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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君(坠欢可拾)


她逼近秦方:“你这敕使,对我莫家殊无感激之情,竟还要将我拿下?”
她一双丹凤眼阴沉了下去,冷笑一声:“造反?我从未造反,只是要活命罢了!”
说罢,她抬手便是一刀,搠穿秦方腹部,鲜血喷涌而出,直溅莫聆风周身,王知州离的最近,身上亦是沾有点点血迹。
他两腿一软,几乎是同时和秦方倒下,他是跌坐在地,秦方却是直挺挺朝后倒去,死不瞑目。
王知州仰头看着莫聆风,浑身发颤,遍体寒凉,周身血液凝滞不动,看到莫聆风的刀尖垂向地面,血一滴滴落在地上,喃喃道:“疯子。”
种家庆动弹不得,身心一同麻木,在满目血红之中,半晌才缓过一口气来。
莫聆风向他拱手道:“种将军,请传秦承旨军令,开西寨门,突袭金虏,京都敕使秦承旨亡于流矢,禁军不知金虏之凶恶,冲入铁浮屠阵中,战败而亡。”
不等种家庆点头,她接着道:“王知州,奏书一事,就多劳烦您了。”
种家庆此时方醒,甩开冯范的手,上前一步,眼睛好似刀锋,一直剐进莫聆风心里。
他点了点头,喝令大军开寨门,突袭金虏,同时伸手一指中帐:“进去,谁也不许跟着!”
随后他不必冯范扶着,自己扶墙而入。
莫聆风将刀丢给殷南,恭敬地跟着种家庆进入中帐之中——当初是种家庆带她出高平寨,给了她一个机会,所以她尊敬他。
待二人在中帐中站稳,种家庆冷笑一声,反问道:“我若是要告发你,你是不是连我也要杀了?”
莫聆风摇头:“不敢。”
种家庆笑的越发讥讽:“你心中还有不敢二字?”
他双手撑着桌子,以免自己摔倒:“秦方是敕使,是皇帝陛下亲命!你略无忌惮,杀之如猪狗,心中对王权没有丝毫畏惧之心!
纵然我因守寨之故,愿意替你遮掩一二,难道这寨外就无能人?寨内就无耳目?你以为你能永远瞒下去?”
他脖颈处青筋暴起,厉声道:“你当我真是老眼昏花,不知怀远、定川为何失守?你为削弱镇戎军,为使我大权旁落,不能干涉你行事,竟能置百姓于不顾!其心可诛!”
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寨门之外,又将是一场恶战,有人倒拖着一条腿,将一具尸体拖走,地上留下一条长长血痕。
莫聆风目光丝毫不动摇,坦言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您所护卫的皇帝陛下,我兄妹二人要在皇帝手下求生,唯有以军权抗衡。”
她摊开双手:“将军,皇帝以斧钺加身,我只能如此。”
她对这一场和皇帝的博弈十分清醒,她愿意为莫家挺身而出,不计代价。
堡寨中的腥风最终带来了一场雨,浇灭了和金虏交锋时点燃的油火,天亮后,凝固了的鲜血被一遍遍冲刷,最终变得毫无痕迹,血腥气味也一扫而空——战场的危险浓墨重彩,然而所留下的痕迹也最容易被冲散。
王知州离开时,已经是卯时,冷雨将他浇的透骨寒凉,纷乱了一夜的脑袋,越发昏沉,直到回到知州府内衙,回到温暖的屋子里,沐浴更衣,灌上一碗姜汤,小睡了一个时辰,他的头脑才逐渐清明。
将昨夜所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细想一遍,他毛骨悚然,知道自己是上当了。
上了邬瑾的当。
莫聆风要做的事,邬瑾一定早已经洞悉,在见到秦方,察觉到秦方身份的一瞬间,邬瑾就将他算计进去,急急忙忙前往裕花街,将他诓骗去了堡寨,让他给莫聆风擦屁股善后。
他若是没有去,莫聆风就算是在堡寨中掀起了巨浪,也和他无关,可他去了,他就成了杀死秦方的同谋。
整个堡寨的士兵都是同谋,一场战争和一场雨毁灭了罪证,但是无法熄灭陛下心中的猜忌。
秋雨萧瑟,让他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炭火又烘着他,让他五脏六腑都烘的焦躁难安。
铺开纸,小厮连忙在一旁磨墨,墨好之后,他握着笔,半晌没动。
怎么写?
他是真不知道怎么写。
丢开笔,他背着双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承受着山一般的重压,同时脑子里开始筹谋上下打点。
光写奏书还不够,他还得写一封信去京都,给自己的恩师,陛下若是有问责之意,请恩师为自己斡旋一二,再为恩师捎去田契数张,以做孝敬。
思及此处,他心里的重担稍稍减轻,又想到了莫聆风。
这小小女子过于凶残,身边也尽是虎狼之辈,想要动她,很难,但是不能不动,只有动了,才能永绝后患。
莫聆风他挨不着边,但是莫千澜活死人似的躺在家里,他还是有可乘之机,等莫聆风回来奔丧之际,再行动作。
还有邬瑾。
一想到邬瑾,他就恨得牙根痒痒,随后把邬瑾排在了莫聆风前面——此人就像深渊中潜伏着的蛟龙,不惊起一点涟漪,然而一旦猎食,便理智清醒的可怕。
他想的头头是道,把暗杀顺序排列的清清楚楚,只待时机,却没想到,邬瑾并没有留给他机会。

九月初三,王知州奏书送入递铺,加急送往京都。
九月初八,一只装有王知州罪证的樟木箱,由宽州悄然送往济州洛水码头,再由石远亲押一条楼船,秘密送往京都,交至莫府在京都的当铺,最终避人耳目,送去詹事府。
樟木箱中,装有账册数本、拆过的皮甲、棉衣等物为证,另有一封状书,上告王知州贪敛军饷,士兵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贻误战事,致使三寨失守,兵临高平寨。
秦敕使入堡寨后,王知州深恐此事败露,连夜前往堡寨,强令高平寨开西门,突袭金虏,于乱中杀死秦敕使及禁军。
詹事府得此箱后,惊骇震动,不敢有丝毫隐瞒,正詹事立刻入宫,将其交给皇帝。
九月二十,正在各地学子争相入京赶考之际,皇帝盛怒,堂堂天子,竟被此奸诈之徒玩弄于股掌之间,着令即刻押送罪人王运生进京受审,查封家财,由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共同审理此案。
既是詹事府首提,又令东宫监察,不得姑息。
宽州府要务暂由转运使、提刑司、漕司、知府共同协理,并查处知州府相干属官、宽州一应行商,朝中另择州官,前来处理军机大事。
这消息太过突然,如同晴天霹雳,劈向了看似安稳的朝堂——储君与藩王之间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已经因为宽州知州一职暗流涌动,各使手段,互不相让,使得此职悬而不决。
宽州官场也随之震荡,与王知州有故之人还未清楚来龙去脉,便与王运生共同赴狱,等候审理,没有入狱之人,也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拥有如此雷霆手段,搅动了天下风云的人,却是邬瑾这个连春闱都未曾过的书生。
十月初,程廷戴一顶仙桃巾,穿身蓝色团领衫,靛蓝色压腰,腰间挂着两枚玉兽佩,打扮的十分稳重,然而一进莫府,这种稳重就消失殆尽,从花园里摘下一朵黄菊花插在鬓边,路过桂花树时,又折下一枝桂花。
他直奔山野居,在门外大喊了一声“邬瑾”,随后往屋子里一钻,将桂花“当”一声投入放鸡毛掸子的赏瓶中。
“累死小爷了!”他走到邬瑾身后,伸出双手搭在他肩上,按住他就是一阵乱摇,几乎要把邬瑾摇散,“我爹可真是会使唤人。”
他如今做他爹的幕府,一个月领三两银子的月俸。
自他三次才过发解试,并且取了个末名后,程知府和程夫人幡然醒悟,不再敦促他读书,反倒张罗着给他找个营生。
程廷不必再去州学,又不曾挨揍,每日穿街走巷,好不快活,王运生事发,他更是喜的手舞足蹈,连摆三桌席面宴客,一日归家晚了,见程泰山还忙于公务,一时孝心发作,前去探望。
程知府不见他时,还身体康泰,一见他这逆子,立刻气血上涌,手痒难耐,当即去卷桌上名册,要给程廷一下,哪知程廷歪着脑袋一看,指着其中一个名字,奇道:“爹,王景蛤的表舅怎么勾掉了,他可没少在码头上掺和,我在济州考试,都遇上过他一回。”
知府衙门中两位师爷俱是一惊,程知府松开手掌,问道:“这是他哪门子表舅?从没听说过。”
“他外祖母是后嫁的,那个旧外祖母有个兄弟,兄弟养了个儿子,就是这个黎裘,投在王家,王景蛤也叫他表舅。”
程知府看这个儿子顺眼起来,破天荒带了笑:“你怎么知道的?”
程廷翻了个白眼:“这有什么不知道的。”
两个师爷兴奋起来,老师爷起身指着另外一个名字道:“这个呢?”
程廷扫了一眼:“他倒是想投靠王家,但是因他破了相,景蛤他爹认为‘破’不好,不肯要他,他和人说王家以貌取人。”
老师爷连忙取来一张纸,重新填了名字,笑道:“老爷常说三爷不通不通,如今看来,三爷是通在人情上,官场之上,通了这一样,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一碗饭吃。”
程知府目光慈爱,看的程廷毛骨悚然,从那之后,程廷就端上了程知府的碗,吃起了衙门的饭,整日在外奔波,累的人都瘦了一大圈。
邬瑾让他摇的前俯后仰,笑道:“累了就坐着吧。”
程廷一屁股坐下,自己倒了一盏热茶,喝了两口,低声道:“老蛤蟆后台可真够硬的,我听说死不了。”
“死罪才麻烦,我送入京都的罪证,也并非全是实证,”邬瑾问道,“吃饭了吗?”
“没吃,”程廷摸着肚子,皱眉不解,“怎么还留一分力气?”
邬瑾出去叫人摆饭到隔间,程廷追着喊:“上回送来的石榴酿了吗?酿了就送两壶来!”
下人应声而走,邬瑾起身往隔间走,边走边慢条斯理的和他剖析清楚:“一个人有生可求,才会三缄其口,若是知道自己非死不可,就会把所有人都拉下水,所以我留了一分力,而他的靠山、家族,多年来受其供养,也会尽力为他谋划。”
程廷似懂非懂地点头:“可他要是卷土重来怎么办?”
邬瑾洗了手,拿帕子擦拭:“我不是送出去了九分?他和他的靠山,也都有敌人,敌人怎么会允许他卷土重来?”
程廷张了张嘴,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蜘蛛洞,邬瑾、王运生、靠山、敌人,吐出了无数的蛛丝,一头把他网住了。
他摘下鬓边黄菊花,在手中把玩,心想天下人的心眼共一石,当官的占了八斗,生意人占了一斗,其余人合用一斗。
他便是其余人,心眼永远不够用,什么都赶不上趟,王运生与堡寨一事,若非邬瑾仔细给他讲明白,他这辈子都想不到。
饭菜很快提了上来,程廷确实是饿了,左手拿了一个桂花烫面蒸饼,右手抄起筷子,夹了一筷子驴肉,张开嘴,左右开弓,先打了个底。
随后他拿过酒壶,一人倒上一杯,自己“滋滋”地喝了一口,才感觉活了过来。
他今天跑了半座城,欠下了无数酒债,就为了弄清楚一样皮货的去处,整整一天,只站在脚店门口吃了三个饼,喝了一壶茶。
而且他在莫家吃了这么多年,味道和吃家里的饭菜一样熟悉,更令他放松和饥饿。

第207章 坦白
没有虚礼,两个人埋头苦吃,将满桌子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才放下筷子,以茶水漱口,出了隔间。
捧着肚子,程廷坐在椅子里,感觉十分安宁:“我娘去许家提亲了,和聆风说的一样,惠然姐姐没答应。”
他有点伤心,但是伤心的有限,因为早有预料,所以很快就缓过了劲,连同那份感情也像是缓过了劲,变得淡淡的——仿佛炽热之心随着在码头上奔跑的那股劲淌了出去,他泄了气,不再为此满地打滚,喝的烂醉如泥了。
他也感到奇怪,从前也是他一个人登台唱戏,却是劲头满满,现在也还是一个人唱戏,为何就疲惫地唱不下去了?
他看着自己折进来的那枝桂花,由着自己的人生大事,忽然想起来两位挚友的大事。
“聆风今年十六了,你们......你要入赘吗?”
邬瑾摇头:“她不会要一个奴隶似的夫君。”
程廷好奇:“那她要什么?”
邬瑾喝了口茶:“她要一个头脑聪明的幕僚,一个忠心耿耿的属下,一个有手腕的同伴,以及一个可以四面斡旋的朝官,
如果你姑父还清醒,赵先生也还活着,他们也不会愿意让我在此时和莫聆风成亲,无论我是不是入赘。”
“为何?”
“因为聆风是他们养的猛兽,在最应该张牙舞爪之际,绝不能囿于感情。”
程廷听着,没太听明白,但是隐隐感觉这二人前途坎坷,说不出话来。
半晌后,他才问:“你要等到她长大?若是她改变心意,你又怎么办?”
邬瑾笑道:“两块石头,有什么好改变的。”
程廷听了这话,愣了一愣,感觉这话平平淡淡的,而且是脱口而出,但是有种特别的深情,仿佛是彼此心意相通,无需多言。
他们太聪明了,剔除感情之外的权利、地位、财富、样貌,只寻求那一点心有灵犀,因此而变得很“笨”,笨的固执。
程廷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把自己满身的疲惫抻出去:“走,咱们去牵狗,带狗玩去。”
邬瑾站起来,从屏风上取下鹤氅,伸手穿上,收拾了桌案上的东西,和程廷一同往外走。
两人走出去角门,出了莫府的巷子,没走多远,胖大海就狂奔而来,气喘吁吁停在程廷身边,给两人行了礼,随后对程廷道:“三爷,老爷找您,让您快些回去。”
程廷拉拉了脸:“驴也没这么使唤的!我不干了!”
然而难得被父亲青眼相加,嘴里说着不干,两条腿还是跟着胖大海走,边走边扭头对邬瑾道:“明天等着我吃晚饭。”
邬瑾点头,继续往家走,天幕一寸寸在他身上落下,直到黑暗彻底将他笼罩。
他回到家中,前院里弥漫着一股甜香气,邬母正在清点白饴糖,邬父坐在小轮车上,把糖块捡到布袋子里。
邬意学徒出师,如今自己挑着担子卖糖,预备着再过个几年,就去赁个铺子,开糖铺。
“老大回来了,”邬母抬起头来,“你看看这糖,怎么黏了?”
“潮了。”邬瑾上前帮忙,将黏了的捡出来,“冻一冻就好了。”
邬意从外面进来,脸上藏不住的笑意,见父母和邬瑾都在,连忙敛了笑容,但是眼睛还是亮晶晶的,腰间挂着一个荷包,上面绣着鲜亮的四季景:“哥,你回来了。”
邬瑾点头,目光从荷包上扫过,邬意连忙把荷包扯下,塞进袖子里,神色有些不自然。
他拿起一块白饴糖放进嘴里:“阿娘,别人说以后要是开个糖铺,挣的可比现在多,要是去蜀中收糖,挣的更多。”
邬母看他一眼:“谁说的?”
邬意含含糊糊:“就是……认识的朋友,一个卖油枣的。”
邬母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少胡思乱想,把眼前的事干好再说。”
邬意红了面孔:“知道。”
一家人收拾了东西,邬母叫住邬瑾,进正屋说话——屋子越住越大,然而一家人却是越来越少在一起,二进的宅院,反倒不如从前温馨。
邬瑾给邬母拉开椅子,又伸手摸了摸茶壶,见里面有温水,便揭开茶盏,给邬母倒上一盏:“阿娘,喝水。”
邬母接在手里,喝了一口:“老大,莫府有个小厮,是不是进京赶考去了?”
邬瑾点头:“是。”
“你不去?”
“阿娘,”邬瑾坐下来,柔声细语,“儿子今年不去,三年后再去,虽然儿子在莫府,但是从未中断过读书,人的学问,非一日之功,三年之后,儿子一定能够金榜题名,您放心。”
邬母听他三年之后,还会去科举,心中总算有点安慰。
邬瑾又道:“阿娘,老二已经十六,若是有合意的姑娘,就请媒婆去提亲,宅子也给老二,不必死守着规矩。”
“不行,老大不娶老二先娶,瞒着锅台上炕,没有这样的道理!你先成家,老二再成家,再等三年六年,老二也等的起!”
邬瑾沉默半晌,长叹一声,柔声道:“阿娘,我若是终身不娶,老二也等吗?”
邬母听到这里,耳朵里“嗡”的一声,四肢百骸的血全变作了烈火,烧到心口,烧到眼睛,烧到脑顶心,连同神魂都烧的痛不欲生,一颗心不知道落在哪里跳,只是痛,边跳边痛,跳的眼前一片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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