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深居简出的司淮真,难得去了趟县城。这会儿回村刚巧路过此地,听到此话眼皮子一跳。心道当朝哪来这样的律法,不过小丫头唬起人来,跟真的似的,有板有眼。
而陈氏听到沈杳提起司家,身体忍不住的颤抖起来。司家她是知道的,确实如沈杳所说的那样,在京城做过大官。小丫头既然敢把司老爷搬出来,想必这事不会有假。
难道自己的七亩地真就拿不到一个大子的赔偿,还要白白挨一顿打。
看陈氏躲闪的眼神,沈杳知道自己的说辞她是信了大半,决定再添上一把火:“婶子若是信不过司老爷,就等青天大老爷来了,亲自问一问大老爷。算算时间,估计官府的人马上就要进村了。不过婶子不用怕,二十鞭子而已,打不死人的。”
青天大老爷?二十鞭子?
不行,她已经被大柳村的人打了,不能再被官府的人抓去抽鞭子。若真挨了二十鞭子,不死也得残。
回家,她要回家。
“是我猪油蒙了心,不该套长根的话,不该觊觎你们赚钱的营生。错了……我们错了。你们大人有大量,放了我们吧。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都靠着我男人撑着。他不能……”
一直躲在刘长根身后的大舅哥,也意识到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连忙跪倒在地上一个劲的求饶。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你们犯了罪,又岂有轻饶的道理?”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一句。
正在求饶的陈氏听了这话,被吓得瘫软在地。
倒是那大舅哥,知道这群人里沈家说的话份量最重,爬到沈老头跟前:“沈三爷,求求您,求求您饶了我们。家中小儿才将将一岁,不能没了爹娘。求求您,您大人有大量,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踏入大柳村一步。”
沈老头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这样,一时摸不准孙女是什么意思。是真的报了官,还是单纯的吓唬这两人。
正犹豫不决间,见沈杳扭头朝他身后一个劲的眨眼。
抱着沈延年的徐氏挤了过来:“爹,要不,您就饶了他们吧。他们已是知错,说了不要长根赔偿,也不再来我大柳村,不如就给他们一条生路吧!他家那小儿才一岁,哪能真就叫他没了爹娘。”
“罢了,我儿媳妇心善替你们求情,我这老的总得给个面子。滚吧!”
沈老头的滚字刚说出口,地上的夫妻二人如临大赦,连滚带爬的逃出了大柳村。
等不见了那对夫妻的人影,沈老头才问起沈杳:“你真的让人去报官了?”
而边上也有人怪罪起了徐氏,怪她胳膊肘子往外拐,竟替那黑心的夫妻二人求情。
徐氏听了也不气恼,将沈延年放到了地上,笑道:“报啥呀?杳杳跟我一道过来的,一路上根本没遇着别儿个,让谁去帮着报官呀?你们还以为我真心是为那二人求情?我要是不出来唱这个红脸装好人,就算等到天后也等不来官差,到时候这事怕是不死不休。”
若不是知道闺女根本没让人去报官,徐氏也不会在闺女朝她眨眼时就明白了闺女的意思。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这是沈杳演的一出戏。
沈杳也朝着徐氏竖了大拇指。不愧是她娘,母女连心。她一个眼神,她娘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第73章
闹事的人终是走了,刘长根还跪在原地。但此时却无人注意他,目光都集中在了沈杳身上。
今日这事若是让他们处理,无非就是双方大大出手,再狠一点,许是会演变成两个村子的对战。
可沈家孙女的一番话,就叫哪等跋扈之人磕头求饶,真真是神人也。
“杳杳,你是怎么想到拿官老爷来吓唬他们的?”
沈杳背着手,跟个大人似的,就连声音都深沉了几分:“夷怕民,民怕官,官怕总。刚子叔,你怕县城衙门里的大老爷么?”
王刚并未答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怕,如何不怕。就算他没犯事,官老爷站在他跟前,他也会发怵。
“民,大多都是怕官的,特别是犯了事的民。”
众人默默点头。
又有人问:“杳杳,那些律法你是从哪里知晓的?”
其实当朝并没有那些律法,所谓的律法,不过是唬人的手段罢了。以免节外生枝,沈杳只说那些都是从书中看来的。
“看来还是读书好,能知晓好些道理。”
“等年底大棚里的菜卖了,我也送二毛去私塾,跟着先生学认字。”
一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户,这会儿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读书认字的好处。
读了书,识得字,与人起了争执时,不需费一兵一卒,只动动嘴皮子,就能让那刁民求饶。
真真是好本事。
村民还要再问,沈杳撇见跪在地上的刘长根,走到村长面前问道:“村长爷爷,可否容许我说几句话?”
一直板着个脸的村长,瞬间换了笑脸:“杳杳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沈杳转过身,面向围观的村民们,身子站的笔直,认真的道:“各位爷爷奶奶叔伯婶子,我人小,说话份量轻,但有些话我还是得说,还请担待些。”
“大棚种菜的法子出自我沈家,我沈家完全可以自己赚这个钱。但我爷奶心善,惦念着大家伙的日子都不好过,才想着拉大家一把。”
说完,沈杳的声音又加重了几分:“可肉,就这么一块。刚好够咱大柳村人人吃上一口,倘若别村的也掺和进来,到时候怕是连汤都喝不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是有人让我沈家没肉吃,我沈家定是不会答应的!别说我,你们愿意自己碗里的肉被别人抢去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不作声。
其实,他们也是不愿意的。他们穷怕了,到嘴的肉又岂能让别人抢去?
想到此,众人又看向刘长根,恨不得上前去打上一顿。
沈杳见大家伙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大声道:“叔伯婶子们,我这么说不是为了让你们找长根叔算账。我是想说,大棚种菜的法子不可传出去,不然咱们就没肉吃了。若是心疼亲族,等卖了菜赚了钱,可以买些鱼肉孝敬他们,但万万不可将种菜的法子与他们分享。”
“杳杳你放心,叔分的清轻重。”
“我们都懂,沈家的恩,我也会记得。”
众人纷纷表态,但沈杳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敲打起来:“至于长根叔,今日之事他也确实有错。不过,他也是无心,且此事并非坏事,杳杳还想求一求村长爷爷,原谅长根叔这一回。”
此话一出,刘长根猛的抬头,他没想到沈家的杳杳会为他求情。
同震惊的还有围观的村民。按理说,出了这事,最气的应是沈家人。怎么到了杳杳嘴里,怎么就成了好事,还要为他求情。
“杳杳,真……原谅他?”吴婆子也有些不解。
沈杳点头,又道:“各位若是去走亲戚,倒是可以将长根叔岳家那七亩地的事宣传出去。”
“啊?”
这下众人更是不解了。
不是说不要将大棚的事传出去么,可让将今日的事传出去,不就是变相告诉别人,反季蔬菜是他们大柳村捣鼓出来的么。
这……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杳杳这是?”
沈杳也不藏着掖着,明说道:“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这天下也没有不透风的墙,年前就有人打听到了咱们大柳村。今年咱们村家家都种了菜,等到了年底,大量的反季蔬菜一上市,这事怕是捂不住,不如咱大大方方的让别个知道,这菜出自我们大柳村。”
“那……那要是别人也学着种呢?”
闻言,沈杳噗呲一笑:“我只是说让别儿个知道菜是出自我大柳村,又没说要将种菜的法子传出去。再说了,长根婶子的娘家,从长根叔嘴里套了法子,但他们种成了吗?”
有那心事活络的,惊呼:“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我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就是,富贵你明白什么了?既然你明白了,那你来给大家说说。”
被人推搡的张富贵清了清嗓子,颇为自豪的道:“杳杳的意思是,让外村人知道,这大棚种菜可不是说种就种的。就算知道了如何打棚子,何时播种,何时加温,但把握不好其中关键,这菜根本就种不出来。不只种不出来,搭棚子的钱也得扔进水里。”
张富贵说完,得意的看向沈杳:“杳杳,叔说的对不?”
沈杳咧了嘴,笑道:“对,我就是这意思。有了前车之鉴,谁敢再去轻易尝试?”
“高,实在是高!”
“我的天爷哎,三奶奶,你家杳杳是怎么教的?竟是这般厉害,咱们整村大人都未必能想到的法子,竟被她想到了。真真是个人精。”
王刚媳妇也附和着:“要不是看着杳杳长大的,你说她是个孩子,就是打死我我都不信。”
得到夸赞,吴婆子骄傲无比,却故作谦虚的道:“还不都是一样养的,又没偏心着她。杳杳啊,像我,聪慧。”
王孃孃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吴婆子真不要脸。不过沈家这个孙女是真有本事。以前大家都是一样穷,自从杳杳出世,沈家的日子便蒸蒸日上,娶了镇上的儿媳妇不说,还做起了小生意。
难道真像吴婆子说的,这丫头是福星投生?
吴婆子还在享受着众星捧月般的追捧,就听见沈老头朝这边喊了一声“还不回去,一会太阳都要下山了。”
众人抬头看天,然后一哄而散。
此事终于告一段落。
日落西山,万鸟归巢。高低不一的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朝空中飘去,再逐渐散开,好似一层薄雾,笼罩着大柳村。
时光如流水飞逝,不过眨眼之间又是两个月过去。
腊月十七,大柳村的反季蔬菜终于上市。百味楼的菜铺也开了张,再加上周边几县所需,是以百味楼的人,每隔两日便会来大柳村收菜。
乡亲们领了卖菜的银子,笑眯了眼,漏出粉色的牙花儿。
得了银子,手头松泛,各家的年货置办得都比往年多了些。不说鱼肉吃食,就连鞭炮,在年三十那天都多放了几挂。
往年的大年初一,都是孩子们成群结队的满村串,挨家挨户的百年,得的也不过是把花生。
而今年,孩子们的兜里塞满了花生瓜子,还得了些糖果。
嫌少出门的大人们,今年像是约好了似的,三五结伴的去了沈家拜年。都带了礼,或是一刀肉,又或是一斤糖,再或是十个鸡蛋。
屋里的炕烧的暖和,妇人们挤在炕上,磕着瓜子聊着天。
“秀珠这袄子好看,颜色正,趁肤色。”
听到被夸赞,余秀珠抚了抚身上的袄子,浅浅的笑着:“我婆婆选的料子,说是年轻人该穿的鲜嫩些。”
原本只是实话实话,但听在有些人耳朵里,便成了炫耀的意思,心中不免发酸。但嘴上却是赞到:“你是命好,嫁到了沈家,有了这么个好婆婆。不像我,虽说卖钱得了好几两的银子,但也不舍得扯上一块花布。总得紧着些,好孝敬爹娘。”
余秀珠心思单纯,没听出其中意味,只当是在夸她,傻傻的笑着。
“那倒是,咱们大柳村再也找不到比我大嫂更好的婆婆了。”吴婆子拉过余秀珠的手,轻笑着拍了拍。
“呵呵……也是。”那妇人干笑了两声,没再说话。
吴婆子斜了她一眼,心中冷哼: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存了什么心思。大过年的跑她沈家来阴阳怪气,触眉头。
其他的妇人们也听出来了吴婆子的不快,忙转了话头。
“你们知道何光家的为啥把礼丢下就急匆匆的回去吗?让她坐下喝口水都不肯。”明明是在屋子里,又关了门,可王翠萍还是压低了声音,生怕被人听见。
张春香是个喜欢八卦的,倾了身子,问道:“为啥?”
“她家今天来了客。”
王翠萍以为吊起了大家伙儿的胃口,没想到吴婆子不给情面的来了句“来了客就来了客呗,大年初一来拜年,再正常不过,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倒让想好好八卦的王翠萍急了起来,也不卖关子了,说道:“她家今天来的客是七里铺的,是她那小儿子未来的岳家!”
“啥呀?”
“陆家小儿子说亲了?什么时候的事?”
“七里铺离咱们村二十里的路呢,也没听说她家在七里铺有什么亲戚,怎么说了七里铺的姑娘?”
“姑娘?我看未必是个姑娘,说不定是个寡妇。你们想啊,那陆贵都二十七了,家里穷成那样儿了,谁家把好好的姑娘往她家嫁呀!”
王翠萍说的事,果然是个爆炸性新闻,引得妇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一直没说话的徐氏开了口:“陆家去年搭了五亩地的大棚,不算还没采摘的菜,就去年卖的那些,陆家手里起码攥了十两的银子。”
妇人们一听这话才反应过来。
陆家,已不再是那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陆家。
之前沈杳让人传出刘长根岳家的事,大家伙也就都知道三十文一斤的菜出自大柳村,且家家户户都有种。
所以,一直娶不到媳妇的陆贵,才会被七里铺的人看上。
“哎哟,这么说来,我家狗蛋以后也不怕娶不到媳妇了。”
家中有那还未成年儿子的,这会儿才想起,她们都不再是勒着裤腰带过日子,生怕将来儿子娶不到媳妇的。
想到此,又都对着吴婆子千恩万谢起来。
若不是沈家拉了她们一把,她们又怎会成为别人羡慕的对象。
这一谢,就谢道日头偏西才离去。
大年初二,儿子儿媳妇带着孙子孙女们回了各自的岳家。企饿裙宜尓无衣肆宜似以尓,百日萌团队整理留在家中的老两口今年倒也不孤独,被村长请过去吃饭,又是一番畅谈。
沈春生带着妻儿只在家岳家住了一夜,年初三一早就往家赶,生怕二老太冷清。
刚进院里,就见吴婆子跟舅爷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聊天。
“舅,你怎么来了?”
沈春生来不及放下手里的东西,忙上前问到。沈杳带着沈延年也上前给舅爷爷拜年。
“我也将将到,你们怎么今儿个就回来了?不在岳家多歇两夜?”吴三伢儿拉过两个小的,笑着从袖筒里摸出四个铜板,一人给了两个,是新年的压岁钱。
吴婆子也没拦,虽说弟弟日子过的清苦,但这是他对小辈的心意。若是拦了,怕惹得他心中不畅快。
问了礼,沈春生带着媳妇去后院收拾,沈杳留在了前院,陪着吴婆子晒太阳。
去年冬天来的早,回暖的也早。才过完年,天就暖和了起来。沈杳坐在凳子上,被太阳晒的眯起了眼。
“三伢儿,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那两个不争气的又气你?”
听到吴婆子的问话,沈杳这才细看起舅爷爷。
舅爷爷很少来她家,上一回来还是吴婆子晕倒在山里那一次。比起上一次,如今的舅爷爷看起来更加苍老。刚刚五十岁的人,说是七十也有人信。
到底是亲姐姐,吴三伢儿没了往日做长辈的那份威严,笑了笑:“没事,我好着呢。”
弟弟不说实话,吴婆子气的一瞪眼,但看到那张皱纹比自己还多的脸,心又疼的厉害,一抹泪道:“你我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你好不好,我哪能不知道?”
吴三伢儿心里发酸,嘴唇努了努,欲言又止。
“你要是拿我当姐姐,有话直说就是。你这样,看的我心里难受。”
“姐……”吴三伢儿这才开了口。
“大柳村里人靠种菜挣了不少钱,外头都说这种菜的法子是姐夫想出来的,告诉了村里人,带着大家发财。我……我是想……”后面的话,吴三伢儿张不了口。
听到这话,吴婆子就知道弟弟今日是为何而来。
曾经相依为命的弟弟,历经沧桑,受了万般苦难,被生活折磨成了如今的这副模样。她这个做姐姐的,日子好了自然也想拉弟弟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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