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敏起初并未把流时放在心上,冷冷一笑,灵力驱动之下,匕首周身陡然涨起一寸的寒光,锐利如实体,向着流时的脖颈抹来。
聂萦完全是凭本能作战,灵活地抬剑挡住,却不料流时的灵剑实在太低级,被匕首的毫光一扫,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剑身上横生裂纹,眼看就要毁坏。
容敏脸上的笑还没完全浮现,就看见面前的‘流时’果断地一振灵剑,啪地一声,直接将其断为两截。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断剑已经被‘流时’的灵气裹挟,狠狠地刺入了她的肩头,深至没入!
容敏疼痛之下,向后踉跄了两步,脸孔更加狰狞,抖着手从怀中摸出一样斑驳的法宝,就要全力施展。
而刚才流时的身体吸入了太多毒雾,此刻也是踉踉跄跄,聂萦刚准备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弄死容敏再说,就听见背后柴小玉的惊叫:“天啦!你们在干嘛!?”
流时此刻犹如惊弓之鸟,在识海里大叫:“别信她!她说不定也是一伙的!”
聂萦一回头,正迎上满脸惊讶的柴小玉,容敏半身染血,粗鲁地暴喝一声:“没你的事,滚开!”
柴小玉脸上青红交加,突然一跺脚,抽出灵剑迎了上来:“流道友,我挡着她,你快跑!”
说罢,她直接越过流时,向着容敏就迎了上去。
柴小玉经过流时身边的时候,聂萦还警惕地倒退了一步,没想到她真的不是对着自己来的,反而和容敏打做了一团。
此时这具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聂萦不得不退了出来,又把操控权交还给流时。
而流时回到身体的第一件事就是拔腿跑路,聂萦遗憾地建议:“其实应该趁机干掉容敏的。”
“我快不行了……”流时咬着牙强忍浑身经脉撕裂的痛苦,带着哭腔说,“只能对不起柴道友,希望她平安无事……”
好恨啊!宁霜万冰这两个最强战力跑哪儿去了,来个秦桑桑那样财大气粗符咒论叠装的白富美也行啊!
自己浑身上下除了一柄低级灵剑,连颗解毒丹都没有。
只希望自己能在晕倒的时候跑到安全距离——
流时刚想到这里,就觉得脚下一空,好像踩穿了什么薄薄的一层……身体失重地向下落去,她手疾眼快,最后关头伸出双手,深深日插入了地面之中。
此处是魔界,土壤早就被消耗殆尽,她的十指插入的是坚硬的石头,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好容易稳住身体的流时来不及细想在琉璃火宫殿门口怎么会有一个大坑,就惊恐地发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脚下呼啸而出!
黑色的,浓郁的,仿佛有实质一般的气体……顷刻包围了她的身体,更向天空中喷薄而去。
和旁边宫殿上熊熊燃烧的火焰交织在一起,黑红相间,形成一道诡异的风景。
流时心知不妙,但十指连心,疼得发抖,勉力维持身体已经很难,更别说爬出去,她睁着迷蒙的双眼,努力地从黑雾中分辨出一道走近的人影。
是柴小玉,正一脸冷静地把灵剑入鞘。
“柴道友!”她嘶声喊道,“救我,拉我一把!”
柴小玉却站在原地不动,漠然地看着她,脸上毫无表情,跟刚才的见义勇为判若两人。
流时的心不断地往下沉,她终于明白了什么……
确实不该相信柴小玉的。
此时容敏也走了过来,站在柴小玉身边,满脸恶意地看着她攀援在坑边苦苦挣扎。
流时此刻全明白了,这两人就是一伙的,可能自己跟着容敏走开的时候,柴小玉就返了回来,在这里挖了个陷阱等自己。
“为什么?”她悲愤地问,“你们绕这么大一圈,就为了杀我?”
刚才两人前后夹击的话,她一样会没命啊。
柴小玉斜了容敏一眼,不客气地说:“当然因为某人是个笨蛋,我做好了自己的事还要顺便帮她一把。”
聂萦脑子里模糊地抓住了什么,她来不及细想,现在的首要是怎么救流时的命,她挂在坑壁上,随时可能掉落。
而不容她多想,容敏已经动了,她凶悍地冲上来,一脚就跺向流时用力插入石头的手指:“给我滚下去!”
流时发出一声惨叫,强忍着指节断裂的痛苦也要抓住唯一能稳住身体的石头,但容敏下脚又狠又快,没过三下,她实在撑不住,尖叫了一声,大睁着双眼,跌入了茫茫黑气之中。
柴小玉和容敏并肩站在洞口,往下窥探,确定流时掉下去之后,容敏弹动手指,顷刻间换了一身衣服,掩盖住了受伤的痕迹,和柴小玉对视了一眼,同时惊慌地大呼小叫向着琉璃火宫殿正门跑去:“不好啦!封印松动,流道友掉入虚空裂缝啦!”
流时并没有掉下去多远,仰头往上看去的时候,还能隐隐听到两人矫揉造作的喊声。
她掉落的方寸之地将将够她坐下,而脚下裂缝深不见底,只有浓郁的混沌之气无穷无尽地涌出。
“怎么办?”她慌乱地问,“会有人来救我吗?一定会的吧?这是虚空裂缝,仙尊会来封印的吧?”
“嗯,英雄救美,你一直等的机缘就到了。”聂萦干巴巴地说。
流时被她激得都要哭出来:“系统!别胡说了!”
她此时毒气攻心,全身经脉已经在崩裂的边缘,十指骨断筋折,而体内灵力已近耗竭,连调息疗伤都做不到。
只要再耽误一会儿,等她失去意识,就会堕入万丈虚空……身死道消。
这世界上会有人还记得她吗?不会的,不管是视她如拖累的父母,还是那个严苛的师门,都恨不得她从来没存在过吧。
“系统……”流时哽咽着说,“没想到,最后还是你陪着我,谢谢你啊……我是个没用的宿主,很高兴遇见你。”
聂萦飞快地思索,没理她。
流时现在连抬起手抹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了,她悲从中来,崩溃地说:“说话啊你!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
沉默了一阵子,当流时开始绝望的时候,聂萦终于开口了:“有个办法。”
“什么!?”流时喜出望外,“我就知道你最可靠了,说吧,多少积分?”
聂萦用叶子在空中画了个圈:“修魔吧?”
流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修魔?什么魔?”
“这里……”聂萦指指外面,“全都是混沌之气,我可以教你怎么转化为魔气,有了魔气你就能疗伤祛毒,不用别人来救你,你自己就可以从这里出去。”
“我不要!”流时的反对激烈而强硬,“我才不要修魔,我……我是要做仙尊夫人的!”
聂萦耐着性子劝她:“不修魔你就死定了。”
“那也不行!“流时疯狂地叫了起来,“话本子上不是这么写的!我是女主角!就算反派女配再阴毒地陷害我,就算我受伤,被挖仙骨,被抽灵根,被毁修为……但最后都会苦尽甘来的,这是我的宿命!”
聂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简直不想知道她醒来之前这个‘系统’到底给流时灌输了些什么。
流时激动地嚷了一阵,最后一丝灵力也被毒素吞噬殆尽,她头晕眼花,靠着洞壁坐了下来,精疲力尽地把脸埋在膝盖上,开始无声哭泣。
聂萦一直看到身处的识海都开始动荡,才又淡淡地问了一句:“学吗?”
“嘤嘤嘤……学!”
第132章 弃仙修魔
对于修仙者来说, 昼与夜并无区别,天光乍亮,华师姐已经用灵器兜了一篮子鲜花送上神女峰主殿做日常的供奉。
其实哪怕在她这个修为,想要殿内一年四季保持鲜花不败也并非难事, 但自从来到神女峰第一天她就清楚地知道谢玄素的脾气, 每一样供奉给神女的都要最好的。
鲜花,也必须是每日绽放, 常换常新, 不可拿法术维持的充数。
曾经有前辈大着胆子问过谢玄素为何要如此,谢玄素眺望着远方一片荒芜的土地, 怀念地说:“魔界……是没有花的。”
只有在阴暗角落里鬼鬼祟祟生出来的蘑菇。
他不知道聂萦在魔界生活了多久,现在想来,应该是很漫长很寂寥的岁月。
主殿周围禁止飞行, 华师姐不得不一步一步走上来,快要走到阶梯尽头的时候,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去——
谢玄素站在殿门口,凝神看向远方,眉头微皱。
“仙尊。”华师姐不敢怠慢,恭恭敬敬敛袖为礼, “我来做日常供奉。”
谢玄素收回目光, 落在她素手提的宝篮里簇簇挨挨娇嫩欲滴的鲜花上面,轻轻地点了点头。
见他别无吩咐,华师姐低着头就要轻手轻脚地走过, 却在眼看擦肩而过的时候, 谢玄素出声叫住了她:“审完了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华师姐心里却是一紧,毕恭毕敬地说:“审完了, 柴小玉和容敏二人已经供认不讳,言说是嫉妒流时在入门试中表现优秀,所以故意设下圈套想杀人害命,结果误打误撞地揭开了封印。”
谢玄素没出声,华师姐大着胆子偷看了他一眼。
凛然冰雪的青年,容貌俊秀,自带一股不染凡尘的仙人气息,外衣飘飘,周身一层层泛起凝实宝光,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升而去。
“误打误撞?”谢玄素终于看了她一眼,语气略带讽刺。
华师姐赶紧低头:“我也不相信,但经查两人和流时并无旧怨,甚至从不认识,毫无任何关系。”
她想了想,又补上一句:“两人的宗门都发来谢罪书,承诺任凭我们处置,绝无怨言。”
“那个流时呢?”
“已然弃仙修魔,也幸亏如此才撑到我赶去,派人去她宗门调查过了,身世并无可疑。”
这件事初看不过是几个小姑娘争风吃醋,只不过手段太过狠辣,但最终结果竟然是血云宗原址的虚空裂缝被解开封印,神女峰外混沌之气再现。
其中缘由,不由人不往坏处想。
“来之前都是陌生人,才认识了不到三天,就能合伙杀人,呵呵。”
华师姐恭谨地低着头,听到头顶上传来谢玄素厌烦的叹息声:“每十年都要来这么一回,真是不死心呐。”
这句话其中意思就深了,牵扯到仙界诸多大佬,华师姐不敢多言,只能保持沉默,谢玄素却仿佛明白她在想什么,淡淡地说:“只是这次也过于心急了些,以前那些人,至少要忍到正式入了神女峰才动手。”
“我想,大约是神女百年祭典在即,她们才急不可耐了。”华师姐委婉地说,“其实,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提前暴露我们反而能安心些。”
谢玄素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只怕未必,我记得最多的一届,十二个侍女里有一半都是——这次只跳出来三个,后面有没有还未可知。”
华师姐微微动容,终于问:“仙尊,那要不要借魔界封印毁坏要重修这个借口,先把她们都退回去?”
谢玄素大袖一甩,转身离去,撂下一句话:“不必,该来的总会来。”
还是熟悉的客院门口,这下只剩了九个人,其余姑娘还在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聊天谈笑,流时孤零零地站在一边。
她不禁苦笑,现在是真正的格格不入了。
九个人当中只有她一个魔修,不要说姑娘们总是借着掩饰投来好奇的目光,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乌云罩顶魔气冲天,很应该把身上的青衫换成黑裙。
就像第一天到达的时候遇见那位化神期魔界大能一样,穿得像个黑寡妇。
华师姐再度出现,又交给每人一个纳物戒,轮到流时的时候,她停了一停,温和地解释:“她们马上要修习春风诀,只是……不适合你。”
流时咬着嘴唇哀怨地看着她、
华师姐难得地安慰了一句:“魔修的功法暂时没有,已经去调了,你且等两天。”
“华师姐。“唯恐天下不乱的万冰又跳了出来,皮笑肉不笑地说:“流道友你别生气,我没有恶意地问一句,魔修也能当神女峰的侍女吗?”
华师姐板正了脸:“有何不可?”
“哦!”万冰夸张地说,“对!我想起来了,仙尊他老人家其实还兼任魔界血云宗的大护法来着,所以修魔修仙,对他并无不同,对吧?”
说着她还叉腰扫视了一圈,目光仿佛在说:看谁敢有异议?
宁霜不耐烦地推开怪腔怪调的万冰,站到面前对流时说:“流道友,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现在又不是千年前了,魔修来仙界并不出奇,我还想着等我修为高,不惧魔气克制的时候,就去魔界观光交流一番呢。”
“是啊。”秦桑桑鼓着小脸也挤上来,“神女不就是魔修出身吗?你合该做她的侍女!再没有这么合适的!“
七嘴八舌之下,华师姐都被吵得有些头晕,她咳了一声,肃容道:“好了,现在我宣布各自的岗位。”
她一一分发玉简,末了还严肃地警告:“既已入门,便要遵守里面的规则,如有破坏——”
华师姐冷冷地笑了笑:“那就怪不得别人了。”
她话里的森森寒意连骄纵的秦桑桑都噤若寒蝉,赶紧低头称是,一哄而散,回院子收拾行李去了。
流时捏着玉简回到小院,她这几日一直浑浑噩噩,此刻好像才大梦初醒,颤抖着手摸上了玉简,神识探入仔细一看,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系统,我该怎么办?”她无处哭诉,只能在识海里对着聂萦,“嘴上说不排斥魔修,其实把我分到了最边缘的一座山上,每日巡山摘花,天不亮的时候就要送到山脚下,若十年都如此,我还来神女峰做什么?在宗门老实待着就是了。”
聂萦本来用大叶子盖住花瓣睡得正香,此刻懒洋洋的翻了个身:“后悔了?还是想死?”
流时掉入虚空裂缝之后,柴小玉和容敏做贼心虚,竟然去找宁霜她们当见证人,没想到却被万冰看出端倪,一番打斗之后,擒住两人。
而华师姐大约是抱着给流时收尸的目的而来,在裂缝口听到流时的呼救才下来救援,看到她还活着,脸上的愕然之色无法掩盖。
流时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她起初以为自己要被赶出神女峰,绝望之际甚至想过不如死了的好,但真正留下来之后,她又无法面对众人口是心非的歧视目光。
她才不相信宁霜万冰秦桑桑是真心安慰自己,一定是在幸灾乐祸!
“是,我就是后悔了!”流时赌气说,“我本来清清白白的,现在修了魔,我不干净了。”
“胡扯!”聂萦跳起来,大叶子恨不得抽上流时的脑壳,“修魔哪里就不干净了?魔修不看出身,不看血脉,不看资质灵根,只要专心吸取混沌之气就能修炼,付出就能得到回报的好事上哪儿去找?”
流时咬着下唇,似乎是接受了一点:“我知道你的意思,话本子里魔女配仙尊的故事也有很多……咱们是要转换剧本吗?”
“打住,我可没跟你提这个。”聂萦粗暴地伸出大叶子挥舞,“现在给你发布任务,马上修炼,往死里修!这样再遇到类似的事,你就不用被追得叫救命了。”
流时悲从中来,眼泪又滴滴落下:“我连功法心决都没有,还怎么修……”
“哎?”聂萦伸出大叶子挠了挠花瓣,“之前的丝雨心决可以继续修啊。”
毕竟当时过关靠的是她神识作弊,实际流时能施展出来的不过也是下场小雨而已,还有很大进步空间。
流时心灰意冷,擤了下鼻子:“统子,你别逗我开心了,那是仙家法诀,魔修练不了的。”
“不会吧!”聂萦纳闷,她怎么理所当然地觉得修仙修魔都是一样的,什么心决拿过来练就是了。
“哎,你真是个统。”流时深深叹息,“有时候看你蛮灵光的,却原来常识都不知道。”
聂萦有些不服气,认真地在脑子里想了半天,模模糊糊地抓到一点记忆,把大叶子一拍:“既然这样,我来教你修魔。”
“多少积分能兑换功法?”流时很心动,但是想到自己三十几的余额又打起了退堂鼓,“一定很贵!算了,还是不要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