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婆子却面露疑色:“真有那么好?”
若陆家的小儿郎真那般好,又怎会看上他们家?莫不是故意装相给老头子看,使得障眼法?
见老婆子不信,沈老头的面色严肃了几分:“你不信我所见,也该信得过咱亲家不是?亲家总不会害了咱们红梅,毕竟春香的后半辈子都是在咱家。”
沈老头这么一说,吴婆子的心才宽了几分。却也只是宽了几分而已,她还是有些不放心,打算寻个日子亲自去瞧瞧。
镇上是沈杳和张春香陪着去的,也未告诉张春香娘家,生怕陆家听到了风声要在她们面前做戏。
吴婆子怕被人认出来,就没去杂货铺,而是让张春香领着躲在了私塾外的一面墙后。
沈杳挨在吴婆子腿边,将头伸出去偷看,又瞬间缩了回来,跟做贼似的。
真是紧张又刺激。
“下学了!春香,你看看哪个是陆家小子。”
张春香得了令,也倾出半个身子探着头,在学子们中扫视。
“那个,手里拿着书,个头最高的那个。”
吴婆子顺着张春香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心道确实生的一表人才。
张春香还要再做介绍,就见吴婆子已经走了出去,刚踏出步子想要跟上去,想到婆婆交代的话,又立马将脚缩了回来。
婆婆说,不能让天明知道她们的身份。而她与天明,是识得的。
吴婆子与下学的学子们相向而行,待走到陆天明近前时,突然身子一斜,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这一的举动惊了躲在墙后的沈杳,也惊了陆天明死人。但只是瞬间,陆天明便蹲下身扶起吴婆子,关心的问道:“阿婆,您可摔得疼了?可能起来?”
“能,能起来。嘶~”吴婆子搭着陆天明细瘦的手臂缓慢起身。
与陆天明同行的几位同窗也围了过来,帮着搀扶住吴婆子。
“阿婆,您能走吗?若是不能,我背您去医馆。”陆天明说着,就要蹲下。
吴婆子一把将人敷住,笑道:“阿婆无事,能走的。对了,小郎君叫什么名字?”
陆天明以为阿婆为了送谢礼才问他姓名,忙摆着手,闭口不言。
看着谦逊的陆天明,吴婆子终于知道老头子为何那般满意陆家小子了。换着她,她也满意的紧。
家境尚可,读书人,为人谦逊心地善良。这等小儿郎对她们沈家而言,确实是打着灯笼都难寻的。
“今日还是多亏了小郎君扶了一把,小郎君既不愿意同我说姓名,我也不追问。但阿婆还是要跟你说句谢谢。好在这一跤摔的不重,无甚大碍,自己回家便成。小郎君还是快些回家吃饭吧,莫要耽误你下午上学。”
怕陆天明不信,吴婆子来回走了几步。
见吴婆子确实无大碍,陆天明才与同窗们安心回家。
躲在墙后的沈杳看着这一切,直竖大拇指。没想到她奶还能有这般牛批的操作,而且演技极好。
同沈老头一样,在吴婆子回到沈杳身边时,扬起的嘴角也不曾压下来。
“是个好的!”
简单的一句话,满是吴婆子对陆天明的认可,终是同意了这门亲事。
沈家先是派了沈老三去岳家透了口风。再由张屠户与陆家明说,陆家再寻了媒婆来沈家提亲,沈家应下,这门亲事才算彻底定了下来。
沈家大孙女定了镇上杂货铺的陆家一事,在大柳村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正巧忙完了春耕得了闲,妇人们没事便聚在一起唠着家常。这唠得主题,自是离不开沈家。
“老沈家祖坟真是冒了青烟,前头娶了一个镇上的儿媳妇,这大孙女又定的是镇上的人家,还是个杂货铺的。”
“谁说不是呢,红梅也是好命。那杂货铺虽说铺面不大,但生意却是好得很。咱这周边的村子,谁家的锅碗瓢盆,针线日用不是在他家买的?”
提及杂货铺,妇人们个个面露羡色。
她们都是有儿有女的人,谁不希望闺女能嫁到殷实人家,不用再跟着吃苦。可打铁还需自身硬,她们这等穷苦的庄户人家,镇上的殷实人家又岂是她们能随便攀上的。
看着别儿个羡慕的目光,殷红梅心中犯酸,却装着不屑的模样道:“切,要我说你们就是头发长见识短。那陆家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这等有家产的人家,妯娌里之间能处的好?红梅出身低,真嫁过去了,公婆嫂子能正眼看她?还不是要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我呸!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是酸的!陆家是有个大儿子不假,可陆家大儿子早在成家后就去了邻镇开了杂货铺。咱们镇上的铺子,明显就是就给小儿子的。再说了,你家公婆不也有三个儿嘛,你叔伯几个就是想争,有家产给他们争吗?”
殷红梅被啐个没脸,还欲反驳,就听另一个媳妇道:“别说将来会不会争家产,就陆家小儿子是个会读书的,将来红梅过的都不会差。”
“我也听说了,说是陆家小儿子书读的好,将来指不定能中个秀才。这要是真考中了,红梅可就是秀才娘子了。”
“乖乖,秀才娘子,听着就威风!”
被啐的了殷红梅心中憋着气,这会终于逮到了机会,呛声道:“啧啧啧,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还秀才娘子,秀才是那么好考中的?读两年私塾就妄想中秀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此言一出,向来性子软的王刚媳妇也忍不住发了火:“殷红梅,你她娘的不会说话就闭嘴!沈家招你惹你了?你就见不得人家好,处处呛声人陆家?”
王刚媳妇性子软,殷红梅自是不怕她,见她发火更是慢悠悠的吐了瓜子壳,阴阳怪气的道:“哟,别说沈家有没有招惹我。倒是你们一个个的,得了沈家什么好处不成?处处帮他们说话,还替他们沈家做起了春秋大梦。说出去还真是让人好笑。”
先前只是谩骂的妇人们,听到殷红梅如此说,一股无名火冒上心头。有那手快的的,上前就扯住了殷红梅的头发。
殷红梅头皮被扯的生疼,扔掉了手中的瓜子,眼中也充了血。刚想还手,又被另一个妇人擒住。
只听那妇人道:“你要想过一辈子苦日子就滚出大柳村,别连累大家伙一起。我家长根才砍的竹子买的油布,准备跟着沈家搭大棚种菜,别因为你这张嘴惹了三爷爷三奶奶不高兴,到时候不教我们。”
“就是,年初的时候我才跟三奶奶买的山芋种子。山芋怎么种,都是三奶奶手把手教的,我送几个鸡蛋以表谢意,三奶奶都不收,说是留给我黑伢儿吃。还说等秋日种上辣椒那些,面前卖了,咱们也能过个肥年了。就三爷爷三奶奶这般好人,你她娘的还在背后嚼舌根?”
妇人的一番话引起了共鸣。
大棚的收益,她们是实打实的看在眼里的。承蒙沈家好心照顾,愿意带着大家伙一起发财。偏这个殷红梅不长眼,要去触沈家的霉头。
若是她们今日不给殷红梅一点教训,这事再传到沈家耳里。到时候沈家觉得她们都是白眼狼,不教她们搭大棚种菜的话,那岂不是又要过一辈子的苦日子。
双拳难敌四手,挨了打吃了疼的沈红梅这下终于闭了嘴。
妇人们的话她是听清了,就如她们说的,未来的好日子确实是要仰仗沈家的种植技术。她男人前些日子也画了两亩地出来,用着搭大棚。
若是叫男人知道她碎嘴子,背后嚼沈家的舌根子,会不会……
枝头的蝉,嘶鸣不止。斜阳将拐角处的小小身影拉的老长。
沈杳一个转身,被拉长的身影又迅速缩短。
“该,打得好!”沈杳扬着嘴角,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说起来也是巧,她闲来无事便准备去司家借些书来看。行到拐角处就听到姓殷的在嚼她沈家的舌根。
她原本想着出去舌战一番,没想到围观的婶子们先出了手。
看到殷红梅遭了打,沈杳觉得无比解气,便没再现身,从小路绕去了司家。
司家的宅子还是那般气派,前院里摆满了花草盆景。
“你这丫头,还知道来看我这老头子。来,看看我这盆花怎么样?”司淮真放了水瓢,摆弄起他新得的茶花。
眼下正值盛夏,早就过了茶花的花期。光凭叶杆,沈杳哪里能看得出好坏来。
不过司老爷照顾的这般精心,想来此花品种上乘,便夸到:“好看,叶子翠绿翠绿的,开了花肯定更好看!”
司淮真摇头苦笑。
许是他一个人太久太寂寥了,才会逮着一个小丫头陪他品花。
不过小丫头两年不见,身量倒是长高了不少。他还记得她头一回来时,才那么一定点大,还不到他的膝盖高。
真真是白驹过隙,岁月如梭。
“我听玄知说,你不曾给他回过信?”
沈杳帮着司淮真给花浇水,边点着头。
“玄知性子清冷,甚少与人交往。你是唯一同他亲近的。他去金陵两载,每每写信回来,都回给你捎上一封。可丫头你从不给他回信,想来他心中……”
“司爷爷,我不会写字!”沈杳抬头,无奈的叹着气。
“哈哈哈……你这丫头。”
司淮真捋着胡须,笑的畅怀。
这丫头,倒是率真。
沈杳耸了耸肩,颇感无奈。字,她当然是会写的,但毛笔字她不会。别说写字,就是握笔的姿势都不对。
“书房里有玄知先前练字的字帖,你可以拿回去练。对了,丫头今日来是要寻什么书。”
“《清河游记》,玄知哥哥说,此书记载着各地的风土人情,有趣的紧,我便想借来阅读一番。”
“我让陈伯给你取来。”
司淮真吩咐老管家帮沈杳去取书,沈杳悠闲的浇着花。待浇到墙根下,看着成片的红艳花朵,突然眼前一亮。
“司爷爷,我能摘些凤仙花回去么?”
司淮真也提着水桶过来:“你若喜欢,摘便是。此花虽无毒,味却苦的很,吃不得。另外小心些,莫要搓揉花瓣,不然沾上汁液可是难洗的紧。”
“嗯嗯,我知道的,谢谢司爷爷。”
沈杳答的乖巧,心中却在偷笑。她讨这凤仙花,就是为了用它的汁液来染指甲。
陈管家寻来了沈杳所要的书,司淮真也贴心的拿来个小篮子,给沈杳装花用,生怕花汁弄到身上,难洗。
道了谢,沈杳左手抱书,右手提篮,想春日里的鸟儿般欢快雀跃,蹦蹦跳跳的出了司家的门。
“哎哟,你扯这么多花做甚?光扯花不摘杆,这要怎么养?”
吴婆子看着篮子里的花,只当是沈杳摘回来要养起来,摆在屋里好看的。
“大姐呢?”沈杳并未回答吴婆子,反是问起了沈红梅。
“在屋里绣花!”
后面的话还没说,沈杳已经提了篮子跑开了,边跑边喊着:“大姐,大姐!”
正在做针线活儿的沈红梅被沈杳拉到了院子里,连带着的,还有张春香。
“杳杳,这是做甚?”
“染指甲啊!”
沈杳答着,手已经从篮子拿过一朵凤仙花,将其捏成小团,指尖使力挤出汁液,再快速涂到指甲上,透明的指甲瞬间被染成了红色。
沈杳伸直了白嫩的小手,看着红色的指甲破有些得意,问道:“大姐,三婶,好不好看?”
“好看!”
“我特地摘了许多,我们一起染!”沈杳又开始染起了剩下的指甲。
沈红梅与张春香也有样学样,染起了指甲。虽说她们身在农户,素日与田地打交道不曾梳妆打扮。但天下之女子,谁人又不爱美?
待十指的指甲都被染成了看着偏橙的红色,几人心中都甚是欢喜。
“真好看啊!”沈杳将双手来回翻看,好似怎么也看不够。
“是好看!”张春香突然红了脸,脑中幻想着老三见到这双手时,会是何反应。
沈红梅看着指甲,也微微出神。
她皮肤本就不白皙,又因从小帮着家里做活儿,一双手虽算不得粗糙,却也不白嫩。平日里,她也从未关注过自己的双手。现下给指甲染了颜色,突然觉得那双手都煞是好看。
篮中还剩了些凤仙花,沈杳又提着篮子去找了徐氏。
“娘,您看!”沈杳高举着左手,让徐氏看她刚染的指甲。
徐氏蹲下身子,用袖子揩去沈杳额头的细汗,温柔的笑着:“我儿真好看!”
“娘也好看!因为娘好看,所以才把我生的这么好看。”
“就你嘴甜,热不热?”
“我不热,娘,我也帮你染指甲。”
得知闺女是想帮自己染指甲,徐氏极其配合的伸出了双手。
沈杳握过徐氏的手,将凤仙花的汁液一点一点的涂到指甲上。触碰到徐氏手上的薄茧时,沈杳心中一酸。
那是她娘握着锄头在田间劳作时留下的。不止她娘,沈家的大人们,个个手上都起了茧。特别是她奶奶和爷爷,一双手上布满了老茧,粗糙不堪。
“娘,等我长大了,要赚好多好多钱。买大宅子,买婆子丫鬟伺候您,再也不让您这么辛苦了。”沈杳吸着鼻子,暗下决心,一定要赚好多好多钱。
“我儿孝顺哩。那娘便等着我儿赚钱,赚好多好多的钱,买大宅子,买丫鬟下人。”沈杳埋着头涂指甲,徐氏不知是自己手上的薄茧让沈杳触动,只当是闺女的孝心,童言童语,便笑着附和。
晚饭间,吴婆子看着儿媳几个的红指甲,撇了撇嘴,却未没说什么。
倒是沈老头,为沈红梅的嫁妆作起了打算:“虽说红梅出嫁还有个五六年,但打家具的木料要晒个一年半载。再就是大件打起来也费功夫,咱们得早早的准备起来才是。”
“明儿个老大跟老二去躺后山,寻几颗大点的橡子树砍了。打床要用橡木,结实耐用还防虫。另外咱家屋后那几颗香樟,也有四五十个年头了,得了空把那颗最大的砍了,到时候给红梅打两个柜子箱笼。”
“听爹的就是。”沈老大突然喉咙一咽,觉得心中难受的紧。
他向来少言,在儿女们面前也是不苟言笑。红梅年幼时,他也没抱过她几回。比起老二跟杳杳,他与儿女们之间,似乎不大亲近。
其实沈老大只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并不代表他不爱儿女们。
在得知女儿定了陆家时,他是欢喜的。起码女儿嫁过去不用吃苦,生活有依仗。做爹娘的,辛苦一辈子,无非就是盼着儿女们过得好。他盼到了,觉得有了这样的好人家,他也可以安心的将女儿嫁过去。
但在听到父亲安排起嫁妆一事来,他没由来的觉得心中堵的慌。好似女儿明日就要嫁人,成为别人家的人了。
明明是万般好的婚事,他突然又担心起来。
担心未来女婿不会疼人,担心亲家摆婆婆谱给他家红梅委屈受。
“大哥,你可是不舒服?”
“没……没,就是天有点热。”
沈老三不疑有他,跟着附和:“是有点热。”
夏日昼长,天黑的晚。
吃过晚饭,天边还有一丝亮光。
沈春生将竹床搬到了前院,又团了一把干艾草,在院子的一角点了,用来熏蚊子。
竹床将将用井水擦洗过,几个小的在上面或躺或坐。风一吹,冰冰凉凉。
白日在屋里躲阴的孩子们,这会儿也都像脱了困的虎,在村里追逐嬉闹起来。原本沈延年与沈长生也要去寻村里的男孩们玩,被吴婆子拘在了院里。
才洗过的澡,没得再跑出一身的汗。
而女孩子们,则是结伴到交好的小姊妹家中,说些悄悄话。
张花与沈红梅向来玩的好,这会儿同林玲几人来了沈家,寻沈红梅说话。
“呀,你这指甲怎么搞的?真好看!”
林玲握着沈红梅的手,翻来覆去的看,眼中是掩不住的艳羡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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