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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黄昏边界(燃秋夜)


盛寻咬着嘴唇内侧的软肉,让自己柔软的下唇都噘了起来。
“我真不想去江淮。”
“说什么傻话呢?你现在人都在火车站了,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嗯。”盛寻小声嘟囔,“我记住了。”
“你不是说有人跟你一起去吗?”听到余照这么问,盛寻回过头去寻找自己刚才坐的位置,给余照指方向。
“那个红羽绒服的黄毛儿?”
盛寻搓搓后颈:“是他,我大舅的朋友开了个人才介绍中心,其实就是给别人介绍工作的,他说这个厂子就适合我跟黄矛这种年轻人去,熬得住,挣得还多。”
余照鬼鬼祟祟地探出一颗头,看背对着他们的黄毛儿头一顿一顿,显然是在抖腿,初印象就不是什么安静内敛型的人,不由得操心:“防着点。”
“好。”
“你一定要有警觉心,虽然你是男生,但现在男生出门也要注意安全,别和陌生人说话,也别吃陌生人的东西,提防点,尤其是你这种....”
嘴比脑子快,余照简直想拿起自己压根没转的脑子扔了。
“我什么样?”
算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余照抬起脸,直视盛寻的眼睛:“白净、长得漂亮的男生。”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不要用漂亮形容男生啊。”盛寻笑得肩膀微抖。
“我就是这么觉得的。”余照嘴硬。
他们停住了脚步,时间却不会停。
随着广播声,检票口逐渐排起长龙,余照眼看着盛寻融进熙熙攘攘人群,他的背影指引着余照视线唯一的方向,她恍惚一下,后知后觉涌上心头的莫名情绪叫舍不得,一种因为别离产生的困惑与愁绪。
非再见不能解。
就在她转身准备回家的时候,注意到盛寻快步跑过来,因为紧张而脸色涨红,好好喘匀了气才用清亮的眼睛瞧她,在嘈杂的环境里认真讲话。
“余照。”
“干嘛?”
“过年见。”
“嗯。”
“到时候可以一起去放烟花吗?”
余照挠挠脸颊:“看我的心情吧。”
盛寻难得扬起灿烂的笑容:“那就说定了。”
火车一开,沿途风景逐渐倒退,这个位置背对着行进方向,盛寻立刻有微微晕眩。
没出过远门,他们买的绿皮座位车厢是加1,令他不知所措,还是靠跟着黄矛才找到了车厢的位置。
此刻仰头在靠背上,车厢里的空气很闷,几乎是火车开动的第一秒,他就开始想念上学的日子,就着仰头的姿势,翻开亮黑的手机壳给余照发短信。
【余照,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哎,哥们儿,你叫啥来着?”
“盛寻。”
“你哪年的?”
“92年。”
“那你跟你对象早恋啊?”
盛寻咳嗽一下,连忙纠正:“不是我女朋友。”
黄矛怼他一下:“别装了,你回来的时候那脸红得像猴屁股。”
上车时外面还是零下二十多度,车窗边沿残留着昨夜的冰痕,窗外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
冬季太漫长了,还是秋天更好。
落叶尚未枯黄,桂花绽放,夏季的风蒸腾出最后一丝余热,吹起来凉爽宜人,这样舒适的季节在北方实在是太短暂。
察觉到肚子里有点空,他伸手去解余照给他买的零食袋。
薯片,巧克力,水和茶饮料,饼干,还有两个汉堡盒,泡面边上是袋装的卤味零食,简直像是给小朋友准备的春游配置。
盛寻微微抿嘴,相比之下,自己那两个干巴巴面包敷衍至极。
“哎盛寻,你对象真舍得给你花钱啊,小姑娘都这么有钱吗?”
“不是我女朋友。”他不厌其烦地纠正。
黄毛自来熟地拿起一袋薯片撕开:“吃你一袋薯片行不?”
“吃吧。”盛寻点头。
纸盒里面正躺着带花哨包装纸的鸡腿堡,打开包装纸就准备直接下嘴,被黄矛制止。
“这孩子有点傻,这么冷的天汉堡早凉了,直接吃你也不怕肚子疼,把你那泡面盒给我。”
“你那汉堡也给我,对,包装盒也一起给我。”
黄矛抓了一把薯片咔嚓咔嚓地嚼,站起来活动僵硬的腰,左右扭扭肩膀,沿着晃悠悠的车厢狭窄过道走出去了。
没一会儿就一手一碗泡面走回来。
“我泡面的时候把你这凉汉堡放在热水器铁皮上了,现在吃吧。”
盛寻诚惶诚恐地接过来,用烫手的泡面纸碗暖手。
长途跋涉,满心疲惫,但是喝上一口热的泡面汤的时候,暖流入腹,本来疲乏的精神都如同被唤醒,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凌晨的时候,车厢完全熄了灯。
在他的脑海里,外面变成平坦又广袤的平原,充斥着褐色的沙土,天地之间只余这趟轰隆隆的列车,驶向未知的方向。
从前,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也这样,没有方向,得过且过,存在得毫无意义,勉强活着,只为几十年后化为焦土。
可今天,他突然有了点小小憧憬。
他开始渴望成长,渴望找到甘愿把一生都倾注于之的事,渴望在毫无新鲜事的生活里能找到人生寄托之处,渴望一点自由,能选择未来过什么样的生活。
渴望有那么一天,他能有勇气把余照拥在怀里,不需要打着友情的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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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闻联播开场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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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厂只有周日休息,每周休一天并非因为工作繁重人受不了,而是机器需要检修。换句话说,周日放假是给机器放的假。
他们恰巧是周日来的,碰上寝室里几个男生结伴洗过澡,对着镜子捯饬自己,动辄就用方言互相推搡笑骂,搞得满屋子发胶味儿。
盛寻小心避开他们,分给他的那一格储物柜合页消失一半,门锁也只起个装饰作用,他放弃往柜子放重要的东西,细心擦拭几遍,往里叠衣服。
旁边黄矛倒是省事,衣服抱在怀里一折,伸拳一怼,就啪地合上门回床上歇着。
直到盛寻安稳躺下,从头打扮到脚的男生们才结伴出门,灰绿色的门不堪重负的咣铛合上,室内也安静下来。
眼前就是斑驳脱落的天花板,看样子住在这里的上一任很喜欢拿脚踹墙。
他翻个身摸索枕头边的手机,掀开一瞧,仍旧没有余照的回复。
上条短信还停留在他给余照讲早饭,一碗清汤寡水的面,火候没掌握好葱花直接糊了。
手指一条条往上翻去重新看他跟余照短信的痕迹,嘴角越发上扬,连自己不觉间陷进了昏沉酣梦都没察觉。
“盛寻。”
“醒醒。”
窗帘没拉,窗外的光正好有一束照在他脸上,刺得他眼睛生疼,这一翻身浑身都因为坐长途火车酸痛。
黄矛正踩着他床边的台阶,脸上也是刚睡醒的怔愣:“别睡了,下午三点了,咱们出去吃个饭吧。”
他慢吞吞用胳膊支撑着身体坐直,瞧见黄矛下铺的室友正定定望着他们,这室友身体细长,瘦成极窄一条,因此人送外号“竹竿”。
“竹竿跟咱们一起去。”
爬下床的时候,他注意到自己的下铺拉了帘,一块黑色印菱形格子的宽布死死围住里面,什么也看不到。
所以第一次听到轻柔嗓音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幻听。
储物柜里拿出牙杯,又听到一句:“那你是咋个想的嘛?”
亦娇亦嗔,把他惊在了原地。
竹竿嘴角都是泡沫,端着杯子站在盛寻身边,神情兴奋:“每个周日,小胖子的女朋友都来找他,你们也看到了嘛,大家放假都出去玩,寝室一般就我和小胖子,所以干脆就来寝室找他耍嘛,还省钱。”
盛寻没有出声,用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掉脸上的水迹,凑近镜子去看,他刘海都被水沾湿了,眯起眼睛甩甩脑袋,将头发甩得散开一些。
第二天正式上工,他和黄矛被安排在面对面的流水线工位上,每个人蓝色的工服穿上,几乎都一样,失去了个人特色。
“静电环戴上。”线长示意他们俩把手伸进去,“这个不能摘,工作期间一直戴着。”
盛寻发现流水线很安静,完全没人讲话。
他的工作就是把螺丝打进小小手机底壳的四个小孔洞里,检查没问题后就放在传送带下面一条窄些的传送带上,传至下一个流程。
电动螺丝刀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它达到设定好的扭力就会自动停下来,盛寻伸手摸索过第二个小螺丝,将它也打进去。
一个,两个,三个。
时间变得很漫长,渐渐的,他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了,他开始失去思考,脑子里什么也不想,思维和想法都被关在钢筋浇筑的铁窗里,只有无休止的电动螺丝刀的嗡嗡声。
“各位同事,可以吃饭了啊!休息一个小时,下午再继续。”
盛寻擦干净桌子,将脸埋在胳膊里,身体很累,精神却一直紧绷着,有种奇异的难受,完全缓解不了疲倦。
晚上再脱工作服的时候,后背的汗顺着脊背向下流,车间闷热,工作服又不透气,他觉得自己像是被装在塑料袋里,而静电环就是把他囚禁在流水线上的绳索。
里面穿的白t恤被汗浸湿,紧紧黏在他身上,他难以忍受地拽衣服边缘抻了抻。
橘色的太阳快落山了,最后一点夕阳照在他身上,他生出一丝恐惧来,这样的日子就是催命刀,会把他抹杀掉的。
江淮是标准南方城市,澡堂与清河那种一览无余的风格不同,这里用板材隔出隔间,防水布遮挡,虽不隔音,却隔绝视线保护隐私,路过一瞧,只能看到里面人的小腿。
盛寻调节好水温,在花洒下叹了口气纾解疲惫。
“把你沐浴露借我用用。”
听出是黄矛的声音,他一声不吭将湿发捋到脑后,找出沐浴露递了出去。
“你小子用这么香的沐浴露啊?像个小姑娘似的,别说,香味儿是浓了点,味道挺好闻的。”
盛寻自己也倒出来一点。
晶莹剔透的金黄色液体,泛着直冲面门的幽幽香味儿,奇异的是一点不会觉得腻,反而好闻得要命。
他呆愣地凑近闻闻,发觉这就是余照身上的香味儿,原来她身上散出来的味道是沐浴露的。
九月金桂。
他珍惜又欣喜地闻了好一阵,呲着牙傻乐。
揉搓成泡沫涂到自己身上,被氤氲水汽那么一蒸,恍惚有种余照正在自己怀里的错觉,他莫名其妙红了耳朵,洒下来的热水倒像是来给他降温的。
从来没干过这样频繁大量胳膊发力的工作,再躺回被窝里,胳膊都在控制不住发抖。
“你怕什么喽?她要是不听话,扇几下就老实。”
盛寻对面的男生叫于洋,跟下铺的刘志勇是老乡兼同学,结伴来打工的。
此刻两个人并排坐在下铺刘志勇的床位上脱鞋,将拽下来的黑色袜子随意地往栏杆上一搭。
脚踩上梯子,有种黏腻又奇怪的嘎吱声,于洋边爬边继续讲着“降服女朋友”的话题:“她要是敢还手,你就更使劲扇回去,压住一次就好了,以后保准不敢闹了。”
盛寻眉头一拧,连忙在被子里翻个身,背对让人听了就恼火的话。
【方便打电话的时候告诉我。】
他抿抿嘴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晚上九点半,这么晚了她会不会睡觉了?可他现在真的很想跟余照说说话。
所以他眼含期待地回复:【我收拾完了,现在可以打电话,你方便吗?】
余照的电话几乎是下一秒就打过来了,盛寻高兴地拽过被子,将自己藏在被子里说话。
她的声音压低,有点做贼心虚之感,让盛寻也不由得小声回复:“你偷偷给我打电话吗?”
“嗯,今天怎么样?习惯吗?”
那一瞬间,脑袋一直绷紧的弦松动开来,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感觉消失,他与这世界的所有情绪联系都在听到余照声音的那一刻复位,这样的安心让他缓慢在被子里闭上眼睛,所有的感官只剩下接收余照声音的耳朵还在坚守岗位。
“不累,挺好的。”
“你说话的声音都蔫了。”余照应该是翻了个身,声音突然离得很近,让他心弦一颤,“困了就早点睡吧。”
“别,我想跟你说话。”他可怜巴巴的,“别挂电话,行吗?”
“明天几点起床?”她那边窸窸窣窣的。
“应该是六点半吧。”盛寻皱着脸想一想,“七点吃饭,八点到岗,还能再打一会儿电话。”
“你寝室的人都不困吗?”
盛寻吸吸鼻子,将脸抬起来一点,细听寝室里打闹的动静:“他们还玩着呢,要不也得半夜睡。”
他把脸压回手机上,小声讲:“这里的人说话我听不懂。”
“方言听不懂?”
“嗯。”盛寻补充,“叽里咕噜的,我最开始还以为他们说外语。”
余照笑出声,清脆悦耳,听她开心盛寻也闭着眼露出淡淡微笑:“真的,根本听不懂。”
“你那里天南海北的人都有,各自说各自的方言,大家都会普通话的,有事儿就普通话说嘛。”
“嗯,差点忘了,要给你检查今天的背课文成果。”他与余照约定好,提前背下半年的课文,过长的诗就一天背一小段。
盛寻察觉到微微的窒息,于是撑开点被子放氧气进来供自己呼吸,清清嗓子:“..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1]
“背得还行吧。”余照评价,“但你有个发音错了,是qiang子无怒不是jiang。”
“是么。”他揉揉眼睛,后知后觉余照在跟他同进度一起背,知道他即使背下来也是囫囵吞枣,余照开始逐句给他讲释义。
“..所以这段感情从一开始就能预见悲剧收场。”
不要,他的思维涣散,不要悲剧收场。
余照的语调舒缓,让他不由自主地眼皮越来越沉,昏昏欲睡,所以也没注意到余照那边许久没讲话。
“晚安。”
轻柔的语气如同羽毛,轻轻拂过他的脸颊,盛寻小小哼了一下,就陷进了疲惫的睡梦里。
电子厂双周发一次工资,临近新年,厂领导决定1月24号,也就是除夕的前一日,提前结算工资。
向着17岁进发的年纪,他每天早八晚七,除了午休时间,整日被困在流水线上十个小时,11天,换来了手边的1760块,还有额外的300块过年福利费,还是第一次赚到这么多钱,心情复杂。
“妈,我发现个事儿。”盛寻趴在枕头上,边拽枕巾上的线头边讲,“进厂之前不是做了个体检吗?上面写我的血型是B型,我记得初中,我问你们,你们说我是O型的。”
“是么?”牛翠英不耐烦地啧一声,嗓音逐渐变高,“那就是我们记错了呗,清河这破地方验血型验错了多正常啊,感冒都不一定能治好,你说这干什么?”
“是是。”
盛寻尴尬隔着电话笑笑。
“你是不是发工资了?发多少钱?”
他用空闲的手揉揉鼻子:“一千五百多吧。”
“那今天就去找个银行打回来一千五,别一天天不长脑子!写银行账号的时候瞅着点。”
“妈,”盛寻犹豫,“我能留下来点吗?”
“你买什么?你在那供吃供住的,有啥花钱的地方?”
“我就是想手里有点富余。”
“你一个小孩存什么钱?打回来我给你存着,用钱你跟我说,我再给你打。”
牛翠英语气强硬,不容置喙,这种时候他就要乖乖听话,再说上一句,他妈就要开启暴走模式了。
明天就是除夕,街上的人行色匆匆,脸上却都洋溢着新年即将到来的喜悦,他被路边音响里放出来的祝歌感染,也没头脑地跟着哼了几句。
置身人群里,热闹过后,只剩怅然。
因为他失了约,不能跟余照一起放烟花了。
订单暴增,电子厂新年不停工,自愿加班的话,工资是平日里的三倍,寝室除了他,对面的于洋也同样留了下来。
他仰头瞧瞧商场外的大屏宣传广告,被绚丽繁复的画面和动感节奏摄取几秒心神,随后吞咽一下口水,头一次顺着人群走进去,踏上光洁瓷砖的那一刻,只剩满心的胆怯。
彩妆柜台排列整齐,盛寻将目光落在覆上防尘塑料膜的精致黑色方盒上,看到四位数的价格不免心惊。
“你好,需要什么我给你介绍一下?”
他把手伸进兜里,握紧自己仅剩的550块,同时也握住了自己的安全感。
“我想买口红。”
“好的,请到这边来。”导购笑容不改,“想要什么色系的颜色呢?”
“橘色的。”他用手捏着鼻梁,又不确定,“橘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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