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叶反驳:“那可不行,殿下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梳洗、妆扮半点都马虎不得。”
冯乐真扬眉:“你就是喜欢摆弄本宫。”
心思被戳穿,阿叶吐了吐舌头:“谁让殿下好看呢,奴婢恰好有锦上添花的本事,自然想让殿下更好看。”
冯乐真笑笑,正要开口说话,范公公从院外急匆匆进来。
“世子爷又来了?”阿叶在他开口之前问。
冯乐真虽没问话,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
范公公躬身回答:“世子爷没来,但侯夫人来了。”
冯乐真一顿。
“侯夫人?”阿叶惊讶,“她来做什么?”
“老奴也不知道,问了几句都没问出什么,便先请去偏厅了。”范公公回答。
冯乐真面色平静:“去瞧瞧。”
“是。”
范公公在前头引路,阿叶跟在冯乐真身侧,三个人很快便到了偏厅。
“参见长公主殿下。”宋莲福身。
冯乐真上前虚扶:“夫人不必客气。”
宋莲顺势起身,对她笑了笑。
“大清早的,夫人怎么有空来了?”冯乐真寒暄。
宋莲欲言又止地看一眼她身后的人,冯乐真懂了,抬眸看一眼阿叶。
“你们几个,都跟我出去。”阿叶吩咐一声,所有下人都随她走了。
等人都出了门,阿叶便将房门关上了,但她没有跟着离开,而是趴在了门缝上偷听。
范公公无奈:“你……”
“嘘,”阿叶压低声音,“屋里就她们两人,万一她意图对殿下不轨怎么办?”
范公公扯了扯唇角,心想人家侯夫人没事对殿下不轨做什么,但看到她放光的双眼,就知道劝也没用,索性便先一步离开了。
厅堂里,冯乐真亲自端起茶壶,宋莲见状急忙去接,冯乐真也顺势给了她。
“妾身今日前来,的确是有事要与殿下说。”宋莲低眉顺眼地倒了杯茶,双手奉上。
瞧着她这般低的姿态,冯乐真眉头微动,接过茶放在了桌子上:“看来夫人是遇到了什么难题,需要本宫相助了。”
宋莲笑笑,片刻之后斟酌开口:“景清这段时间总往外跑,殿下可知他去了何处?”
此言一出,冯乐真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于是直接回答:“在本宫这里。”
宋莲虽然知道答案,可听到她亲口这么说时,脸上的笑意还是险些没维持住:“在殿下这儿都做了什么呢?”
“无非是闲聊下棋,吃吃点心,倒也没别的事,夫人放心,本宫知道他的身体状况,不会带他做什么危险的事。”冯乐真缓声道。
宋莲勉强笑笑:“殿下一向有分寸,妾身自然是放心的。”
冯乐真没有接话,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乎想听听她到底要说什么。
宋莲最后的体面险些维持不住,静默片刻后终于开口:“妾身昨日闲着无事,去景清房中找他,但他一早就出门去了。”
“嗯,在本宫这儿。”
“……妾身闲着无事,便在他屋里转了转,想瞧瞧有什么缺的,就顺手给他补上,结果转了一圈之后,无意间在他枕头下找到一方女子的手帕。”宋莲说到这儿,声音略微颤抖,只能强行停了停,“是一方做了双面绣的帕子,帕子一角还用了只有天家能用的勾丝锦绣云纹,殿下可知,那方帕子是谁的?”
冯乐真顿了顿,抬眸看向她。
侯府内,祁景清从醒来便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事发生,以至于抄写经书的时候连连出错,大半个时辰只出了一张。
他捏了捏眉心,正思索要不要出去透透气,书童突然跌跌撞撞闯进来:“不、不好了世子,夫人去了长公主府!”
祁景清倏然起身:“她去长公主府做什么?”
“奴才也、也不知道,但是……”
没等他说完,祁景清便已经拄着拐往外走了,书童愣了愣,也赶紧跟过去。
长公主府。
宋莲问完那句话后,偏厅内便陷入一片死寂。
许久,冯乐真缓缓开口:“本宫手帕不胜繁多,倒是不知何时丢了一条。”
宋莲睫毛轻颤:“那帕子被保存得极好,唯有一角丝线乱了,看得出是经常抚触所致,想来殿下的手帕丢了有些时候了。”
“夫人与本宫说这些,究竟是想做什么呢?”冯乐真不想听她这些弯弯绕绕,索性直接问了。
宋莲定定看了她许久,突然跪了下去。
冯乐真失笑:“夫人这是何意?”
“妾身……求殿下放过我儿。”她说着话,伏地行礼。
冯乐真笑意更深:“夫人这话说的,好像本宫是什么强抢民男的恶人一般,本宫是真不知道那帕子何时到祁景清手上的,夫人若因为这个问罪本宫,本宫只怕是不依的。”
“殿下一向坦荡,既然如此说了,妾身自然也愿意相信,”宋莲直起身,直直与她对视,“是我儿胆大包天,竟敢肖想这天下第一等的女子,还望殿下看在他久居深宅天真无知的份上,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冯乐真端起茶杯,杯盖轻轻撇着杯中浮沫,瓷器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成了这厅中唯一的声响。
许久,她缓缓开口:“夫人这种求人方式,本宫还真是不喜欢,好似本宫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一般。”
“……妾身绝无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与其这样拖着,不如趁早理清。”宋莲急忙解释。
冯乐真抿了一口茶:“为何要趁早理清,莫非夫人还记恨当年之事?”
“妾身与侯爷误会殿下多年,做过不少错事,殿下这时提当年之事,真叫妾身无地自容,”宋莲双手紧了松、松了紧,“妾身如今来求殿下,一非对当年的事仍有芥蒂,二非介怀景仁投靠殿下险些父女反目之事,只是一个母亲,觉得自家儿子这份情不合适,却又因其体弱多病不忍苛责,只能不懂事地来求殿下。”
“哪里不合适?”冯乐真好奇。
“殿下难道真的不知?”宋莲直直与她对视,“别的不说,殿下要做的,乃是改换世道的大事,如今景仁归顺,将来一旦事成,祁家不仅有兵权,还多了一层从龙之功,本就是滔天的富贵,若是景清……今日殿下需要祁家,愿意给他一分体面,但将来呢?殿下打算给他什么名分?侍夫?只怕不合适,皇夫?殿下敢给吗?”
虽然古往今来都没有女子称帝的事,但细想应该也与男人当皇帝没什么不同,前朝后宫藕断丝连息息相关,真到了那个位置上,男女之情又算什么,到最后谁也躲不过权势倾轧。她没什么出息,没指望儿子成为什么大人物,只希望他能留在自己和侯爷身边,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
冯乐真手中的茶不知不觉已经冷了,而给她倒茶的人,此刻正跪在地上,红着眼圈与她对视,大有她不答应便跪死在这里的意思。
冯乐真没做过母亲,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生了孩子,是否也会为了孩子这般下跪……想想应该是不能的,她虽感慨这些当娘的伟大,却也从未想过为了谁做到如此地步,哪怕那个是自己的孩子。
静默许久,她放下手中的茶。
“夫人想得未免太远了,”冯乐真笑道。
宋莲愣了愣。
冯乐真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虽然慵懒,可举手投足间满是贵气:“可惜,本宫只当世子是朋友,夫人种种设想,只怕是没法实现了。”
祁景清便是这时候进门的,当听到冯乐真的话,他倏然僵住。
宋莲听到开门声回头,看到祁景清后愣了愣:“景清?!”
祁景清一路快走而来,呼吸还未完全平复,此刻直直看着冯乐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夫人若还是不放心,本宫也可以与世子连朋友都不做了,”冯乐真平静与祁景清对视,“从今日起不再见他,做个彻底的陌路人。”
祁景清怔怔看着她,方才走得太急吸进喉咙的凉风,此刻化作一根根细针,扎得喉咙生疼。
“景清……”宋莲匆忙起身,下意识拍了拍膝上不存在的土。
祁景清低着头,拄着拐一步一步朝二人走去,拐杖一下下敲在地面上,犹如敲在人心上。
“参见殿下。”他行礼。
冯乐真扬起唇角,浅淡笑笑。
祁景清不再看她,转头问宋莲:“母亲,你来这儿做什么?”
宋莲有些急:“你别误会,我只是……”
“跟我回去吧。”祁景清温声打断。
“景清……”
“求你,”祁景清轻笑,仿佛无事发生,可说出的话却仿佛浸了血,“我现在羞愧得想死……”
“不死不死,是母亲错了,”宋莲最怕从他口中听到这个字,连忙向冯乐真福了福身,“今日冒昧前来,还望殿下恕罪。”
冯乐真客套笑笑。
宋莲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急忙低着头匆匆离开。
屋里只剩祁景清和冯乐真两人,祁景清欲言又止地看了冯乐真一眼,半晌才低声道:“我先送母亲回去,之后再来与你解释。”
“不必来了。”冯乐真又端起那杯冷了的茶。
祁景清顿了顿,仿佛没听到:“下午吧,我下午过来……”
“本宫说了,不必来了。”冯乐真抬眸,平静地看着他。
祁景清静默一瞬,勉强笑笑:“你生我的气,暂时不想看到我,那我就……”
“景清,”冯乐真再次打断他,“你知道的,本宫并非会迁怒之人。”
所以她不想见他,只是因为不想见他,而不是因为别的。
祁景清身体颤抖,脸色愈发苍白,如同一片单薄的叶子,在这样的春日里瑟瑟发抖。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红着眼圈转身离开,冯乐真看着他脚步虚浮的背影,许久才幽幽叹了声气。
厅内迟迟没有动静,阿叶不放心地探头:“殿下?”
“人是你放进来的?”冯乐真问。从大门口到正厅,中间光是侍卫就五拨人,祁景清却能在没有通报的情况下出现,想也知道是有人带他进来。
阿叶摸摸鼻子,愤愤进屋来:“您罚奴婢吧,怎么罚都行,奴婢就是看不惯那侯夫人,管不住自己儿子的心,就来找殿下的麻烦,凭什么?她算什么东西?她不想让祁景清知道,奴婢偏要让他知道,敢招惹我们殿下,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阿叶越说越气,恨不得拿一把刀追过去,把他们都杀了。
冯乐真神色如常:“若是祁景清身子康健,她必定不会从本宫这儿想法子。”
“殿下!”阿叶听她替宋莲说话,顿时急了。
“好了,此事不必再提,也是本宫失了分寸,明知有些事不可为,有些路行不通,却还是听之任之,如今……也是时候拨乱反正了,”冯乐真叹了声气,“日后祁景清若再来,便不必再通报,直接拒了就是。”
“他若赖在门口不走怎么办?”阿叶担心。
冯乐真失笑:“他是明事理的人,知道本宫脾性,不会胡搅蛮缠。”
阿叶抿了抿唇,答应了。
之后几日,祁景清果然每天都来,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最后一次被拒的生活,他盯着长公主府紧闭的大门看了许久,最后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单薄孤寂的背影让阿叶都有些心疼。
“其实仔细想想,他也挺可怜的。”她跟陈尽安说。
陈尽安扫了一眼远去的马车:“世上之人,有几个不可怜的。”
阿叶:“哎呀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陈尽安没等她把话说完,便独自转身离开了。阿叶讨个没趣儿,轻哼一声也回了寝房。
突然没了祁景清这个玩伴,冯乐真的生活无聊了不少,偶尔心血来潮想下棋时,只能抓着阿叶和陈尽安一起,可惜这两人的棋艺实在上不了台面,她即便让个七八子,依然无法阻止两人输得惨不忍睹。
阿叶输得多了,一听到下棋两个字就赶紧溜走,陈尽安倒是耐心十足,可惜他的棋艺还不如阿叶,冯乐真每次瞧见都忍不住头疼。
“……你又输了,你怎么又输了。”冯乐真落下一子,感慨。
陈尽安顿了顿:“卑职的棋下得不好。”
“何止是不好,简直是臭棋篓子。”冯乐真笑他。
陈尽安脸上染了一层薄红,似乎有些局促:“卑职会好好学的。”
“这东西靠的是悟性,只学是没用的,你看祁景清……”冯乐真下意识提到他的名字,陈尽安静静看向她。
冯乐真笑了一声:“他就没正式拜过师,一切都是自己悟的……罢了,不下棋了,收拾一下去府衙吧。”
“是。”
冯乐真拉人下了几天棋,便对下棋失去了兴趣,开始像以前一样按时去府衙。
自从她以祁镇的名义给冯稷去了一封密信后,她与祁家军如今的关系就隐隐被摆在了台面上,冯稷当初将她送来营关,是想看他们狗咬狗一嘴毛,结果他们非但不斗了,反而结了盟,这着实让他生了好大一场气,也结结实实地病了几日。
冯乐真才不管他病不病的,带着人在府衙盘了几天的账后,在最后要交给朝廷的赋税额数上用笔划了一道,重新在旁边写了一个数。
“今年就交这些吧。”她说。
“就交这……”胡文生都快吓死了,“这这这怎么行,这也太少了!”
“营关今年打了一场仗,你身为边塞总督,该知道打仗有多费银子,我们交得少一点不也正常?”冯乐真反问。
胡文生眼睛都瞪起来了:“交少一点正常,但少这么多就不正常了吧!”
这几年营关愈发富裕,府衙账面上的钱也越来越多了,按律法是要大半都交给朝廷的,但殿下说要先把营关的路修好,再添些私塾之类的,暂时还像以前一样往上交,他私心里也觉得百姓更重要,便按她说的做了。
如今该修的都修了,该建的也都建了,百姓的日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本以为今年可以正常上缴朝廷了,结果她倒好,非但不打算正常上缴,还想昧下十之七八。
“就、就这一点银子,还不如一个小城交得多,朝廷肯定会觉察出异常,到时候一旦查下来,下官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胡文生心下惶惶,只能苦苦哀求。
冯乐真扫了他一眼:“天塌下来有本宫顶着,你怕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殿下再不济还是皇上的亲姐姐,下官是什么?下官就是个屁!”他是真被冯乐真写的这个数吓着了,连话语都粗俗许多,“殿下哟,您还是饶了下官吧,下官实在是不敢啊!”
冯乐真扯了一下唇角:“这样,你先别急着上报,再考虑几天,说不定几天之后就改变主意了呢?”
“绝无这种可能!”胡文生说得笃定。
冯乐真眨了眨眼,没有再说什么。
离了府衙,阿叶立刻说:“殿下,胡文生这个人看着挺好说话,但犟起来也是八头牛都拉不住,他若始终不同意,殿下打算怎么办?”
“他会同意的,”冯乐真笑笑,“就算他不同意,冯稷也会逼得他同意。”
阿叶:“为何?”
“且等着吧。”冯乐真并未解释。
这一日之后,胡文生便像是想到了什么,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冯乐真,即便有时候躲无可躲,也只是硬着头皮打个招呼,然后就急匆匆离开。
对他态度的转变,冯乐真不以为意,只是让阿叶盯着他,莫让他冲动之下给京中去信,耽误了自己的大事,好在胡文生此人虽然偶尔拎不清,却也不是个蠢人,并未做出私下告密的蠢事。
接连五六日后,京都城终于传来了一个消息——
皇上有意在营关再设一监察司,从京中选拔官员前来营关上任,官职不大不小,刚刚比胡文生的营关总督一职大上半级。
这个消息一传出来,胡文生大半夜就跑到了长公主府。
“下官这些年守着营关,可以说是鞠躬尽瘁,人人都巴结侯爷,想在营关过得舒服些,偏下官一门心思为百姓好,半点都不肯向他让步,这么多年简直是如履薄冰,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皇上倒好,非但不感念下官的好,还想弄个什么监察司,您说监察司能监察什么,镇边侯吗?!还不是冲下官来的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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