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老人也就算了,Vivi你带了半年,Tina只带了她一个多月,但她还是选了Tina。可见在凝聚团队力量上,你做得并不好。”
“Tina当时回来好几天了,她一次都没有问起过Vivi,也没有为她做点什么。”明知道当时的Vivi在坐冷板凳,林晓蓓并不觉得Tina是真的对Vivi好。
虽然她自己也没有对Vivi照顾一些。
“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她还是让Vivi信任了她。”
北京的秋天在她踩到第一片黄色的落叶时, 悄然来临了。
覃惟在月末的时候告诉朋友,自己的压力有点大,睡眠也不怎么好, 还总掉头发。顾雯说她需要调节一下身体,然后隔天就同城快递送来了一个小toy——解压利器。
其实她工作这么忙, 并没有多少欲望,只是深夜十一点, 回到家的时候会感觉到孤独。
许是她在过去的很多年里,身边总是围绕着亲近的人, 热热闹闹。她也说不上自己是不是想谈恋爱,尽管这样会显得她有点恋爱脑。
“好想要个拥抱啊。”她在群里跟朋友说。
隔天叶晓航就出现在她家里,熊抱着她, 在客厅转了好几圈, 亲切地说:“可以了吗?小宝宝?”
覃惟乐了,女孩子软软的,香喷喷的身体很舒服,她张着手臂说:“还要再来两圈,我就去洗澡了。”
于是叶晓航又抱着她转了几圈。
洗完澡回来, 叶晓航又在捣鼓她的手工活儿了。覃惟喜欢一些毛茸茸的、可爱的小玩偶,叶晓航给她织了一串红彤彤的小柿子, 四个串在一起:柿柿如意。
分开的话,每个都像一个小灯笼。
“还想要什么尽管提。”叶晓航最近对这事儿也上瘾,就像她们大学刚入学的时候对十字绣,织围巾等事情一样着迷。
每个人解压的方式都不通。
“这个难吗?要是难的话, 我拿去公司卖掉。”
“不难, 就是织一个小兜子往里面装点棉花就行了。”
覃惟吹干头发躺在床上,看她裹着毛毯在台灯下认真的模样充满了母性光辉, 她说:“小航,我觉得如果你成家的话,会是非常完美的家人。”
“我不觉得。”叶晓航认为自己爱无能,可能是个石女。但好像每个艰难毕业的研究生都会有前途无望的感觉,覃惟不确定她是什么情况。
“你毕业准备干什么?”
“考博?或者在大学找个辅导员的活儿?”
“哦。”覃惟觉得,她的好朋友这么优秀,无论选哪一条路都会闪闪发光,“你要相信自己的厉害哦。”
叶晓航睡前又给她织了一串“柿柿如意”,第二天她挂了一串在新买的包包上。
原本计划周二去郊区团建的,有人野营的装备都买好了,公司那边通知要培训,每家店都要派几个人。
覃惟终于体会到Perla的无奈,上班一年多,她也不是很喜欢培训了,次数太多,上着课总想打瞌睡,听老师讲PPT蛮无聊。
但是Tina还是决定把团建取消,安排她们去上课。尽管不乐意,但是不能违抗领导的命令,覃惟在公司楼下碰见Perla,后者见她包包上挂着的小配饰,十分感兴趣,“这是在哪里买的,好喜庆!”
“不是买的,是我朋友自己织的。”覃惟展示给对方看,上面还绣着红色的小字,看着就招财。做生意的人很信这些东西。
“你要吗?我包里还有一个。”
“要,给我。”
于是覃惟在Perla的包上也挂了一串,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在几万块的包上,有一点点违和感。
“我真的很烦这样的活动,要疯了。”Perla忍不住埋怨道。
“就当是吃吃喝喝了吧。”覃惟整体还是持乐观的态度:“今天的课程还是很好的,我看有性格测试,可以很好地了解自己。”
“我也不爱做性格测试,两百多道题,朋友你是想杀了我吗?”Perla的脸皱得更难看了,“难道我要去考大学?”
“哈哈哈 !”
她们去刷电梯卡,看见还有另外两个人站在那里等待。
一个是她认识的,另一个她并不认识。身材健硕,小麦肤色,大背头,气质还蛮特别。男人对她们打了个招呼:“嗨,美女们。”
“好久不见啊。”
Perla虽然在零售部,但是在全国体量最大的门店,她自己的业绩也尤其突出,在公司的知名度高很正常。
覃惟低头拨弄着自己的小玩偶,心想果然是带点广东口音的。真是厉害,她现在看一个人的气质大致都能猜出对方是哪里人了。
电梯门开了,他们让两个女孩子先进去,然后才进。
陌生男人看覃惟手里一直把玩的东西,Perla的包上也有,女孩子都是奇奇怪怪的,不论年龄,轿厢里气氛有点奇异,他就多说了一句:“在哪儿买的?”
“不是买的,Vivi送给我的,自己DIY的。”Perla解释,“我们在一线工作的,比较信这些东西啦,类似招财的意思。”比如她的手机屏保是财神爷。
陈嘉俊表示理解,这是刻在中国人DNA里的东西。
周珏和陈嘉俊刚刚在谈事,但是碍于电梯里并非只有他们二人,就沉默下来。他看见覃惟手指紧紧捏着挂件,模糊的印象里她很喜欢这种小饰品,总在包上挂着不同的物件。
“是挺特别的。”周珏忽然开口道。
“嗯。”覃惟的手指攥得更紧了,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还有吗?”
“你要?”
“如果你有多余的话。”周珏这样说.
覃惟把剩下的一串都给Perla了,但是她不好拒绝Enzo,几乎没有犹豫,下意识就把自己的拆下一颗送给他,没有想到他真的伸手接了。
他的手指很长,手掌纹路很淡,覃惟小心地将红色小球放在他的掌心。看见Enzo松松握拳,收了回去。
柿柿如意,四个字正好少了一个“意”字。
等走出电梯,周珏和陈嘉俊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她们走向另一间会议室,Perla才放出自己体内的八卦之魂,问覃惟:“Enzo竟然会跟你要东西,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你应该去问他。”覃惟也觉得奇怪。
“他不会喜欢你吧?”Enzo的这个举动很反常啊。
“你觉得可能吗?”覃惟下意识反驳。但同时心里怦怦跳得厉害,Enzo为什么会把关注点放在自己身上?
“他不会真的喜欢这种东西的,说不定都不用走到办公室就扔掉了。”
陈嘉俊是开发部总监,很少在北京。
他和周珏以前并没有共事过,但是因为有共同的朋友,所以关系还不错,他每次回来也挺愿意来找周珏聊天的。
周珏回到办公室,打开了台灯,把那颗小柿子挂在灯罩下面,整个桌面都笼罩着橙红色的光,显得喜气洋洋。
陈家俊看乐了,但是这却不太像Enzo会做出来的事, “怎么,你现在是相信玄学了吗?”
周珏回答:“柿子的寓意不错,事事如意。可以理解为一个好兆头。”
“你回来后的做事风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啊。”包括在电梯里他跟一个女孩子搭话,还跟人要了东西,他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Enzo。
“不过,这样多了些人性的温度。”陈嘉俊说,“在中国做事就该这样,少点傲慢和冷漠。”
周珏却持有不同的意见:“表面的态度,不代表我有任何真情实感的心意。笼络下属和应酬客户对我来说也并无区别,一切都是为了工作更高效的手段。”
陈嘉俊点头认同,这合乎他做事的逻辑。
陈嘉俊这次来北京,是为新店。
奢侈品牌的门店选址要求。基本都定在零售界“店王”级别的高端综合购物中心,高消费力片区,比如国贸商城,*隆,*基等,年营业额在200亿上下。
Rossi一向是开店选最好的地段,做最饥饿的营销,聚集在最闪耀的聚光灯下。今年在北京新建的一座综合性商场拿下一楼最好的位置,计划开设一家占地1000平的精品店。
这也是周珏近期、以及未来几个月要忙的事。
覃惟理所应当地笃定,Enzo把她的小柿子随意丢弃在垃圾桶里。
因为她每次见到他,都没见他用过没有品牌的东西。从穿戴出行,到他光顾的餐厅,无一不是昂贵又跟普通人拉开距离的。
但是他却跟她要了毫不起眼的小东西,覃惟其实很费解,他这样做的用意何在,也给了覃惟混乱的信号: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
因为覃惟的心已经乱了,所以莫名期待着,也许Enzo对她是例外的,但这是奢望。
回到家里,覃惟看着只剩下三颗小柿子的挂件,立马就和叶晓航说了,叶晓航答应再给她织一个,又像哄小孩儿似的对她说,给了就给了,没关系的。
到周末。
她照旧去兼职,自从知道Enzo也住在这里,覃惟怕碰上对方,每次都走得特别快,还戴了口罩,把自己伪装成谁都认不出来的样子。
其实这家雇主并不是多事儿的人,除了对卫生的要求,还有强迫症。每周两天的菜谱都是陈瑾定好发给她的,应该是按照营养师的搭配;食材也是提前订了放在冰箱里。
还不用见到人,如果不是覃惟现阶段的工作愈加繁忙,这确实是一份内向人的完美工作。
她有条不紊地准备好了对方今天的食物,然后把一应用具清洁干净归位,打开窗通风,再把垃圾提到门口,离开的时候带走。
这和任意的一个周末,并无不同。
这天,覃惟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由往里又看了一眼,做最后的检查。只是不知何时,昏暗的客厅角落,一盏落地灯竟是开着的状态,照亮了窗帘下面的一小片区域。
覃惟没去过客厅,但也不能保证是不是声控的,自己误操作导致它亮了。
灯具是Flos品牌标志性的设计,灯身是一体的由一块薄钢板卷曲而成,表面抛光像镜子,造型很是奇异,仿佛一位带着礼帽的女性。
覃惟知道这位雇主在艺术品上很有研究,并不只是奢华或者豪气冲天,每一处的布置都十分精妙有品位。
这得是极致的有钱才能达到的水准。
灯罩上挂着一颗橙红色的小球球,导致整个散发出来的光都是暖的。
这一抹暖色,也是整个房子里唯一的彩色。
覃惟有些犹豫,她实在记不清楚这盏灯是不是在她进门前就开着的了,沉静了几秒,她还是决定走近验证一下是否为声控。
橙红色的小球随着她的脚步,微微晃动了一下,暖光也跟着晃晃。
她低头,凑近,清楚地看见小球上绣了一个“意”字。
正是她送给Enzo的那颗。
——Enzo是她的雇主
覃惟这天把客人送出门,拎着销售单回来,还没有走到办公室就对上了Cloe横冲直撞的眼神, 她问覃惟:“Vivi,你刚刚签掉的那个客人, 是不是陈小姐?”
覃惟看客人的签字:“的确姓陈。”
Cloe说:“陈小姐是我的客人,被你签掉了。”
“她在这里待了两个小时, 你没有看见吗?”
“我在忙,不可能盯着所有客人, 但是在她签字前我就认出来了。”Cloe有理有据地说:“按照公司规定,你应该把这笔单子还给我。”
其实这就是个很小的生意,只是客人比较纠结, 最终才签了小几万。但覃惟两个小时忙前忙后, 怎么可能让出来,“公司规定的是接待过程里,签单前,你认出来客人归你。”
Cloe伸手拦住覃惟的去路,“我在签单前认出来了, 只是不想耽误进程才没有上去说,你不明白吗?”
可是覃惟并不相信她的话, Cloe会是这么好的人吗?
“但是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晚了,我不接受。”
“Vivi!”
Cloe语气不善地大叫了她一声。
还好此时店里没有客人,只有同事在看着她们,很快就吸引来了领导的注意, 是林晓蓓来主持公道, 因为今天Tina去公司开会了。
林晓蓓询问怎么回事,Cloe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 林晓蓓问覃惟:“是这个样子的吗?”
覃惟忽然说:“其实我觉得是Cloe认错了人。因为客人刚进来的时候,我已经问过有没有认识的Sales,对方说没有。”
Cloe的脸色变了变,明显不如一开始那么自信了,林晓蓓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搞偏袒,只好说:“直接看后台吧。”
Cloe不甘心地拽走覃惟手里的合同,查询了该客户的姓名,电话,均不在自己的客户管理中,于是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了。
覃惟问:“确认了吗?”
“好吧,是我看错了。”
气氛正僵持着,林晓蓓把两人叫去会议室,一起教训了一通:“就为这一个小单子在店里吵,被客人看见像什么样子,你们能承担得起公司的惩罚?有这个功夫不如把客人服务好。”
这种话分明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各打五十大板结案的意思。
“知道了,林店长。”
覃惟也没有计较,至少业绩是拿回来了,被不被骂,有没有得罪林晓蓓,她并不在乎。其实,当初在两位领导开始竞聘的时候,覃惟已经把林晓蓓得罪了。
开始分属的前一天晚上,是林晓蓓第一次对覃惟伸出橄榄枝,希望覃惟能站在自己一边,但是覃惟果断地拒绝了她,理由是她更适合Tina那边的温和方式。
“林店长,我去你的团队,很有可能会拖你的后腿,我会不好意思的。”
林晓蓓看看她,只好作罢,“那好吧。”
她们都心知肚明,林晓蓓看上的是覃惟手里的单子而非她这个人,也许她内心里觉得,那个单子能签下来完全是Stella的功劳,覃惟只是站在山顶好看风景而已。
只是,这样无休止的斗争拉扯,让覃惟感到厌恶,很难看的。她内心里甚至觉得,让了也就让了,没什么关系,不要影响自己工作的心情。
但这却不是她一个人、而是团队的事情,双方斗争愈演愈烈,对手急了就会乱攀咬。
覃惟只希望竞聘能够尽快结束。
但是这一件事情结束了,后面还会有无数的争斗。她身处利益的中心,就没有办法停止。
正皱着眉,那边领导们为了元旦活动过来了,覃惟其实还没有看到周珏,她只是看到了Jimmy进来,就条件反射地觉得他会来。
她又开始怕Enzo了。
于是快速躲到后面仓库,帮朱迪做每个月例行的大盘点,朱迪手里拎着厚达一本书的表格,“还是你最听话,其他人看Tina不在,都要上天。”
覃惟说:“我接待了两个小时的客人,情绪消耗太多,正好过来换换脑子。”相比于面向人,她内心更喜欢这种面向货品的工作。
她盘了快一个小时,听见Perla喊她去帮忙给大家准备喝的,领导们开会开得口渴了。
覃惟已经熟知每位领导的口味,把饮品做好,像个咖啡店服务生一样端进去。她快速进去又出来,连人脸都没有抬头看,更是不确定周珏今天在不在。
她再次回到仓库,这次待的时间更久,直到听见前面有动静,人是要走了,才悄悄探出头来,果然看到南门路口,周珏上了车。
看到他的一个黑色背影。
覃惟至此才松了一口气,慢慢走出来。
周珏坐在车里,觉得怪异,车玻璃是黑色的,他侧头看了一眼有人在探脑袋。
他不解地皱了下眉,她为什么又变成原来的样子?
覃惟觉得委屈又无奈,因为她发现自己是真的喜欢Enzo。她曾在秋天的时候告诉朋友,好想拥有一个拥抱。
这个拥抱其实应该是带有爱|抚,还有欲望的性质。她奢望周珏能给自己的喜欢一些回应,或者抱抱她。
这种望眼欲穿又磋磨的感受,使劲儿击打着她。
她知道自己很没有出息,像十几岁的少女,幼稚。心里喜欢谁却不敢宣之于口,只能自我消耗。
高考尚且有个誓师大会,冲刺阶段,人一旦脱离了酒精,就暴露胆小懦弱的本质,她都不敢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