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发荣带沈姜来参加电影节的目的是，用自己的人际关系帮沈姜来获得名导试镜的机会，他是演员，心里清楚没有基础的新人根本不可能被那些大导演看重，试镜通过的机会渺茫，这样既可以完成阿芸交代的任务，又可以让小朋友知难而退回到校园里读书。即使通过了，出演大导演的电影也不亏，至少证明小朋友有这份天赋。
但他万万没想的是，沈姜真的能不靠他的关系自己叼来一个亚洲有名的导演。
“我非常喜欢您的《霸王别姬》，程蝶衣在我心中是一个很独特的角色。”奉俊浩同张发荣握了握手，开始大人之间的寒暄。
“谢谢喜欢，我看过您的《杀人回忆》，是一部很有深度的影片。”张发荣客气地回应道。
沈姜看着两个人一来二去说着客套话，眨巴着大眼睛，‘我还在这里呢，你们的目的不是请我去试镜吗？’
两个大人聊完，终于把注意力分给一旁的小朋友。
“你想去吗？想去的话，我就说服你姑姑。”张发荣微微俯下身，笑容温和地问道。
“想去！”沈姜脆生生地回答道。
‘这孩子，真的很喜欢演戏啊。’张发荣在心里感叹着，他跟奉俊浩约好讨论一个地点，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
实际上沈姜看到她面前滚动的荧光屏，宫殿的意识体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开了。
其中一个电竞选手的意识体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我在韩国的电竞队呆过，他们国家很排外，还很注重娱乐方面，要是知道一个外国人夺走了自己国家演员出演的机会，一定会开骂。’
原本沈姜只是略微感兴趣，但电竞意识体的话让她对试镜产生必须拿下的想法，‘挨骂？多好的机会啊！’
张发荣带着沈姜回国后，就找到沈知芸说了这件事，“既然有这个机会，不如让孩子试一试？”
沈知芸听完后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侄女的运气可以这么好，那些小透明为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配角争得头破血流，她家孩子直接从外国导演手里拿到女主的试镜，就算试镜失败，但也很幸运了，“那就让她试试吧。”
“你不要太着急，孩子就只演过一次戏，还是半吊子，说不定奉俊浩导演只是看中她的外形呢，我看了那个剧本，她的形象确实符合女主人公。”
沈知芸看着面色轻松的好友，她没有被他安慰到，“不，我有一种预感，她会通过试镜。”
“为什么？”张发荣搞不懂阿芸的想法，虽然不希望小朋友进娱乐圈，但对她的演技很自信。
“我把囡囡第一部电影送到柏林电影节的评审团那里了。”沈知芸泄气地靠在老板椅上，她揉了揉眉心，“唉，我怎么跟我哥哥嫂子交代啊。”
“很有天赋？”张发荣神色讶异，不过他在娱乐圈那么多年。灵气十足有天赋的童星和小演员也见了不少，但很少有在娱乐圈长久立足下去的。
“你来看看吧。”沈知芸在电脑上调出来沈姜演的《拉小提琴的企鹅》。
张发荣坐在椅子上静下心来观赏影片，整部电影的时长是一个半小时，期间沈知芸出去打了个电话，回来之后发现他沉浸在电影中了。
直到电影结束，张发荣坐直身子，他揉了揉酸胀的肩膀，“看入迷了，我姿势都没怎么动过。”
“怎么样？”沈知芸问道。
“囡囡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演员，而这仅仅是她第一部电影。你或许可以大胆想象一下，说不定能用这部电影刷个奖。”张发荣看久了电影，声音有点沙哑，他回想着自己的十五岁，那时候的他独自在异国念书，想成为时装设计师。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取得今天的成就。
“你的镜片比我还厚，我至少只想着那傻孩子可以得到一个提名。”沈知芸把手上买回来的咖啡递给他，“我刚才给韩国的朋友打了电话，对方说会帮忙照看囡囡的。”
隔天沈知芸把沈姜从梅丽芳的办公室叫来，“你别老妨碍阿梅工作。”
“才没有呢，梅姑可稀罕我了。”沈姜反驳道，她搞明白了自己记忆蝴蝶的点在哪里了，都在零三年，因为她姑姑活了下来，所以她的好朋友张发荣没有被抑郁症害死，梅丽芳也没有死于宫颈癌。
“好啦，说正事，我同意你去韩国参加奉俊浩导演的试镜，但必须让我给你安排的人寸步不离，能做到吗？”沈知芸用食指敲了敲桌子。
“可以！”沈姜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欸，你那么猴急，有啥事要做吗？”沈知芸看着坐立不安的侄女，好奇地问道。
“梅姑说要带我去见一个大师，帮我算一个合适的艺名。”沈姜如实回答道。
沈知芸挑了挑眉头，“你还信这个？”
“不，我是马克思主义无神论者。”沈姜神色坚毅地说道，摸了摸脑袋，“只是我想和梅姑出去玩，嘿嘿~”
“行了行了，去吧，记得带保镖。”沈知芸像赶小狗一样挥挥手。
梅丽芳早就在地下停车场等候，她看了一眼沈姜身后，“阿芸说的保镖没跟上来吧？”
“没有，我把他们甩开啦。”沈姜骄傲地说道。
“好阿妹，走，姑姑带你去玩。”梅丽芳伸长手臂揽住沈姜的脖颈，带着她上了自己的车。
在她们看不见的角落，一辆不起眼的银色轿车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副驾驶上的保镖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老板，我已经跟上她们了，一切正常。”
“好的，有情况向我汇报。”沈知芸放下办公室的座机，她自言自语道，“阿梅也真是的，一个天后跟着小孩子胡闹。”
沈姜跟着梅丽芳来到九龙油麻地的庙街，她捂住鼻子挥开面前的白烟，钻进一个半人高的小门，里面四处摆着八卦镜，杏黄的布条从天花板垂下来，室内的光是昏暗的黄色。
“啊！”
“怎么了？”梅丽芳连忙焦急地询问道。
“有一个东西砸到我肩膀上了，吓我一跳。”沈姜拾起落到脚边的桃木剑放到一边狭窄的台子上，这时她才看到台子后是有人的，差点又被吓到。
“阿婆，你不要吓唬小孩子啦！”梅丽芳笑了出来，她拉着沈姜坐在算命的神婆面前。
面前的老人睁开浑浊的双眼，仔细打量了一下沈姜，“你是为了这个小朋友来的吧。”
“对，她是阿芸的侄女，马上要去拍电影了，希望您可以给她起一个艺名，保佑她顺顺利利，平平安安。”梅丽芳说着说着从手边的钱包掏出一沓钞票放到神婆跟前，“这是我们一点小小的心意。”
神婆看着钱币的厚度，她举起手里的桃木拐杖，把桌上的前钩到自己身下，“你这个要求可不简单，要是按照我正常收费，这点钱是远远不够的，但看在我们之间认识那么久，我就不多收你的钱了。”
沈姜皱起眉头，‘这个老婆婆，不会是个骗子吧。’
神婆瞥了少女一眼，让她在黄纸上写下自己的生辰八字。
沈姜不信这一套，直接给了自己的生辰，她想要看看这个神婆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黄纸在神婆手里燃烧了起来，很快化为灰烬，苍老粗粝地声音在沈姜耳边响起，“你的一生都很辉煌，无论你做哪一行业，都能获得无上的荣誉遗憾的是——荣誉代表你的死亡，你会在众人的爱戴下死去，成为众人心里永恒的月光”
沈姜攥紧手下的裤子上的布料，她眼神认真地看着老人，她的心在剧烈跳动着，“有没有破解的方法？”
“破解的方法就在你身上咳咳”神婆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她摆摆手，不愿意再说下去了。
沈姜拿着一张黄纸，上面用朱砂写着两个字：白歌。
‘普普通通，放到娱乐圈都被淹没的一个名字。’大脑没想到神婆给了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名字，它还以为那个女人能给出化解凶兆的方法呢。
‘它有什么寓意吗？’沈姜捏着薄薄的纸张想到，她站在车门前眉头紧锁，直到梅丽芳探出脑袋催促。
“苏婆的预言有时准有时不准的，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梅丽芳开着车说道，她绕过一条路障，拐到一条小巷子里，“这里有一家煲仔饭特别好吃。”
沈姜喝着梅丽芳给她买的玉泉忌廉汽水，“味道有点怪怪的，但越喝越好喝。”
“这里独有的汽水，很多年轻人都爱喝的。”梅丽芳看着白净的女孩捂住鼻子打了个嗝儿，噗呲笑了出来。
“苏婆在我进娱乐圈之前说我会成为响当当的人物，她还说我会死于一种疾病，你看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呢。”在上菜之前，梅丽芳一直开导着沈姜，她原本是看在阿芸份上爱屋及乌，但相处下来，她喜欢上这个真诚直白的后生仔，“我听阿荣说你自己接下了外国导演的试镜？”
“是的，更准确来说，是奉俊浩导演选中了我。”沈姜揉了揉太阳穴，她还没收到剧本，并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会被选上。
“这种被选上的机率很大，那边的导演很少会选择用外国人，除非特别中意你才会发出试镜邀请。”梅丽芳当了这么久的天后，对亚洲各个国家的行情或多或少有些了解。
“但愿吧。”
热腾腾刺啦响的煲仔饭被端上餐桌，沈姜攥着筷子等了一会儿，才挑开最下面那层，把底下焦脆的锅巴揭下来放入口中。
“你跟阿芸一样喜欢吃这个锅巴。”梅丽芳吃了一块土豆说道。
“是吗？可不可以给我讲讲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沈姜舀了一大勺放到口中，两颊被米饭撑起来鼓鼓的像个松鼠。
“这个故事说来话长了，第一次见面我们都很看不上对方”梅丽芳来了兴致，给沈姜讲了她和阿芸怎么从相看两生厌走到无话不谈的朋友，“总之从那次之后我们就开始好起来，到后面我被查出宫颈癌初期，阿芸一直四处给我找医生”
沈姜在旁边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刮着锅底的白米饭，“你和我姑姑的故事竟然这么曲折啊。”
“是的，所以不要犯我跟阿芸一样的错误，比起外人评价，自己真实接触才能做出选择。”梅丽芳说道。
“这是你的经纪人。”沈知芸领着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来到沈姜面前，她示意男人走上前跟她侄女认识一下。
经纪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脸上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身上穿着不合体的西装，他神态自然地走上前。
“沈小姐，您好，我叫劳莫，今年三十岁，很荣幸成为您的经纪人。”
“劳模？”沈姜惊讶地看着他，怎么起了这个名字？
“是劳莫，爱莫能助的莫，因为我父亲姓劳，我妈妈姓莫。”劳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噢，这么巧啊，我爸爸姓沈，我妈妈姓姜，所以我叫沈姜，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沈姜上前同他握了一下手。
“不出意外的话，劳莫以后一直都是你的专属经纪人，你要好好和人家相处。”沈知芸摸了摸沈姜的脑袋。
“肯定的。”沈姜信誓旦旦的担保。
沈知芸走后，劳莫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我给你安排好了行程”
“等下，我能看看吗？”沈姜伸手问道。
劳莫没有犹豫，直接给她看了。
“韩语学习时间？”
“因为你的试镜是在韩国，韩语也是其中必要的一环，虽然后期会有配音，但你能和你的搭档交流。”
‘我精通韩语，晚上可以教你。’电竞意识体在聊天屏上写道。
“好吧，我们就按照行程上面来吧。”沈姜把本子还给劳莫。
到了接近试镜的那一天，沈姜没有直接从香岛飞到韩国，而是来到应天的一个墓园。
她把手中的小雏菊放到一个较新的墓碑前，上面刻着爱女周橘之墓，照片上的女孩笑容腼腆羞涩，沈姜垂下眼眸，她拂去墓碑上的灰尘，“我会努力活下去，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给你讨回公道，让那些人活在世人的谴责下。”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我会经常关注你父母的情况，如果有来生，希望你身体安康，一生顺遂。”
劳莫站在不远处，看着女孩絮絮叨叨地跟墓碑上的女孩聊天，他耐心等待着，没有出声打扰。
“走吧，去机场。”沈姜起身朝劳莫走了过来，她临走前再次望了一眼周橘的墓碑，然后钻进车里。
机场乌泱泱，挤满了一大堆人，大部分都是年轻的女孩子，手里拿着横幅，偶尔发出一声兴奋的叫声。
“怎么这么多人？”沈姜好奇地看着那些女孩拿着的荧光棒。
“应该是某个大热的韩团来这里开演唱会吧。”劳莫注意到那些应援横幅上的韩文。
“Bigbang？”沈姜念出手幅上的组合名称。
“走吧，马上就要登机了。”劳莫一手拎着箱子一手扯着看热闹的沈姜往登机口走去。
“我说好好的机票怎么秒没。”沈姜把证件递给乘务人员，跟在劳莫身后登上飞机。
劳莫看了一下手里的机票，两个人的位置是分开的，一个位置旁边是年轻的女孩，一个位置旁边是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你去做那个姐姐旁边。”
“好的好的。”沈姜坐到那个年轻的女孩旁边。
从飞机起飞的过程中，身边的女孩一直坐立不安，频频把头往前面看去，她眼里闪烁着兴奋的神色。
刚起飞没多久就出现有往头等舱跑的旅客，空姐只能趁着巡视的时候温声提醒那位乘客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你还好吗？”沈姜摘下脸上的眼罩，她原本想闭目养神，但被女孩抖腿的动作整得心烦意乱。
“你是韩国人？”女孩没有理会沈姜的询问。
“不，我是华国人。”沈姜回答道。
“那你为什么有釜山口音？”
‘我为什么有釜山口音？’沈姜问自己的大脑。
聊天屏上电竞意识体雀跃地回应，‘我服役的那个队伍在釜山，当时我是去韩国现学的韩语。’
“可能我的韩语老师学的釜山韩语吧。”沈姜看着面前打量她的女孩，头发有些凌乱，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但掩盖不住脸上的疲色，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按理说眼睛闪闪发光会让人充满活力，但面前的女孩反而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是艺人吗？”她盯着面前容貌出众的少女问道，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张脸是纯天然的素颜状态。
沈姜直觉告诉她要否认，“不是，我是去旅游的游客。”
“看演唱会吗？”
“什么演唱会？”
还未等女孩问出下一句，一个男人走到她们跟前，“小妹妹，你哥哥很不舒服，你能去照顾他一下吗？”
沈姜连忙站起身，感激地看向东北口音的中年精英男，“好的，谢谢您。”
她同手同脚地奔向劳莫，然后扣好安全带，小声说道，“呼~吓死我了。”
“要不要喝点水？”劳莫的注意力就没从他的艺人身上离开过，他一开始就看到沈姜旁边的那个女孩给她带来困扰，立马同身边的东北大哥协商换座。
“还好，怎么那么吓人呢？”沈姜接过劳莫拧开瓶盖的矿泉水，早知道她一开始就选劳莫这个位置。
“韩国一种叫私生饭的群体，你刚刚可能撞上了。”劳莫轻声说道。
“私生饭？”
“就是恨不得全年三百六十五天都要跟在明星身后的“狂热粉丝”，不仅是跟机，还会天天给艺人打电话，还要蹲在艺人家门口。”
“嘶——”沈姜感觉头皮炸起来了，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那刚才往头等舱跑的也是？”
“嗯，下回提前告诉公司预定头等舱的机票。”
飞机到站之后，空乘拦在最前方，等到头等舱的人走了之后，才让经济舱的乘客下飞机。
“咦？”沈姜看到头等舱的座椅下面有一个黑色的手机，她弯下腰捡起来交给空姐。
“怎么了？”劳莫站在前面看着最后面的人迟迟没有动静。
“刚捡到一个手机，空姐让我做了一个登记。”沈姜跟了上去。
两个人来到停车场，那里有沈知芸安排的专车接机。
沈姜看到附近神色焦急的一行人，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前，在一排高大的保镖拦下她之前开口，“那个，如果你们中有人丢手机的话可以找航班的工作人员。”
“啊，谢谢谢谢，谢谢你。”看起来不好惹的男人连忙朝她道谢，脸上带着感激的笑意
沈姜点点头，还没等他同伴反应过来就转身离开了。
“手机找到了就好。”权至龙上前拍了拍冬永裴的肩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