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衣拽住他的手臂不放:“你也说了,海螺原本就是我的物品,我为何要花钱买回来?他们偷了我的东西,还让我送钱给他们,不可能的,有钱也不能这样糟践。”
燕澜微微蹙眉,想想的确是这个道理:“那该如何是好?”
姜拂衣传音:“当然是偷回来。”
她打量这偌大的寄卖行,据说有人仙坐镇,只能夜里来偷。
“不过我不行。”姜拂衣功夫不到家,不敢轻易尝试,不怕被发现,只怕坏了李南音的规矩,让她难做。
燕澜愣了愣:“这不好吧?寄卖行……”
姜拂衣和他讲道理:“大哥,这里是黑市,这家寄卖行更是黑商之中的黑商,他们明知这些都是赃物,依然收下牟利,就该承担这种风险。”
燕澜的眉头越蹙越深:“话是这样说没有错,但是……”
姜拂衣摆了下手:“我又不让你偷。”
她知道,哪怕道理讲的再清楚明白,她家阳春白雪的大哥也干不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
燕澜原本正在挣扎,听见她竟没打算找他,沉声道:“夜里我来试试,偷回来给你。”
姜拂衣正想去求兵火,诧异抬头,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
被她怀疑的目光紧盯着,燕澜垂了垂眼,喉结滚动半天,难为情的找了个说辞:“包括父亲在内,你们总说我很无趣,如今我也发觉自己似乎是有一点过于拘谨,想要变得有趣一些。”
燕澜被她盯的愈发心虚。
幸而姜拂衣没再继续纠缠,拽着他去往其他的陈列柜:“莫要在此逗留太久,以免惹他们怀疑。”
姜拂衣假意闲逛。
燕澜平复心情之后,则开始暗中观察寄卖行的五行法阵布局。
姜拂衣依然不太相信:“大哥,你夜里真要来偷?”
燕澜正在脑海里拆解法阵,随口问道:“你莫不是认为我不如剑修善战,拿不回来?”
姜拂衣岂会这样想,以燕澜精通的各种秘术,偷起来才真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能打固然重要,不战而屈人之兵更好。
“行。”姜拂衣见他颇为认真的研究,不扫他的兴致,“那我先谢过,等将我的海螺偷回来,送你一颗大珍珠。”
燕澜本想说不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嗯,等拿回来再说。”
不便逗留太久,逛完一圈之后,他们空着手离开了寄售行。
若无其事的继续前往其他商铺。
逛到暮色四合,华灯初上,集市的人逐渐增多,几乎达到了拥挤的程度。
毕竟是黑市,一切交易默认就该在黑夜里进行。
被人潮“裹挟”着,姜拂衣和燕澜路过了无忧酒肆门口。
门头不小,三层高的楼房,三排屋檐下都挂满了描彩的宫灯,设有防窥的法阵,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但隐隐有丝竹管弦之声传递出来,还伴有浓郁的酒香味儿。
无忧酒肆在修罗海市存在将近两百年了,那怪物不知是何时躲进去的,但应该也就二十一年内。
而且听李南音讲,无忧酒肆并非勾栏场所,当真只是个酒馆。
酒类繁多,最出名的是忘忧酒。
传说三杯下肚,可消一半的忧心烦恼。
剩下的,若有缘分,无忧酒肆的馆主会帮你解决。
修行中人最忌杂念,杂念易生心结,心结易成心魔。
这些前来无忧酒肆的客人,多半是因为心中杂念太多,无法疏解,怕成心魔。
柳寒妆会觉得无忧酒肆不正经,倒也不能怪她。
这杂念太多,不图自省,只想通过喝酒纾解的,男人占了绝大多数,踏破了无忧酒肆的门槛。
无忧酒肆打开门做生意,既然男客成分多,酒肆里迎客的自然多半是些婀娜多姿的女娇娥。
当然也有女客,以及样貌俊美的男乐修、侍奉。
据说馆主求的就是个阴阳调和。
而这柳藏酒的二哥况子衿,来无忧酒肆的目的非常单纯。
自家小弟喜欢喝酒,他路过修罗海市,想着许久不见,给小弟带上一壶好酒。
没想到况子衿那双鉴真的双眼,看穿了酒肆里的怪物,露了陷,且还不善遮掩,遭怪物擒获。
一切都合情合理,姜拂衣唯独想不通一点:“你说咱们先前心急火燎的等他来帮忙,他竟然还有闲心跑来买酒?”
燕澜只说:“况前辈一个人照顾他们三个,确实挺不容易。”
话音刚落下。
“嘭——!”
修罗海市上空突地一声炸响。
众人纷纷驻足仰头。
是灵力烟花。
炸开之后,无数只火凤在高空盘旋飞舞,异常盛大绚烂。
人群中有人笑着说:“看来岛主今天心情不错。”
远处,况雪沉直立在屋脊上,始终望向无忧酒肆的方向,对头顶的绚烂视若无睹:“该换点新鲜的了。”
李南音坐在屋脊上,恰好能与面前的小不点平视:“别太得意,我今儿点烟花可不是为了你。”
况雪沉朝她望去:“是因为那位巫族圣女。”
李南音笑道:“她是昙姜姐姐的女儿,我的外甥女,你说我高兴不高兴?”
况雪沉微微颔首,继续看向无忧酒肆。
李南音则看向他眉心的金色印记,笑意淡去,眼眸涌出一抹忧色:“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使用你的大神通,这具傀儡肉身支撑不住,会损伤你的神魂。”
况雪沉平静道:“这不必你提醒,我知道巫族少君会来,本就是过来给他兜底的。”
李南音戏弄道:“其实你要是答应娶我回你们温柔乡,我马上抛掉修罗海市的规矩,不当这个岛主了,帮你去救你二弟。”
况雪沉淡淡道:“你打不过这只怪物的,即使我真身来此,也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李南音微微怔:“这样厉害?你已经知道是什么怪物了?”
况雪沉摇头:“不知道,但这次跑出来的怪物里,应该没有一个是小角色。”
都是被九天神族单独封印起来的。
巫族镇守的是大狱,怪物种类多,数目大,但危险性尚在可控制的范围。
单独封印的那一批,才是动辄会导致生灵涂炭的狠角色。
不过,那些单独的封印都具有弱化、衰减怪物能力与寿元的作用。
从大荒时代至今,已经过去几万年了,怪物才刚逃离封印不久,应是处于比较虚弱的状态,才会躲在小小的酒肆里。
兵火也一样,他比着大荒时代已是弱了许多。
然而,怪物的寿元衰减虽然不可逆,能力却能够不断提升。
那只怪物选择无忧酒肆,应和他的能力有关系。
况雪沉限于祖训,对其他怪物知之甚少,还是得靠燕澜的《归墟志》,或者兵火从前的见闻阅历。
再者,二弟被擒获,镜面虽有裂纹但这裂纹并未继续扩大,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怪物留着二弟有用。
或者那怪物杀不死鉴真镜妖。
这些分析况雪沉都已经告诉了燕澜,如今只需安心等待,最后再看需不需要自己出手。
李南音见他又将眉心印记皱的变了形,打趣道:“说真的,你还是赶紧将我娶回去吧,我来帮你管着你那三个弟妹,不然我真怕哪天你就被他们折腾死了。”
“不提其他,你修的是逍遥剑。”屋顶上的夜风,吹动况雪沉手脚腕上的铃铛,他微微侧目看向李南音,“你应不困于情,不惑于心,得大自在,往后才有机会突破地仙。”
“这次是你浅显了,昙姜姐姐的剑,可没你以为的那样平常。”李南音心念一动,逍遥浮现,围着她绕了一圈。
又随她两指并拢,飞向高空,伴着那些灵力烟花释放出的火凤飞舞,“逍遥真正的剑意,并不是脱离人世情感,得什么大自在。而是天高海阔,人生苦短,且放肆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一切,不受世俗拘束,不理旁人指点,才是这世间逍遥仙。”
只可惜,李南音觉得自己还差得远。
姜拂衣和燕澜已经离开了无忧酒肆门口,随着人潮继续向前。
他们选择的客栈位置,就在无忧酒肆前一个路口。
抵达客栈时,瞧见暮西辞抱着手臂站在屋檐下,紧蹙着眉头,心事重重的模样。
“暮前辈。”姜拂衣朝他走过去。
暮西辞回过神,转头看向姜拂衣的时候,凝重的表情稍微松弛了一些:“你们回来了。”
姜拂衣察觉他有一些反常,正想试探一下,又听他说,“关于那个东西,我有了一点想法。”
“那个东西”指的自然是无忧酒肆里的怪物。
姜拂衣暗暗松了口气,原来是在琢磨怪物。
燕澜颔首:“去我房里聊吧。”
三人一起去到燕澜的房间里。
燕澜每次住在客栈里,第一件事便是摆放自带的矮几,但这矮几窄而长,只能分坐两侧。
燕澜等姜拂衣自来熟的盘膝坐下后,坐去她身边,才请暮西辞坐去对面。
随后提壶斟茶。
姜拂衣昨夜将暮西辞支出去聊天,说的正是燕澜的事儿。
告诉他,自己和燕澜谈妥了,燕澜暂时不会收他,等他完成心愿再说。
身份既然已经暴露,暮西辞也不再遮掩,开诚布公地道:“少君,我刚才去了趟无忧酒肆。”
燕澜蹙眉:“不是说好等明晚一起去?”
今天先熟悉下一下地形环境。
暮西辞一刻也不想等,如今满腹心事,他着急着回岸上去:“我觉得我们分开去更好,目标没那么明显。”
燕澜:“可是……”
姜拂衣制止这个话题继续发酵:“既然都已经去过了,就不要再讨论这些。”看向暮西辞,“您先说说您的发现?”
燕澜没再多言。
暮西辞这才道:“无忧酒肆的客人,会释放出纷繁的杂乱气息,他待在那里的目的,如果是需要补充元气,提升修为的话,我觉得他有可能是……擅愁。”
姜拂衣侧目看燕澜:“擅愁?”
燕澜手中旋即多出一侧竹简,他见过擅愁,写在《归墟志》的第一卷 第三册,同样是甲等,比兵火还更靠前。
燕澜背是背下来了,怕有遗漏,故而再详细看一遍。
姜拂衣又去问暮西辞:“ 擅愁是什么?”
抛开救人的原因,她对大荒怪物非常好奇。
“擅愁,擅仇,擅惆,全部都是他的称呼。”暮西辞从前常年独居,对大荒怪物知道的真不多,但擅愁他不仅知道还曾经见过数次,被始祖魔抓去时,擅愁是始祖魔征伐神族的一员猛将,凶残至极,“我甚至还记得他的名字,独饮,独饮擅愁。”
姜拂衣颇有些领悟,毕竟大荒怪物的名字,起的并没有那么含蓄诗意,就目前已知的怪物,全都透着一股子充满原始感的简单粗暴。
石心人、兵火,从字面就能理解一部分。
暮西辞继续讲述:“我记得他的能力,是能够捕捉对方的愁绪,无限放大这种愁绪,只要你有愁绪,哪怕是九天神族,都很容易被他控制。”
当年应该伤的极重,又被封印削弱,逃出后才会躲着。
燕澜从《归墟志》里抬头:“五浊恶世,若以佛修对五浊的定义,你要归属于劫浊,而独饮擅愁则要归属于烦恼浊?”
自从之前柳藏酒提到佛族定义,燕澜闲暇时也翻了翻佛经。
暮西辞哪里会知道,这些全是后世给他们的定义:“我不确定,猜测罢了。”
燕澜却道:“我觉得你猜的八九不离十,根据况前辈告诉我的信息,那怪物杀不了况子衿的原因,和独饮擅愁的能力有关系。况子衿是面鉴真镜,况前辈说,他这镜妖眼里没有虚伪,修的还是儒道,是个……”
是个单纯到有些傻气的白面书生。
无论愁、仇、惆,在况子衿心中都很少见,即使对兄长和弟弟求救,也是本性使然。
本体会出现一条裂纹,大概也是因为给小弟买的酒,被独饮擅愁给撒了,当下有点忧愁。
但也只是忧愁了那么一下,况子衿立马原地复原。
“如今整个修罗海市里最发愁的,估计当属独饮擅愁,他遇到克星了。”
姜拂衣笑道:“况二哥这算不算傻人有傻福?”
和身边燕澜端正的坐姿截然相反,她两个手肘已经顶在了矮几桌面上,双手握成拳头,支着双颊。
暮西辞见自己的猜测被燕澜认同,心中更是忧愁:“不好办了,独饮擅愁只是杀不死况子衿,然而况子衿对他也造不成任何伤害。这不算克星,顶多令他气愤。他如今蛰伏着,我还真怕他被气的太憋闷,忍不住大开杀戒。”
姜拂衣提出疑问:“独饮擅愁的能力对怪物也有用?”
“有用,我从前被他影响过。”
当年暮西辞总被始祖魔打破封印抓回魔域,心烦的要死,被独饮擅愁无限扩大,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去催化劫数。
“我也曾亲眼见他施展能力,控制一些本想保持中立、两不相帮的怪物,对人族展开大肆屠杀,造成尸横遍野,逼得他们无法回头,不得不归降始祖魔,沦为武器。”
暮西辞回想起当时的惨状,至今心有余悸。
所以当年他才引以为戒,不断敦促自己务必自控。
燕澜沉吟:“看样子无论任何物种,只要拥有愁绪,都很容易着他的道。”
姜拂衣坐起身:“这玩意儿比始祖魔都强,毕竟始祖魔的魔种都无法影响到怪物。”
她也不免担心起自己,石心人只是没有“爱欲”,愁绪是有的。
暮西辞认同:“始祖魔族虽狠,但总体动机是为了和九天神族争夺地盘和道统,而独饮擅愁纯粹就是喜欢虐杀取乐,不知是个什么心理。”
若是今天之前,暮西辞倒也不会太过担心。
然而下午他才刚得知这具躯壳的身世,如今正被烦恼攻占。
可能比大荒时代还更容易被其掌控。
暮西辞提醒:“莫看他当年被神族给打残了,如今又遭封印弱化,对付我们这些‘俗物’也是轻而易举。燕澜你的化煞天赋克制我这劫数怪,并不克制他这种情绪怪,还反被他克制。”
姜拂衣询问燕澜:“大哥,《归墟志》里有写怎么对付他么?”
燕澜说了声“有”,又为难道:“但是……”
他和暮西辞的想法有些类似。
换做从前,燕澜真不怕。
可他最近因为天赋觉醒的事情,有些心浮气躁,情绪不佳。
再一个,降服独饮擅愁的法咒虽然写的清清楚楚。
但这法咒并不是念出来之后,顷刻间便能将对手降服。
法咒还需要配合一定的手印,那手印极为古老复杂,燕澜方才只是大致瞧了一眼,都觉得头皮发麻。
有得练了。
何况独饮擅愁是会反击对抗的,指不定印都没结完,便会遭其控制。
更别提还有夜枭谷在背后虎视眈眈,动手时,不知道会不会来搅局捣乱。
燕澜收敛自己的担忧,提出建议:“他既选择蛰伏,我们暂时不要轻举妄动,先净化一下自身。稍后将此事告知况前辈,请他指点一二。”
暮西辞叹气:“这愁绪没有开关,很难净化,需要许多时间,而我夫人身体虚弱,身边离不开人。不然我先离开,等你们决定动手的时候我再过来,反正每天都有船只,一个多时辰便能抵达。”
燕澜不反对,毕竟光这手印自己可能都要练上好多天。
姜拂衣有个疑问:“您今晚前往无忧酒肆,会不会被独饮擅愁认出来?”
暮西辞笃定:“不会的,他只能认出我的本体,这具躯壳我已熟练掌握,一丝气息也透不出去。”
姜拂衣点头:“那就好。”
暮西辞道:“而且他并未出现,我去的那会儿,酒肆里都是女乐和女侍奉。”
姜拂衣问:“他是男的?”
暮西辞:“我见过的这只是雄性物种。不知擅愁的数目,但会被九天神族拎出来单独封印的只能是他。他和人族相貌类似,不需要像我一样必须披着一张人皮才能在人间行走。若仅仅只是幻化成女子的形态,很容易被识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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