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谷谷主瞳仁微深,静静地望着洛金花。
洛金花抱臂,一张俏脸,满是寒霜,她直视着谷主,并无畏惧。
谷主压下心头火气,脸上又堆满慈爱之笑,“金花,你要是想接替谷主之位,只管直说,这位置是我从你外公手里接过的,再传到你身上,师父在天之灵,也能瞑目。不如我先立你为少谷主,待峰主都同意,再进行交接仪式。”
洛金花连连冷笑。
这就是她的生父,虚伪、恶劣、满嘴谎言、无情无义,豺狼虎豹,都比他要有温情。
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先册立她为少谷主?
她一大乘,和他同阶,被册立为少谷主,硬生生的矮了一辈,她图什么?
纯纯的恶心人呢。
若他真有意,应该做的,是直接交接权柄,而非册立少谷主。
洛金花哼笑,懒得再看他这张让人憎恶的脸,望向许一年,道:“城主,我带你去见太上长老,去不去?”
许一年在旁盯着这对父母嘴上斗法,满脸兴致勃勃,洛金花喊他时,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嗨,难得看这老匹夫热闹,就这么断了,还真有些舍不得。
不过,正事重要。
他起身,道:“行行行,走走走。还是贤孙女懂事。”
听到这声贤孙女,洛金花身形一僵。
她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前辈可唤我金花。”
神医谷谷主,和他前道侣,都比许一年小一辈,许一年喊洛金花一声孙女,理法上来说,并无大错,但修士相较辈分,更看重修为。
洛金花修为已至大乘,只比许一年小一个大境界,按照修真界规矩,只比他低一个辈分,他拉进关系的喊,应喊贤侄女,或者小友。
许一年只哈哈大笑,跟上洛金花。
谷主喊住许一年,“城主,我知道您的来意,但邪魔一说,确属无稽之谈。那放留影石的,您看他几次内容,都在污蔑人族,必然是那边邪修在作乱。”
“邪修意图离间人族各大势力而做的事,还少么?还请前辈莫中了奸人诡计。”
许一年上下打量谷主一眼,似笑非笑,“邪魔被杀,我是见证者,这到底是邪修诡计,还是邪魔入侵,我这个当事人,还能不清楚?”
说完,他望向洛金花,道:“走咯,贤侄女。”
洛金花没有开口,默默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殿,往东北方而去。
神医谷谷主目送两人身形消失,蓬勃的怒火倾泄而出,暴戾的灵气冲出体外,在大殿内旋转出一个又一个的旋涡。
所幸大殿内阵法压着护着,家具什么也都精贵,这番发泄,并未在殿内造成多大杀伤力。
怒火发泄出来后,谷主又恢复平静,他面上浮现个笑,又变得和善。
许机心望着他一系列变脸,满是惊叹。
她对谢南珩道:“我算是明白,那邪魔面上的笑,是和谁学的了。”
谢南珩望向殿内,殿内,神医谷谷主不紧不慢抬手,抚平袖口不存在的褶皱,他低声道:“多管闲事,是活不长的,对不对?”
“他是不是,想杀了城主?”许机心又问。
谢南珩收回视线,望向许机心,道:“他杀不了。”
当年许一年元婴,都能在宗门化神的连翻追捕下逃出生天,论逃命,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走吧。”
该去找城主了。
“行。”许机心拉着谢南珩,朝许一年和洛金花离开的方向追去。
神医谷渡劫潜修的地方,位于群山万壑之间,洛金花带着许一年一个劲地最里边走,越走越偏,越走越偏。
许一年禁不住犯嘀咕,不会是骗他到埋伏处坑杀吧?
不怪许一年不信任,实在是神医谷上下,没有让他信任的点,还有,他那不日城,是修真界正道一直想要铲除的毒瘤,神医谷忽然大义凛然,想将他这城主留在宗内,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思及后边跟着的谢南珩和许机心,许一年胆气又壮了。
若只有他一人,被神医谷诸多渡劫联手偷袭,或许真有可能将性命留在这,但多了谢南珩和许机心,逃跑反正没有问题。
他轻咳一声,对洛金花道,“你们宗门太上长老潜修之地,还真朴实无华啊。”
洛金花恭敬应道:“太上长老不愿受宗门琐事闲事打扰,故而住得偏僻。”
顿了顿,她问:“前辈,那张思涯,真是邪魔?”
“啊,对。”许一年再次给了肯定答案。
洛金花眼底闪过一抹难过。
若张思涯为邪魔,那她师弟,便真是张思涯杀的。
当年她师弟陨落得忽然,死后无尸,她查了许久,也没找到凶手,曾经怀疑过张思涯,毕竟他师弟死前,和张思涯起过冲突。
但张思涯的修为,以及灵气气息,都将他摘除了嫌疑。
现在证实张思涯是邪魔,那一切,便能说得通。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难过,带着许一年来到一处荒凉的山头。
她道:“前辈,宗门太上长老便住在此处,不过此处设有阵法,晚辈无法察觉,更没法进入,只能前辈想办法。”
许一年点头,他抬手,对着前方虚空,就是一掌。
洛金花:“……”
她望向许一年,眼神幽幽。
前辈这么勇的?
这和挑衅,有什么区别?
真是不怕被打死啊。
她嘴张了张,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她一小辈,有什么资格,对前辈行事指手画脚?
许一年袖手而立,抬起的掌心白光道道,无数细密的小剑汇合,凝成一柄乳白色的匕首,匕首疾驰而出,若流火闪电,眨眼间前冲十来米。
但,也只冲了十来米,它的匕尖,被一张无形的膜拦住。
结界膜与匕首匕尖触碰的地方凹陷,只匕尖为中心,蛛网四面八方得蔓延扩列。
匕首一寸寸消磨,匕身一点点变短,膜上裂缝不断增大,但却另有一种力量,在迫使结膜愈合。
攻击与愈合之力反复拉扯,蛛网似的裂缝扩大又缩小,当匕首剑意尽数消耗干净,结膜并未破裂,而是重新愈合,恢复透明,融于虚空。
但这一击足够了,已经惊动了阵法内神医谷的渡劫修士。
他们神识探出,瞧见许一年,刚收到掌门的讯息的渡劫互相对视。
“放他进来?”有渡劫提议道。
“放什么放,他要是察觉到了什么,谁担得起责?”
“那,任他在阵外攻击?”
至于掌门提议的,杀许一年,他们想都没想过。
许一年还年轻,远不到渡劫之时,而他们这些人里,绝大多数都是该渡劫却压着修为不渡劫。
因为,他们没有十足把握,能够渡劫成功。
他们利用阵法蒙蔽天道,躲在其中,方可无事。
一旦他们出手,被天道察觉,强行逼他们渡小劫,或者渡飞升劫,那是自寻死路。
在诸多沉默中,一名面容年轻的修士起身,道:“我还没到渡劫的时候,我去打发他。”
其他渡劫没有异议。
在许一年和这渡劫扯皮的时候,许机心用蛛丝裹着谢南珩,慢慢寻找阵法薄弱处。
寻到后,撬开阵法一角钻了进去。
里边有渡劫察觉到,飞快赶往那处地方,却发现许一年正在攻击。
他多疑且谨慎,纵然瞧见这一幕,依旧捕捉此处残留气息。
确定只有许一年的攻击痕迹后,他松了口气,转身离去。
他刚走,许机心背着谢南珩从草丛里钻出。
这里边渡劫修士多,许机心不再如以前那般横冲直撞,而是慢吞吞的,谨慎前行。
当然,全程隐身。
许机心在这群渡劫隐居之地内转了三圈,并未发现什么不对,她在树上织了网趴着——这群渡劫讲究道法自然,并未驱逐峰内蜘蛛、小鸟等动物,许机心的网藏在其中,并不出奇。
她问谢南珩:“南珩,会不会是你猜错了?”
鲛人公主,并不在这儿。
这群渡劫,每日不是赏花逗鸟,就是闲聊侃大山,要么躺在椅子上说过往光辉岁月,要么唉声叹气,感慨如今日子窝囊。
和那些失意的老大爷没多少区别。
怎么看,也不像是藏着鲛人公主,剥夺其神骨的样子。
谢南珩道:“咱们还有两个地方,没有去。”
许机心被谢南珩提醒,也意识到了什么,道:“太上大长老,以及二长老洞府。”
这两人一直没出来过,且洞府阵法十分严密,许机心载着谢南珩,不敢轻举妄动。
她将谢南珩放下藏好,道:“我去探探。”
谢南珩拉住许机心的腿,拒绝,“悦悦,别去,咱们出去吧。”
一个神族,不值得两人冒险。
他俩和那鲛人公主并不相识,与她祖上也没渊源,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
可以将消息告知琴虫和毕方,由他俩做决定。
在谢南珩心底,谁也比不上许机心。
许机心沉吟片刻,摇头,“我去看看,我有种预感,我得去做这事。”
谢南珩凝眉。
修士预感,十分重要,那是天道给予的指示。
他道:“那带我一起去。”
“不行,你跟着,我会分心。”许机心拒绝。
谢南珩心知自己实力是个弱项,没有硬要跟着,他收回手,道:“做任何事,以自己安全为主,别忘了我在这儿等你。”
谢南珩希望许机心之后多想想自己。
若她在意他,自会顾及到他,而行事谨慎,小心翼翼。
“好。”许机心又给谢南珩套了几层蛛丝,又以日光遮掩一下,慢慢爬向二长老洞府。
她在洞府外边瞧了半天,没有戳结界,而是整只蛛化作一道光融入阳光之中,之后随着阳光透过结界照进洞府。
片刻,洞府地板上,有一处光斑动了动,若星光若光晕般,在空中晃动一下,之后消失不见。
而空中,多了一只隐身蛛。
她视线扫过洞府,洞府客厅,石桌石椅石塌,石塌之上,有一株夭桃灿灿其华。
将客厅都瞧了一眼,没发现暗格暗室或者暗道。
她继续观察其他房间。
藏书阁,藏宝阁,炼丹室,卧室,都没什么异常,她又去了闭关室。
太上二长老位于闭关室,他还真是在闭关,不过其神色很难看,身上热气蒸腾,隐有黑雾缭绕。
这是,走火入了魔。
他似是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控,忙抬手吞下丹药。
过了片刻,他身上黑气压下,睁开双眼。
他怔忡片刻,摸出一张蓝色的流液构成的纸,盯着这张纸,他面色似悲似喜。
许机心趴在门上,居高临下,清楚的瞧见那张蓝色流液上,有白色星光拼凑成一句话,“鲛族小十,是你女儿。”
许机心:“!!!”
她这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奸情?
若是此人也是觊觎神骨之辈,那望玉,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情, 和他勾搭上的?
难道也是失忆状态吗?
许机心细细打量这个太上长老,确定在云华秘境幻境里, 没见过这人,这说明,当初算计神族, 与他无关。
但, 怎么也会膈应吧。
这是个人族呢。
不等她想更多,她瞧见, 洞府里的二长老垂眸, 捏紧蓝色流液,面露痛苦之色,口中低低喊了一声, “舒儿,都是我不好,才让你遭那贼子侮辱!”
他想起鲛人皇与鲛人公主之母的传言。
以往他不知这个真相, 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还暗自嘲笑鲛人皇不讲究,连个来历不明过往记忆都不知的女修都敢娶, 后来人家恢复记忆, 被抛弃也是活该。
现在知道那是舒儿, 知道舒儿生下他俩的孩子, 再回想起这事, 愧疚、愤怒、苦涩、甜蜜、酸楚等情绪,在他心头不断交织。
是他不好, 当年舒儿若非为他挡了致命一击,也不会被卷入空间乱流,更不会流落海上,失去记忆,遭鲛人皇哄骗失了身。
更不会在鲛人地盘生下他俩的女儿,让他俩女儿,在恶意与嘲讽中长大,也不会长大后,被鲛人皇当做货物交易出来。
他,神医谷太上长老,手中奇珍异宝无数,八..九.阶丹药枚不胜数,结果他的女儿,只抵换了不算珍惜的融血丹。
这是对他这个做父亲的,赤..裸.裸的嘲讽。
鲛人皇如此贬低他女儿,他迟早与鲛人皇清算,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救出他女儿。
他摸着蓝色流液,低声道:“舒儿,这就是你明明活着,却不愿现身的原因?”
觉得自己有过鲛人皇那样的经历,没有颜面再过来见他?
可是,他不介意的。
只要她活着就好。
二长老面上露出一抹难过。
是不是,若非女儿遇到了危险,舒儿都不会再联系他?
二长老闭目痛苦。
想起生死未卜的女儿,二长老打起精神,压下所有负面情绪。
他将蓝色流液仔仔细细收好,起身走出闭关室。
许机心复眼眨了眨,飞速爬下,待二长老穿过门时,落到他衣摆一角。
二长老走出大门,径直往某个地方走去,到达目的地,许机心认出,那是大长老所在的洞府。
“咚咚咚——”
二长老在大长老洞府门口站定,叩击敲结界。
许机心双眼微微长大,暗道,大长老与二长老关系应该不错,二长老这般手砸结界,结界都没有反击。
过了片刻,无形结界水纹闪过,里边走出一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者,他苍青色衣袍飘飘,长及胸口的髯须霜白,一双眸子亮如点漆,清幽的静静的,对上他是视线,会觉得压迫逼人。
但二长老已经习惯,他没有寒暄,直接道:“师兄,鲛人族送过来的那名神族,是我女儿。”
大长老瞳仁微动。
没想到二长老给他丢了这么一个炸..弹.。
他面皮抽动了下,方道:“确定?”
“确定。”
二长老肯定。
舒儿那般爱他,爱到愿意为他付出性命,又怎么会在这般大事上欺骗他?
大长老抬头,视线扫过那群渡劫休憩位置,对二长老道:“进来。”
院中老梨枝干遒劲,树下石桌冷淡清寒,上边摆放的青花瓷,更若一场秋意画,冷冷的没什么温度。
两人相对而坐后,大长老给二长老倒了一杯茶,茶水白烟袅袅,将这冷意冲淡。
二长老却没大长老这般闲情逸致,他急切道:“师兄,快将小十放回来,她也是你侄女。”
大长老端着茶杯,不徐不疾地开口,“那神族生于鲛族,是鲛人族公主,你确定,她是你女儿?”
大长老第二次发问,
“我确定。”二长老再次肯定地开口,“是舒儿,舒儿是神族。”
事已至此,得出这个结论,轻而易举。
大长老撩起眼皮,望向二长老,问:“一定要救?”
二长老神情坚定,“她是我女儿。”
怕大长老会放弃小十,他坚定地开口,“唯一的女儿。”
大长老沉吟片刻,放下杯子,道:“我带你去看看小十,先确定她是你女儿再说。”
“好。”二长老连忙起身,催大长老行动。
大长老应了声好,去了内室,踏上传送阵。
许机心犹豫片刻,想起还等在院中的谢南珩,从传送阵里跳了出来。
她不跟着去,有两层顾虑。
一则,传送阵传送,耗费的能量是按照修士的人数与修为来的,她不确定这传送阵会不会检测到她,将她的存在暴露出来;二则,谢南珩一个人待在这拥有诸多渡劫的地方,她不放心。
她视线在大长老和二长老环视,落到二长老身上。
若鲛人小十真的是他女儿,他会竭尽全力吧?
传送阵阵纹一一激活,道道竖起的光幕将传送阵围起,片刻,大长老和二长老从眼前消失。
两人消失后,传送阵光幕跟着消失。
许机心跳到上方,将传送阵阵纹记下,离开大长老洞府,回到谢南珩身边。
她将自己这一路所见所闻尽数告知谢南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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