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驭君(坠欢可拾)


下人端上茶点,放在小几上,程泰山端起茶盏,先饮一口,放下茶盏后,捡了一颗杏吃。
在他之后,济州州官黄韫书三人到达,殷北只在门口迎接,三人在倾盆大雨中战战兢兢,走上游廊时,身上衣物已经打湿大半。
黄韫书一眼便看到五步一对的侍卫,侍卫全副武装,手按刀鞘,随时可以抽刀出鞘。
他一颗心立即提了起来,边走边打量四周情形——天色漆黑,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凝结成浓墨,无法窥视一星半点。
他低声道:“今晚可没有回头路了。”
另外两人没理他,埋头径直朝里走,同样在花厅换下衣物,走到正厅,就见程泰山也是一身青衣,坐在那里悠然自得的吃喝。
有程泰山在此,他们都松一口气,程泰山满脸笑意,请他们落座。
黄韫书心急,二话不说坐了程泰山下首,其余二人左右张望,见东边只剩下一把椅子,西边四把椅子空无一人,明白过来座次。
两人不敢在前方落座,径直坐到程泰山身后绣墩上,手足无措地等待。
程泰山一口一个“老兄老弟”,张罗着让他们喝茶,同时把一竹篮樱桃递给他们:“船上下来的樱桃,各顶各的好。”
等他们一人捏了一粒,他收回手,说“那边”禁榷,码头管制,好在打点得当,船出去了总能回来。
黄韫书囫囵吞吃樱桃,将核吐进渣斗里,附和着说码头上都是人精,下水就能走,又听调用,因此盐、茶、粮价都能稳住。
程泰山又说作坊开遍三州,一日百钱,州府繁华,黄韫书附和不下去了,急急开口:“程兄,今晚莫将军是不是要……要……”
剩下的话,他不敢开口。
程泰山把闲话咽回去,拿帕子擦了擦手:“不知道。”
他放下帕子:“我也只比你们早半日回宽州,这半日我一直在家中教子,知道的不比你们多,当然——”
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无论是不是,我都在这条船上的人。”
门外走进来四位望州州官,他转头望去,笑道:“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可能下船了,是不是?”
黄韫书脑袋摇成拨浪鼓:“不是,我没这个意思。”
随后他暗道:“程泰山看着粗枝大叶,心思倒是很深,什么话都套不出来。”
程泰山请望州州官坐下——程泰山都不坐首座,他们也没胆子把屁股往首座上放,默默分头坐下,去吃盛情难却的樱桃。
黄韫书沉默片刻,郑重道:“泰山兄,眼下这条船上,你和莫将军比我们亲近,不管今晚是什么情形,都请你多替我们美言几句,我们本是旧官,装进新瓶子里,难免不合时宜,也请你多多指点。”
程泰山点头:“放心吧。”
就在众人要开口表达谢意时,屋外忽然响起今铁甲拍打刀鞘之声。
殷南、游牧卿持刀入内,大刀阔斧在西侧坐下,闭口不言。
殷南抓起一块绿豆糕,整块塞进口中,闭着嘴咀嚼,好似在啖生肉。
何卿悄悄吐出一粒樱桃核,不敢欠身丢入渣桶,只能怀核在手,十分煎熬。
就在此时,殷北走了进来,满脸含笑:“邬先生到花厅了。”
黄韫书敏锐地察觉到殷北对邬瑾的称呼变化,和其他州官对视一眼,心中有了数,迅速打起精神,不敢疏忽,而殷南和游牧卿“噌”地站了起来。
程泰山放下茶盏,清了清嗓子站起来,垂手而立。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起身。
雨大,屋中安静后,满耳朵都是雨声,檐下水柱,哗啦作响,火光在雨水中摇曳而来,下人如泥塑,一左一右领路,殷北走到门口,迎邬瑾入内:“邬先生,人到齐了。”
邬瑾迈过门槛,头戴皂色幞头,也穿青色团领长衫,站在一群穿同样衣物的人里,越发显得鹤立鸡群。
他走到东侧首座站定,面带微笑,和气道:“战事暂定,还有诸多杂事未曾整理,诸位同僚请坐,我先一一安排。”
在衣物摩挲声中,众人正襟危坐,殷北也坐在殷南下首。
下人送上热茶,邬瑾端茶盏,左手揭开茶盖时抖了一下,喝过茶后,他看向游牧卿:“小游。”
游牧卿起身拱手:“末将在。”
“今日起,你为都统军,莫家军自此由你总领,三州设立三监,殷南为宽州监军使,领步兵五千,骑兵一万,窦兰花为济州监军使,领步兵八千,骑兵两千,种韬为望州监军使,领步兵一万,骑兵一万,三监可自行招兵,军籍上交宽州,监军使非军令不得离开驻地。”
“是。”
“坐吧。”
游牧卿坐下,面不改色,然而忍不住高昂头颅,拿鼻孔看人。

“属下在。”殷北连忙起身。
“莫府内外侍卫统设侍卫亲军司,直属莫将军,分班设直,你为都指挥使,补充军籍,选两班副都指挥使人手,上报莫将军,侍卫增减,皆由莫将军亲自把关,不得擅作主张。”
“是!”殷北大了嗓门,还未坐下,就被殷南翻了个白眼。
他不以为意,琢磨着什么时候能见小窦一面,摆一摆大舅兄的威风。
邬瑾看向程泰山:“程伯父。”
程泰山连忙起身,拱手道:“不敢当,呼我名字即可。”
他并不装大——过往的论资排辈,都可以抛去。
其他州官听了这一声“伯父”,对程泰山更是高看一眼。
邬瑾笑道:“请您换到西侧吧。”
程泰山一愣,就见游牧卿三人飞快起身,往后挪动让出一个座位,守在门口的下人进屋,调换茶水位置,同时更换已经凉下去的茶水。
程泰山换过去站着:“您真是慧眼识英雄,我确实是文武双全。”
邬瑾点头:“军中事物,千头万绪,本应设十二房,分曹办事,但人手不足,事务也未繁琐至此,先设西府崇政院,您为崇政使,立兵籍房、吏房、枢机房三房,原宽州知府衙门曹官长为吏房副使,原知州府兵籍曹官为兵籍房副使,原仓司盐铁使为支差副使,听您调用。”
程泰山人到中年,还能一步登天,嘴角咧到耳朵根,一时半会收不回来。
邬瑾又道:“程崇政使佐将军执兵政,出纳秘命,辛苦。”
他从袖袋中取出半块兵符,起身上前,郑重交至程泰山手中。
如此一来,游牧卿有兵无权,程泰山有权无兵,可以放手任用。
铜符冰凉,程泰山深吸一口气,接在手里,珍重收入怀中:“程某幸事,何谈辛苦。”
邬瑾请他落座,自己并未坐下,站到中间太师椅前,看向东侧文州官。
“邬某不才,腆颜执政,原知府衙门改为中书院,请黄韫书为度支使,理三州常平案、粮科案、钱帛案,州学齐文兵为副使,原转运司衙下茶、盐司有可用者,皆可提调。”
黄韫书神情古怪,先是一喜,随后深深忧虑——邬瑾所言不假,三州事务不能置之不理,可战果不知能保存多久,他这大官反倒不如之前的州官当的稳妥。
倘若城破,他们又该以何等面目去求生?
事已至此,他却是不得不从了。
邬瑾看破他心中所想,再次笑道:“莫将军能震动百城,举纳三州,自是紫气腾天,且壮士不死即日已,死即举大名耳,黄度支使何必忧心忡忡。”
黄韫书讷讷无言,领命坐下。
邬瑾再将其他州官、州中事务做出细致安排,侯赋中因病不能前来,仍旧管着宽州事。
说罢,他暂不言语,走回东侧首座坐下,端起茶盏,慢慢饮茶,给州官时间平息心中风浪。
一边喝茶,他一边看向屋子正中间的太师椅,椅子有棱角,有气势,有威严,空无一人,却仿佛有一双冰冷的眼睛,正盯着他们所有人,令人脊背发寒。
这座宅子、宅子中的名贵摆件、桌椅,都会让人想起莫千澜——贵重、冰冷、不带一丝感情,看人时如看蝼蚁,张着深渊巨口,吞噬下无数人的性命,就为了这一条路。
雨水铺天盖地,打在屋上,打在心上,潮气混杂着炭火、熏香气味,融合成一股令人心安的味道。
众人脸色渐渐平和,黄韫书陪着小心问:“现在事少,这么些人还能对付,日后事情多时,怎么办?”
“三州书院人才济济,尽可网罗,”邬瑾放下茶盏,再次起身,“琐事已定,该说大事了。”
众人神色随之严肃。
邬瑾双手拢在袖中:“大昭国运已弱,紫微帝星黯淡,纷争四起,生民无主,神灵推尊,莫将军为中天帝座之主,将于今年四月二十六日,于扶风山设坛备仪,昭告皇祗神女,定天下之号曰大岐,社稷永昌,定年号曰坤圣,加尊号曰永澜。”
说罢,他深深拱手一揖:“前路艰难险阻,还赖诸位同心协力,共创大业。”
诸人见他毫无骄矜之色,行必有礼,端厚谦损,心中不由叹服,起身还礼。
程泰山道:“扶风山在望州城外二十里处,是分水岭余脉,离平州也***州有驻军,得知消息赶来会很快,恐有危险。”
邬瑾点头:“我也有此一虑,但祭天大事,不能将就,唯有扶风山合适,多加戒备便可。”
扶风山在古书中记载,是凤翔之地。
众人不再赘述,等大家离开后,邬瑾也走出前堂,从抄手游廊向后走,一直走到二堂。
莫聆风坐在二堂桌案前,桌上放着一张地图,上面有几处涂抹痕迹,笔搁在笔架山上,她后背依靠着椅背,两手手臂搭放在椅子扶手上,目光向下垂,看着搭放在自己膝盖上的鹤氅。
她终于走到这一步。
来路凶险,荆棘丛生,她一一踏过,不必再提,前路也并非坦途,是刀山剑林,不容她行差踏错,所以她要细细思量。
扶风山之行,是祭天,是昭告天下,也是计。
今日州官齐聚莫府,城中奸细一定会将消息送往京都,京都在查看过地图后,就会知道扶风山是祭天所在,纵然不知具体时间,也会提前用兵。
昭国大军会集结在扶风山外,平州外围,不出所料,只有少量兵马在。
只需三千兵马,就可以围死平州南、北、东三个城门。
平州知州魏罡,年三十九,祖籍京都,因病迁来平州,从未履过武将之职,是个彻彻底底的病弱文人。
她在心里调兵遣将,手不由自主捻着鹤氅,捻着捻着,她忽然忘记了攻城掠地之事,想到自己走到今时今日,莫千澜若是在,该如何欣喜。
可莫千澜不在了。
没有莫千澜的国朝大业,哪怕千秋万载,也欢喜的有限。
就在此时,叩门声响起,她抬起头来:“进。”
烛火在一瞬间照亮她的面孔,眼睛狭长飞扬,火光耀目,她眼睛一眯,眨落一颗大泪,冰冷飞快的从脸颊上滑过。
她伸手一揉眼角,鼻翼翕动,将鼻腔里一点颤抖的气息吸回去,拿起灯罩罩住烛火,走出隔间,看向邬瑾:“正等你呢。”

第420章 忙里偷闲
邬瑾脱去泥屐,带着满身水汽走进屋中,回身关门,阻挡住风雨:“是,一场好雨。”
他在烛光下看一眼莫聆风,见她眼尾微红,再看她隔扇上搭着莫千澜用过的鹤氅,心中明了。
莫千澜的死,成了棉里针,稍不留意就会扎到莫聆风心坎上。
他不动声色走到小几旁,拿一块猊糖:“三个月没吃了,尝尝。”
他将糖送到她嘴边,等莫聆风一口叨住糖,才在火盆旁坐下,烘干自己潮湿的衣袖:“本以为今年暖的早,没想到又变了天。”
莫聆风在他对面坐下,不烤火,人往后仰,慢条斯理地吃糖:“年年如此,要过了端午才能舒服。”
她盯着邬瑾看,心里涌动的那一股潮意慢慢退去,空空荡荡的心逐渐填满——邬瑾是《华严经》所说的大树王。
“生在旷野沙碛之中,若根得水,便能枝叶花果,悉皆繁茂。
生死旷野菩提树王,亦复如是。一切众生而为树根,诸佛菩萨而为华果,以大悲水饶益众生,则能成就诸佛菩萨智慧华果。”
他的大慈悲心,在她身上,在万民身上,唯独不在自己身上。
邬瑾扭头看她:“怎么了?”
“你脸上有水。”莫聆风随手一指。
邬瑾拿帕子在仔细擦了擦:“还有吗?”
“没有了。”
邬瑾见莫聆风还是盯着他,神情认真,目光带着火星子,一眼就把他点着了。
他拿她没办法,任凭她看,自己满脸通红,故作镇定地从糖捧盒中取桃干吃,不小心多拿了点,又洒了不少在桌上。
他迅速收拾干净,岔开话:“泽尔来过高平寨。”
莫聆风对此莫不关心,“哦”了一声,便没了后话。
邬瑾继续道:“他的埙吹的不错。”
莫聆风嗅到了一点酸味:“我没教他。”
“要是你先遇到他,会不会让他去斋学陪你读书?毕竟我们长的很像。”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莫聆风起身,腿不动,脑袋伸到邬瑾跟前,手指抚摸他的眉骨,认真道:“你更好看。”
邬瑾失笑,一把抓住她的手:“不好看也不能丢开我啊,是不是?”
莫聆风笑了:“是。”
她把糖嚼碎,咽进肚子里,把冰冷的脸贴在邬瑾手上蹭了一下,收回手:“去花厅吃点东西,你晚饭还没吃。”
邬瑾点头:“你不说,我又忘了。”
打开房门,他吩咐下人去厨房备饭菜,莫聆风在后面喊道:“要樱桃乳酪。”
邬瑾看天还凉,不是吃冰的时候,回头道:“吃一碗。”
“行。”
下人应声而去,两人携手去花厅,雷声贯耳,邬瑾伸手推开花厅的门,推门时,左手又不受控制的抽动一下。
大部分时候,抽动过后左手就会恢复如常,只是偶尔抽动后,手掌中筋脉似乎蜷缩在一起,从肉里一直痛到外面。
他没叫痛,手垂在身侧,用力抻开手掌,手指绷的笔直,试图平复这突如其来的痛意。
莫聆风不动声色,紧紧攥住他这只手,大拇指在他掌心一下一下的摩挲。
邬瑾慢慢放松:“李一贴说慢慢会好一些。”
莫聆风点头:“邬意不是回去照顾你父亲了?今晚雨太大,别——”
话未说尽,便被打断。
屋中没有点灯,下人上前取下灯罩,吹亮火折,火星凑到棉引上,还未点亮,屏风后面忽然响起一声如雷般的呼噜声,下人手一抖,把棉线杵进了蜡里。
鼾声只响了一声,因为睡的不畅快,窸窸窣窣翻了个身,又没了动静。
下人重新点起灯火,莫聆风一愣,看邬瑾一眼。
邬瑾绕过屏风一看,小几上放一只竹篮,里面散着三五粒樱桃,地上放着一个渣斗,里面吐许多樱桃核,渣斗外面也到处都是,两只鞋子东一只西一只,塌边躺着小黄狗,程廷侧身睡在榻上,枕着自己的胳膊,脑袋埋在褥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邬瑾走上前,伸手推他,他吓了一跳,猛地坐起来,露出一张姹紫嫣红的脸。
“什么时辰了?”
“亥时过半。”
“程泰山走了?”程廷两条腿垂到塌边,拿脚把鞋子扒拉过来,插进鞋里。
“回去了。”邬瑾看他脸上巴掌印,没提他挨打的事。
程廷弯腰提起鞋跟,天怒人怨地踢小黄狗一脚,小黄狗扛着一张气冲冲的狗脸,颠着四条腿去屏风外桌子底下躺着。
程廷嘟嘟囔囔跟上去,见到莫聆风立刻道:“聆风,你管管他!”
莫聆风在方桌边坐下:“程泰山?”
程廷坐到她对面,伸手一拍桌子:“他一回来,就说我的脑袋里是豆腐渣掺的屁!”
莫聆风毫不客气的打了个哈哈:“倒也贴切。”
邬瑾让下人进来收拾干净,坐到莫聆风旁边,看程廷两边脸都肿的惨不忍睹,问道:“程夫人不在吗?”
“我大姐有了身孕,惠然带着阿彘,我娘带着二姐都去了”
他对程泰山回家一事并不知情,只是奉母亲旨意,去帮着大哥监工盖瓦,万万没想到,老父亲会在此时回来。
程家大哥是个奸诈人物,见程泰山归家,程母又不在,果断撤退,将程廷拱手让给了老父亲。
程泰山自从收到那封谶语,就憋着一个大巴掌,见到程廷后,想到他也老大不小,连儿子都有了,又有莫聆风和邬瑾撑腰,不便直接动手,于是询问程廷最近在做什么营生。
程廷自九死一生后,就闲在家里,像只无所事事的胖鸟,每天拍拍翅膀从东家混到西家,面对程泰山的横眉冷眼,他脑子卡了壳,一个字都答不出来,果不其然,挨了两个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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