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祁景清没有否认。
书童嘿嘿一笑:“殿下果然是世子的良药。”
祁景清唇角勾起一点弧度,正要开口说话,便瞧见了主寝旁边那间房门紧锁的偏房,原本的好心情顿时淡了十之一二。
书童察言观色惯了,见状立刻说:“殿下事忙,说不定早就忘了,底下人也懒得拿此事触霉头,自然也不肯说,久而久之这屋子也就荒废了。”
“昨日还有人去打扫。”祁景清淡淡开口。
书童:“……”
“罢了,我也不甚在意,”祁景清思及昨夜,唇角挂起浅淡的笑,“只要有我的位置在,她身边有多少人也无妨。”
“自古以来都是男人三妻四妾,哪有女子娶三娶四的,这屋子既然已经锁了,便说明没打算给沈大夫留着,奴才觉得世子倒也不必想太多。”书童宽慰道。
祁景清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寝房,书童当即端来一碗红豆粥,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咱们营关的风俗,男子破身之后要吃一碗红豆粥,寓意将来红火康健,奴才便擅自准备了。”
祁景清来长公主府前,爹娘思虑再三,还是专程请了个夫子教了他一些基本的东西,他听得懂‘破身’是何意思,也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此刻见书童提起,不由得陷入沉默。
“世子,多少吃两口吧,图个吉利。”书童见他迟迟吃,以为他不喜欢这个味道,便低声劝了两句。
祁景清眼眸微动,到底还是接过了粥碗。
朝廷派来的巡抚迟迟没有要走的意思,冯乐真虽不怕他,却也得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应付,渐渐的就没什么耐心了。可惜没耐心归没耐心,在与冯稷彻底撕破脸之前,还是得继续敷衍这个朝廷来使。
巡抚不走,冯乐真便没有时间回家,祁景清也不好大张旗鼓地扩建长公主府,时间一久别说冯乐真烦了,祁景清也是心烦不已。
又一日,冯乐真难得早归,与祁景清坐在屋檐下,一边烤火一边赏景。
“咱们少说也有五六日没见了吧,你近来都做什么了,可还安好?”冯乐真问。
祁景清:“跟在侯府时一样,读书习字,吃药休息,唯独多了一件事。”
“本宫知道,教尽安下棋。”冯乐真笑道。
祁景清噙笑看向她:“是等殿下回家。”
他眉眼清浅,如同这营关的雪一般透着一股疏离感,可冯乐真闯进他视线时,却能感觉到无尽的灼热。
冯乐真有一瞬恍神,反应过来后轻咳一声,拿起杯子做遮掩。
祁景清眼底笑意更深,不等她开口,便妥帖地转移了话题:“说起陈侍卫,我与他相处几日,倒是不难发现殿下为何会对他独具青眼了。”
“为何?”冯乐真没有否认自己对陈尽安与别人不同。
祁景清面上笑意不变:“他性子安静,却是内秀,我教他将棋盘当做战场,以兵法厮杀,他便很快领悟,如今棋艺增进了不少。”
“尽安的确聪慧。”冯乐真笑道。
祁景清看她一眼:“我的眼光若没有错,陈侍卫合该是天生的将领,该于战场上建功立业,如今屈居长公主府做个小小侍卫,未免有些可惜。”
“你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冯乐真微讶。
祁景清:“殿下若是舍得,可以将他送进祁家军营,不必两年,势必会有一番成就。”
“这种事……”冯乐真说着话,突然笑了,“得问他自己才行。”
祁景清顿了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陈尽安正带着侍卫巡视。
他也远远瞧见了二人,一挥手让其他人继续巡视,自己则上前行礼:“殿下,世子。”
“世子想让你去军营历练一番,你可愿意?”冯乐真笑着问。
陈尽安顿了顿,下意识看向祁景清,祁景清笑笑:“读了那么多兵法,你不想去闯荡一番?”
“卑职只想留在长公主府,”陈尽安回答完,犹豫一瞬又抱拳,“多谢世子好意。”
祁景清脸上笑意不变,被拒绝之后重新看向冯乐真。
冯乐真摊摊手:“他犟得很,本宫也无可奈何。”
祁景清惋惜叹气:“那我更没办法了。”
说罢,他又看向陈尽安,“罢了,殿下非寻常人,你一直跟在她身边,将来前途也是大好,的确没必要参军。”
陈尽安闻言,本能地觉得不舒服,但辩解的话到嘴边,看到冯乐真面露困倦,犹豫一分还是咽了回去:“……是。”
陈尽安继续去巡视,长长的屋檐下,又一次只剩他们二人。
冯乐真主动开口:“本宫近来忽略你许多,伤心了吧。”
“这有什么可伤心的,”祁景清笑笑,“我在侯府时也是这般,来了长公主府反而还热闹了些。”
“你带来的那些人,本宫已经看过了,多亏有他们,如今长公主府愈发像铁桶一般。”冯乐真笑道。
祁景清:“能帮到殿下就好。”
冯乐真笑笑,握住了他放在毯子外的手,祁景清低头看去,眸中多了一分柔软。
两人又闲聊几句,提到那个死赖着不走的巡抚,冯乐真眉头直皱。
“他打算何时离开?”祁景清终于还是问了。
冯乐真叹气:“不出意外,得到明年开春,带着税银一块回去。”
祁景清若有所思:“他留在这里,殿下只怕不好在账面上做手脚。”
“账面上的东西好做,但今年的丰收也是事实,若要做得天1衣无缝,至少要让利五成。”冯乐真提起此事,便十分心烦。
祁景清:“可要想法子送他回京?”
“自从接连拒了冯稷两道圣旨,营关与朝廷的关系便日渐紧张,如今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地步……时机还未成熟,不好轻举妄动。”冯乐真蹙眉解释。
她不是前怕狼后怕虎的性子,但如今牵一发动全身,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都托付在她手里,她不能不多加考虑。
祁景清看着她紧皱的眉头,斟酌许久后缓缓开口:“他留在这里,无非是因为怕营关明年交银时,会像今年年初那般动手脚,说到底,还是怕营关留的银子太多会生变,这笔银子若是没了,他也没了念想,不必我们做什么,他便自行离开了。”
冯乐真闻言心头一动:“你有主意?”
祁景清:“没有。”
冯乐真:“……”
她无语得太明显,祁景清失笑:“殿下莫怪罪,我久居深宅,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让一大笔银子凭空消失,但对殿下来说,这事儿应该不难,毕竟……殿下是挺会花钱的。”
冯乐真被他的说法逗笑,刚要问她怎么会花钱了,可话到嘴边突然有了想法,她面露喜意,捧着祁景清的脸亲了一下:“你可真是我的福星!”
说罢,便提起裙角急匆匆往外走,“阿叶备马车!本宫要去军营一趟!”
祁景清怔怔看着她的背影远去,直到她最后一片衣角消失,他被亲过的唇角才突然迸出一股热意,烧得他整个人都泛起一层浅红。
这一日冯乐真依然到深夜才回,接下来几日更是不见踪迹。她始终没说自己究竟想到了什么主意,祁景清也没问,只是偶尔回家看望父母时,听说军营最近在调动兵士,便很快明白过来。
“殿下可真是……”他无奈笑笑,“果然是个会花钱的主儿。”
十日后,城外突然多了大批匪寇,声势震天地搞起了夜间偷袭,一时间狼烟滚滚营关大乱,正在睡梦中的巡抚被吵醒,被惊慌失措的胡文生带去了府衙躲着。
“这次来犯的贼寇是何来历,塔原人还是漠里人?”没打过仗的巡抚听着外面震天的吼声,一时间有些茫然。
胡文生叹气:“看着不像是正经军队……大人有所不知,营关外乱得很,单是占山为王的都有几十支队伍,下官如今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说不出来的是谁。”
巡抚皱了皱眉,正想再问几句,外面突然传来震天的响声。
“不好!”胡文生大惊失色,“他们有火药!”
巡抚的脸色也顿时变了。
若只是寻常贼寇,直接打跑就是,但如今对方有火药,事情便变得不妙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打仗更费银子的事,尤其是这种持久的拉锯战,巡抚在府衙待了三天三夜,看着胡文生将银子流水一般花出去,还跟相邻的城镇借了不少钱,顿时有些坐立难安:“这匪寇怎么这般厉害,不行我们去城门处瞧瞧吧。”
“您要去您去,下官是不去,”胡文生张口就拒绝,“且不说祁家军最不喜咱们这些文官去添乱,就是那刀剑无眼也够叫人受的,万一再来个火药……下官上有老下有小,还是不凑这个热闹了。”
恰好也上有老下有小的巡抚无言一瞬,顿时也打消了念头。
最后这场仗是在第四日的清晨结束的,巡抚到城门口时,只看到外面到处都是血,却没见什么尸体,而在极远的地方,如今正浓烟滚滚。
“怎么没见尸首?”他皱眉问。
祁景仁扫了他一眼:“自然是烧了。”
“烧了?”巡抚惊讶。
祁景仁一脸淡定:“不然呢?留着吃?”
巡抚被她呛了一声,先是愣了愣,再看到外面的浓烟和鲜血,又被她话里的意思给恶心吐了。
“大人莫气大人莫气,祁将军就是这性子,您别与她一般见识,”胡文生赶紧给他拍背,“死尸太多容易滋生瘟疫,其他地方不说,营关这儿缺医少药,是一定要烧尸以防后患的。”
巡抚吐了一堆,虚弱地摆摆手,胡文生给祁景仁递了个眼神,便扶着人离开了。
他们一走,冯乐真便从城楼里出来了。
“殿下从哪弄来这么多血?”祁景仁问。
冯乐真:“问城中屠户借的。”
“借应该也借不了这么多吧?”祁景仁不解。
冯乐真勾起唇角:“一部分是借的,剩下那些是景清用几种花枝兑水熬的。”
祁景仁:“……你告诉他打仗是做戏的事了?”
“他猜到的。”冯乐真回答,想起自己正为弄不到太多血发愁时,他拿来了做假血的方子,眼底顿时泛起笑意。
祁景仁呵了一声:“他还挺贤惠。”
“主要是你们祁家教得好,”冯乐真伸了伸懒腰,“时候不早了,本宫该回去陪他了,剩下的事你和胡文生善后即可。”
“恭送殿下。”祁景仁正色。
冯乐真噙着笑上了马车,坐下的瞬间,只觉绷了几日的弦突然放松,整个人都倦怠不已。
马车摇摇晃晃地走,她很快在车上睡了过去,大概是因为睡得不舒服,她始终都是浅眠,半梦半醒间还梦见了上辈子被囚禁在深宫的事,那时她整日屈膝坐在宫殿里发呆,周围冷清得怕人,偶尔的铃铛声,便成了她无聊日子里唯一的热闹来源。
叮铃铃,叮铃铃……
叮铃铃。
冯乐真缓缓睁开眼睛,一脸平静地看着紧闭的车帘,还未等缓过神来,叮铃铃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脸色一变:“阿叶!”
第81章
多年的默契让冯乐真不必多说,阿叶便闪身进了马车,车夫勒紧缰绳正要疾驰,又一阵铃铛声传来,紧接着便是孩子的哭闹声。
冯乐真眉头一蹙,挑开车帘一角往外看,便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正坐在地上,双手捧着断掉的铃铛绳子哭泣,而他身后是自家敞开的大门,并未见到什么可疑的人影。
叮铃铃。
叮铃铃。
铃铛在他脏兮兮的手里,隐约还在响动。
冯乐真定定看了许久,直到马车走远,才一脸平静地放下车帘。
“殿下,怎么了?”阿叶警惕又担心。
冯乐真沉默片刻,道:“无事,是本宫多心了。”
阿叶点了点头,却仍没放松警惕。
马车继续往前走,细碎的杂音中,冯乐真突然开口:“阿叶。”
“嗯?”阿叶抬头。
一场‘战役’打了三天三夜,把每个人都打得疲惫不已,而战役只是一个开始,如何让巡抚毫无怀疑地离开,才是他们真正要做的事,可惜冯乐真还未来得及部署,巡抚便主动提出了告辞。
“怎么突然要离开?”她一脸惊讶,不似作伪。
巡抚讪讪:“下官来了许久,早该回去复命了,如今营关刚打完一场仗,殿下正是忙碌的时候,下官哪还好意思继续打扰。”
冯乐真盯着他看了许久,笑道:“大人说得哪里话,战场上的事归祁家管,本宫清闲得很,有的是时间陪大人。”
“……下次,下次一定。”巡抚干笑。
冯乐真又劝了几句,最后勉为其难答应了。巡抚长舒一口气,赶紧提出告辞。
他一走,躲在里间的祁景清便乘着轮椅出来了:“巡抚怎么突然要走?”
“他这次来,就是为了盯着银子,现在银子打仗都花完了,还留在这儿做什么?”冯乐真一脸淡定。
祁景清浅笑:“若只是为这个,哪会走得这么匆忙。”
“据说是收到了京都城的密信,紧急回去的,但不知道那封信里写了什么。”冯乐真眉头轻蹙。
祁景清若有所思:“我的人昨夜在驿站隐约听到了‘岭南’‘乱了’之类的字眼,或许与那边有关。”
冯乐真恍然,随即意识到不对:“你何时派人盯着他的?”
祁景清一脸无辜:“从他进营关第一日起。”
冯乐真气笑了:“你可真是……怎么从未与本宫商量?”
“只是盯着他们别搞什么小动作,并没有做别的事,就不必跟殿下说了,”祁景清说罢,犹豫着牵住她的手,仰头看向她,“若殿下不高兴,那我以后再做什么,都提前知会殿下一声。”
“倒没有不高兴,只是万一被他们觉察到,平白叫他们生出警惕。”冯乐真无奈。
祁景清唇角浮起一点弧度:“盯着他们的都是驿站干活儿的人,且只是随便听一耳朵,并未刻意偷听偷看,他们如何能觉察?”
冯乐真眉头微挑:“你还得意上了。”
“……我岭南有几个朋友,殿下若是信得过我,便由我替殿下打探消息吧。”祁景清转移话题。
冯乐真点了点头:“如此,便辛苦景清了。”
“殿下客气,”祁景清轻笑,“对了,我看府中巡视的次数似乎变少了,当值的人也撤下去将近一半,殿下可是将人调去别处做事了?”
“没有,只是觉得巡抚都要走了,府内也没必要再防备着,便叫人恢复原样了。”冯乐真笑道。
祁景清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两人说话间,冯乐真已经隐有疲色,祁景清眼眸微动,斟酌着开口:“殿下既然累了,不如随我去……”歇息吧。
可惜最后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她便抽出了自己的手,摸小猫小狗一般摸摸他的脸:“本宫去歇息了,你也早点睡。”
说罢,便转身回屋去了。
祁景清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巡抚翌日一早就离开了营关,冯乐真总算放松下来,待在府中实实在在地休息了两三天,第三天的清晨,屋子里似乎比平时要明亮,她若有所觉,推开门便发现下雪了。
是小雪,将天地万物薄薄地盖了一层白色,算是营关正式入冬的证明。
“再过一个除夕,本宫就在营关过四个年了。”冯乐真看着外面飘零的雪花,生出一分感慨。
阿叶笑笑:“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奴婢都快忘了京都长什么样了。”
“你忘了,本宫可没忘,京都城有几条街,街上有多少铺子,本宫都还记得。”冯乐真扬唇。
阿叶失笑:“殿下记得也没用,这么多年没回去,说不定早就变样了。”
“变样了也是京都城。”冯乐真心情不错,扭头往外走。
阿叶忙跟上:“殿下做什么去?”
“找我们的世子爷。”
阿叶闻言,识趣停下脚步。
冯乐真到偏院时,书童正端着一碗药苦口婆心地劝说,祁景清蹙着眉头,始终不肯接过来。书童连连叹气,正要再说什么,瞧见冯乐真了顿时眼睛一亮:“殿下!”
“这是怎么了?”冯乐真笑着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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