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更半夜,胡文生哭得撕心裂肺,冯乐真忍着困倦听他絮叨完,便温声安慰一句:“别这么想,或许是皇上觉得你太累了,想派个人来帮你分担分担。”
“真要是分担,就该派个儿子来,给下官派个爹来是什么意思!”胡文生愤怒,“官职刚好比下官大半级,这到底是他替下官分担,还是下官替他分担?!”
“别管谁替谁分担,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就是。”冯乐真终于忍不住,掩唇打了个哈欠。
胡文生愤怒:“下官也这样想,可这监察司摆明是冲下官来的,只怕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就是烧下官,殿下,您可要救救下官啊!”
“本宫为何要救你?”冯乐真反问,“你是本宫的人吗?”
胡文生被问得一噎,再开口眼神都虚浮了:“下官、下官这几年也替殿下做过不少事,殿下难道不该……”
该什么,说不下去了。
冯乐真笑笑:“你是个聪明人,营关最近的风声,想来你也是听说了。”
“下、下官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胡文生汗如雨下。
冯乐真笑了一声:“总督大人确定不知本宫在说什么?”
“……殿下哟,下官就是个没背景没本事的小官,您又何必非要来为难我呢?”胡文生都快哭出来了。
冯乐真摊手:“本宫也不想为难你,可是人在局中,哪有独善其身的,你说是吧总督大人。”
胡文生长叹一声,半天都没有说话。
冯乐真也不在意,只让他回去好好想想,想通了再来找她。
“别来得太晚,等皇上的调令一下来,纵使本宫有通天的本事,只怕也帮不了总督大人了。”冯乐真细心叮嘱。
胡文生苦着一张脸,答应一声便离开了。
阿叶等他走了立刻问:“可要再推他一把?”
“不必,他不会让本宫等太久的。”冯乐真笃定道。
果然,不出三日,胡文生便来了。
“下官只求殿下一件事,将来不论发生何事,都要保我胡家老小安全。”胡文生紧绷着一张脸道。
冯乐真神色淡定:“本宫以性命起誓,即便将来本宫一败涂地,也保证你一家老小毫发无损安度此生。”
“得殿下如此承诺,夫复何求。”胡文生感慨一声,总算是认命了。
冯乐真微笑:“那府衙的账册……”
“都听殿下的。”胡文生立刻道。
冯乐真满意了,留他用了个午膳才让人离开。
范公公负责送他出去,把人送走后立刻折了回来:“殿下,方才胡大人提起皇上要在营关设立监察司的事,老奴怎么没听过说。”
“没有的事,你自然没听说过。”冯乐真淡定回答。
范公公顿了顿,懂了:“也不知总督大人何时才能回过味来。”
“从答应效忠本宫那一刻起,他便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冯乐真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范公公失笑,又隐隐担心:“他若是后悔了怎么办。”
“不会,”冯乐真放下杯子,“他虽没什么出息,但也是言而有信,既然答应了,就绝不会再后悔。“
范公公点了点头,正要说另一件事,阿叶突然清了清嗓子。
“不舒服?”冯乐真问。
阿叶立刻站直:“没、没有。”
冯乐真扫了她一眼,转身回屋去了。
“范公公!你想干什么呀。”阿叶压低声音抱怨。
范公公无奈:“还能干什么,自然是告诉殿下,今早侯夫人求见的事。”
“告诉什么告诉,我都将人撵走了,还有什么可告诉的,她先前来长公主府说那么多有的没的,殿下肚量好不与她一般见识,不代表我也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总之她以后再来,你直接将人赶走,不要再告诉殿下。”阿叶皱着眉头叮嘱。
范公公不太认同:“若是有要紧事怎么办?”
“若真是要紧事,祁镇就亲自来了。”阿叶睨了他一眼。
范公公一想也是,叹了声气道:“行吧,我记住了。”
阿叶这才满意。
虽然设立监察司一事只是冯乐真为了收拢胡文生设的局,但冯稷在意识到镇边侯府和长公主府隐有结盟之势后,也确实有了动营关的意思,于是再三斟酌之后,以思念皇姐为由下旨请冯乐真回京。
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毕竟她可以回京,祁家人却是无事不得入京,这样一来强行将他们隔开,即便是要联盟,只怕也会有心无力。
冯乐真当然不会答应。
不仅不答应,还拒绝得十分痛快。
“本宫这几年身子不如从前,只怕受不得路途颠簸之苦,皇上若实在想念皇姐,不如请他亲自来一趟营关,本宫必定倒屣相迎。”冯乐真看着眼前的圣旨,接都不肯接。
这次来传旨的还是上回那批,几人看着冯乐真略有些丰盈的面颊汗如雨下,心想您哪有半点身子不如从前的模样。
冯乐真也不介意他们怎么想,转身进屋前抬眸看了阿叶一眼,阿叶立刻一人给了一袋金子。
“这、这赏赐实在是太多了。”以如今皇上对长公主的忌惮程度,几人捧着金子,犹如捧着烫手山芋。
“只管拿着,差事办得好,将来还有不少赏赐,”阿叶说着,笑着看向最年长的一个太监,“奴婢记得李公公是年过二十才进宫的,进宫前已有妻儿,算起来儿子也该十一岁了吧。”
太监颤了颤,脸色瞬间苍白:“奴才、奴才……”
“听说他读书不错,只是家中并非良籍,没办法考取功名,殿下心善,看不得明珠蒙尘,是以托人给他重新入籍,李公公这次回去,定要劝他好好读书,莫要辜负殿下一片苦心。”阿叶笑道。
太监咽了下口水,颤巍巍跪倒:“奴才明白,奴才……回京以后,一定会好好相劝。”
阿叶满意笑笑,又与其他几个人说了话,这才进屋去。
“办妥了?”冯乐真问。
“殿下放心,都办妥了。”阿叶笑道,“范公公可真是个能人,都离宫这么多年了,宫里那些老人的事依然如数家珍,这回也幸亏有他在,这几个人回去绝不会乱说的。”
冯乐真笑笑:“范公公一向周全,若非他私心里偏袒本宫,如今在冯稷身边服侍的也不会是李同了。”
阿叶小心地看她一眼,见她并没有伤心之色,便略微放心了些:“李同这几年在宫里的日子并不好过呢,听说他做错了好几件事,害得三个五品以上官员枉死,皇上即便有心用他,也不敢犯众怒,只能打发他去冷宫服侍犯了错的宫妃。”
冷宫那种地方,不论是谁去了,都是被人踩在脚底的命,更何况他早些年手段太狠,得罪了不少人,只怕会比一般人还难熬。
对于李同的下场,冯乐真倒不意外,毕竟……
“有傅知弦在,他怎么可能过得痛快。”冯乐真勾唇。
阿叶也笑:“好久没听到您提傅大人了。”
“本宫没事提他做什么,”冯乐真走到窗前,“不过仔细算算,再见的日子也不远了。”
“什么?”阿叶没听清。
冯乐真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阿叶看着她的背影,犹豫半晌小心道:“殿下,世子爷自从不来咱们府上后,便开始闭门不出,一连这么多天都没消息了。”
“许是想通了,”冯乐真回答,“如此也好,省得本宫再头疼。”
阿叶想起宋莲这几日又来了的事,纠结一下到底还是没有告诉她。
传旨太监很快将她病重的消息带回了宫中,冯稷大怒,指着传旨太监质问:“你们亲眼看见她病了?!”
“回、回皇上的话,是真的病了,脸色发白,人也消瘦,瞧着……像是时日无多。”太监当着冯稷的面撒谎,汗如雨下。
一侧的傅知弦闻言眼眸微动,却也没有开口说话。
冯稷闹了好大一场,让其他人都滚出去后才问傅知弦:“傅爱卿也觉得她病了?”
“若真病了,该一早就传出风声才对,怎会到传旨召她回京时才病?”傅知弦平静反问。
他没有附和那些太监的话,冯稷心气儿顺了些:“要朕看,就是这群狗奴才被收买了,合该碎尸万段才是!”
“皇上息怒,长公主一向聪慧,若她有心要撒谎,几个奴才是瞧不出来的,皇上若因此迁怒他们,只怕会引起朝臣不满。”傅知弦劝说。
冯稷瞪眼:“难道就这样算了?!”
“当然不能,只是要从长计议,”傅知弦将倒下的椅子扶起来,“如今还不知她与祁家到了哪一步,若是贸然行事,只怕反而会逼得他们合作。”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朕自登基以来,不知听过多少遍从长计议了,可到如今计出个什么结果来?”冯稷怒气冲冲,再看向傅知弦时突然多了一分怀疑,“傅爱卿,你莫不是还对她旧情难忘,故意在这儿糊弄朕吧?”
“皇上既然信不过微臣,微臣日后再不管这些事就是。”傅知弦说罢,直接转身离开。
“回来。”冯稷不悦。
傅知弦停下脚步,平静看向他:“皇上,先帝对微臣恩重如山,当初微臣既然答应他要辅佐皇上,便不敢有半分异心,皇上若是不信,大可以革去微臣所有职务,叫微臣从此不入京都城。”
听他提起先帝,冯稷表情和缓了些:“罢了……朕也是一时气极,你莫要怪罪。”
傅知弦行礼:“微臣不敢。”
君臣两个又聊了几句,傅知弦转身离开,冯稷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叮铃铃……叮铃铃……
铃铛声响起,不出片刻一个腰上挂着铃铛的男子出现在御书房内。
“参见皇上。”
冯稷深吸一口气,静了片刻后缓缓开口:“你去营关,调查冯乐真是否真的病了,若是真的,就尽快回来复命,若是假的……杀。”
“是。”男子转身就走。
“站住。”冯稷又将人叫住。
“皇上还有何吩咐。”他声音清朗,如铮铮玉石。
冯稷神情明灭不定,许久才缓缓开口:“再等等吧,如今正是风口浪尖,你即便去了也很难做些什么,不如再等一段时日,等到营关一众都放下戒心……”
“是。”男子垂着眼眸,还是只回一个字。
冯稷扭头看向窗外,今年的夏天来得格外早,这才四五月,便已经热得厉害了,也不知营关那边是否也是如此。
营关一进五月,也开始热了起来,只是相比京都城的热,实在是不值一提,至少在冯乐真看来,营关的夏天是她见过最没有脾气的夏天。
自从她拒了冯稷的圣旨,京都城那边很是安分了一段时间,但以她对冯稷的了解,此事应该还没有结束,于是思来想去,还是特意去了一趟军营,跟祁景仁提加强城中守卫的事。
“以冯稷的性子,强硬的不行,只怕是要动杀机了,不是对你,就是对本宫,更大概率是对本宫,毕竟他忌惮你手中兵权,阿叶这两年虽然训了不少侍卫,京都那边也陆陆续续送人来,但还是不太够,只能让你的人多尽心了。”
“是……”
“这段时间府衙就要往上递账本了,本宫已经做了新的,也抄了一份给你,你粗略瞧一瞧,万一冯稷派人来查,你答得与我们有出入就不好了。”
“好,我记着了。”
冯乐真点了点头:“还有……”
话没说完,一抬头就看到祁景仁心不在焉的模样,她顿时蹙起眉头:“祁景仁。”
祁景仁一顿:“殿下……”
“从本宫进营帐开始,你就神不守舍,莫非是遇到什么事了。”冯乐真耐着性子问。
祁景仁顿了顿,半晌才小心翼翼开口:“殿下,您是不是还生我母亲的气呢?”
冯乐真闻言,顿时蹙起眉头。
宋莲去找过她的事不算秘密,祁景仁知道也正常,但她们早有默契,对此事闭口不谈,结果这都快过去一个月了,祁景仁却突然又提了起来。
“有什么事吗?”冯乐真直觉不太对。
祁景仁无奈一笑:“母亲擅自去找您的事,我与哥哥都说过她了,她也早就知错,还有心向您道歉,只是被我和哥哥拦下了,若您还生她的气,卑职在这里替她向您道歉,她真的知道错了。”
“本宫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冯乐真平静道。
祁景仁一顿:“那您……为何不肯见她?”
冯乐真被问得一愣,当即眯起眼眸看向门口的阿叶,阿叶心虚望天,仿佛无事发生。
“夫人去过长公主府?”她直接问。
祁景仁:“去过,只是被拒之门外……殿下不知道?”
“她去长公主府做什么?”冯乐真避开她的问题。
祁景仁沉默片刻,苦笑:“我哥他……情况不太好,她或许是想请您去看看他吧。”
冯乐真眼眸微动,静了一瞬道:“本宫又不是大夫,不会看病救人。”
“哥哥他是心病……罢了,您不愿意去就不去,总归是我们家事,不好劳烦殿下。”祁景仁有分寸地不再提此事。
冯乐真应了一声,也有些心不在焉。
见过祁景仁后,冯乐真便回家去了,对于阿叶擅自将侯夫人拒之门外的事,她也没有过多苛责,只是说一句日后不要这样了。
阿叶讪讪,但也乖乖答应了。
本以为此事就这样轻轻揭过,冯乐真也尽可能不去打听祁景清的消息,谁知才过两三日,祁镇夫妇便一同来了。
冯乐真一瞧见宋莲红肿的眼睛,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可是景清出事了?”
“殿下,”宋莲想跪下,但一想到上次下跪是因为什么,又怕冯乐真觉得自己在逼迫她,纠结半天最后只是福了福身,“殿下,求您去看看景清吧。”
“他怎么了?”冯乐真又问一遍。
宋莲的泪瞬间掉了下来:“都是我不好,我当初不该擅自来找殿下……”
说着话,便开始哽咽。
祁镇也仿佛没了精气神,叹了声气哑声解释:“自从殿下不再见他,他便开始闭门不出,但每日里药按时喝,饭也按时吃,瞧着并没有什么异常,我们便以为他放下了,谁知……”
“他越来越消瘦,脸色也越来越差,前天开始更是完全站不起来了,我们这才知道,他整夜整夜睡不着,每次用完膳都会吐,大夫说若再继续这样下去……只有半年可活了。”祁镇咬紧牙关,腮帮子抽了几下。
关于夫人上次来找冯乐真的事,他其实并不知情,还是发现儿子的不对劲后,夫人才忍不住告诉他,他也是那时才知道,原来儿子对冯乐真一直有这样的心思。
他根本来不及像夫人那样心生反对,便听到了大夫的话,如今的他哪有功夫想那些有的没的,只希望儿子能尽快好起来。
祁镇盯着冯乐真看了半晌,突然屈膝跪了下去,宋莲惊呼一声,反应过来也赶紧跪下。
“殿下,求您看在我祁镇为大乾鞠躬尽瘁的份上,救救我儿。”祁镇低下头颅,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向冯乐真求情。
冯乐真皱了皱眉,伸手去扶二人:“侯爷,夫人,你们这是……”
“求殿下答应。”祁镇眼圈红得厉害。
冯乐真深吸一口气:“阿叶!”
“马车已经套好了。”阿叶连忙回答。
冯乐真答应一声,径直往外走去,祁镇夫妇见状也赶紧追了过去。
马车一路疾驰,转眼便出现在侯府之中,冯乐真轻车熟路来到主院,没等伸手敲门,书童便极有眼色地开了门,她径直便要往里走。
“殿下。”书童连忙叫住她。
冯乐真脚下一停。
“殿下,世子如今十分脆弱,实在经不起折腾,还望您……多劝劝吧。”书童小声哀求。
冯乐真眼眸微动,抬脚走了进去。
许久没有来过,屋里的药味似乎更浓郁了,她一步步缓慢上前,便看到祁景清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此刻也不知是睡着还是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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