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手去掰他握住自己的手指,这种被他完全桎梏的感觉并不好受,按照两人这样的差异,如果有一天他想对她做什么,她绝对没有任何余地去反抗。
这种不合时宜的认知让她有些恐慌。
江雾默默算了算时间,着急的声音软到几乎哀求,“快要来不及了,你放开我…”
她白皙的手腕被谢辞卿抓出红痕,他低眸看得心里一疼,立刻放松了力度。
他摩挲着她腕子上的红印,眨眼间恢复往常的温润,柔声关切江雾:“弄疼你了吧?”
江雾被他极快变化的情绪弄得有些惶恐,不作回答扭头就跑。
谢辞卿回过味来,迅速跟了上去。
像她所说的,只要他守在她身边,她又会出什么事呢?
除了离开他这件事,他都要尽力成全她的所想。
江雾一边追江若锦的步伐,一边揉搓着自己发疼的手腕。
她本以为江若锦会去大理寺,可走了不久就发现路不对劲。
这是去上次江若锦私奔码头的路。
这个时辰,码头上已经没什么人了。江边只有了了几盏渔火亮着,灯光微弱照耀着停泊的船只,其中就有江若锦上次和赵虎私奔时准备的。
船只停泊在宽阔的江面上,江风阵阵,猛烈而寒冷,吹得江若锦的斗篷飞鼓而起,伴随着猎猎作响的风声,江若锦上了小船。
江若锦没有预兆改变的路线让江雾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连手腕的疼都忘记了,她找了一堆码头的货物藏身。
谢辞卿紧跟在她身边。
江若锦没有进舱,僵硬地站在船板上一动不动。
江风时烈时弱,骤然烈起时,吹落一盏渔灯掉在水面,本就微弱的光芒所剩无几。
江若锦在昏暗中回头,揭开高高的斗篷绒帽,露出那张漂亮白皙的脸。
她看向不远处的一堆货物,“雾姐姐跟了一路,还不出来吗?”
她生得极美,雪腮桃眼,凝神若华,一颦一动仪态万千,妩媚倾城不失俏丽,又自带一股病弱之感,只一眼就让人难以忘怀,更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
江若锦以美貌名扬京城,这时露出了脸,漆黑的夜里成了极其晃眼的存在。
江雾看得恍惚,依稀记得儿时她嫉妒过江若锦的美貌。
直到谢辞卿推了推江雾,她才回过神来,听见江若锦又喊了一声:“江雾,出来。”
音落,江雾和谢辞卿自货物后站起身。
高高的货物挡住了他们的下半身,隔着距离,江若锦看着他们,笑了一声,“原来是夫妻俩在办案。”
江雾蹙紧眉头,“你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江若锦的病态苍白早已不见,身上更无半点儿病弱之感,立在呼啸的风口站得稳当,“最开始跟着我到父亲书房的人,是你。”
江雾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江若锦说:“我为什么会知道?就算谢辞卿用内力起风,吹雪盖住了你的脚印,我也知道是你,因为你身上有常年不散的乌香。”
江雾立刻反驳:“但是我最不喜欢的就是乌香。”
“信不信由你,这跟我没关系。”江若锦笑眯眯说:“你跟了我一整日,可有收获?”
江雾说:“你根本没有生病,那你撞见袁姯的死也是假的?”
江若锦说:“虽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得知我撞见过袁姯的死,但那是真的。”
“你为何要装病欺骗家里上下的人?”
江若锦敛起笑容,眼里涌出的凄怆幽深如此时的茫茫黑夜。
“不装病,怎么作出深居简出的假象?不深居简出让所有人都相信,我怎么悄悄去见父亲?”
江雾一愣。
胸口里有什么在往上涌,恶心的感觉让她想吐,“你、你今晚去找爹……?”
江若锦的泪光在渔灯之下闪烁到刺目,“早已不是头一遭。”
江雾捂住嘴,扶住身畔的谢辞卿干呕起来。
江若锦从船只里搬出一个用锦布盖住的东西,说:“你觉得恶心?”
“是挺恶心的,为了讨娘的喜欢,就必须得讨父亲的欢心。只有父亲高兴了,来西春园的次数才会多,他一来,嫡母就生气,只要她生气,娘就会很高兴。”
江若锦缓缓揭开锦布,露出被遮盖住的东西,继续道:“有时候我也想,我怎么能这么恶心。为什么我娘不能像嫡母宠爱你的那样,真心对我?”
江雾干呕的冲动过去了,再抬眼看去,看清楚了她搬出来的东西。
是一个漏刻,一个江雾无比熟悉的漏刻。
她好像在哪儿见过,但漏刻大都长得一个样子,她一时间没能想起来。
她对江若锦说:“郭钟子是你杀的?”
“之前想过杀了他,但发现你跟着我后就改变了主意。你猜猜看,现在谁在大理寺对他动手呢?”
现在是谁杀了郭钟子不重要,反正翻过今日他依旧会活着。
重要的是,最原始的凶手是江若锦。这是江雾所需要的关键线索,她杀了郭钟子,那么杀死袁姯的真凶,以及在莫三娘房间作画的那个人是不是她?
她没有生病,力气犹在,想杀袁姯并不难,她的才情想作血画也不难。
总归来说,江若锦是有这个嫌疑的。
江雾急忙问:
“是你让红婷到我的房间,偷走了我的金簪,想去杀郭钟子。你操控了郭钟子、杨兆博和赵虎三人,是吗?”
江若锦没有犹豫地承认了,“是我,你又要如何呢?”
“我要知道原因。”
江若锦:“我说了你就信吗?”
江雾:“是因为他撞见了你和父亲的事吗?”
她补充道:“并不是郭钟子撞见赵虎杀人,赵虎想要灭口。而是在盛家时,嫂嫂请你去传话给袁姯,你假意去了,实际是去找了父亲。父亲与盛大人有交情,他会出现在盛府,并不难解释。郭钟子撞见你和父亲的事,你担心此事暴露,所以才想杀了他?”
这些都是江雾的手札所记,她本来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可是她今晚撞破江若锦和江时困的事,已经足以证明了很多东西。
江雾想,事发时江易卓也在盛府,也许他那会就也已经发现了江若锦的秘密,所以才会在今晚嘱咐江瀛封口。
江若锦直勾勾看着江雾,承认了:“你调查得很仔细,知道得也够多了。”
她指着身边的东西,“那你还认得这个漏刻吗?”
江雾看过去,不明所以,“它很普通。”
江若锦把漏刻转过来,对江雾说:“这儿有个字,如果你上前来仔细看看呢?”
江雾想上去,被谢辞卿拉住,“我替你去。”
江雾想亲力亲为,只让他陪着,与他一道上了小船。
就在江雾弯腰查看的时候,江若锦割断了船只的绳子。
小船被江风一吹,瞬间开始漂移,它飘荡在宽广的江面上,显得渺小不已。
感觉到船只的移动,谢辞卿立刻搂住江雾,小心地把她护在怀里,转头警惕地盯着江若锦:“你想做什么?”
江雾被呼呼的风声和潺潺的水声扰得耳鸣,胸口也被江水的洪臭味熏得发闷。
眩晕难受中,她听见江若锦答非所问:“看见那个字了吗?”
这话是对江雾说的,江雾撑起了精神点头,“是一个江字。”
江若锦说:“有人给了我一幅画,只要我把画上的东西带给你,就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
赵虎也说过,一画一愿望。
江雾想到了什么,紧紧追问:“是镶金马车的主人?”
“是。”
江若锦把漏刻转过来,江雾看见里面的沙石,它们在缓缓流淌。
江若锦说:“真不记得了吗,这是你的东西。”
江雾的确不记得,更不明她的所为,问:“那人让你带给我的,就是这个漏刻?”
“是,他让我告诉你,这就是莫三娘房间里的那一个。”
江若锦不清楚那个男人的意思,只是按照他所说的话给江雾转达。
她甚至都不知道,既然是莫三娘房内的漏刻,为什么又是属于江雾的东西。
江雾看着那些流淌的沙石,它们仿佛流过了江雾的记忆,她骤然想起来,这是上一次她在莫三娘的房间,被江易卓抓捕,情急之下晃动漏刻,提前翻过了一日。
这个漏刻可以人为的改变时间。
江雾的呼吸乱了几分,她走上前想要仔细观察,江若锦却在这时用力攥住了她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住她的手,剧烈摇晃着漏刻。
里面的砂石以非一般的速度流淌,仿佛人眼可见的时间,江雾感到头脑发昏,内部像有铁杵敲打般疼痛,她视线里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意识到这可以改变时间,江雾惶恐地挣扎,可看起来羸弱娇小的江若锦力气极大,根本纹丝不动。
江雾只能不断地往后退,“松开我!”
谢辞卿大步往前,用力一掌击退了江若锦。
江若锦重重摔落进了舱内,风卷起舱帘,江雾看见她跌坐在里头,脸色惨白,嘴角吐出一丝鲜血。
紧跟着,她眼底浮出一抹诡异的笑色,用唇形无声地对江雾说:你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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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 香下尸
江雾的周身发冷,视野里的世界天旋地转,原本细微的沙流声,成了振聋发聩的巨响。
失去意识前,江雾的脑海里只有江若锦那瘆人得诡异笑容,连同着她所说的:你完了。
江雾缓缓睁眼,看见一望无际的夜色,意识还有些混沌,一股冷风吹来,她猛地回神彻底清醒。
未及去反应身处何地,身后传来阵阵马蹄踏雪,混合着有人高喊的声音:“他们在那儿,别让他们给跑了!”
江雾想看个究竟,一回头却猛地撞进了一个宽厚的怀里,她抬眼看见谢辞卿那双寂沉的眼睛。
江雾连连后退,“你是谁?”他是哪一个谢辞卿?
“不要怕,是我。”
谢辞卿凑近她两步,拉起她的手腕向远处奔去。
江雾跑起来才觉得衣裤松泛容易活动,低头去看见她不知何时穿了一身夜行衣,头发也简单的束了男子冠。
她惊讶眨眼间的变化,“怎么回事,江若锦呢?你去大理寺了吗?”
她见谢辞卿步伐很稳,不是原本受伤的样子,惊觉他们现在所用,并非原本的肉身。
谢辞卿拉着江雾跑到了码头。
四周漆黑,没有江雾记忆中的雪,月亮清明洒了满地华光,江边一个人也没有,空寂寂的停泊着几艘船只。
没有江若锦的那一只。
谢辞卿推着江雾上了其中一艘,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用力割断了绳索,随即晃着船桨,他们的这艘船摇摇晃晃的飘向了远处。
江雾看见他拿的匕首,正是她之前所找到的,前朝谢氏所有。
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那个荒唐的梦,谢辞卿是太子,她是太子妃。没有时间细问,有人在江边怒喝,语气里蕴含着凶狠的杀气:“大人说得不错,他们果然想渡船离京,幸好大人早有防备。”
那人蒙着面,江雾只能看见他凶恶的两只小眼睛,在月色华光下显出森寒的光。
江雾甚至还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地,更没有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只见他对身后的两个小弟招了招手。
他们立时押了一个人上来。
江雾看见蕊香穿着跟自己一样隐蔽的夜行衣,蕊香浑身是伤,四肢被粗硬的麻绳绑住,她艰难地对江雾说:“走了就永远不要回来…”
音落,她呛出一口血,倒在地面一动不动了。
船只在江面上越飘越远,江雾和他们的距离也逐渐拉开,蕊香的尸体在视线里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点。
江雾早已忘了去分辨自己在哪儿,她只看见一起长大的蕊香死了,哽咽着痛呼:“蕊香!”
江岸边的人踢了一脚蕊香,用最后能传声的距离对江雾说:“你跑不掉了,统领大人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你还是乖乖伏法吧!”
江雾没听进去他的话,视线紧紧锁住死去的蕊香。
直到哗啦的水流之声响起,无数的水柱泼洒在身上,江雾打了个喷嚏回过神来。
她抬眼顺着水泼洒过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从江水中飞出无数的杀客。
他们穿着与江边那些人一样的衣裳,手持弯刀,锋利的刀刃闪烁着逼人的寒光。
谢辞卿走了两步,把江雾护在身后,他冷眼望着那些人,“你们还真是甩不掉。”
他的声线是前所未有的沉,把江雾的思绪拉回某一个节点。
之前的记忆像冲闸的洪流,尽最大可能冲击着她的脑海,江雾想起,在此时此地之前这一日她的经历。
“今日是冬月廿七,你交画的日子,我们得做好完全的准备。”
是她在出发来到这儿前在叮嘱谢辞卿。
“你和姑爷行动,怎么能不带上我呢,从小我没离开过你半步,还是让我跟着你吧?”
是蕊香得知她的行动后,劝说想要留在她的身边。
“你这幅画,画得让我不甚满意啊。”
是那个镶金马车主人对谢辞卿的评判。
男人的音色极沉,凉意斑斑,自带久居高位的压迫:“你分明是见过袁姑娘的,却画得如此丑陋。这不是你的本事,要么就是你作画的时候心神不宁,你在想什么?”
“……”
江雾看着自己一身的夜行衣,和在盛姝的生日宴上所穿的华服全然不同,谢辞卿原本受的伤也不治而愈。
她若是穿入谢辞卿的画里,必定是用自己的肉身。
江雾反应过来,是江若锦控制了她去摇晃了漏刻,改变的时间直接让她来到了谢辞卿的交画日。
冬月廿七。
只是现在她所用的这肉身……江雾忐忑又惶恐,悄悄摸了摸后腰的位置,那儿一个罪印极其明显,凸起刻印在她掌下。
她惊了一惊,身体还是原来的她,却已经走到了交画日,在这幅画中世界,竟然还有别的她也在逆流着生活?!
那她现在占据了这儿,原来的那个江雾呢?
一把利刃划过眼前,被谢辞卿一脚踢开,他双目赤红瞪着江雾,急急压低的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你愣着做什么?!还记得儿时玩过的找暗流游戏吗?江底下有的是暗流供你逃走!”
江雾站在凌乱中心,刀光剑影在眼前飞飞闪闪,谢辞卿和那帮人已经厮打在一起,寒光四迸,刀剑无眼,谢辞卿一直在为她抵挡和掩护。
可见她依旧不为所动,绯红的杏眼泪光蓄满,眼色悲怆得要哭。
谢辞卿眉头拧紧,按住她的后背,想要把她推下江中。
江雾却在这时抓住了他的手腕,红眼哽咽道:“我都想起来了!”
谢辞卿顿住,眉头拧得更深,她在这种时候想起入画的真实原因,要离开他了吗?
他扫视眼前那么多虎视眈眈的杀兵,也好,现在离开他刚刚好,至少她可以很安全。
然下一刻,江雾却高声质问:“是江易卓要抓我!他为什么要抓我,你知不知道什么?”
谢辞卿回神,愕然地看着她。
此时有人又杀上来,他手起刀落毫不留情给人从脖子处斩断。
他出色的武功让旁人有刹那的犹豫,不敢贸然前进。
这短暂的分秒,给了夫妻俩交流的点点时间。
谢辞卿并不知道江雾口中的这件事,他逼视她说:“你入的画太多,又被江若锦篡改了时间,记忆薄弱,出现莫须有的幻觉……”
“你不信我?”江雾打断他,指着那些犹豫不定站在原地的杀手,激动地颤声说:“他们的剑柄上,都有锦衣卫代表的花纹,是绣春刀的另一种。”
“这不是我的幻觉,他们不是简单的杀手,是锦衣卫的暗队,江易卓派来抓我的!”
谢辞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发现果然如此。
那些花纹做得精细而且隐蔽,不仔细观察看不出来,且若非对锦衣卫有足够的了解,根本不认识它标志着什么。
江雾想起什么,“对了,蕊香被他们抓走前给过我的东西。她叮嘱我逃走后一定要毁掉。”
她说着,从身上摸索出一张纸来。
江雾忐忑地打开,纸张已经被她揣得皱巴巴,但依旧能看清上面的内容。
‘通缉令:江雾。……抓到此人并上报朝廷者,赏银万两。’
江雾愣住了,在冬夜廿七的时间线上,怎么会有她的通缉令?
谢辞卿也看见了,他一把拽过通缉令抛入江中,对她道:“你对我解释过凶手不是你,我信你,这通缉令只是朝廷不信任的结果。”
江雾不明,她何时对他解释过凶手不是她?她本来就不是凶手,有什么需要解释的!何况,这不是夫妻俩本来就知道的事实吗?
念头才过,起初那些犹豫的人调整好了战术,又一鼓作气的杀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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