那双瞳眸中的森冷之意,几乎直接映进了张氏的骨髓之中。
一时鸦雀无声。
张氏恨恨望着展岳,展岳也分毫不让。
片刻后,展岳清冷的声音才又朦胧响在了张氏和迎春耳边——
“公主脾气不好,日后她和夫人成为妯娌,还请多担待。”
说完这句话,展岳便不再看她们,而是带着刘琦,长腿迈开,径直往闻老太君的院子里去。
他来时静寂无声,走时却声势浩大。
迎春想也能想见,夫人此刻必然心情很不美妙,她在短暂间也不敢发音,更不敢近张氏的身。
直到张氏说:“我们回去!”
迎春才低眉顺眼地道了声:“是。”
不想第二日,闻老太君却又将张氏传进了自己院子里。
这回,除了盛妈妈和跟在张氏身后的迎春,正堂上一个多余的丫鬟都没有。不好的预感,刚缠上张氏心头,尚不等她细想,闻老太君便劈头盖脸地,直接给了张氏一个巴掌。
张氏连反应的时间都无,右半边脸,登时被打得红肿一片。半晌后,她才回过神。
“难受吗?”闻老太君语气徐徐地。
张氏咬着牙回:“难受。”
“难受就好。”闻老太君眉毛一竖,脸上尽是肃穆威仪,“我告诉你。不是只有打在脸上的巴掌叫打,打在心里的,一样算。”
“你那句婊|子,是在骂谁?”闻老太君的声音陡然高扬起来,她斥道,“在你心里,傅时瑜是婊|子,国公爷算什么,嗯?”
张氏没想到,老太君这么快就知道了昨晚的事儿,她面色极差。但到底是她理亏,闻老太君又有那么多年积威在。
张氏一言不发地受了。
“有些陈年往事,已经过去。”闻老太君深叹一口气,她转了转手中佛珠,“我不和你追究。”
闻老太君静静望着张氏,话语一顿:“但是我还没死,你不要成日里没个消停,闹得家宅不宁。”
这话,就说得太厉害了。
张氏纵使心里不服,也还是低眉顺目地说了声:“是。”
“不服气是不是?”闻老太君一眼就将张氏看了个底儿穿,她道,“砚清拿瑛哥儿威胁你,我一样教训了他,还另罚他抄了十遍佛经。”
“未免偏颇,你的处置与他一样。”闻老太君的目光从她脸上扫过,问道,“服不服气?”
张氏低头,掩下了眼里的怨毒,她道:“服气。”
闻老太君见她腮帮子快要肿了起来,便也没留她多待,遣迎春将张氏送回了院子里。
回到院子以后,迎春很快剥了个刚出炉的新鲜鸡蛋来给张氏敷脸,边敷边叹道:“明日大公子还要过来请安,看到夫人这样,该如何交代?”
张氏眼里犹自恨意,她冷声道:“实话实说!”
迎春能作为张氏的陪嫁跟进府,脑子是有的,心机也是够,听到夫人还想继续追究下去。她迟疑片刻后,忙道:“这事儿,老太君已经插手了。而且,大公子和四爷,到底是叔侄,来日,说不定能有守望相助的时候。何必再继续牵连……”
张氏转目看迎春,从她的喉间漫出一声嘲讽的轻笑,她冷道:“守望相助?你看昨日,四爷那个样子,有半点要和大公子守望相助的姿态吗?”
“既然他先不要脸,我还畏手畏脚地给谁看!索性与他撕了脸皮。”张氏的面色阴郁,说着说着,她不禁又怒火中烧起来,遂一把推开了迎春的手,自己拿着鸡蛋轻轻揉着脸颊。
迎春摇了摇头,缓慢道:“夫人。如果齐乐侯府知道我们府上内宅不和,恐怕不愿轻易将女儿嫁来了。大公子眼看着要成婚,这时候,多生事端,对我们也不是太有利。”
任何时候,只要拿出展少瑛来说事儿,都可以让张氏的头脑最快冷静下来。
张氏双目一眯,锐利的指甲在薄薄的鸡蛋清上,顷刻间划出了一道裂缝。
她脸色煞白,呼吸声在沉重和轻缓中来回变换了几次,张氏的目光依然很瘆人。她将鸡蛋拍碎在桌上,肿着半张脸,妥协道:“这几日,对外称病。”
张氏虽然神色不虞,但终于肯听了劝,迎春也总算敢呼出一口长气,她点头:“是。”
张氏的脸上浮起冰冷笑意,她的面孔笑得斑驳而扭曲,声调好如毒蛇:“我们和展砚清,从这一次,就正式开始了。”
夫人受此大辱,虽有些“因果报应”的原因在,可依夫人的脾性,自然是不可能就此罢休的。迎春跟在她身边多年,明白她的气性,只好又拿了个新鲜的煮鸡蛋来,一边替张氏揉着脸,一边垂下了眼睑。
而这头,孔氏断断续续地为赵佑泽看眼睛也有了一个月的时间。这期间,赵佑泽自然是住在凤阳阁里要多一些。
这日晚上用完膳,郑嬷嬷却忽然来了。
自从素玉几个都大了以后,郑嬷嬷便开始着手放权,如今含珠被处置,正是素玉最得嘉善信任,郑嬷嬷也是信得过素玉的。除非碰到机要问题,她几乎不会去一一过问凤阳阁里的事儿。
嘉善见郑嬷嬷头上有微汗,便亲自给她倒了杯茶,笑着打趣儿说:“嬷嬷怎么跑得这样急,后头没有耗子追您呢。”
郑嬷嬷显然无心和嘉善玩笑,她眼皮间的褶皱很深,压低了声问:“殿下最近,是不是一直在为四殿下操心?”
郑嬷嬷语焉不详,但嘉善如何会听不懂。
她泰然自若地道:“是。”
“目前还不知结果如何,我想着嬷嬷年纪大了,便暂时未告诉您。”嘉善见郑嬷嬷脸色发白,不禁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郑嬷嬷的眼眸淡淡,她抿住了干裂的嘴角,摇头说:“没有。”
“老奴只是有些紧张。”郑嬷嬷轻道。
郑嬷嬷是嘉善和赵佑泽的奶嬷嬷,眼看着他们两个长大成人。待他二人,如待自己孩子没有什么差别。现下赵佑泽的眼睛碰到了光复的希望,郑嬷嬷紧张也是常理。
嘉善笑一笑说:“还没到医治的紧要关头,嬷嬷不必时刻挂怀。我就是怕出现这种情况,才瞒了您。”
郑嬷嬷微点了下头,目光却仍然很沉重。她沉吟了一下,缓慢地叹道:“若是皇后还在,看到公主对四殿下如此有心,不知会作何想。”
“母后会高兴的。”嘉善弯着唇道,“元康的眼睛从来就是母后的心头憾事。她知道元康能看见这世界,一定会很高兴。”
郑嬷嬷的瞳孔黑黢黢地,想到早逝的皇后,她埋着头,百感交集地喝了口热茶,心下情绪一时低沉极了。
郑嬷嬷走以后,嘉善却又迎来了一位“稀客”。其实也算不得稀客,毕竟展大人在公主面前,做这等“溜门撬锁”的事情委实不算少。
嘉善听到外室有响动,披了件赤红的狐裘出去,素玉几乎被展岳给吓到。幸好她一向稳重,没有出声喊人。
见到公主出来了,素玉忙识相地说:“奴婢去沏壶茶。”
看到展岳,又想到汝阳长公主临走前交代的话,嘉善真是骂也不是,心疼也不是。她眼睫微颤,忍住了想要训他的欲/望,轻声问:“有什么事儿吗?”
展岳微讶地挑起长眉,将手上长长的一张纸递过去,他眉眼带笑:“聘礼单子出来了,我想先给你看看。”
嘉善“哦”了声,顺手要接过来,展岳却以指尖压着另一半,一副要给不给的架势。
嘉善忍不住抬眼,盯着他问:“不是要给我看吗?”
展岳乌溜溜的眼珠直直地望着她,见她脸颊柔软,面上竟没有一丝怒气,不由地更奇怪了。
展岳压低声线,好整以暇地问:“我趁夜过来,公主居然不觉得我无礼,不想说我几句吗?”

展岳这个问题, 着实让嘉善先懵了一刻。反应过来以后,她顿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她还第一次见有人,想上赶着来“找揍”的。
嘉善眉峰一挑,弯起唇角笑道:“我说你几句, 你以后就不再犯吗?大人可不是第一次‘监守自盗’了。”
不消特地拿出来说, 展岳那些“监守自盗”的事例, 简直就是不胜枚举。展岳沉静了会儿,终于将手上的那张聘礼单子彻底松了开。
他抬眸,见嘉善真目不转睛地看了起来, 那张面孔上的神情灿然若春日桃花。展岳不由放轻了声音:“我听说, 汝阳长公主回观里以前,特地来与你辞别过。”
嘉善轻轻“嗯”了下。她抬起眉眼, 清淡一笑:“你有什么把柄在姑母手上吗,她来与我辞别, 还要劳你亲自问一句。”
展岳面不改色道:“没有。”
“唔。”嘉善意兴阑珊地放开手上的纸, 她轻拉紧了下身上的狐裘,状似不经意地道,“可姑母与我说——”
展岳眯紧眼, 追问:“说什么?”
“没什么。”嘉善坏得紧,说一半又住了口, 脸上的笑意似有若无。
她低下头, 轻饮了口才做出的茯苓霜。那茯苓霜的外头还用牛奶|子另滚了一层,嘉善嘴里霎时充满了奶香四溢。
“也就是一些,你如何亲自请她出山,如何苦心积虑地想娶我的事儿。”解了一口馋后, 嘉善才带笑不笑地弯起唇,她轻飘飘地道。
展岳抿了抿嘴。
他虽然早先时, 不止一次擅自对嘉善表白过心意,但是忽然被她这样一说破,好像那些暗含情愫的过往,一下子毫无遮拦地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展岳微侧过脸去,他吐出一口热气,很点到为止地道了句:“哦。”
难得碰到展岳被自己说得哑口无言的样子。嘉善觉得这场景,当真比日月同天还要百年一见。
她一时兴起,不禁捧着下巴,用看西洋景儿似的稀奇目光,打量起展岳的脸来。展岳之前半张脸都隐匿在了黑暗中,这次略侧过去时,嘉善才发现,他左半边脸上,有一个看着不是很分明的五指印儿。
其实是真的看着不分明。
只是映着火光,展岳又生得那样白,那半边脸上有着明显不同于其他皮肤的微红。
嘉善陡然心惊,她径直从椅子上起身,几步走到了展岳身边去,细细看了他眼。
展岳也像是才想起来这件事儿,忙用完好的右半边脸侧对着她,他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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