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过徐又焉的很多个工作的时刻。
创业时期几乎每晚都要大夜的拼命,身居高位坐在车里也要处理工作的疲惫,还有偶尔会在她面前出现的视频会议,但都不像这一刻一样,让她如此鲜明的感受到。
一个拥有自己商业帝国的人,会有怎样的底气。
也难怪,他在徐家这样的家庭里,可以深得爷爷的喜爱。
是与她这种小姑娘的质朴不同,属于强者与强者之间交锋的赞叹。
徐荼还差得远。
她长舒了一口气,从大厅里退了出来,就一直坐在了角落里。
她要学的东西还有太多太多。
单单是把幔京酒店做成海城曼甯这样的顶级,都需要一场场剧烈的博弈,更何况像徐又焉一样,做到自己所在领域的顶尖。
“Joy,你们还不能走?”
徐荼还在发着呆,冷不丁的声音响起,她偏头一看,是同一个项目组的男生,隐约中好像是叫Davi,年纪不大,笑容灿烂,餐饮部的人。
对方热情的很,自如的坐在了她的身边。
徐荼礼貌的点了点头,“要等会议结束才可以。”
“你们比我们还要辛苦,听说从早上五点就开始等着了。”
徐荼有意说些模棱两可的话,“还好,总要经历一下这种事情的。”
“饿不饿?”Davi说着,不知道从哪里竟然变了一盒提拉米苏出来,“可存数字的要求高,甜品全都是海城最顶级的法甜店提供的,试一下,还不错。”
徐荼原本想拒绝,可肚子却恰到好处的咕噜了一下。
引得对方笑容挂满。
“没关系的,我拿了不少出来,看着有还在岗的同事,都送了的。”
话已经说到这种份上,徐荼自然不好再拒绝。
用小勺子一口一口的吃着。
肚子是真的饿了,早上几乎只吃了一口粥,中午是酒店提供的盒饭,她吃的不多,下午又因为着急上岗,没有顾上晚饭。
当下还有些低血糖的征兆,这块甜品无异于雪中送炭。
人心情好,话也会多一点,徐荼的笑容明显灿烂了几分,“谢谢你啊,一会儿还要去给其他同事送一下吗?”
“刚刚给了Holln和Rosy姐,我看了一下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了,我们餐饮部晚餐跟着他们参会人员吃的,超级丰富,根本不需要再吃宵夜了,也就你们前厅的,今天苦哈哈的。”
几句话逗得徐荼笑得越发灿烂。
只不过提拉米苏到底是可可粉打底,吃的嘴上黑了一角,徐荼自己并不知道,眼看着Davi的手伸过来,她下意识的就躲了一下。
对方有些尴尬的把手收了回来,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这里有一点巧克力。”
徐荼意识到了些什么,笑得客气,反手用手背在唇角处蹭了蹭,果然有一块深色的印记。
“谢谢,吃的有些狼狈了。”
“没有没有,”小伙子连忙摆手,“一点都不狼狈,很……”他思忖着,如何选一个不那么暧昧却又特殊的词。
只不过,词还没等说出口,抬头就看到了走过来的人。
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手边的另一块蛋糕险些要掉落在地上,还是徐荼眼疾手快接了过去。
“徐先生。”刚刚还笑容满溢的小伙子多了几分紧张。
徐荼闻言一愣,偏头果然看到徐又焉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
倒是换下了早上时候的戗驳领三件套,换了身浅色调的宽领西装,人笔直高挺的站在那里,低眸看着还坐在地上的她。
徐荼应着他的目光老老实实起身,乖巧的喊了声,“徐先生。”
徐又焉作势环顾了一下四周,声音冷清默然,仿佛完全不认识徐荼似的,“就你吧,一会儿我需要待客,要准备些东西。”
徐荼眨巴眨巴眼睛,才意识到徐又焉说的是她。
立刻小碎步跟了上来。
不由得腹诽了一下。
徐又焉的演技当真不错,任谁都看不出两个人有旁的关系。
却谁曾想,电梯直接直达15层。
徐荼不明所以的问了句,“徐先生,您一会儿不在接待室吗?”
“在。”
“那您去错楼层了,接待室在十二层。”说着,徐荼就想重新摁楼层,却被徐又焉顺势拦了下来。
“我需要拿点个人物品,还麻烦你暂时陪我走一趟。”
这话说得,若是换一个人,徐荼一定大骂他职场骚扰。
只不过这手段如此流畅,徐荼到底没忍住,阴阳怪气的一把。
“徐先生看来很习惯让女性员工陪您处理私人工作。”
徐又焉偏头看着她吃味的模样,眉眼间刚刚因为那个男生谄媚的眼神而勾起的占有欲到底淡了几分。
走出电梯,忍不住捏了捏徐荼的脸颊。
惹得徐荼厉声呵斥他,“徐先生,注意影响。”
好一个注意影响。
徐又焉笑意浓郁,话语明显放得柔和,“我只看不惯那小子看你的眼神而已。”
徐荼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意识到徐又焉是在吃醋,嘴角的弧度先于大脑的想法扬起,抑制不住的笑意。
可明明自己还要立一个嗔怒的人设,一时间表情有些别扭。
不由得轻咳了一声。
“徐先生,如果不需要我,我就回大厅了。”
“谁说不需要的,我房间的床上用品需要更换一下,还麻烦……”他一顿,看了眼徐荼身上的名牌,“Joy小姐替我处理一下。”
用脚指头想都能知道,这家伙就是故意的,所谓房间凌乱,还不是中午两个人遗留下的痕迹。
徐荼立刻冷声说道:“不好意思,我这边只负责前厅接待,我会立刻联系客房服务替您处理。”
说着,就打算打开对讲机直接联系客房部。
谁承想,手里的对讲机直接被拎走,丝毫不给徐荼任何机会。
任她张牙舞爪,身高差距之大,根本无法抗衡。
最后只得气鼓鼓的跟他进了房间。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明显比上午自然的多。
等进了总统套,徐荼这才卸下了脸上客套的笑容,掐着腰,颇为气愤,“徐又焉,你欺负人!”
徐又焉失笑,“我哪里欺负你了。”
“你威胁我跟你上来啊。”
徐又焉人站定,双手扶住徐荼的腰际,一个用力,就把她拎到了窗台上坐下,两个人恰好一致的高度。
他拉了个椅子过来,没有多说,只把徐荼的高跟鞋取了下来,手指从小腿肚子一点点替她放松。
徐荼多少有些不自然的想要挣脱,却被他宽厚的手掌箍住,一动不得动。
“我只有十五分钟,一会儿还有会晤,你别动。”
徐又焉的手指太过舒服,力道适中,酸疼中带着掌心晕过的柔和。
徐荼只要低眸,就可以看到这个人人都要低头簇拥的男人,捧着自己的双腿,耐心的按摩着。
眼眶一瞬间涨的酸疼,险些要落下泪来。
这样好的徐又焉,她怎么配啊。
她不过就是个山野丫头而已,能走到今天,宛如镶了金光的公主,也全都是他。
徐荼想着,不由伸手浮空着摸了摸他的头发。
“四哥,你知道我的打算的。”
他们两个,像是两条不断交错不断分开的轨道,从一开始就有既定的航线。
“你只管做你想做的,我不拦你,”徐又焉最后在她的脚踝处轻柔了几十下,替她穿了鞋,背靠在椅背上,看向她。
“陈荼,你是我带回来的。”
“我当年有的是办法可以把你扔下,也可以让你在四叔家做个不受待见的小佣人,我既然当年心软养了你,”他眸色凛冽,徐荼竟然可以从中窥探出几分杀气。
“便不容许任何人欺负你。”
“我也不可以。”
徐荼靠在酒店里忙了整整四天。
除却第一天徐又焉见缝插针的抽了时间和她见面,余下的几天里,他几乎是完全被排满的行程。
酒店内容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更重头的会议和项目全都是在可存数字总部进行的。
好在一切顺利,饶是中间有各种各样的插曲,最终也还是落得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徐荼把外宣用的最后一个标点划上,人终于感受到了从内到外的疲惫感。
像是赶了个due,比熬着大夜写论文的精神透支还要多加了□□的酸痛。
季烁亲自下令,给了所有策划组成员三天的假期。
徐荼在家里足足睡足了两天,等到第三天才被沈浓的连环电话给叫醒。
人还恹恹的,窝在被窝里,只能用鼻子发出点声响。
沈浓却是一整个精气十足,“徐小五,给你一个小时时间,十点钟赶到Ms Q来陪我试礼服!”
徐荼这才一精神,猛地坐了起来。
早在半个月前她就跟沈浓打下包票,等到这次活动结束一定陪她去试订婚礼服。
不曾想实在累的惨,整个人因为连续一周的高跟鞋作业,身子骨都像散了架似的。
徐又焉跟着海外分部的分管负责人去了美洲。
临走之前捏着徐荼小鼻子告诫她一定要好好吃饭,还特意叮嘱了张姨来做好打扫和叫醒服务。
她那时候困得很,眼睛闭着,任由他碎碎叨叨的说了些什么,还在她唇上亲了又亲,最后惹得徐荼困倦着要发火,他这才离开。
张姨倒是的确来了两天,眼看着小姐一直迷糊,饭做好了又收走,愣是没敢叫人。
徐荼偶尔清醒的时候会刷刷手机,不多时困倦又会袭来。
当真是生生躺了两天。
现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张脸惨白,眼睛肿的像个汤圆,就连下巴处都因为水肿看不清下颌线,颇有几分行尸走肉的感觉。
当即起身,立刻去冲了个澡。
水打在脸上,这才精神了些,又取了一瓶冰水,萃了一杯浓缩。
去跑步机上空腹跑了二十分钟,这才有几分人样。
妆是赶不上画了。
好在融园就在市区,离Ms Q近,徐荼叫了个车。
赶到的时候孙载怡和江一一已经到了,两个人坐在二楼的贵宾室里,打扮精致的仿佛今个是她们订婚似的。
特别是江一一,身上那件水墨连衣裙是前两天刚刚大秀的新款,人又瘦了些,肤白寡净的舞蹈少女,最是适合这种清冷的扮相,美得惊人。
徐荼落了座,就被江一一揶揄道:“徐小五,说好了一会儿要去付家的生日宴,你就穿着这个去?把朴实的打工少女形象发挥出来?”
徐荼皱着眉,“谁过生日?”
“你脑子里除了装着工作还能装点什么,”孙载怡点了点她的额头,“之前在群里说的,付坤他爸打着生日宴的名义给他搞了个相亲宴,他嚷着大家都去给他撑撑场子,你不是还回了个好的。”
徐荼一下子就倒到了沙发上,她哪里还能记得什么付坤生日,那段时间她只要看到任何通知,都下意识的回复一个“好的”,典型的社畜标识。
要知道,以前她心情不好的时候,连徐又焉的信息都不会回复。
可事已至此,总不能临阵脱逃。
好在她跟Ms Q的主理人祝梵音是老朋友,当即把店长叫了来。
“给我找几件高定,低饱和度色系的,纯色类就好,不要太暴露,裤装也可以。”
想着,又给蒋毅去了个电话。
自从她变成海城曼甯的打工人,已经有几个月没有联系他,也不知道徐又焉是否给他安排其他工作。
好在他还是那副有些古板的模样,接起电话来板板正正的喊了声,“徐小姐。”
“你在忙吗?”
“您说。”
“你知道徐又焉在云水间的那套别墅吧,你去地窖帮我取两瓶酒,密码我发到你微信上。”
“好。”
五位数的珍藏精酿当生日礼物,还算有心。
电话刚一落下,沈浓已经从化妆间里走了出来。
简单的盘了头,化了淡妆,身上穿了件纯白色的抹胸羽毛鱼尾拖地礼服,把她曼妙的曲线勾勒分明。
徐荼舌尖打了个响,“美死了。”
却只见江一一摇了摇手指,“结婚穿白,订婚也穿白,不无聊吗?换个颜色,搞个黑,特别一点。”
沈浓刚刚还故作优雅的摆着仪态,一听这话,立刻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往旁边的柜子上一靠,手臂一环,“倪匡生三十五的香港老男人,我穿着黑色跟他订婚,你是想他大闹订婚宴还是心梗而死。”
“晚点心梗,好歹你们俩把证扯了,还能分个夫妻共同财产。”徐荼煞有介事的说道。
逗得一群人哈哈大笑,沈浓叉着腰指着徐荼的鼻子,“徐小五,你真是蔫坏啊,跟谁学的。”
能跟谁学的,徐荼心里腹诽,到底也没说出来。
徐又焉那才是个蔫坏的主,她连个皮毛都没有学去。
“对了,你跟我哥怎么样了?”
沈浓一边挑着衣服,一边八卦的问道。
徐荼耸了耸肩,“没什么联系,上一次我跟他说我要改姓的事,把他吓了一大跳,再就没找过我了。”
徐荼现在身份证上已经改叫陈荼这件事,周遭的这群朋友已经知晓。
只不过豪门世家的身份和户口变动是常事,他们也没觉得是个问题。
沈浓拎了件粉色的泡泡袖礼服在身上比了比,“我估计着,等我订婚的时候他就会来找你,我嫁给倪匡生,他急死了,这件怎么样?”
“土,”江一一摆了摆手,“我就不明白了,好好的姑娘家非要嫁人干嘛,都什么年代了。”
“可不,”孙载怡举双手赞同她,“老娘想好了,和小五一起拼事业大江上,绝不嫁人。”
“小五,”孙载怡使劲戳了戳她,“反正你订婚了不就能拿信托了,大不了就结,新婚之夜试试沈凌那身子板的质量,你不是还没睡过男人,正好尝尝鲜。”
“咳咳咳咳,”一句话,徐荼刚刚喝进去的一口水险些全喷出来。
孙载怡这个说话的尺度,当真是无人能及了。
她不以为意的给徐荼拍着背,“怎么着,你激动成这样,难不成已经开/苞了。”
“咳咳咳咳。”
这话说的越来越猛,她当真是想彻底把孙载怡的嘴给锁死。
好难得徐荼缓了劲,沈浓已经另外换了身金色的修身长裙,V领,深沟。
这回儿三个人直接异口同声的喊了声,“丑。”
“你们仨倒是帮我选选啊。”
眼看着沈浓要急了眼,三个人这才老老实实的起了身。
Ms Q这里礼服种类繁多,上至当即的高定,下至著名的婚纱品牌,甚至若是不着急,皇室的中古婚纱也可以借来。
徐荼选了一件复古锈红色的绸缎抹胸掐腰叠套裙裤,江一一选了一套暖粉色的中式香云纱题花锦织盘扣外套搭着浅白真丝旗袍。
孙载怡干脆拎了件正红色的开叉长裙,后背开至腰际,把人衬的曼妙婀娜。
沈浓试了一圈,果断的把三件全都包了起来。
七位数的价格眼睛都不眨一下。
用她的话说,反正刷倪匡生的卡。
妙龄少女嫁老男人,不图钱难不成图他不洗澡。
眼看着工作人员去整理衣服,江一一突然想起什么的看向徐荼,“你知道清源他爸出事了吗?”
徐荼一愣,摇了摇头,“什么事?”
“出轨以及学术造假案,昨天在网上闹了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你家给压了下去,现在没太有声量了。”
徐荼眼眸一变,立刻拿了手机出来。
她这两天睡得迷糊,自己看过什么新闻都不记得,搜索关键词,果然已经被压下去了七七八八,虽然仍旧可以看到相关的帖子,但大部分的评论内容都是仅精选,无法显示。
只能大概的推断出,有人实名举报赵重赞,证据确凿。
这件事情绝不可能是普通的举报案。
赵重赞牵连着徐卿,徐家是不会允许这种伤及门第清誉的事情挂在网上任人品评。
只可能是有意为之,意在施压。
“大概率会内部定性,问题不大,最多开除,不会有太大的舆论污点,就是不知道你姑姑离不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