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萦低头从被自己拆解得乱七八糟的附件里随便抓了一把，仿照听到的机械音念道：“发布任务，顺利入职神女峰，积分五百。发布任务，顺利认识同事超过三人，积分五百……发布任务，尽快安顿新居所，积分五百。”
一时间叮叮当当的提示音响起，流时傻了眼，差点跳脚：“系统！之前我豁出命潜入长老洞府偷柬贴，你也才给我一百的积分！”
现在怎么突然一夜之间大派送？
“一共两千六百三十二。”聂萦不由分说地做了决定，“都已经给你兑成功法了，快！马上学起来！”
流时捂着头发出一声惨叫：“啊！你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歹抽一百出来兑换个冰肌玉骨啊！”
第133章 你的命书
华师姐说到做到, 等流时卷着行李在最靠近魔界的那座小山安顿下来的次日，她提着一个暗红色柳条儿编的网兜登门，网兜里是一团左冲右突的混沌之气。
这柳条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竟然能严丝合缝地兜住气体, 毫不外泄。
“这是魔界送来的精纯之气, 据说采自裂缝深渊内部，极易转化, 一团胜十团。”华师姐又将额外的玉简交付, “血云宗基础功法。”
说着，她探询地看向流时：“魔界方面倒是很感兴趣, 你一个修仙者，怎么在生死关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如何转化混沌之气为魔气呢？”
流时含糊地说：“我以前遇到过魔修，他们提起过这个法子……不是什么秘密。”
华师姐抚掌而笑：“原来如此！年少时结下的机缘倒是无心栽柳成全了你。”
她交付完毕, 叮嘱了几句诸如‘要好好修炼’‘每日摘花的任务不得疏漏’之后，就御风而去。
流时提心吊胆地问聂萦：“她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好问题！”聂萦赞同，“我也在想，我是怎么会知道如何转化魔气的呢？”
毕竟当时这心决就突然出现在神识里了，说起来，突然出现的东西还挺多的。
聂萦更好奇了, 她只知道自己不是个机械废墟出产的系统, 那自己到底是什么呢？
“怎么啦统子，你是系统啊，你当然无所不知的。”流时只以为她在调侃, 神识探入玉简, 开始修习血云宗基础心法。
但事实证明, 弃仙修魔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流时本身的资质很一般，灵根驳杂, 不然也不会修炼十年还是炼气三期，聂萦就很奇怪她为何不找系统兑换些改变自身资质的丹药，反而一心一意盯着什么‘冰肌玉骨’。
流时把暗红色网兜放在室内，盘膝打坐修炼，但一天之后，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她的小屋在半山腰，此时正是春光灿烂，各路灵花仙草长得郁郁葱葱，不用多做打理就繁花盛开，每日采摘一篮子拿去山□□任务可以说是轻轻松松。
但是第二天清晨，她步出小屋的时候就大惊失色，方圆二里地的花草颓然枯萎，甚至脚下的土地都不像昨日那么肥沃黝黑，变成了干巴的褐色。
“这是怎么回事！”流时尖叫出声，手忙脚乱地往前疾奔，快爬到山顶的时候情况才好转起来，有足够的花够她今日交差了。
“啊。”聂萦凉凉地说，“好像是你昨天修炼的时候不专心，混沌之气外泄了呢。”
流时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我是第一天修炼……我也不知道啊，送来的修炼心法上没写这一条。”
“人家当然不用写，你也不用脑子想吗？”聂萦几乎要破口大骂，“魔界之所以一草一木都无法生长，是为什么？那是因为裂缝无时无刻不在往外喷吐混沌之气！”
“你就会骂我，你倒是替我修啊！”流时抹着眼泪，手忙脚乱地摘花，委屈得一肚子苦水，“再不然，你发布个任务给我，让我赚点积分花花。”
聂萦冷哼一声：“好，只要你今天修炼过程能精准地转化魔气不外泄，就给你一百积分。”
“早说嘛。”流时又高兴起来，手脚麻利地把装满鲜花的篮子送到山下集合地，把它放在一个显眼的位置，“你等着，有积分我就有动力。”
可事实上，有了积分她也没办法完成，第三日，半座山的花草树木都枯了，本来苍翠挺拔的青山变成了半边秃。
这样的异状，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华师姐一大早就赶过来布下了防御结界，确保混沌之气不外泄之后，有些失望地看着她：“你入门试表现十分优秀，我以为区区转化之法对你更是不在话下，怎么……”
流时有苦说不出，她哪里敢说入门试是系统替考的。
只能憋屈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华师姐叹息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温言安慰：“修炼途中有些坎坷，人之常情，只可惜我们心法不同，没法帮助你，只能靠你自己了。”
她话锋一转，稍微严肃了一点：“每日的工作还是要完成，身为神女峰侍女，供奉上绝不得马虎。”
送走了华师姐，流时坐在小屋门口，看着半座秃山，欲哭无泪，在识海里问聂萦：“统宝，要不然你替我修炼吧？”
聂萦无情地拒绝了她：“我只是一个系统，我没法修炼。”
这话没错，但是聂萦隐藏了一个事实：流时的修炼对她其实大有益处。
流时在入门前三天专心修炼，增长的灵力就让她的神识之火凝实了一些，所以后来才能在容敏偷袭的时候短暂夺取了流时的身体控制权，而流时开始修魔之后，她更是得劲！
当第一缕魔气进入流时的经脉，聂萦就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一直以来苦苦寻找的东西，她如饥似渴地吸收着，恨不得流时不吃不睡不工作，每天只要专心修炼就好了。
“但是没关系，我可以教你。”聂萦信心满满地用大叶子拍着花瓣，“宿主，等你修魔成功，好日子就来了。”
其实她很不以为然流时非要当什么侍女，甚至都不该留在神女峰，既然修魔了，拍拍屁股直接跑路去魔界多好，那里无穷无尽的混沌之气，随便吸！
等功法大成，一统魔界，区区仙尊谢玄素还不是手到擒来？到时候要他圆他就圆，要他扁他就扁，要他陪睡又有何不可？！
聂萦畅想着，花瓣边缘挂着可疑的液体，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流时都有些害怕了：“系统你没事吧？别还没等我修炼你就入魔了啊！”
“胡说！什么我入魔，你才是魔修呢！”聂萦兴奋地搓搓大叶子，“快点，修炼！”
流时静下心来，磕磕绊绊地修炼，但进境缓慢，甚至比不上他前期修炼丝雨心决的时候。
就在她又一次失败，甚至大周天都不能内循完成之后，聂萦把大叶子抽得啪啪响：“为什么！？”
流时有气无力地辩白：“我才修几天……稳不住是应该的。”
“什么应该？你现在只有修魔这一条路了，我还以为你会孤注一掷，全身心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结果呢？这是你真正的水平吗？你就是不努力！”
流时被她在识海里一通乱吼闹得头脑昏呼呼的，暴躁地也叫了起来：“你住嘴！成天就知道让我修炼修炼！我来神女峰是为了修炼吗！？”
聂萦一下停住了，讽刺地说：“是啊，你来神女峰是要做仙尊夫人的，那为什么仙尊就要娶你呢？你什么都没有，连修炼都落在别人后面。”
流时一下被戳中了痛处，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那还不是因为你？！谁叫你让我修魔的！明明……明明华师姐会来救我的，如果我不修魔，我现在就能住到内里的山上，甚至……可以去神女殿奉香，就算、就算不行，我每日摘的花也都会是最美最大的，仙尊一定会注意到我，现在可好，全都完了！完啦！”
聂萦冷冰冰地说：“我不教你修魔，你早就死了。”
“对啊！我死了你也活不了，所以你不敢冒险，你想活下去就坑我，你问过我吗！万一我宁可死也不愿意当个魔修呢？”
聂萦很久没有说话，流时发泄完情绪之后，有有些后悔，小心翼翼地问：“系统？”
“我在推演。”聂萦从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附件里挑挑拣拣，终于拼凑出了一些东西，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丝毫没有因为流时的冒犯而动怒，“你想听吗？”
流时咬着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你说吧。”
“你的命书……如果没有系统帮你改命，此刻你应该留在宗门专心修炼，二十年之后会突破至筑基期，你师父对你很看重，在你一百二十岁的时候你将接掌宗门，成为宗主。”
流时脸上逐渐浮起讽刺微笑：“所以呢？”
“你本该有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所以呢？！”流时重复着，笑得前仰后合，“系统，你是见过我的宗门的，只有一座山，和人界甚至没有结界隔绝，根本不用登仙台，山下打柴的打猎的一抬脚就能上山门喝茶唠嗑，整个宗门满打满算二十个人，师父三人，内门弟子五人……平时我师父正眼都不看我一下，完全把我当杂役用，他会让我继承宗门？那肯定是其他人都有了好机缘，把这个破地方给甩啦！所以才会轮到我这个他们眼中的弃子来顶锅。”
流时的眼睛闪着憧憬的光芒，梦呓地说：“统子，那时候我们俩多好啊，是你告诉了我，我的命运不止如此，外面有更大更美的世界，你能帮助我走出去……我相信了你，我也确实走出来了。”
她低下头，眼泪滚滚而落：“而现在你在干什么？你是想让我后悔吗？那我告诉你，我不后悔，我从大山里走出来，走到神女峰，已经是我一生之幸。”
聂萦不觉得感动，反而更困惑了：“那你为何不专心？须知修魔亦有通天大道。”
“可是我总觉得，我越修魔，就离仙尊越远。”流时眼中一片迷茫，“不也是你说的吗，何须努力，只要接近仙尊，让他爱上我，他自然有无数天材地宝捧到我面前来，到时候什么丹药法宝没有？自然能护我一路坦荡。”
聂萦总觉得自己神识里模模糊糊似乎真有这么一位满身法宝‘仙尊夫人’的印象，但是想抓住细节的时候又消失了，她甩了甩大花瓣，不容置疑地说：“那是过去的我，升级之后的我主打一个自立自强的路线！”
流时被她噎得没话说，刚想软磨硬泡再从系统手里抠点积分出来花花，就听到外面一阵呼啸，有人御风而至，暴怒地在门外高喊：“流时！滚出来！”
第134章 仙尊来了
流时迷茫地打开门, 迎面撞上一个怒气冲冲的小姑娘，穿着统一的青色衣裙，袖口上光滑无纹，应该是和自己同期来的……谁呢？
不怪她脸盲认不得人, 实在是这一批人大多都是照着神女的模子选的, 脸高度重合，再穿上统一的青衣, 就更认不出来了。
“道友, 何事发怒？”她皱了皱眉头，有些不高兴, 但想到自己势单力孤，不宜翻脸，还是好声好气地问。
没想到小姑娘压根不买账, 听见之后更加气得脸都青了，劈头就骂：“你这个暗地里使坏的小人！装！还搁这儿装个大头蒜！”
看到流时一脸诧异，她怒冲冲地把身后拎着的篮子往地上一扔，嘶声怒吼：“是不是你干的好事！？一定是你！”
用来盛放鲜花的篮子也是灵器，看似小小一提，实际非常能装, 此刻被翻了个底朝天, 里面装的鲜花一股脑儿全掉在了地上，堆了半人高——
却都是边缘已经开始枯萎变黑的残花，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道, 和本来花朵的香气交杂在一起, 令人作呕。
糟糕！流时突然想到自己今日份的花也放在山下, 不知道有没有事……
她的沉默被小姑娘认作心虚，气得破口大骂：“你自己闯了祸, 被发配到这边缘地区，就看我们不顺眼，想害我被华师姐责骂，发还原籍是吧！？”
流时猛地抬起头来辩解：“道友别乱说！不是我干的。”
“除了你还有谁！”小姑娘的手指头差点戳到她鼻子上，火冒三丈地看了看四周，小屋周围的花草死光了还没来得及重新种，显得份外凄惨，“你练功练得花草都枯萎了，自己交不上差，就拉我们下水！？”
她脸色又一变，阴阳怪气地说：“哦，当然不是你啦，今日所有的花篮都是这样，你要害人，怎么会连自己一起害呢？说！你是不是早就打算这么解释？“
流时：……我还什么都没说。
“丁道友，不可莽撞。”背后一声制止了小姑娘，宁霜脚下生风，匆匆而至，眉头紧锁，手里提着的几个篮子，全都是装着已然开始发黑的花。
流时眼睛都要鼓出来了，难以置信地问：“都……都烂了？”
宁霜心情沉重地点点头：“今日的供奉不能按时完成，我们大家都讨不得好处，与其在这里追究责任，不如赶紧去补摘一批。”
“宁道友，此言差矣！”丁姑娘不依不饶地说，“祸头子没拔除，我们再摘一批又有什么用？万一到时候又烂了怎么办？”
流时本来已经伸手去接属于自己的小篮子了，毕竟作为殿外侍女，每日唯一工作就是摘花，完不成要挨罚的。
但是听到丁姑娘如此说，她的火气也上来了，冷笑一声：“你就认定是我干的？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到华师姐面前去分说个清楚！我放下篮子就走了，分明是你们后面有谁故意下的黑手，贼喊捉贼！”
“你！”丁姑娘的手又差点戳上流时的鼻子。
聂萦在识海里沉声指挥：“打开！再敢指着你，就给我狠狠打！”
流时得了系统的指令，信心满满，一巴掌把丁姑娘的手扇开，竖着眉毛：“说不过想动手！？”
她作势捏了个法诀，丁姑娘想起入门试时候她丝雨成针戳穿青石板的修为，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好了！”宁霜不耐烦地打断她们，“今日有贵客下降，你们还在这里吵吵嚷嚷，到时候耽误了神女峰的供奉，大家谁也别想脱身，手拉手滚回宗门去好光荣的吗？！”
她沉着脸把篮子一边一个塞给二人：“都给我去摘花！”
丁姑娘噘着嘴，却也不敢多说，流时松了一口气，也伸手去接篮子，心里想着：那要快一点了，她山上的花本来就不多。
万万没想到，就在她走上前，接过篮子的同时，丁姑娘突然尖叫起来，就连宁霜也一脸愕然地看着她——
不对，是看向她身后。
流时学聪明了，并不敢回头，反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两人，生怕她们暴起发难，再来一次上次容敏柴小玉合伙刺杀她的事件。
“你，你房间里有什么！？”丁姑娘脸上的恐惧却不似做假，她后退几步，转身就跑！
果然出事了，聂萦在识海里急促地警告：不好！混沌之气泄露了！
不用她提醒，流时此刻已经从眼角余光看到一团纯黑的气体从背后遮天蔽日地袭来，仿有生命一般，把小屋和周围的一切包围在其中，肆无忌惮地往外蔓延，好端端的青山绿水顷刻间被染上了淡淡的黑气，远处的花草肉眼可见的枯萎了下去。
完蛋了！她脑子里全是空白，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混沌之气的危害不用多说，她练功泄露那么一丝半点，就够半座山寸草不生。
这……这是多少啊？！流时简直要绝望了。
宁霜一抬手招出了灵剑，跳上去，还伸手来拉她：“流道友，快上来！ ”
丁姑娘已经逃得不见踪影，身上叠了好几层符咒的光华。
“快啊！”宁霜催促。
流时深吸一口气，毅然决然地一转身，头也不回地扑入了混沌之气最浓厚的中央，她的小屋子。
不管谁干的，祸头子是她放在屋中的一兜子混沌魔气，她就得去想办法解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