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得到原物她能开怀,也不枉他耗费这么多功夫。
李正玉沉默了半晌,那枚玉佩本该好好地躺在墓里才对,盗墓贼真是该死。
见李正玉没有回应,李元辰继续说道:“宝塔山旁那块地的事最近闹得沸沸扬扬,我在兰省也有所耳闻,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沈清石的家伙简直就是一条疯狗,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咬着你不放。”
其实他是想问自己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如果李正玉不需要的话,他不会贸然插手,依他对李正玉的了解,这样反倒会惹得她不快。
李正玉一句废话应付了过去:“我自有打算。”
“老爷子打电话叫我回去参加你父亲的葬礼,我听他的意思,如果你不准备办的话,他就要另找人来办了。这样也好,我想借着这个机会回来一次,我已经许久没有见到你了。”
看来李老爷子到底还是心软,不忍心自己的大儿子就那样葬身大海。先讲此事告诉李元辰,是在敲打她?
脑海中思绪一晃而过,李正玉道:“你虽比我大一些,但我一直把你当做晚辈来看,你有这份回来孝敬我的心,我当然欣慰。”
李元辰不是生来就能独当一面的,他也有羽翼未丰、举棋不定的时候,在有些方面,她确实算得上是他的领路人。而且她的心理年龄摆在这里,说把他当成晚辈,倒也不算侮辱他。
这次轮到李元辰沉默了。
他知道李正玉在情爱上向来有些迟钝,可她长了一颗七巧玲珑心,再迟钝又能迟钝到哪里去?
上一次,他不过是在谈话中稍有些情难自已,便惹得她不快,第二天便传出了她夸赞他是“李家麒麟儿”的事。
世人皆道这是李正玉对他的偏爱,只有他清楚,这是长辈的语气,是她在点他。
“李家没有那么多规矩与讲究,即便是老爷子,也未必会阻拦。”李元辰轻声道。
李正玉冷笑:“你想的有些太远了,我才是第一个不愿的那个人。好了,我要休息了。”
没等李元辰回应,李正玉便挂断了电话。王雪莹在她接电话的空档已经准备好了热水,她起身朝浴室走去。
泡了一个小时的澡,不知为何反倒没有了睡意,李正玉草草吹干了头发,回到清静阁处理公务。
已经到了李正玉平日里休息的时间,但王雪莹不敢开口劝她,只默默立在一旁为她添茶倒水。
清静阁中陷入了长久的寂静,李正玉的一声长叹打破了沉默:“锦书真是体贴我,什么都帮我做好了,我安排好的人都没有用武之地了。”
王雪莹还以为小姐是因为李元辰的事心绪难平,没想到是为了李锦书。也是,李家虽远远算不上人丁稀薄,但上一代人死的死、废的废,这一代得用的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就只有一个李元辰。
李锦书自几年前开始崭露头角,小姐从那时起便对她多了几分看重。
可她却辜负了这份看重。
李正玉按了按太阳穴,她倒算不上愤怒和心寒,只是有些失望罢了。
原身被送到精神病院主要是她父亲和沈清石的锅,无论是依据剧情,还是依据她从原身的记忆中得到的信息,都能发现李锦书在其中确实没有问题,她不过是答应了一个以前有过婚约但已经解除了的男人的追求罢了。
原身对李锦书这个女主也没有多少负面看法,并没有将她列为复仇对象。
李正玉几年前发现了李锦书在商业上有一些天赋,虽然没有花大力气去培养她,但确实给足了发展空间,喂了不少资源。
没想到李锦书竟和沈清石勾结在了一起,实在是让人不得不怀疑她的智商,连风向都不会看,和沈清石一起入了套。
李正玉此次给沈清石设下的套很简单。
自从与她退婚后,可能是觉得伤到了自尊,沈清石总是想方设法在她这里刷存在感,李元辰的那句评价不错,他确实像是一条咬着人不放的疯狗。
沈清石前世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为了在不损害自己形象的前提下与原身解除婚约,不惜与李父共谋将原身送进精神病院。
就算他安安分分的,李正玉都不可能放过他,更何况他跳得那么厉害呢?这么多年下来,他从来都没有在李正玉手里讨过好,却屡败屡战,愈挫愈勇。
伤不到人,恶心人。
所以,李正玉准备再给他来一记狠的。
她很早之前便放出了传言,传言中,根据她平日里最信任的风水大师的说法,宝塔山旁的那块地是一块可以兴旺李家的风水宝地。
她在别人提起此事时口风很紧,一副不置可否的态度,但如果人们认真探查一番她私底下的动作,又能发现她对这块地势在必得。
宝塔山确实风清水秀,但没有人相信李正玉想要拿下那块地只是因为风水大师的一句批语。纵观这么多年来李正玉的行事,她可谓是不见兔子不撒鹰。
李家只有一家公司涉足房地产,摊子铺得并不大,走的向来是稳准狠的路线,大多数人都认为李正玉看重的地必定有其独特之处。
在李正玉的暗中推动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风水大师的批语可能只是她设的障眼法,一方面劝退那些本不愿与李家作对的人,另一方面麻痹潜在的竞争对手。
这快地,绝对不普通。
第32章 听说家主爱慕我(五)
李正玉没想到, 她才抛下鱼饵没多久,沈清石就上了勾,这家伙简直是记吃不记打,都踩了那么多次坑了, 还是不长记性。
她更没想到, 李锦书勾结外人, 也一起掉到坑里去了。她原是打算过段时间将房地产公司也交给李锦书运作的,倒是不知道沈清石能给她多少好处?
这样也好, 她原本选定的“勾结”沈清石的人倒是不用出马了。似乎在上一个小世界便是如此, 所有计划她只用起个头,接着便会有人莫名其妙帮她完成。
发现李锦书吃里扒外后, 李正玉有意无意地向她透露宝塔山附近是下一步市政规划的重点, 想必沈清石现在也已经得知此事了。
宝塔山旁的那快地确实不普通,也确实是一块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乾太祖和新惠宗都在里头埋着呢。
沈清石拿到了这块地, 想必会很惊喜吧。
这一世李正玉很少熬夜,但今天她忙到了深夜, 直到十分疲倦了才回卧室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李元辰的人便将玉佩送来了,李正玉不用仔细辨认, 刚一入手,便知道确实是上一世的那一块。
李元辰说得轻巧,似乎没有花太大力气便得来了,但这毕竟是新朝年间的东西,哪怕在典籍上未有过记载, 没有两代帝王给它抬身价,恐怕拿到手也得付出不少代价。
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一个星期, 她便知道了这一世与上一世是同一世界的不同时间线。此时将她与朱庭瑄共同的遗物攥在手中,那种感受更是难以言喻。
时光流转,沧海桑田。有些人、有些事,她其实已快要忘却,但这块玉佩却是她把玩惯了的。
李正玉今日要回李家老宅,她穿了一身浅灰色的长衣长裤,由于材质原因,倒是不觉得闷热。
她前两世少年的时候喜欢穿红衣华服,后来可能是心理年龄大了,爱上了素净些的颜色,哪怕如今重回少年,服饰也以黑白灰为主。
李老爷子身体勉强算得上硬朗,每日都要早起晨练,李正玉回到李家老宅时刚好赶上饭点,因为提前打了招呼,桌子上的菜倒是有一半都是她惯常爱吃的。
吃完饭,两人一同来到书房。与完全仿古的愚园不同,老宅的装潢更偏向新中式,书房古朴而大气。
老爷子依照惯例只询问她的身体和饮食,没有过问其他,但李正玉还是将最近手头上的事和自己下一步的规划挑能说的说了。
“你父亲和你二叔都是不成器的,你为这个家也是操透了心了,照我的想法,你父亲的葬礼就让我派人去操持吧。他小时候待在老家,没有在我和你奶奶身边长大,这才养成了那荒唐又疏狂的性子。”
“如今想来,其实是我亏欠了他。”
李正玉道:“能得爷爷记挂,若父亲在天有灵,想必会潸然泪下。”
她这次打算顺着李老爷子,不准备阳奉阴违,她行事虽然毫无底线,但李源人都死了,放他一马,让他入土为安也无妨。
“外界的传言,我有所耳闻,有些话实在不好听。你怎么不派人澄清?平白担了虚名。”
李正玉一时间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传言,无论是把在李家内斗中失败的父亲和二叔送进了精神病院,还是准备把自己父亲的骨灰撒进大海里,都算得上是大逆不道的恶行。
类似这样的事,这些年来她还做了许多,只是没有流传得那么广罢了。
思索了一瞬,李正玉轻叹一口气道:“我们自家人知道父亲和二叔确实有精神疾病,外人可不知道,若是澄清了反倒不妥,以后李家人还要不要走仕途?实不相瞒,外头那些风言风语那般甚嚣尘上,我也是添了一把火的。”
准备把李源的骨灰撒进大海这件事,就当没有存在过吧。李老爷子的座右铭不就是“难得糊涂”吗?
“你啊!他们说你心狠,其实你最是心软,只是对自己狠罢了。”李老爷子似是感动至极,也不谈正事了,又闲聊了些家常。
饭后半小时,佣人端来了水,李老爷子小口慢咽,喝完之后便到了他午休的时候,李正玉也回到自己在老宅的院子休息。
她不知道她的那些话李老爷子是真信了还是假信了,这不重要,她如今已是家主了。
她也没有说假话,她怎么可能狠心到把没有病的亲人关进精神病院呢?那两人确实得了精神疾病。
前世没有,这一世却得了,世事无常,真是可怜。
不知是巧合,还是李锦书知道了今天是李正玉回老宅的日子,下午的时候她也过来了,先是拿着新买的紫砂壶去问候了老爷子,接着便携着费尽心思才得来的名画直奔李正玉的院子而来。
李正玉待她的态度既不疏远也不热切,少了几分待后辈的意味,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审视。
她率性而为,随手敲打了几下,也不怕李锦书察觉到什么坏了计划。
这么多年来,她给李家人留下的印象与其说是城府深,不如说是喜怒无常,莫说是敲打,哪怕突然给人一刀,恐怕也没人会觉得突兀。
半个月后,宝塔山旁那快地正式拍卖,李正玉“败北”,沈清石入套。
谢家老宅。
谢流云端着姿态,一副沉浸在谢混的琴声之中的样子,其实心思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今天是他来的不巧,佣人也不知道提醒他一下,小叔弹琴的时候,最讨厌有人在他旁边了,但现在退出去只会显得更尴尬。
好在,这一曲快要收尾了。
弹完一曲,谢混转头望向静静站在那儿的谢流云,温声道:“你姐姐有正事要忙,没必要回来,你也不知道劝劝她。”
谢流云一听便知道谢流岚从兰省回来的消息没有瞒住,闷声道:“姐姐说她要亲自回来请罪,现在人已经在飞机上了。”
谢混没有显出失望的样子,说道:“不怪她,她人就在兰省,我害怕错失先机才委托给她去办,其实我应该自己赶过去的。”
听谢混这样说,谢流云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了那枚玉佩对他有多重要,心中更加气馁:“李家那个李元辰对杜先生有救命之恩,即便姐姐已经得您允许许下远超那枚玉佩本身价值的钱财与资源,依旧没能争过他。”
潜台词便是,你赶过去可能也没什么用。
谢混垂头默然不语,过了半晌才道:“那枚玉佩对我来说是无价之宝。”
从儿时起,上一世的经历便时常入他梦中,他如疯魔了一般在这千年后的尘世追寻着她留下的痕迹。
说疯魔,其实是很恰当的。还记得他八岁的时候,李家大房新得了一个女儿,起名为李正玉,那个孩子满月时他便跟着父母去看过,甚至怀着奇特的心情等待着她长到了七八岁。
她背着书包上小学的时候,他曾在路边的车内看过她几次。
他知道他在期待什么,但事实证明妄想便是妄想,那个脸蛋瘦削、有些怯懦的小女孩与他的温如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他终究是被孤零零地抛在了这世上。
后来,灰心失望之下,他已不敢再去见那个孩子,连有关她的消息也刻意回避。
但有些传闻是避无可避的,这个李正玉极有手段,倒是与她肖似,只可惜,终究不是她。
谢流云料想虽面上看不出,但小叔此时必定很颓丧,据说这半个月以来,他一直将自己闷在屋里。
为了转移一下小叔的注意力,他便坐到一旁的座椅上聊起了最近听到的趣事。
聊着聊着,便聊到了宝塔山旁那块地拍卖的事儿。谢家虽没有涉足房地产行业,但此事沸沸扬扬,他便也有所耳闻。
虽然不知道谢混是否听说了此事,但他还是用诙谐的语气将来龙去脉细细说来。
“沈清石与李家那一位对上的时候总是处于弱势,没想到这次却是赢了一局。李家那位此次倒是难得在态度上对他重视了几分,还放了一句话出来呢。”
谢流云话说到一半时,谢混那向来温和又冷静自持的神情便有了动容。等听到李正玉在此次拍卖中失利时,他的手都因过于激动而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说了什么?”谢混起身快步来到谢流云面前,他那双向来古井无波的眼睛此时燃烧着能将人吞噬殆尽的火焰。
“恭喜沈家少主得偿所愿,不过千万不要忘记了,死得其所也是得偿所愿的一种。”
谢流云吓了一跳,呆愣了片刻后才回答道。他这个小叔向来沉稳冷静,七情六欲少到近乎没有,这么多年来,只见他在那些古董文物上执着过,哦,还有那个《乾元秘史》。
他哪里见过小叔现在这副模样?
明明这话是从谢流云口中复述出来的,谢混却仿佛可以想象到李正玉说这句话时的模样。
他身形踉跄,眼泪悄无声息地滑落,不顾一旁目瞪口呆的谢流云,一边流泪,一边笑出声来:“是她,一定是她,这个世界上,只有她知道。”
他也听到过不少传闻,就像谢流云刚才说的那样,沈清石对上李正玉的时候没有赢过哪怕一次,他屡战屡败,搞得沈家元气大伤,不少沈家人都对他有了微词。
沈清石自以为赢了一次,李正玉却说他是“死得其所”,这是因为她知道那块地会爆雷。
那是新惠宗陵寝所在之处,是上辈子的他本应长眠之地。
再想到那块被李元辰夺走的玉佩……他已经查证过,杜先生并不知道那块玉佩曾经被两代帝王佩戴过,那玉佩能得他看重是因为年代久远且品相不错。
杜先生在兰省能量很大,但李元辰为了那块玉佩,愿意用救命之恩去换,这是牺牲了本可能有助于他仕途的机会成本。
李元辰是李家人,自然唯家主马首是瞻,这个世界上除了他的温如,不会有别人能明白那块玉佩所代表的意义。
她是否也忆起了前世?她上一世终身没有婚嫁,这一世又愿意将玉佩找回,她对他想必并非全然没有情意。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那些记忆的,他们又错过了彼此多久?
上辈子,他有许多憾事,但唯一不后悔的便是爱她。
谢流云一边递纸,一边试图扶起谢混,却被他挥开了手。
“我要去见她。”
见谁?谢流云见向来温文尔雅举止得体的谢混随意抹了抹眼泪,大步流星向外走去,不由一头雾水。
第33章 听说家主爱慕我(六)
今日阳光正好, 李正玉却嫌晒得慌,将门窗紧掩,在清净阁中练字。
王雪莹推门而入,轻声道:“谢家家主想来拜访您。”
李正玉抬头, 皱眉沉思片刻, 他与谢家这位家主向来没有交集, 甚至连面都未曾见过,这拜访有些太过突如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