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丹棱军,”一小兵匆匆跑过来,接连摔了好几下,脸色比死了亲爹娘都难看:“苏郡主带丹棱军来了!咱们被围了!”
他倒是忘了,丹棱军驻地据京中不过三十里,虽不知苏念卿怎么说动的丹棱军统帅,但终归是自己棋差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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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氏长子和楚逸轩缠斗在一处,仗着烈马和长枪一招一式倒是游刃有余,楚逸轩体力逐渐不支,落于下乘。冯氏长子找准时机挑飞他手中弯刀,调准枪尖直攻他心脉,下一瞬,他的动作当空凝滞,直挺挺的从马背上跌落,双眼瞪的铜铃一般,一支利箭不偏不倚的插在他脖颈上。
楚逸轩抬头望去,苏念卿端坐马背之上,腰背挺拔,顺势将手中的百步弓撂给别人,冲着他眨巴了下眼睛,她一身银色轻裘,未戴兜鏊,凉风稍稍撩动她的发丝,她好像无论在何种境地都有这种从容不迫的气势。
楚逸轩别开了眼,不必照镜子他都知道现在自己形容有多狼狈,偏偏这副模样还被她给瞧见了,他是真的想找找哪里有地缝。
“殿下,”一名亲信满身血污跑了过来:“太子妃被人围困,拔刀自尽,眼下丹棱军在前,京畿大营、巡防营也集中兵力围上来了,咱们无路可退了!”
冯老双眼一黑,一个不慎被人从马背挑落,他先失嫡子,又失爱女,眼瞧着大势已去,再也没了反抗的气力,由着这些人卸了他的盔甲兵刃听候发落。李敛由亲兵护送着且战且退,可是哪里还有退路呢?
现下是个表功的机会,丹棱军、京畿大营、巡防营一个个打着护驾的名义冲的勇猛,苏念卿料想没自己什么事了,顺势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负手而来,待离得近了,才朝楚逸轩伸出右手,原是要拉他起来,可他伤得不轻,这么一来非但没把他拉起来,反拽着她手腕将人扯进自己的怀里,实打实的重力就这么撞进他胸|膛,乍一看倒是个亲密无间的姿势,二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一处:“有心把我支开,就是因为这档子事?自己做局还能把自己杀的这么体面,能耐。”
她复起身,含笑打量着他:“能行吗?楚大人?”
楚逸轩避开她视线,扶着墙壁勉强撑了起来:“还有叛军未料理,我去……”
“去哪?”苏念卿瞥见他手臂上裸露在外的血肉,像这样的伤身上不知还有多少,半是责备半是心疼道:“你逞什么强,跟我回家。”
符津也终于带人找到了楚逸轩,之前城内被叛军围的水泄不通,他就是想找楚逸轩也是有心无力,现在看到二人并无大碍也是稍稍松了一口气。苏念卿则冲他摆手:“来得正好,背他回去。”
楚逸轩倔强道:“我自己能走。”
“是吗?”她挑眉:“那你背我回去?”
符津也看出他伤得不轻,不由分说的将人背起,正要往回走,冷不防瞥见苏念卿一路尾随,不免疑惑:“嫂嫂搬来了丹棱军救驾大功一件,眼下他们都急于在皇帝面前露脸表功,嫂嫂这便随我们回去吗?”
“你是李敛派来的奸细吗?”苏念卿指尖挑着兜鏊玩,随口玩笑:“我家白珩伤的这样厉害,我总得随行照料,方不失为妻本分,不是么?”
楚逸轩被这忽来的调戏逗弄的面色涨红,却也知苏念卿说的在理,谁去救驾都是大功一件,但是苏念卿不行,这么短的时间内说服丹棱军随她救驾,落在咱们那位多疑的皇帝陛下心里又该怎么想?如果有可能的话,楚逸轩巴不得苏念卿今夜未曾来过。
“郡主,不该来的。”
“我不来怕是就要守寡了!”她话锋一转,打趣道:“怎么跟救命恩人说话呢?有这工夫好好想想,伤好之后如何谢我。”
楚逸轩便不再说话了。她不来,今夜宣隆帝注定是要交代在这了,可是她来了,又焉知皇帝不会忌惮呢?
李敛行事太过仓促,赌的就是一个快,可是他独独算漏了丹棱军,更是没想到苏念卿冲破重围搬来了丹棱军救驾,眼瞧着左膀右臂肱骨心腹相继被擒,众部将或降或死,最终在重重围困之下,绝望的闭上了眼,天命不佑,命数如此!
“陛下,末将救驾来迟,让陛下受惊了!”
小太监将门打开一条细缝,眸中折射出欣喜:“陛下,是谭统领和林将军。”
宣隆帝让人扶着他起身,经此一事,他好似瞬间衰老了数岁,原就上了年纪,精神气也不大足,他在门前站定,有气无力道:“众爱卿救驾有功,平身吧。”
“陛下,陛下您没事吧陛下,”王国舅提着衣摆殷勤的跑过来,模样颇有些滑稽,及至近前,顿地叩首声泪俱下道:“微臣救驾来迟,让陛下受惊了!”
身旁众人默默送了他一个白眼,这墙头草怕是观望多时,如若是太子强势,他在最后关头帮衬一把那也算从龙有功;如若太子落于下乘,他就打着救驾的名头顺势倒向宣隆帝,着实为人不齿。
宣隆帝没理会他,只问:“太子呢?”
林释如实道:“太子身份贵重,臣等不敢随意处置,已让人押至宣室,听候陛下发落。”
宣隆帝点头,又看向角落中的安冼,之前京畿大营、巡防营久无动静,多亏了他率丹棱军先行入宫扭转了劣势,他赞许道:“安爱卿长途奔波,辛苦了。”
安冼谦逊道:“臣子本分罢了,陛下这样说,真是折煞老臣了。”
“不过朕有个疑问,太子谋逆,谭统领和林将军就在金陵城内都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安爱卿是如何知道城内形势并果断的入宫救驾的呢?”
安冼尚未回应,先听谭统领叩首道:“非是末将拖延,实在是臣妻女都在太子妃手中,臣投鼠忌器,实在不敢妄动,还望陛下恕罪。”
“谭统领救驾有功,朕怎舍得责罚,”他复望向安冼,等着他说。
“多亏苏郡主带人冲破重围,亲赴丹棱告知末将京中现状,臣知形势危急,无召带兵入京,还请陛下责罚。”
“怎么一个个的都把责罚挂在嘴边,朕说过要罚吗?”他甩手笑了笑:“爱卿们今日都辛苦了,先回去休整,明日再行表功。”
宣隆帝瞧着这些人一个个的躬身告退,他的笑意凝滞在嘴角,无声的攥紧了指节。
没有兵符,没有圣旨,就凭她苏念卿一句话,他带着一众将士奔波三十里马踏金陵,这次是救驾,下次呢?宣隆帝感到深深的无力和恐慌,她苏念卿的一句话,有着同皇权和兵符一样节制力,这太可怕了。
他曾答应太后日后无论如何决计不动苏念卿,可他现下眸中跳动的分明是令人胆寒的杀意!
东方的些微光亮一点点穿透层层乌云,再将其驱逐。折腾了这么久,天都要亮了。
苏念卿换了身便装来,瞧见小厮将一盆血水端了出去,单看那颜色就知道出血量有多可怖,宫中的御医正帮着楚逸轩上药,看他冷气直抽的模样就知道不多好受。她上前两步接过药瓶:“我来吧。”
只是这人虽听命,一个个昂直了脖子往这边张望,这目光苏念卿倒是忽视不了,她睨向众人:“偏殿还有几个人伤得不轻,符津带太医过去看看。”
等打发走了这群人,她才分出心力来打量他的伤势。他赤着上身,大小伤疤一览无余,新旧交错,最严重的自然是腹部那道刀伤,几乎斜切他整个腰腹部,血肉外翻,犹自向外泛着血水,瞧上去心惊胆战。她拿了干布巾来,先将血迹处理干净,动作轻柔的敷上一层药粉,犹是如此,楚逸轩还是疼的呲牙,见他这般,苏念卿只得更小心,她蹲在脚踏上,上药的同时对着伤口轻吹,好缓解他的疼痛,于楚逸轩而言,确实没那么疼了,可那无法忽视的麻痒和心内升腾而起的欲|望,更要命了。
那刀伤像是看不到尽头,苏念卿小心卷起他裤腰,轻轻往下扯了扯,楚逸轩猛的攥紧她手腕:“郡主!”
这姿势实在是太惹人遐想了,刚一心扑在他伤势上,倒是忽略了这个。她将药瓶丢给他,背过身给他留出空间:“害羞啊?自己来。”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抽气声,苏念卿又来了逗弄他的兴致:“不过你要是真伤着了可得告诉我,不能用了我趁早找下一个。”
她在军中荤|话听了不少,现下用起来倒是驾轻就熟,这话一出二人皆是一惊,楚逸轩是绝对想不到这话能从她嘴里说出来,苏念卿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嘴瓢冒出了这么一句,虽感觉丢脸但是反过来一想,左右丢脸没丢到外面去,耍流|氓也没对着别人耍,也就释然了。
等他自个儿收拾的差不多了,苏念卿才帮他裹上纱布,如果仔细观察,二人的耳朵尖都泛着淡淡的粉色,偏苏念卿不长记性,等系好了纱布顺手在他紧实的皮肤上弹了一把:“练的不错,挺结实。”
“让他们现在把药端进来?”
不等他回答,她已接过来侍从递过来的汤药,调笑道:“我喂你还是自己来?”
“我自己来,”他接过药碗也不嫌苦,两口喝了个干净。苏念卿咋舌:“可惜,原本想喂你的。”
楚逸轩:“……”
“督主,陛下宣您入宫,”那管事的捧了他官服来,苏念卿皱眉道:“替他告个假,伤重,动不了。”
管事的迟钝道:“具体怎……怎么说呢?”
苏念卿随口胡诌:“就说你家督主为护陛下安泰,不顾自身安危,力战叛军,终是撑到了援军到来,只他现下重伤昏迷,虽担心陛下龙体本该亲至探望,然心有余而力不足,望陛下看他一身伤痛,恕他不能亲至之罪。”
管事的觉得这话怪怪的,这是表颂自家督主为救陛下奋不顾身以致重伤呢?还是埋怨陛下不知体恤臣下这个时候还宣人入宫呢?
“还不走?”
“那夫人看告假几天为宜?”
苏念卿不耐烦了,这是个一根筋的木头吗?她道:“你看着说,没个千八百天将养不好。”
楚逸轩也笑:“你干脆直接替我辞官。”
偏这一根筋还不依不饶的追问:“督主,真这么说吗?”
苏念卿实在看不过眼了:“下去吧,我亲自替他上道折子,”末了还不忘给楚逸轩一个白眼:“你从哪把这些人才一个个给搜罗齐的。”
这个时候宣他入宫,想也是问叛军该如何处置,事关太子,这是个要命的问题,告病避开倒是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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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小白:妈,我是不是拿错剧本了?谁家男主被脑婆救还被调戏?
柚子: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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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念卿替他告了假,他索性悠哉悠哉的在府中养起了伤,隔日她抱着几支梨花来看他,瞧见他同符津窃窃私语,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坏点子,她干咳一声,符津忙从脚踏上站起来给她腾出位置:“嫂嫂来了,我这还有些事,你们聊。”
他走的飞快,苏念卿则找了个净瓶将花插进去,摆放在窗檐上:“开花了,看你院里种了那么些理应是喜欢的,折些给你解闷。”
“有劳郡主了。”
苏念卿坐在榻边顺势扯他衣襟:“换药了吗?”
“换过了。”
他伤口其实已然结痂了,下地正常行走不是问题,只苏念卿有意让他多养几日,不让他乱动罢了。
她便不再过问这个,另起了话头道:“有件事得跟你商量一下。”
楚逸轩看她神色认真也不免端正了姿态,她诚恳道:“之前带着你的人出城搬救兵,遇到两拨人手拦截,刚让他们报了战损上来,死七人,重伤九人,随舟亦是重伤。”
怪不得这两日没瞧见他在眼前晃悠,却原来伤的不轻。她继续道:“重伤的我已命人全力医治,我去看过了,性命应当是无碍,身殒的七人,我原打算让人送他们骨灰回乡安葬,只你的人嘴巴严,我问不出他们出身何处,等你好些了看着料理吧,别忘了多给些抚恤金。”
“让人找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葬了便是,他们本就是死士,无家无口了无牵挂,”看她眼含歉意,他顿了顿又道:“郡主不必内疚,我给他们的指令就是保护郡主,之所以战殒也是我低估了对手。”
这些人不说是万里挑一,也是以一当百的好手,一下子折损这么多,楚逸轩不可谓不心疼,随舟的本事他是清楚的,能将他伤成这样,想必对方也是下了死手。李敛手下那帮饭桶的本事他也是知道的,怕是没这能耐,他抓住她话中重点:“郡主说遇到了两拨人马拦截?”
她点头:“这便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了,一拨无疑是太子的人,为的就是断掉京中与外部联络;另一拨我事后让人探查,在尸体上发现了太阳纹。”
“蛮人?”他问。
恐怕不是蛮人也是奸细。他忽而想起另一件事,梅妃的孩子没的不明不白,当时宣隆帝正在气头上无疑把这笔帐一起记到了李敛头上,也加快了他谋反的脚步,自己的人却查明这事跟桑妲那边有些关联,当时自己只道她多余,可是这会儿想来却不寒而栗。
他设计李敛逼得他造反图的就是他性命以告北疆忠魂,在逼反李敛这件事上,桑妲的目标和自己无疑是一致的,但她图的却是趁乱取苏念卿性命!
他可不觉得这蛮女一次失利便会铩羽而归,像这样的人手京中还有多少?像她这样顺水推舟乍然出手简直防不胜防,本以为是个无甚特别的花瓶,不承想是个蛰伏在暗处的毒蝎。
“督主,夫人,北疆来客人了。”
忽来的传话打断了二人思绪,苏念卿起身理了理衣襟:“我去就行,你歇着。”
她让管事的将人请到偏殿,见到来人不免一惊:“你怎么亲自来了?”
左朷冲她微一抱拳:“发往京中数封信件皆不见郡主回复,不放心总得到京中瞧一眼,郡主无碍便好。”
数封信件?她分明只收到一封且当即便回复了,谁这么堂而皇之的要斩断她同北疆联系?来不及细想,她眉头紧皱:“近来北疆都有何事?你给我一一报来。”
他见她神色冷厉,忙放下茶盏如实道:“离林频频异动自是不必提,与咱们的人互有拉扯但是冲突不大,但是据咱们暗哨回报,离林老汗王近日在王帐接待了东海和西陵来使,不管他们打的什么主意,郡主,咱们不能不防!”
“您看,是否要给陛下上道折子陈述其中利弊。”
折子自然是要上的,只是不是自己上。先前自己情急之下搬来丹棱军救驾怕是已然惹得那位忌惮,现下远在金陵都对北疆异动清清楚楚,宣隆帝只怕又要猜忌,她托着下巴:“想办法把消息透漏给皇帝的暗线,他自己人说的话总比我上折子可信。”
左朷终于捧起那茶壶喝了个痛快:“刚进京的时候我怎么听他们说太子反了?眼下京中正大肆搜捕太子党羽。”
苏念卿简短道:“自己作死。我让人给你换马,别在这耽搁,趁早返程。”
太子反了,虽然现下已经尘埃落定,但是后续事宜足以让人头疼。除少数乱党依旧在追捕之外,跟着太子谋逆的冯氏被诛三族,百年大族就此覆灭也是让人唏嘘,一众心腹被处以极刑,但是太子如何处置,尚未有论断。宣隆帝今日召数位肱骨入宫,为的就是这档子事。
老实说,跟着他谋逆的从犯都被处以极刑,那太子这个主谋还有什么可说的?宣隆帝这个时候召人入宫商议,打的是什么主意,就值得这些老油条好好推敲了。
这些个向来能言善辩的肱骨重臣一个个都成了哑巴,任凭平日里如何的舌灿莲花,这会儿沉默方是上上之策。按照我朝律法,谋逆必死,可这时候谁要是鼓捣着皇帝赐死太子,日后宣隆帝要是再念及父子情深,谁知道他又会不会刻意打压报复呢?
见他们都不开口,宣隆帝只得点名:“宋爱卿,你怎么看。”
被叫到名字这位冷汗都要下来了,皇帝若真的想要赐死太子,又何须叫他们前来商议,斟酌了许久也只是含糊道:“陛下与太子乃亲父子,血浓于水,陛下乃慈父,能够放过太子自然是最好的。”
这话说到宣隆帝心坎里去了,他处死了一众乱党,可他狠不下心一并料理了自己儿子,律法在上,他不能公然包庇,是以急需一个人帮自己开这个口,而他说的话恰好合乎宣隆帝心意又给了他台阶,宣隆帝正要下旨废太子为庶人流放赣州,就见长门令匆匆跑进来叩首道:“陛下,太子自缢了。”
宣隆帝几乎当即昏死过去,因是自缢而死,脸部挤压变形,根本瞧不出原来相貌,宣隆帝不忍多看,只吩咐人早些料理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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