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店员有些受宠若惊,“还有这个,还请您收下。祝您生日快乐。”
生日?五条悟垂眸看了一眼放在南大腿上的蛋糕盒。
“谢谢!”南面露惊喜,“哇,是兔子。”
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的兔子玩偶,长长的耳朵从头上一直垂到脚边,毛茸茸的,像雪花团子一样可爱。
南很是喜爱地把兔子放在脸颊旁蹭了蹭。
五条悟看了看兔子金色的眼睛,歪了歪头。
“它和您一样可爱。”店员一副心都要化了的模样,到这时才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五条悟,顿时一呆,“这位是……”
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啊!
五条悟臭着张脸,“看什么看!”
没见过帅哥吗!
店员顿时吓一跳,连忙告退了。
眼见着闲杂人等终于消失,五条悟游刃有余地低下头,“跟我回五条家,条件随便你开。”
南有些懵,“什么?”
“就是字面意思。”五条悟双手插兜,一副你差不多也该答应了的表情。
盛气凌人的少年弯腰低着头,看身高像个中学生,正一脸不善地瞪着坐在轮椅上的可爱女孩——怎么看这都是一段当街霸凌的经典剧情,周围经过的人见此顿时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没关系吧,那个女孩。”
“哇,真恶劣……”
“就没有大人管管吗?”
五条悟撇了撇嘴。
“那个……”南左看看右看看,抱着小兔子不知所措,见真的有人上前询问起了自己安危,她下意识地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不好意思,我没有被欺负。”说完她慌不择路地拽了拽五条悟的手腕,示意他快走,然后推着轮椅赶忙离开了现场。
五条悟只好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反正这里人太多,本来就不好下手。
直到走到了街边一个空旷的小公园旁,两人才停了下来。
南松了口气。
“你,人缘还真是好啊。”五条悟半真半假地夸赞。
“只是因为大家都是很好的人而已。”南讪笑。
在你身边当然是“好的”啊。五条悟死鱼眼。
他刚刚才眼睁睁地看着某个上班族肩膀上的小咒灵,还没靠近这里呢,就吓得扭头跑远了。
简直是咒灵的克星。
说到底咒灵是人类负面情绪的产物,而南的周围就像是喷了空气清新剂一样,就算是不明所以的人,只是单纯地经过也会心情变好。
不过,这范围是不是比之前变小了?五条悟思索。
南抬头注意到了公园里的秋千,“我们去那里吧。稍等,我跟司机哥哥说一声。”
等到南用短信跟司机解释完前因后果,五条悟已经在秋千上荡了好几轮了。
“差不多也该给我回答了吧。”五条悟一脸无聊。
南把轮椅推到秋千旁边,疑惑道:“为什么要让我跟你回家?”
“你这是拒绝的意思?”五条悟跳下秋千,“因为你那个随从?”
他左想右想,根本不觉得会有人拒绝他。
一定是有人说了谗言!
南:……正常人应该都不会同意才对吧。
“你是说吉野阿姨吗?”南难过地低下头,“吉野阿姨生病了,已经回乡下老家修养了。”
五年前那场意外之后,中岛不出意料地大发雷霆,虽然南解释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自作主张,而且也许是运气好,她的病症并没有以前严重,出院的时候已经完全康复了,但吉野和司机依旧受到了严厉的处罚。
这让南更加愧疚,因此在中岛提出要给她办理退学时,她几乎没有能说出拒绝的话。
直到半年后的某天,吉野面色悲凉地与她面谈,告诉她自己查出了癌症,可能无法再继续陪她走下去了。
那时的南懵懵懂懂并不知道癌症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自己一直以来最亲的吉野阿姨要离开自己身边了,难过与无助第一次追上了她的内心,让她彻夜难眠。
「小姐……」走时,吉野只带走了一个行李箱,「请您以后一定要幸福安康。」
两人在玄关处相拥哭泣许久。
往年,每当南生日的时候,吉野都会为她亲自制作生日蛋糕,准备丰盛的晚餐。
但是现在……
“那你有什么好拒绝的?”五条悟身体往后一倒,重新坐回秋千上,“你应该知道我的意思吧,你们家难道没有?只要成为五条家的客卿,别的不说,我们保准你不会因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莫名失踪’,有些东西借给你用也没关系。”
大家族里或多或少都存在着一些客卿,这些客卿明面上是以“被邀请”的形式介入家族内事务的外姓人士,实际上更像是一种双方协定的互惠关系——家族满足客卿的要求,相反,客卿要为家族提供价值。
这个价值可以是创造金钱的能力,可以是出谋划策的智慧,也可以是特殊血脉的血液等等。
天羽家也有客卿——不过以现代的流行说法,称呼为职业经理人更合适——目前都分布在世界各国负责管理、看守和协调相关产业,随时准备着供给南一人使用。
而五条家目前实际上连一名客卿都没有,原因也很简单——为了保证五条悟的安全长大,所有外姓人早已被清理出了五条家,只为了扼杀任何内外通敌的可能。
现在五条悟作为家主,又重新向外姓之人抛出了橄榄枝,特别是还许下了承诺,可借用家族物件,这要是传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垂涎欲滴。
要知道,五条家的“有些东西”,可不仅仅是有些东西而已。
但南对这些一无所知。
“对不起。”南还是很困惑,“我不能跟你去五条家……而且,我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吧。”
五条悟烦躁地挠了挠头,“啊——不能告诉你,反正你去了就知道了。”
除非南正式成为五条家的客卿,否则按照咒术界的规矩,五条悟不可将有关“咒术”的一切事情透露给毫无干系的普通人。
“可是……”南眨眨眼,“我还要上课。”
“……”五条悟挑挑眉,“哈?”
南低头一个一个地掰手指,“今晚有小提琴课,明天是数学、英语、物理,后天还有艺术鉴赏、插花……”
从学校退学,并不意味着没有课程,只是变成了私塾而已。
五条悟眼角抽搐:“你是驴吗?”
很好,从今往后“拒绝成为五条家客卿的理由排行榜”榜首更新,“要上补习班”突出重围,一举夺冠!
上一个还是“要去炸珍珠港”。
南:QAQ
“你知不知道你拒绝了什么……算了,你不知道。”五条悟脑热,“你有什么愿望?说出来让老子听听。”
他已经觉得麻烦到想要打道回府了。
无聊,还是直接上麻袋吧。
“愿望?”南低头看了眼腿上的蛋糕。
半晌后,她摇了摇头,“谢谢你,五条君,我没有什么愿望。”
其实她很想念吉野阿姨,想和她一起过生日。南垂眸,摸了摸小兔子的耳朵。但是那样会打扰到她吧。
“我的司机还在等我,容我先告辞了。”南微微颔首,便推着轮椅打算离开了。
五条悟双手插兜,默默看了一会儿南的背影,“外,你今天不是生日吗!为什么还要上小提琴课!”
轮椅停了下来。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本没有课程安排,小提琴课是她自己追加的。
不仅仅是因为她喜欢小提琴而已……
只是这样的话,她过生日的时候,就不是独自一人了。
五条悟见南停了下来,嘴角扯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
“你的蛋糕是什么口味的?”
南捏了捏小兔子的手,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是……是草莓味的。”
“OK!”五条悟从秋千上跳下来,二话不说上去推动了南的轮椅。
南吓了一跳,回头,“请问你要做什么?带我去哪里?”
“抢你的蛋糕。”五条悟兴致勃勃地说道,“不巧,我超喜欢草莓味蛋糕的。”
南立马抱紧自己的蛋糕盒,像只受惊的兔子,“欸,欸——不,不可以!”
出了公园,面前有分岔路口。
五条悟急刹车:“哪个方向?”
南:“……左边。”
五条悟:“加速了!”
南:“!!等等等!前面是下坡!”
五条悟:“就是因为是下坡才要加速啊!”
南害怕地闭上眼睛,只觉得轮椅的速度越来越快,耳边的风呼啸而过,掺杂着身后少年的开怀大笑。
是从未体验过的凉爽。
南悄悄睁开了双眼。
夕阳落下山头,金光与蓝天如泼洒的颜料,晕染出瑰丽的奇幻色彩。
真好看。南心想。
像飞起来了一样。
既然家里有客人,小提琴课自然只能取消了。
“……是,不好意思,我们下次再安排时间吧。”南高高兴兴地把座机挂回去,回头又马上紧张起来,“请……请坐。那个,我给你倒茶!”
说完推着轮椅急忙拐进了厨房。
这是南第一次独自招待客人,在刚退学的那段时间里,学校的同学有来拜访她,那时都是吉野在帮忙招待。
后来,同学们就没有再来过了。
有样学样地把茶端上客厅的桌子,南注意到五条悟还在玄关处四处张望,连忙招呼,“五条君!这边!”
而此时的五条悟已经完全懵了。
在南的周围,咒力会被蒸发,信息流会变得温和,就连被她触碰过的东西,也会在短时间内保留她的气息,驱散污秽。
更别说她常年居住的住宅了!
仿佛突然坠入了温暖的泉水之中,耳边安静了下来,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了。
空气中还弥漫着沁人心脾的甜蜜味道。
五条悟甩甩头,企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就这么睡着也太丢脸了吧!
至少要把蛋糕吃了!
猛地灌了口茶,也不管满嘴的苦味,五条悟扭曲着脸,总算精神了些。
“你吃晚饭了吗?”南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又不知如何是好,“现在时间有点紧,酒店外送可以吗?”
五条悟瘫在沙发上,摆摆手,“你自己一个人住?”
“是。”吉野走了以后,南就没有再招住家阿姨了,“我自己也可以的,没关系。”
“啊,这样。”五条悟勉强抵住困意,漫不经心地套话,“你家里有没有什么镇家之宝之类的东西?”
搞不好是长时间接触咒物造成的连带现象。
“镇家之宝?”南突然想起了吉野曾经跟她说的话,心想五条君的家里莫不是神社,“没有这样的东西吧……我的父母很早就不在了,他们留给我的只有这本书而已。”
南把腿上被锁链捆绑的厚书拿起来给五条悟看,“但是我没有钥匙,打不开。”
“这么细的链子,扯开不就行了?”五条悟撸起袖子,“让老子来!”
“不行不行!”南立马警惕地抱住厚书,“这可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能这样!”
“切。”五条悟重新倒回沙发,瞪着一双六眼仔细在厚书上看了看,皱起眉头,“真麻烦啊你。”
似乎只是一本普通的书而已,感知不到咒力。
“五条君今天是来特意找我的吧。”南反应过来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有需要帮助请尽管说!”
当年要不是五条悟在雪地里发现了她,后果不堪设想,后面她听说中岛有特意向五条家致谢,不过这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南并不知情,对她而言很简单,五条悟帮助过她,她也要报之以李。
“啊,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五条悟觉得自己的眼皮开始沉重了,“你只要在我家待着就行……上你的那些什么课也没问题。”
“待着?”南满头问号。
这就能帮到他了吗?
说起来,五条君似乎是“神子”……果然会不会也有什么收集“吉祥物”的传统啊……收集起来,然后关起来什么的……
难道我被当成吉祥物了?!南震惊!
南瞬间面色整肃,“五条君,这是不对的!”
五条悟已经困迷糊了,“啊?”
“封建迷信是不对的!”南一脸认真,“如果遇到困难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克服!封建迷信解决不了问题!而且,限制他人自由可是违法的啊!”
“……你脑子里装的什么?谁要违法啊你这家伙!”五条悟激动拍桌,“这是等价交换!互惠互利!只是让你来做客卿,又不是让你来做囚犯!”
最初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
南豆豆眼:“啊……这样啊……”
南:“但是我也不能做吉祥物啊。”
五条悟:“谁说……额……”
五条悟:“……”
可恶,竟然无法反驳。
南歪歪头。
啊,张牙舞爪的猫猫尴尬了。
“果然是让我做吉祥物啊。”
“啰嗦!做吉祥物有什么不好!”
多少人上赶着想做五条家的吉祥物呢!
“当然不好啦!”南不知不觉也有些着急了,“吉祥物先生应该是能带来好运的人,至少也应该四肢健全才行吧!把我带回去,你一定会被家里人骂的!”
五条悟忽然一下愣住了。
南已经认定五条家祖业是跳大神了,脑子里顿时闪过在书里看到过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封建规矩,越想越觉得五条悟误入歧途,“这对你们来说不是不吉利的事情吗,我听说就连双胞胎都会被视为不祥之兆。”
五条悟:“……没想到你还挺懂的。”
刚刚还说这些是封建迷信呢。
“也……也没有很懂啦。”南马上不好意思起来——她不能像常人那样进行户外活动,阅读书籍是她的爱好之一。
五条悟沉默地看了南半晌,突然大力拍了拍沙发,叫嚣道:“蛋糕呢,蛋糕呢,我饿了!”
“饿了?稍等。”南第一反应掏出手机,“我现在点餐。”
“为什么要点餐?”五条悟匪夷所思,“我们不是有蛋糕吗?”
南:“但是蛋糕不可以当饭吃啊。”
五条悟:“为什么不可以?”
南震惊:“可以吗?”
两人面面相觑。
五条悟摆正身体,双手交叉,一本正经,斩钉截铁,语气深沉道:“当然可以!”
心里相信着五条悟,但是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的南选择退而求其次,快速做一些小配菜就着蛋糕一起吃。
南翻了翻冰箱,从里面找出了一包奶酪鱼条,然后推着轮椅来到灶台边——自从南决定自己一个人生活以后,家里所有的操作平台都被重新定制了高度,这样她坐着轮椅也能轻松操作了。
速食的奶酪鱼条只需要稍微油炸一下,南手法娴熟,很快厨房里就香气扑鼻,随即她翻出好看的陶瓷盆摆了个摆盘,再挤上番茄酱,一盘香喷喷的奶酪鱼条就大功告成了!
南兴冲冲地把奶酪鱼条端到餐桌上,然后从冰箱里把蛋糕拿出来,才推着轮椅来到客厅,“五条君,已经好了哦……啊。”
南下意识地放轻动作,一点点地推着轮椅来到客厅的沙发旁。
白发的少年双手抱胸靠在沙发上,头微微下垂,呼吸匀称,璀璨的苍蓝之眼此时已被眼帘遮掩,仿佛皓月藏进云朵,收尽了光芒,却依旧让人念念不忘。
睡着了啊。
南转动轮椅,因为担心电梯的声音惊动熟睡之人,便只在一楼翻出了一套外出备用的毛毯,轻轻地盖在五条悟身上。
五条悟的头往右一沉,顿时吓得南屏住呼吸,半晌见他没醒,南才松了口气。
重新回到餐厅,南看着准备好的奶酪鱼条和蛋糕,默默地取出蜡烛,插在蛋糕上。
莹莹之火点燃了十一岁的夜晚。
灯火通明之中,南双手合十,闭上双眼。
祝我生日快乐。
将蜡烛吹灭,南一个人吃完了奶酪鱼条,然后把蛋糕好好封存了起来,又重新放回了冰箱。
第二天,五条悟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脑后被垫上了枕头,身上盖着毛毯,连拖鞋都被脱了下来整齐地摆放在了一边。
他翻身坐起,揉了揉额头,感觉意识有些昏沉,紧接着就是从胃里涌上来的难以忽略的饥饿感。
五条悟抬眼看了看天色,发现外头已经烈阳高照了。
我究竟睡了多久?正当五条悟回过头想要看清墙上的时钟指针的时候,门口玄关处传来一声开门声,一阵窸窣声之后,南抱着一堆新鲜食材企图静悄悄地经过客厅。
然后一抬眼就与五条悟对视上了。
“你醒了?”南眼睛一亮,“太好了,你睡了好久,我好担心啊。啊,对了,你一定很饿了吧,我去了一趟超市,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什么都买了一点。你想要吃什么?现在做的话正好赶上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