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时见两方人马就在自家门口吵架，实在不能关门就跑当没听见，硬着头皮劝说：“别吵了大家，既然是有人遇险，我们要不要……”
这下全部人的火力都集中到她身上，宁霜愠怒地回头：“不可胡说！此间危险，我们轻举妄动再添意外怎么办？”
“就是啊！”万冰嗤笑，“季空俏自己乱走，还连累谁去救她？你这么做烂好人的吗？”
“不是……”流时赶紧摆手，“我昨日看到山间有杂役大哥行走，想必也会经过此处，我们拜托他……”
她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无声。
因为流时发现从宁霜开始，到万冰，包括远处院子门口站着的姑娘们，所有人的眼睛都烁烁发光地看向了她。
“你说……杂役大哥？”宁霜声音里带着她无法理解的尖锐和冰冷。
她炼气大圆满的修为压得流时连思考的余地都没有，咽着口水点了点头。
宁霜笑了，月色下她的笑容讥嘲如刀：“众所周知，神女峰只有一个男人，就是仙尊谢玄素。”
第128章 谁在害她
少女的嫉妒总是尖锐又直接, 甚至当着流时的面就开始嘲讽：“看不出来啊，你还挺有心机？”
“说！什么时候看见仙尊的？”
“仙尊一定没看见她，一定没有一定没有~~~~”
“你眼睛呢？居然把仙尊认作杂役，这么不尊重仙尊就应该立刻滚回宗门去, 神女峰不要你这样的侍女！”
“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 啧啧。”
聂萦听得叶子都开始抽抽，流时且惊且喜, 但她不是傻的, 面对宁霜那像要吃人的目光，只能继续装怯弱, 低下头小声说：“我只是偶然看到的，未必是真……”
“住口！”宁霜到底年轻，压不住脾气, 粗鲁地呵斥了一句，剩下的姑娘也纷纷指责：“对咯，你是不是也跟季空俏一样，私自溜出去了？！你怎么没事？”
“我不是，我没有……”流时低垂着头做羞愧状，其实唇角露出一抹浅笑, 完全不在乎耳边的骂声, 在识海里偷偷跟聂萦报喜：“统子！原来你早知道昨夜会遇见仙尊，怎么提前也不告诉我一声啊！我好换件衣服……其实我穿白色是不是也很好看的？尤其月光下？”
聂萦心累；我不知道啊！
流时越想越美，几乎笑出声来：“这么说, 我已经和仙尊见过面了？对, 话本子上都是这样写的, 我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展露了单纯的一面, 他才会喜欢上我的。”
她正在满腹旖旎心思，天空突然一道剑光闪过，华师姐神色如常地出现在小院门口，宁霜暂且放过流时，趋前施礼：“华师姐，抱歉，我们这里出了点意外……”
她还要详细分说，华师姐已经抬手制止：“不必说了，我已经查明。”
小姑娘们窥伺着华师姐的神色，她面容平静，看不出什么，淡淡地说：“季空俏不适合继续留在神女峰，明日将遣送回宗。”
宁霜鼓足勇气问：“华师姐，不知道季道友……还好么？”
华师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很关心她的死活？”
不知为何，宁霜从中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她赶紧垂手肃立，不再吭声。
华师姐看向小鹌鹑一样缩着的姑娘们，语气温和了一些：“此事不与你们相干，安心修炼便是，如若闲了想散散心，也可以在山中行走，并无危险。”
说完，她神念一动，剑光自起，扬长而去。
等到确实看不见人影了，秦桑桑才嘟囔了一句：“不是刚出了事吗？她这话什么意思？既然山中没有危险，季空俏怎么回不来了？”
流时都恨不得跳出来替华师姐作证：我昨天也是半夜出去，好好地回来了，一路上什么都没发生。
但她现在是众矢之的，再傻也知道继续装死最好。
宁霜没说话，万冰却刺耳地笑了：“秦桑桑，你可真是一辈子的智商都拿来换这张脸了，还不明白？”
她叉着腰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很有几个人面带迷茫，于是嗤笑着说：“季空俏出事，和山中没有危险又不矛盾，无非两个原因，第一，季空俏不是随便走走，而是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触动了禁地机关，第二，季空俏出事是人为所致。”
目光一一扫过其余十人，万冰说得意味深长：“刚才，谁最后出来的？”
宁霜身边的姑娘伸手一指：“她。”
流时诧异地抬起头，却见指着的正是自己，另外一个姑娘也作证：“我们是分两头去叫人的，正好在她门口会合，她就是最后出现的人。”
“哦……”万冰拉长了声音上下挑剔地打量着，流时气得差点连伪装都忘了，捏着拳头刚要开口，万冰却一转身回了小院：“烦死了，大半夜的谁有兴致在这里升堂，还是回去修炼吧。”
宁霜脸色变幻，她是很想就在这里把流时给摁死，但是……
她一挥袖子，不耐烦地说：“就是，凡事有华师姐做主，我们修炼才是正经。”
没了她俩，其余人等也没有傻到主动跳出来的，于是纷纷转身，打着哈哈：“对啊，修炼去，别到后天过不了关被人赶回去，多丢脸呢。”
顷刻间做鸟兽散，大家飞快地各回各院。
只剩下流时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并不是她气懵了，而是刚才，宁霜开口说话的时候，她的识海里突然响起了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
“任务目标成功出局，监测到消散气运，是否吸收？”
流时一惊，疑惑地在识海里低唤：“系统？你又降级了？”
之前的系统就是这么个死板板的声音，自从来了神女峰，大概是钟天地之灵气，系统升级了，变得爱吐嘈又毒舌，还会骂人，怎么这一次又变回去了？
聂萦没有时间应付她，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她整个神识之火僵住了，好像被什么莫名力量控制一般，而这股力量的来源甚至可以追溯到遥远的宇宙空间，只是在她神识里设下了隐藏的部分，之前她暴力拆解的时候并没有暴露，此刻不知为何……
她借着流时的眼睛一起望去，在远处的神女峰半山腰，一蓬金黄色的灿烂光华正在徐徐升起。
而在她心里有一股冲动，促使她去执行一道莫名其妙的指令，聂萦却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立刻内视自己，看到底这个指令来自于何方。
聂萦按得住性子，流时却做不到，她也同时看到了那团金色光华，呀地一声低语，毫不犹豫地发动了指令。
顿时，那团正升到半空慢慢消散的金光‘嗖’地一声，飞燕入林一般冲了过来，聂萦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钻入了流时的识海，直接将她包裹起来。
“喂！呸呸呸！”大惊失色的聂萦挥舞着两片宽叶子猛烈抽打着金光，但却无济于事，金光犹如水入沙漠，顷刻间吸收得干干净净，识海里泛着温暖而满足的光芒。
流时奇怪地问：“怎么了系统？这不是你之前告诉我的，气运任务吗？”
“啊……就是……”聂萦惊疑不定，含糊地说，“我就是有些意外，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完成了这个任务。”
流时并不怀疑，高兴地说：“我也以为会很慢呢！毕竟像我这样低阶修士，能去吸取谁的气运啊？现在好啦，有你帮忙，很简单嘛，哎，这一下我能得到多少积分？”
聂萦扳着叶子装模作样地算了一算：“也就五十。”
“哎，五十啊，不够兑换冰肌玉骨的……也行了，好在不用我动手。”流时叹息一声，转身回院子，“她自己作死，反而成全了我。”
聂萦虽然无知无识，但本能地觉得吸取气运好像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需要重视起来，但是看流时反而很自然，回去也是第一时间调息修炼，毫无心理负担。
她趁着流时修炼心决的功夫，又把自己内部一点一点地摸过来，终于发现了在神识之火的内部有一个小小的印记，摸上去的时候，连灵魂似乎都颤抖了起来。
就是它！从遥远的机械废墟带来的，铭刻在她神识内部，带着一大堆垃圾附件，自称系统，其实真正目的是操控流时的不知名存在。
聂萦触及印记的时候就有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这个东西既然深深镌刻在灵魂内部，想必在日后，流时逐渐依赖这个系统的时候，它也会借着越来越多的‘任务’，把自己慢慢复制到流时的灵魂深处，潜移默化地改变流时的思维。
那时候，这具躯体到底是属于流时还是属于‘系统’呢？真是个好问题。
聂萦冷笑一声，红色大花凶残地露出了利齿：流时的未来她不管，可她是不会容忍自己体内有异物存在的。
三日转瞬即逝，在第四日清晨，剩下的十一位少女身着统一青色长裙，聚集在小院门口的广场上接受华师姐的检测。
考试内容很简单，用灵力催动心决，能下出丝丝小雨就算过关了。
宁霜本来排在头里第一个，却被万冰抢了先，她笑嘻嘻地说：“宁道友，我年纪小，我先来，你没意见吧？”
“万道友请。”宁霜显然出身大宗门，这时候颇有气度，彬彬有礼地后退了一步。
万冰洋洋得意地站在华师姐面前，手掌一翻，默默运功，三五息的功夫就有一阵湿润的清风拂来，面前方寸之间的青石板上淅淅沥沥，落下了一阵小雨。
华师姐颔首称赞：“不错。”
紧接着是宁霜，她炼气期大圆满，非这群低阶修士可比，甚至都没有起势，只是心念一动，大半个广场无风自雨，转瞬湿透。
华师姐微笑着点了点头：“甚好。”
剩下的各人，也都是大显神通，修为有高有低，秦桑桑临上场前，紧张地往袖子里贴了两张符咒，流时眼尖，一眼看出是可以扩大灵力范围的加势符，不禁扼腕。
这种中级符咒在她的宗门，都是外出灭杀凶兽的时候怕战力不足，生死关头抛出来救命的，秦桑桑不过是过一个入门试都要用到，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有符加持，再加上秦桑桑全力施为，虽然青石板上真正是‘丝雨’，湿润痕迹不注意看都看不到，但华师姐也点了头。
最后轮到流时，她依旧怯弱地低着头，走到中间，吸了一口气，信心十足地回忆起这三天的修炼过程，抬手起势，催动灵力——
没有！
本来运行流畅的灵力，此刻却像是混合了大量淤泥的河水，僵硬地停留在经脉中，任她努力调动，别说运行丝雨心决，甚至连流动都做不到。
怎么回事！？
谁在害她？
这个问题无解, 今日站在场内的所有人，除了华师姐，每个人都有可能。
流时恨得心头滴血，脸孔涨得通红也挤不出一丝灵气, 此刻其余人也发现了异样, 窃窃私语：“不会吧？她一点都施展不出来吗？”
“毕竟炼气三阶的修为，太低了！宗门怎么会选她过来？”
“怪不得走歪门邪道呢, 原来是自身太差, 提不起来。”
华师姐微微皱眉，多问了一句：“办不到吗？”
不！流时在心里疯狂呐喊, 这三日她抓紧一分一秒修炼，在系统的帮助下丝雨心决运用得炉火纯青，甚至连修为瓶颈都有所松动眼看要升上四期, 信心满满地来入门考试，怎么会？
怎么会！
“系统！系统！”她在识海里发出仓皇的叫声，“怎么办？帮帮我！商城呢？我有八十多积分，我要兑换！快点！”
她的声音随着华师姐的脸色变得如泣如诉了起来：“帮帮我，求你了，系统, 什么条件都可以, 我都答应！帮帮我。”
流时不敢想象自己如果这就卷包袱被送回宗门，等待她的会是什么下场。
聂萦从刚才她灵气凝滞的时候就开始搜捡原因，初步判断是外力干涉, 但时间紧急她没办法一一排除, 眼看华师姐要开口决断了, 聂萦飞快地撂下一句：“身体给我，快点！”
此举甚是凶险, 若在平时流时决不能轻易答应，但此刻她别无选择，毫不犹豫地立刻打开了识海的边界，聂萦的神魂之火呼啸而出，两片大叶子卷得飞快。
华师姐嘴唇微启，已要宣布流时打道回府的结果，人群里不知有多少人都松了一口气，又或者露出了抑制不住的笑容。
继季空俏之后，下一个被淘汰的对手要出现了，真好。
谁料在华师姐将说未说的时候，空中一阵湿润之气传来，沁人心脾，清新得让人想起一句古诗‘空山新雨后’。
但谁也没心思注意这些，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关注在流时脚前的青石板上。
令人惊讶的是，青石板上几乎看不到雨水的痕迹，如果说秦桑桑下的雨是芝麻粒大，那么流时施展的结果就是针尖儿一般细小。
“噗嗤。”有个姑娘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到华师姐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赶紧正色重新站好，只是唇边的笑意怎么掩也掩不住。
流时垂着头，感觉四面八方讥笑的眼神如芒在背，心里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能施展出来就好啊。
“统子，谢谢。”她感激地说。
全身的灵气不能用，聂萦是用神识施展心决的，耗费极大，此刻懒洋洋地回到识海里，用大叶子给自己扇风：“五十积分，谢谢惠顾。”
“没问题！就知道统子最可靠了。”流时嘴甜地说。
此时华师姐终于开了尊口，她上下重新打量了流时一圈，毫不吝啬地夸奖：“很好，十一人当中，你是唯一能领会丝雨心决真谛的。”
小姑娘们顿时哗然！一息之间青石板上的水痕已经干到看不见，流时明明比之前任何一个人都要差劲，怎么华师姐居然这么夸赞她？
挨着宁霜的姑娘轻轻拽了一下她的袖子，略带焦躁地问：“宁道友，这不公平吧？你比她强多了。”
明明宁霜测试的时候，大半个广场的地面都湿透了的啊。
宁霜拽回袖子，不耐烦地回怼：“你觉得不公平？不用跟我说，直接跟华师姐说去。”
她回头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何道友，别拿我当枪，我不瞎。”
何道友臊得满脸通红，支吾着说：“我只是为你打抱不平……你既不领情，就算了，反正横竖也不关我的事。”
万冰反常地没有第一时间跳起来，而是盯着青石板，眼睛一亮，又一沉，像是发现了什么。
秦桑桑可不管那一套，她注意到的第一时间就大呼小叫了起来：“你们看！”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那块青石板，细查之下果然发现了不同。
和其他人仅仅用雨水浸润青石板不同，流时所发出的每一滴雨水，都在青石板上留下了细小的孔洞！
“丝雨如针。”华师姐慢条斯理地做了总结，“仙尊杀伐出身，赐下的心决又岂是让你们降雨用的？若你们修炼的结果仅仅如此，也不必来神女峰做什么侍女，去人界行云布雨，护佑一方乡村不是更好？”
这话暗含讽刺，谁都知道，驻守凡人界的修士，都是资质欠佳，年纪大了仙途渺茫，才去发挥余热的。
流时此刻体内灵气出乎意料的恢复了，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她焦躁不安，在识海里问聂萦：“系统，你说我要不要现在揭穿有人在我身上搞鬼的事，请华师姐还我公道？”
“公道？”聂萦奇怪地反问，“公道难道不是自己去争的么？她会管？”
流时这才明白过来，也对，自己刚刚出了大风头，这时候又跳出来说有人坑害，华师姐搞不好以为自己是故意抹黑，哗众取宠。
再说……历年来到神女峰的女修士都野心勃勃，只怕动用手段互相陷害也是属于默认的潜规则，何尝不是考试的一环？
何况她现在并无证据，周身灵气圆融贯通，并无异样。
于是她憋屈地低头保持了沉默。
华师姐环顾一圈，又开口说：“既然测试全部通过，你们暂时都可以留下来了，放你们一天假，熟悉熟悉周围环境，明日此时我来给你们定岗。”
宁霜主动问：“请问华师姐，这定岗是指？”
“哦。”华师姐微笑着回答，“侍女平时的工作甚是清闲，无非是……分到各个山头的就调理一下花草，分到神女峰的，就供奉一下日常香火，对了，不日就是百年一度的神女祭祀大典，这是大事，仙魔人鬼四界都有贵客来访，有些迎宾招待的活儿也需要人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