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驭君(坠欢可拾)


两人莫府角门处停下,程廷跨上台阶,颓然坐在一旁的石蟾蜍上,邬瑾上前拉动门上黄铜环,连连拍门。
门迅速打开,门子见是他们二位,连忙垂首侧身,请他们二位进去,又帮邬瑾卸下那大包袱。
包袱刚一入手,门子就让包袱重量坠的往下一沉,连忙使出力气,将包袱拎起来,转身关门,又找来一个小厮,跟着他们二人把包袱送进去。
两人走到花园时,殷北迎了出来,躬身道:“邬少爷、程三爷,姑娘在九思轩花厅。”
他看一眼包袱,接在手中,走到邬瑾身侧,一同前往九思轩。
到了九思轩,邬瑾提起衣摆疾步走上石阶,走到门前,忽见鞋面上沾了一小块残叶,连忙蹲身拂去,起身时,头顶上“砰”的一下,撞到了伸出脑袋来的莫聆风下巴上。
莫聆风“啊”的往后一退,摸着下巴,含了眼泪,含含糊糊道:“邬瑾,你练了铁头功啊?”

第176章 相聚
邬瑾慌忙直起身,一步迈进门内,低头弯腰去看莫聆风下巴,见她下巴上红了一大片,正要问她有没有咬到舌头,忽然就看到她脖颈处有一道伤痕。
伤痕已久,如今只剩下一道颜色较浅的疤痕,掩在圆领罗衫中,若非刚才这一撞,又有金项圈压着,他也看不到。
此处是致命伤,她在信中却从未提起。
战场凶险,她从来都是拿命在博。
脸上的慌乱沉了下去,他后退一步,用目光看向那一圈伤痕:“没事吗?”
莫聆风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他所问的是什么,摆手道:“没事。”
她拢了拢衣襟,摆弄一下金项圈,让那道伤痕再一次不见天日。
邬瑾笑了笑:“我也没事。”
她没事,他也没事。
到了今日,他们对待痛楚,已能面目平静,将加诸在身上的种种痛苦,都当做是所求的试炼,不必哭哭啼啼,满怀怨恨。
原本朦胧的细雨大了起来,打在屋瓦门窗上,发出细微的声音,程廷吭哧吭哧往屋子里走:“杵这里当门神呢。”
殷北也走进去,将包袱安置在高几上。
邬瑾回神,与莫聆风也一并进屋,三人临窗而坐,看这靡靡春雨。
九思轩内的老树发新枝,越发显得枝繁叶茂,密密匝匝,连成一幕,遮住天光,只有这等斜风斜雨,才能飘荡进来。
莫聆风伸手去摸埙。
程廷连忙欠身去按她的手:“别吹,别吹,都是自己人。”
说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噗嗤”一声笑了。
他坐在这花厅里,身边又坐着邬瑾和莫聆风,就连给他换茶的都是熟悉的祁畅,他感到了一种安宁,仿佛莫千澜和赵世恒还像两颗大树一样,屹立在这府中,随时可以庇护他们的安危。
邬瑾和莫聆风看他笑的突然,起先是不明所以,随后也不自觉勾起嘴角,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笑难得的相聚,笑彼此的过去,笑过之后,都觉得很好——他们三个,这样很好。
祁畅端上茶点,程廷笑道:“你怎么吹来吹去,就是吹不好?学了这么多年,还跟驴叫似的。”
莫聆风接过邬瑾递过来的油纸包:“你爹打你的时候,你那才是驴叫。”
她解开细棉绳,挑了一粒吃:“金桔干。”
她扭头吩咐祁畅:“取棒疮药来,给程三爷擦擦。”
“用不着,”程廷豪气干云,一甩胳膊,“区区小伤,小爷……哎哟!”
他痛了个龇牙咧嘴:“我爹下手太狠,亲儿子,他就这么打。”
“你要跑。”莫聆风捧起茶杯嘬了两口,目光在邬瑾身上一转,笑的露出一排白牙,感觉邬瑾很好看。
她的,真好看。
邬瑾察觉到她的目光,也向她一笑,是个温温和和,可以包容一切的笑意:“别多吃。”
程廷正打算长篇大论叙述自己为何不跑,见了他们二人笑的跟朵花儿似的,而自己好像挺多余,从祁畅手里接过棒疮药,咳嗽一声:“你们猜猜我要去哪里?”
莫聆风头也不抬:“去湖州。”
邬瑾道:“离家出走,到这里就够了,不必那么远,免得你爹娘忧心,晚上我送你回去。”
“不回去,这次我真要去湖州。”
他言辞果断,神色亦是坚决,让邬瑾和莫聆风都诧异起来。
片刻后,莫聆风忽然道:“许惠然怎么了?”
方才还十分神气的程廷,在听到许惠然三个字后,立刻委顿下去,如同落花流水的大鸟,拖着两只大翅膀,垂头丧气。
春雨、九思轩配合了他这种萎靡,全都黯淡而无光。
许惠然的温柔贯穿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承载了他的全部炙热情意,是晚春的一壶海棠,是盛夏藏起来的一翁樱桃煎,是莫聆风都不曾给过的虎丘玩具。
这是盛放在他心头的一朵花,若是她过的好,时日长久,她便会结果,落地,不会永远占据在他心里,若是她过的不好,却会一直牵动他的心神。
“姓丁的……姓丁的打她。”
他哽咽一声,眼泪顺势而下,滚烫的往脸上涌,他伸出手掌,胡乱在脸上抹了几下,结果抹出了更多的泪,蹭的手背、脸颊、下巴到处都是,鼻涕也随之而来。
他不得不掏出帕子,狠狠擦了一把脸,擦到最后,他打寒颤似的抽泣了一下。
“那个湖、湖州豆丁......”他从泪眼里看莫聆风,“太可恨了,在外面唯唯诺诺,受了气,就只会回家在女人身上撒气......”
他又狠狠地抽了一下,瓮声瓮气向他们说明缘由:“他打的惠然姐姐吐了血,惠然姐姐身边的嬷嬷偷跑出来,给许家送了信,想要和离,许夫人跟我娘哭,想让我大姐给惠然姐姐写信,劝她忍耐。”
这么大的一个人,哭的热气腾腾,满身冒了牛毛汗,不仅仅是伤心、愤怒,他同时也疑惑——许夫人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女儿陷在噩梦里,却不伸手把她拉出来?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许惠然溺死在泥潭中,他要去湖州把人救出来,可是娘不许他去,爹揍他,好像许惠然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
她被放弃了。
莫聆风看着他那张哭的几乎融化的面孔,心想:“可怜。”
“不要哭啦,”她用小巴掌拍了拍程廷的大脑袋,“许夫人为什么不同意?”
程廷肿着眼睛回答:“那是许夫人娘家。”
莫聆风认为这不算多大的问题:“我帮你想办法。”
程廷一抽一抽地看向莫聆风,眼睛亮了一下:“你有什么办法?”
邬瑾下意识想去捂住莫聆风的嘴,然而莫聆风已经说出了口:“让她守寡。”
程廷愣住了,从泪光里去看莫聆风,先是疑惑,因为湖州豆丁的身体很不错,随后理解到了莫聆风话中含义,张了张嘴,感觉她说的很荒唐,而且触犯了律法。
最后这句话在他脑子里翻滚了一遍,他感觉莫聆风说的很对,很好。
“可是......”
莫聆风道:“我让殷北......”
邬瑾猛地咳嗽一声,打断她的话,正好殷南走了进来,似乎是有招兵的事情要和莫聆风说,便让莫聆风随殷南去说招兵的事。
莫聆风起身对程廷道:“等我回来再跟你说。”

第177章 出谋划策
邬瑾扭身让祁畅去倒热水,同时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等热水来了,起身去拧了个帕子,递给程廷,让他仔细擦了把脸。
程廷洗干净脸,两只眼睛已经肿成了一条缝。
邬瑾拿走帕子:“把外衫脱了。”
程廷依言脱去外头的对襟长衫,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哭出了满身的汗,他吸了吸鼻子:“邬瑾,我觉得聆风说的对。”
邬瑾将外衫交给祁畅挂上,给他擦药:“你以什么身份去做?”
“我——”程廷张口结舌。
邬瑾继续道:“你大姐是许姑娘好友,你不是,你冲去湖州,为她出头,为她杀死丁少爷,对她而言,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雪上加霜,一旦留下任何把柄,就是私相授受,足够外人去逼杀她。”
“聆风办事,不会留下痕迹的。”
“就算干净利落,许姑娘守寡之后呢?她是要在丁家守寡还是要回娘家改嫁?许夫人肯不肯让她改嫁?若是逼迫她在丁家守节,她年纪轻轻,又无子嗣,日后的路也艰难,你又要怎么去助她脱离苦海?”
邬瑾这一连串的问话,砸的程廷头昏目眩,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些事,他从来没有想过。
他下意识的,把许惠然当做了莫聆风,却忘记了她们走的根本不是同一条路。
他感觉到邬瑾的手在他后脖颈处擦拭,一下一下,有条理有章法有力度,是一只可以让人信任和倚靠的手。
“邬瑾,”他向后一把攥住邬瑾的手腕,“我不能袖手旁观。”
一想到许惠然的处境,他就感到寒气凛凛,连许夫人的面目都变得狰狞起来。
邬瑾拍开他的爪子,给他擦完药,走到净架前去洗手,右手拿起白色巾帕,将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干净:“要让她有选择的权利。”
将帕子换一只手,同样的擦干净右手,他走回桌边坐下,将目光转向窗外。
外面时有风动,也时有雨动,山鹛躲藏在树冠之中,偶尔发出一声低鸣。
莫聆风站在树冠下,正低头看殷南拿回来的名册。
他收回目光:“要拿住丁家的把柄,不是小打小闹的把柄,要足够让许夫人和丁家妥协,如此一来,许姑娘才有的选。”
程廷皱眉:“可是隔得太远了,怎么去找他们的把柄?”
“你可以从许夫人开始抓,再送信去湖州,让许姑娘自己留心,但是不要露出痕迹。”
程廷皱眉思索半晌,忽然站起身来,眼睛里有了亮光:“我有个朋友,跟我说起过许夫人在外面的生意!”
他走到屏风前,取下让程知府抽破了的外衫套上,着急忙慌往外走:“我这就去我大姐夫家里,让我大姐写信。”
走到门口,他又折回来,扛起自己那个大包裹,再次出了九思轩。
邬瑾起身,面对着窗户负手而立。
窗外,莫聆风立在幽幽树影之下,细雨落在她头发上,在天光之下,泛出深幽而清冷的光,程廷冲她喊了一嗓子,随后飞奔而走,莫聆风睨他一眼,随后扭头望向窗边,在看到邬瑾的注视后,粲然一笑。
邬瑾心头一跳,只觉她双目当是凤凰展翅,一时风停雨住,春光乍暗,眼前只余莫聆风黝黑眼眸。
很快,他的心一点点回归原位,风雨依旧,莫聆风回到花厅坐下,拍了拍头发上的细小水珠:“你给程三出主意了?”
“是,我让他去找丁家把柄了,你的兵招的如何?”
“我让人偷偷去乡下招了。”
她的娘子军,招摇过市,世人皆知,既是她手中利器,也是一个幌子。
没人知道游牧卿和殷南,在田野乡间招兵买马——她要招的是在乡间劳作的壮劳力,无论男女。
壮劳力才能打仗,乡下人才足够服从命令,若是识字,更好不过。
去年两料未收,县、乡之中,无数佃农流离失所,正是招兵的时候。
“如何了?”
“很好,这些人以后会是精兵,”莫聆风忽然一笑,“种家庆有个孙子,也要参军,但是不肯跟着种家庆,要到我的军营中来,把种家庆的鼻子都气歪了。”
“哦?”邬瑾将两个手肘支在桌上,十指交叉在下巴处,似笑非笑,“种将军的子孙,必定也是人中龙凤吧?”
“种韬?他还不是我的对手。”
“你们切磋过?”
“我刚进堡寨的时候,他可没少打我,后来就打不过我了,他想来,我可不一定想要,要也是看在种将军的份上。”
“种将军也是名将,他不跟着自己祖父,反而要跟着你,必定认为你所治之军,有过人之处。”
“那倒不是,他想让我嫁给他。”
邬瑾一时哑然,幸而没有喝茶,否则一口水都要喷出去,又将种韬二字深深刻在心头,不再多问,反道:“你的埙呢,吹一曲我听吧。”
莫聆风立刻来了兴致,取出随身所带的埙,呜呜咽咽吹了起来。
吹完后,她问邬瑾:“怎么样?”
邬瑾点头:“好。”
莫聆风忍着笑:“那我明天还吹给你听。”
邬瑾很爽快的点头:“行。”
第二天,邬瑾果然又来听她吹埙,听过之后,他前往山野居看账本,莫聆风在二堂陪莫千澜,不出门,府上悄然无声,直到下午冯范前来。
冯范带着满肚子的怒气冲冲而来,要质问莫聆风是不是打算造反!
如今镇戎军只剩下一万八千人,在战事的大清洗下,种家庆成了大军都统制,辖制整个堡寨,而莫聆风顶着一个娘子军都头的实职,实际上却领着一路的军马——足足五千人。
这一路军马,自立军号,由莫家供奉,堡寨中将领,皆是心知肚明,只是如今战事频频,正是要人之际,他们不能动,也不敢动罢了。
招兵买马迫在眉睫,而此次种家庆也有辖制莫聆风之意——镇戎军满编,自然就可以压制莫聆风。
若是再不压制,莫聆风将镇戎军吞噬殆尽,战事岂非是她说胜就胜,她说败就败?
种家庆甚至不能一封密信,将她抛去给皇帝——届时堡寨哗变,金虏趁虚而入,终究是国朝之痛。
再者,莫聆风坐大至此,他们也难逃干系,皇帝难道就能饶了他们?
从莫聆风入堡寨起,她就夹缝生存,从无数的顾虑中杀出来一条血路,等众人再要处置她时,竟已经是不能轻举妄动了。

第178章 应对如流
此次招兵前,种家庆曾暗中叮嘱出来的三位指挥使,若是莫聆风有招娘子军之外的举动,立刻阻止,并且强行将莫聆风强送回堡寨。
然而莫聆风狡猾,在外确实只招娘子军,自己老老实实呆在莫府不出门,足够令人放心。
私下她却派人前往乡下,不到两日功夫,就招来了足够一个营的壮劳力!
他们一无所知,直到刚才,殷南和游牧卿带着名册,前来给这些农户变更成军户,占据镇戎军一个步军营,又领走布甲和饷银,他们才知莫聆风已经招收了一个营。
而这个营,明面上是收在了冯范的左路军中,实际却已经刺上“定远军”军号。
冯范试图不给军户,然而这么多人,若是质问起为何不给军户,他更收不了场。
莫聆风简直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他想自己当真是时运不济,怎么就摊上了莫聆风这一号人物,让他杀敌不成,反倒在造反的道路上势如破竹,再这么下去,他就离砍头不远了。
为保自己颈上人头,他满含怨气和怒气进了莫节度使府,找莫聆风要个说法。
然而一迈进此处大门,他便从细雨之中感受到了莫府的幽深与寂寥,四处悄然无声,下人如同泥雕木塑,再一走进肃穆如灵堂的前堂,他顿时感觉自己已经一只脚踏进了棺材。
心随景走,他灰心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捧着一杯茶,坐在椅子里,他想:“这就是命。”
喝一口茶,他又想:自己的命比这盏茶还苦,处处不顺。
再喝一口,他叹气:真是遇人不淑啊,要是没有莫聆风,他何必提心吊胆。
他的脑子让春雨泡成了一团浆糊,将这一盏茶喝尽,才渐渐回神,门外有脚步声响起,他连忙端正姿势,要给莫聆风一个下马威。
然而扭头一望,来人并非莫聆风,而是个年轻人。
来人不过二十来岁,相貌出众,身穿一件鸦青色圆领长衫,头戴软纱唐巾,做书生打扮,行动斯文端庄,一手提起衣摆,拾阶而上,走到门前时,放下衣摆,看向了冯范。
冯范离近了看,越觉得此人面目俊朗,目光温柔清亮,神色亲和,让人有亲近之心,不知这是哪家子弟。
他见来人行动之间有贵重之处,便猜测是宽州城中哪位世家子弟,打算起身相迎。
然而不等他起身,这年轻人已经迈步上前,长揖于前:“在下邬瑾,拜见冯指挥使。”
冯范受了他一礼,满脸疑惑道:“怎么不见莫聆风?你是莫府何人?坐下说话。”
邬瑾恭敬答道:“莫节度使病卧在床,莫姑娘难得归家,此时在病床前尽心,在下暂代莫姑娘主事。”
他在冯范对面下首落座:“在下未有功名,辱没冯指挥使官身,实是莫府人丁凋敝,节度使所属副使等官员,也并非莫姑娘能驱使,只好由在下出面招待,万望指挥使见谅。”
莫聆风不出面,单派一个没有功名在身的学子出面,按理确实不该,但是邬瑾言辞恳切,又句句属实,冯范立刻就见谅了。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