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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君(坠欢可拾)


他换一家继续问,连问了四家,耳边忽然听到王知州的笑声,很低沉,很得意,然后是无数奉承的声音。
他抬腿迈步,疾驰上前,跑堂笑容可掬地跟在他身边,“嗡嗡”地问了他几句,他一个字都没听清楚,只急急地冲上二楼。
二楼全是阁子,一间一间,全都十分相似,他一间间走过去,随后在中间雕兰花的阁子门前停下。
门口站着四个随从,神色不善地盯着他,其中一人认出来他,立刻上前一步,扬起手搡了他一把,同时扭头喊跑堂:“怎么什么人都往里放,不要惊扰了知州!”
来不及了。
邬瑾猛地推开随从,一巴掌推开了门,阁子里的情形立刻一览无遗。
席面早已经铺上,只等王知州到来,王知州坐在首位,惊愕地看着闯进来的不速之客,下首围坐着一圈人,一人执壶为王知州斟酒,一人起身挽袖,像个下人似的为王知州布菜。
邬瑾的突然闯入,打破了阁子里的笑语,王知州眉头紧皱时,他迅疾如风,已经刮到了王知州身边。
他俯身弯腰,身上的衣裳也跟着弯折出有棱有角的锋利线条,王知州猛地往后一缩,一颗心在腔子里狂跳,背后惊出一身冷汗,若非后面是坚实牢固的椅子靠背,他一时无法起身,否则当场就要夺路而逃。
那些奉承他的人,一时竟未曾反应过来,就连跟着他的随从,也慢了一步。
邬瑾一手按住王知州肩膀,在他耳边低声道:“京都秘使已经到了堡寨。”
“什么?”王知州的面孔在一瞬间惊诧到了极致,瞳孔急剧震荡,两手扶着椅子,猛地站了起来:“不可能!”
他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兵败一事,他早已经写好奏书,又多方打点,皇帝也已经斥责于他,怎么还会有敕使前来?
堡寨中空编空饷一事,经过无数场战争,他早已解决的滴水不漏,并不怕查,然而敕使来的突然,沿途并不走漏半点风声,那些替换过的粮草、皮甲等物,恐怕会被发现。
还有莫家!
若是提前知道敕使会到,他们联手起来,也可以做一场戏,将敕使瞒过去——可是敕使到的太突然,恐怕莫聆风也毫无准备。
“不可能,你怎么知道的?”他咬牙看向邬瑾,压低了声音,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手臂。
他不得不攥住邬瑾,因为邬瑾在说过那一句话之后,两条腿就在不停哆嗦,面无人色的喘着粗气。
邬瑾的面目,也是前所未有的狼狈,头上未戴冠,只插了一根木簪,幞头拿在手里,已经捏瘪了,衣角在丝绦里掖了个乱七八糟,汗水大滴从鬓角滴落,打湿了衣襟。
这样一个打架都要衣冠楚楚的人,忽然混乱成了这个发疯似的模样,恐怕京都是真有密旨来了。
邬瑾推开他的手,耳语道:“亲眼所见,陛下派遣往宽州的敕使,哪一次不是掩其不备?您若是现在赶去堡寨,还能来得及和莫姑娘一同联手,若是去的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说罢,他实在是累的站不住了,拖过来一条凳子,一屁股坐下,慢慢地喘气。

第203章 会面
王知州心急如火,一刻也难待,连和其他人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匆匆迈出步子,自屏风上取下鹤氅,边走边穿,同时吩咐人备马,心中的惶恐和无助正在从他身上悄无声息泄露。
早知如此,他从一开始就不会姑息莫聆风。
从莫千澜以士兵空编、空饷一事算计他开始,他就已经落入了莫家编织的罗网之中,一步错,步步错,到了这个无可挽回、不能收场的地步,连程泰山、邬瑾也全都卷了进来,他被迫无奈,只能和莫聆风呆在一条贼船之上。
可惜天下事,从来没有早知道。
走到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邬瑾。
邬瑾这一路匆忙前来,衣冠狼狈,但是他坐在那里,充满了力量。
原来这种平日里如同春雨一般润物细无声的人,雷厉风行起来,竟然有雷霆万钧之能。
一眼过后,他再次匆匆而走,从知州衙门带了十个心腹,疾驰前往堡寨。
王知州携带州官印,在酉时末到达堡寨。
冷风拍打高接天际的城墙,秋云卷至秋月边,月色横空,将女墙之上旗号照的清清郎朗。
一是镇戎军旗,一是“莫”字旗,一面为莫,一面为定远。
叫开吊桥,王知州望着这些猎猎作响的旗帜,已经是眼前一黑,等到浮水而过,进入堡寨,沉重的吊桥再次闭合,通往宽州的唯一道路就此消失,他心头越发有不详之感。
高平寨中,有人带一队士兵打马迎出。
两侧宿鸟惊飞,枯枝颤动,风摆罗衫,软甲束身,兜鍪之下,是皎皎红颜,竟是莫聆风领着一队娘子军迎上前来。
莫聆风在王知州面前勒马,将马鞭折在手里,笑道:“王知州惫夜前来,不知是有机巧要务,还是消息灵通?”
王知州不答,左右一望,又抬头望了望寨中,见灯火通明,又隐隐有请酒之声,便问:“为何此时还在饮酒作乐?金虏当前,尔等还放浪形骸,不知收敛!”
“朝中敕使忽然前来,寨中事物零碎不全,只能由种将军亲自招待敕使几杯薄酒,接风洗尘,王知州既然来了,一同前去。”
王知州装模作样,大惊道:“敕使?何时到的?来的是何人?”
莫聆风调转马头,在前方领路,殷南不离她左右,一队娘子军跟随在两侧。
她口齿清晰地回答:“和知州前后脚到的,我非朝官,并不知是谁,他自称是秦方,官居枢密院都承旨,兼凤州节度使。”
王知州的脸立刻垮了下去:“秦方承宣旨命,通领院务,乃是陛下心腹。”
“既来之则安之,”莫聆风淡然一笑,“知州不必如此不安,天下无难事啊。”
王知州冷笑道:“天真。”
没进过朝堂,以为秦方也能够受她的糊弄。
他心事重重,暗暗打量堡寨中情形,从前高平寨中多军户家眷,和小县一般,然而自从三川、怀远、定川三寨失守,高平寨中家眷已经尽数搬去了宽州城内,此时高平寨中只剩下士兵,分成五路排布。
沿途皆是庄严幽僻,风扫旗帜,篝火乱涌,秋风泠泠,士兵来回巡视,法度俨然。
此种情形,大异于王知州往日所见,他甚至连一张熟悉的面孔都看不到,而这些士兵见到莫聆风,纷纷恭敬地让至两侧,垂首行礼。
镇戎军已是名存实亡。
他心知莫聆风在堡寨已是肆无忌惮,然而亲眼看到此情此景,心中越发震荡难安。
若能顺利过了此关......一定要快刀斩乱麻,解决这个后患。
一队人马一路行至中帐,莫聆风站在帐外,侧身让出一条道来,请王知州进去。
王知州整理衣裳,迈步进去,堆起满脸笑容,看向正中面孔方方正正的中年男子:“下官王运生,宽州知州,拜见秦承旨。”
说罢,他深深一揖。
秦方笑道:“我刚坐下,你便到了,王知州的耳报,当真是灵通。”
王知州连忙直起腰来,解释道:“下官惶恐,不敢刺探敕使行踪,实是想到金虏就在枕侧,无法安睡,特来寨中检视一番,方才迎我入寨之人告知,下官才知秦承旨到了。”
一边说,他一边暗中打量,就见这如同官邸一般的中帐,摆放一桌席面,秦方坐于正中,陪坐的是种家庆和几位都统制。
种家庆竟已是白发千丈,颜面沧桑,全然不复从前矍铄,至于那几位都统制,他所熟悉的只剩下冯范。
秦方微微一笑:“坐,我是初来乍到,此地没有你熟悉。”
王知州立刻上前,不着急坐,而是亲自执壶,给秦方斟酒,又给种家庆满上一杯,感慨道:“种将军辛苦。”
他做的十分自然,桌上凝滞着的气息也随之一松。
酒过三巡,王知州看到了皇帝敕令,敕旨之上,皇帝对堡寨众士兵大加抚慰,又令秦方查明堡寨一路溃败至此的缘由,是缺人还是缺军饷,许秦方在便宜之内,提调宽州、济州转运使税银。
敕旨看似句句安抚,实则不满之心跃然敕旨之上。
而秦方自进入宽州起,两只眼睛便不曾停下,到了堡寨之中,更将莫家军旗看在眼中,不过是刹那之间,心头已经大震,有所论断。
他带来的一队禁军就驻扎在中帐之外,只要他一声令下,就可以先拿下一位祸害。
但是外面频频响起的擂鼓之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让他欲发而不能。
等到酒足饭饱,席面撤去,上来几杯清茶时,他忽然道:“军中那位娘子军之首,翊卫大夫,在何处?”
种家庆和王知州同时心神一滞,王知州放下茶盏,笑道:“夜深了,秦承旨沿途劳累,何必屈尊见一个小小女将,不如先行休息?”
夜确实已经深沉,高平寨中篝火已经熄灭大半,轮番操练的士兵也已经歇下,鼓声停住,旗子的猎猎之声和浓浓酒气便悄然袭进了中帐。
秦方不为所动,坚持要见莫聆风,连说带笑:“难道这位女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也不打紧,陛下也不曾指望一群女人干出什么泼天大事来,不过是图一乐罢了。”
王知州也不敢过于坚持,只能示意冯范去请莫聆风前来。

第204章 质问
莫聆风头戴兜鍪,身披软甲,腰挎长刀,进了中帐后,朝着秦方拱手:“末将见过秦承旨。”
秦方仔细打量莫聆风。
莫聆风年已十六,身量逐渐高挑,手脚长而纤细,软甲包裹着她,垂眸之时,丹凤眼展露出清晰的两条弧线,往上飞扬。
面貌不出秦方意料之外——他早年曾在京都见过莫千澜,莫千澜那双少见的丹凤眼令他记忆犹深,而莫聆风与莫千澜生着同样的一双眼睛。
他仔细打量的是莫聆风的神情。
那种不卑不亢,胸有成竹的神情,自大到了目空一切的地步——需知普天之下皆是王土,谁也无法撼动至高无上的皇权。
他笑了笑:“莫小将军的娘子军满朝皆知,闻名于闺阁之中,当真是不可小觑。”
莫聆风拱手一揖:“不敢当。”
千万条西风忽然从堡寨中穿过,带来篝火的“毕剥”之声,四下一片寂静,只剩下年长的秦方和年幼的莫聆风意味不明的微笑。
疲惫的种家庆忽生不安,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事。
此时金虏兵临高平寨之下,寨中最好维持现状,否则谁能指使的动被莫家养大了胃口的这些士兵?
他勉强一笑:“娘子军不输男儿,在战场上立功不少。”
王知州在一旁道:“正是,宽州城中行商的女子都因此多了许多。”
他不欲让秦方追着莫聆风不放,转而道:“堡寨中艰苦,承旨若是不弃,下官想请承旨在宽州城中一叙。”
秦方摆手,继续问莫聆风:“陛下赐娘子军号‘破金’,高平寨中为何遍插莫家军旗,军号定远?”
不等莫聆风回答,他忽然起身,伸手笔直指向莫聆风,疾言厉色:“小小女子,不过是承了一个姓氏,就敢做手握重兵的美梦,妄想裂土封疆!当真是不自量力,可笑至极!像你等这般欺上瞒下之人,天不容之!”
他身边众人纷纷起身,种家庆自见到秦方开始,便知会有此一怒,并不意外,只在脑中想着之后该如何解救莫聆风性命。
王知州的脑子也疯狂转动,试图将此事敷衍过去,不料还未开口,秦方已经剑指至他:“还有你王运生,身为一洲长官,知宽州一切要务,竟然放任此种行为,便是藐视陛下,藐视天威!”
他不对着种家庆发难——自金虏开战后,种家庆老骥伏枥,战功赫赫,自镇戎军覆灭大半后,陛下亲封他为军中大军都统制,又令他招兵买马,时至今日,统领近五万兵马。
种家庆这般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之人,除非陛下有令,他绝不能得罪。
义正言辞地看着一言不发的莫聆风,他冷声道:“罪证昭昭,无话可说?”
他端起茶盏:“我才来不过一顿饭的功夫,便已经见了堡寨中诸多不平之处,这暗中还不知道有多少龌龊之事,今日我便先拿下你,杀鸡儆猴!”
他高高举起茶盏,用力掷在地上,将一个茶盏摔的粉碎,怒喝一声:“来人!”
王知州一颗心往下一沉,暗道:“只能等今夜过后,再行图谋。”
陪伴在侧的五位都统制,也全都默然无语,并不开口。
众人静静等候禁军进来拿人,然而奇怪,外面悄无声息,未曾响起任何脚步声。
只有风声“呜呜”作响,将寒意一点点带进中帐。
秦方心头一跳,眉头紧锁,再次大喊一声:“来人!”
声音洪亮,一直传出去很远,却是无人应和。
下首的莫聆风看着他,忽然笑道:“秦承旨想让谁来?你带来的禁军恐怕已经来不了,我让我的人伺候一二可好?”
秦方神色大变。
种家庆同样是大惊失色,看一眼莫聆风,再一上前,就在莫聆风身上闻到了熟悉的气味——血腥味。
气味掩盖在了她身上的百花熏香之下,又不浓烈,所以未曾被人察觉——也足以证明她只是发号施令。
他狠狠瞪了莫聆风一眼,大步走出中帐,去查看外间情形,冯范紧随其后,也跟了出去。
屋中众人鱼贯而出,莫聆风并不阻拦,亦抬脚跟上。
一出中帐,先是一股刺鼻酒味,酒味之中,夹杂着腥而冷的铁锈气味,那一队禁军,依次坐于墙边,脖颈失去力量,头颅无比沉重地垂到胸前,双手垂落在地,手中的刀早已不见踪影。
血在他们脚下淌成一个个湖泊,失去温度,变作粘稠黑暗的一大滩,在寒风中迅速凝固。
秦方、王知州的面孔也如同这些人一样迅速变得惨白。
种家庆年事虽高,却是一辈子都不曾见过莫聆风这种胆大妄为之人,再者他忠心耿耿,一心为国,任凭莫聆风在堡寨中扩张,已是万不得已,见此情形,当即气的五内翻腾,一口气哽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几乎昏死。
他伸出一根手指,哆嗦着指向莫聆风,震怒道:“你、你胆大包天!如此无所畏忌,简直是——”
一口气当真是上不来了,他猛地咳嗽起来,冯范紧紧搀着他,替他摩挲心口,低声道:“将军,过后再说。”
秦方从怒到惊,如今再从惊到怒,转变不过在转瞬之间,见种家庆全不知情,而王知州也是满脸惊吓,心知此事是莫聆风一意孤行,心中立刻有了依靠——有镇戎大军在此,难道还怕莫聆风一队小小娘子军?
他冷笑一声:“莫小将军,你身为朝廷翊卫大夫,身受皇恩,本应护卫疆土,保卫百姓,然你却为莫家一己之私,杀害天子近卫!此举与造反何异!别说本官要在陛下面前如实禀报,就是此时杀了你,你也无冤可伸!”
他扭头对种家庆大喝道:“种将军,还不将此等丧尽天良,藐视皇恩的恶徒拿下!”
种家庆还未开口,莫聆风已经抽刀而出,直面秦方,大喝一声:“来人!”
近处士兵,立刻响应,迈开步子,伴随着铁甲铮铮之声,涌到了莫聆风身后,皆是虎背熊腰,鹰视狼顾之辈,满身凶煞之气,整整齐齐列在莫聆风身后。
这些士兵并非小小一股娘子军,而是数之不尽的大军,从中帐一直蔓延出去,竟然望不到头。

秦方惊骇之下,往后退了一步,怒道:“放肆!”
他双手紧握成拳,咬牙道:“你这小小翊卫大夫,秩不过从四品,并无实职在身,未曾踏入朝堂一步,谁许你对朝廷大军呼喝来去!谁许你倒行逆施,在堡寨中插放莫家旗!”
莫聆风“哈”了一声,拖刀上前:“放肆?”
她拿刀一指周遭:“我莫家前有十州相送,后有百万贯奉入国库,如今堡寨之中,若无我莫家替你国朝豢兵养马,何来强兵猛将!你又岂能在朝堂之上安享富贵,来此大放厥词!”
她拿刀尖戳了戳王知州:“倒行逆施?
尔等文臣,不思百姓,羊狠狼贪,横赋暴敛,军饷层层盘剥,皮甲棉衣,全不放过,视士兵性命如同草芥,毫无愧疚之心,却来要求他们守疆护土,若无我莫家在此凝聚军心,这高平寨早已被金虏踏平了!”
王知州让她刀尖戳的心肝凉透,身上冷汗涔涔,张口便道:“胡言乱语!”
秦方看王知州一眼:“军饷既有此积弊,只需奏禀朝廷,皇帝陛下自会明彻,无论是知州还是知府,一应都将审理清楚,也不是你造反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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