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阿叶立刻接话,下一瞬对上冯乐真的视线,缩了缩脖子又老实了。
祁景仁直直看着冯乐真:“卑职对殿下不敬,殿下要打要罚怎么都成,但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若有抓到绯战的办法莫要藏私,否则后天一旦城门大开,抓到他只怕更难于登天,一旦他逃走了,营关一众官员和祁家军都要受罚不说,他那样的心智回到塔原,无异于给大乾添了一份不安定。”
“你能将事情想得这样深,倒是叫本宫刮目相看。”冯乐真勾唇,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赞赏,不如说是满意。
祁景仁蹙眉:“所以殿下……”
“本宫方才说了,是可以帮你,但不是帮你抓到绯战。”冯乐真打断她。
祁景仁以为自己被耍,正要起身离开时,突然对上冯乐真颇有压迫感的眼神,仿佛只要她这时离开,冯乐真便能彻底不管了。
鬼使神差的,祁景仁又留了下来。
冯乐真唇角笑意更深,将手中的苦荞茶尽数喝完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可记得第一个说看到绯战的人是谁?”
祁景仁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她在长公主府一直待到深夜才离开,阿叶都困得不行了,再看冯乐真,此刻却是精神奕奕,没有半点睡意。
“殿下似乎很开心?”阿叶面露不解。
冯乐真笑笑:“有吗?”
“……有,跟得了个宝贝似的,当初殿下找到沈先生时,便是这种表情。”阿叶毫不客气地拆穿。
冯乐真扬了扬眉,无辜看向窗外。
祁景仁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便抓到了要抓的人,等送到府衙大牢时,连祁镇和胡文生都惊动了,于是文臣武将难得齐聚一堂,等着祁景仁给他们一个交代。
“这个就是假扮绯战装神弄鬼的人。”祁景仁踢了踢被捆得像猪一样的人,又将旁边那个瑟瑟发抖的男子拎过来,“这个是第一个号称在营关看见绯战的人,他们俩是一伙的。”
“等、等一下,我怎么听不懂?”胡文生面露不解,“什么叫假扮绯战,到底是什么意思?”
祁景仁眼眸微动,蓦地想起冯乐真昨日跟她说的话——
“事情其实很简单,是你们想复杂了,冷宫走水就在一个多月前,绯战若是那时开始赶路,一个多月的确可以赶到营关,但祁参将可曾想过,绯战再是神通广大,他也是个被通缉的异乡人,从京都到营关这么多城镇,他一个被通缉的异乡人,凭什么可以像寻常百姓一样各地畅通?”
“他虽无法自由出入,可其他人却可以,只要在营关放出看到他的消息,京都以及其他城镇都会放松警惕,唯有营关会草木皆兵。
可草木皆兵又如何,绯战根本不在营关,一个不在这里的人,你又如何能找到他,等到城门一开,再放出他已经回到塔原的消息,一直躲在大乾境内的绯战本人,自然也就安全了。”
面对不解的众人,祁景仁静默片刻,将冯乐真的话复述一遍。
“若是如此,绯战何不直接叫人在塔原放出他已经回去的消息,反而要在营关来这么一出?”胡文生不解。
祁景仁面色平静:“若没有营关这一出,塔原贸然放出他已经回去的消息,总督大人难道不会怀疑是塔原为了保护他们的二皇子,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胡文生无话可说了。
“这两人卑职已经审过了,一个是绯战养的死士,被抓时便要服毒自尽,被卑职拦下了,另一个是被收买的本地人,如今能招的都招了,卑职也按他的证词找到了假扮绯战的衣裳和私印,证据确凿,可以开城门了。”祁景仁淡淡道。
“好……太好了,”胡文生一脸激动,“我这就叫人去开城门,一刻也不多等了……”
“先不急。”一直沉默的祁镇突然开口。
祁景仁眉头瞬间皱起,却还是耐着性子问:“侯爷还有何吩咐。”
“你确定绯战不在营关?”祁镇直直看着她的眼睛。
祁景仁:“不出意外的话,的确如此。”
“不出意外……你又如何能确定没有意外?”祁镇眼神冷了下来。
祁景仁心底蓦地生出一股烦躁,正要开口说话,祁镇直接对胡文生道:“反正原计划就是明天开城门,何必急于一时。”
“……侯爷说得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胡文生也只能答应。
祁镇又看向祁景仁:“今日的事你写成折子,叫人连夜送进京中,但城门排查仍不可放松警惕,在京中没有回信之前,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卑职不懂,”祁景仁终于忍不住了,“明明事情已经解决,为何还要做这些无用的事,兵士们昼夜颠倒这么多天,好不容易立了功,侯爷却……”
“事情还未明了,谁说你立功了?!”祁镇突然呵斥。
胡文生抖了一下,默默远离了父女之间的战场。
“你昨夜就开始盘查了吧,为何直到今日口供录好了才告诉我,”祁镇脸色铁青,“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镇边侯,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祁景仁突然平静:“说到底,侯爷是怪我自作主张了。”
“难道不该?”祁镇反问。
祁景仁笑了一声,笑容短促又冷峻:“今日若是哥哥自作主张,侯爷还会如此生气吗?”
“放肆!”
祁景仁心生倦怠,直接转身离开了。
祁镇气得直跳脚,一扭头看到那个被收买的本地人,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祁景仁一回到军营,这些日子跟着她昼夜排查的兵士们便围了上来,眼巴巴地等着她宣布侯爷给的赏赐。她几次想要开口都没说出话来,最后只能找个理由急匆匆回了帐房。
兵士们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底那点喜悦却渐渐散去。
祁景仁回到帐房便开始写折子,可惜提起笔后过了许久都没写下一字,反而愈发心烦意乱。正当她准备放弃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她皱了皱眉刚要出去,阿叶便笑盈盈进来了。
“参见祁参将。”她笑着福了福身。
祁景仁略微冷静了些:“阿叶姑娘怎么来了。”
“是殿下叫奴婢来的,她说人既然已经抓到,想来祁参将也该向京中递折子了,所以着奴婢来跟参将说一声,此次的事里,切莫提到她的名字,”阿叶笑着解释,“参将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殿下用心。”
冯稷把冯乐真送来,是为了让她跟祁镇两虎相争,而非是和和美美一起查案立功的。
祁景仁:“明白,但这样一来,殿下的功劳只怕要让我一人领了。”
“殿下说了,权当是送祁参将的礼物,”阿叶笑了一声,“对了,参将折子里莫要忘了提醒皇上,绯战十有八九还在京中,让他切莫放松了警惕。”
“知道了。”
该说的话都说了,阿叶便转身离开,被她提点了一阵的祁景仁重新提笔,很快便将折子给写好了,于是抬眸唤外面的人进来。
“这封折子快马加鞭送去京都。”她吩咐道。
来人高兴地接过,正准备离开,祁景仁突然叫住他:“等等……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参将不知道?”那人笑道,“府衙送来不少东西,说是感念咱们这次抓人辛苦,特意给兵士们的奖励,鸡鸭鱼肉还有红包,都在外面放着呢!”
胡文生那个抠搜的,怎么可能给他们送东西,那些物件出自谁手,自然不必说了。
……她究竟想做什么?祁景仁心存警惕,可看到下属这样高兴的样子,也很难不受触动。
祁景仁写的折子是依镇边侯的名义往上递的,一路快马加鞭昼夜不停,比‘绯战已到营关’的流言更快到了京都城。
冯稷看到折子后没有说话,但当天下午便派禁军将整个京都城围得如铁桶一般,大街上更是十步一关卡,排查每一个可疑的对象。
一处偏僻的民宅里,多日没有出门的绯战站在窗前,眼神阴郁如浩瀚的深海。
“看来营关的风雪没有磋磨掉殿下的聪慧,来日方长,我们总会相见。”
第57章
等京都城再次传来绯战逃脱的消息时,距离祁景仁递折子上去,已经一个多月了,营关的冬天总算过去,街头巷尾开始露出春意。
“又逃了?”冯乐真眉头微挑,“冯稷做什么吃的,连个人都抓不住。”
若是大乾人也就罢了,全是黑头发黑眼睛,很容易就混淆了,偏偏绯战还是个异乡人,单那一双灰狼一般的眼睛,就极好辨认,就这样冯稷都抓不到人,未免太蠢了些。
一般自家殿下骂当今圣上时,阿叶是很少附和的,这回却忍不住接话:“可不就是,那么一个大活人,都发现他的踪迹了,结果还是让他给逃了,真不知道皇上手下那群人是干什么吃的。”
冯乐真眼眸微动:“傅知弦就没有帮忙寻人?”就算京都那群人全是痴才,有傅知弦在,也不该让绯战一而再再而三逃脱才是。
阿叶一顿,见她提起傅大人时面色如常,才小心将他的消息说出来:“傅大人拒了皇上赐婚,惹得龙颜大怒,被罚去红山寺静思己过,已经去好几个月了。”
冯乐真拿杯子的手一停,神色不明地看向她:“去好几个月了,为何本宫到现在才知道?”
阿叶连忙跪下:“奴婢怕殿下想起傅大人伤心,就、就自作主张拦下了消息……”
“你也知道他是傅大人,而不仅仅是本宫的前未婚夫?若是因为你的自作主张,本宫错过了什么消息,你担待得起吗?”冯乐真眼神冷淡,“你何时才能分得清私事和公事。”
“奴婢知错。”阿叶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冯乐真捏了捏眉心:“行了,下去吧,下次不要再犯。”
“是……”阿叶红着眼眶离开了。
冯乐真眉头紧蹙,心里烦躁一阵压过一阵,正当情绪不得排解时,房门再次打开,沈随风从外头进来了。
“阿叶怎么哭了?”他笑着问。
冯乐真抿了抿唇,朝他伸出手,沈随风迎上去,将她的手扣在自己腰上,冯乐真也顺势靠进他的怀中。
心中那点烦躁突然就淡了。
“她做错了事,本宫骂她了。”冯乐真回答。
沈随风失笑:“若是做错事,那确实该骂。”
冯乐真弯了弯嘴角,最后一点烦也消散了。
绯战在京都城再次逃脱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营关,祁景仁第一时间找上了祁镇。
“事实证明我是对的,父亲是不是该把欠兵士们的庆功宴补上了?”她开门见山。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祁镇却听懂了,冷笑一声道:“你是对的?你是运气好罢了!若上次的事只是绯战虚晃一招,你巴巴地开了城门,那放走质子的罪名就会落到你头上,整个祁家都要被你连累!”
“但事实就是,绯战没有虚晃一招,我是对的。”祁景仁寸步不让。
祁镇沉下脸,正要开口斥责,祁景仁突然问:“若今日立功的是哥哥,父亲还会这样泼冷水吗?”
“跟你哥有什么关系,你不要什么事都攀扯上他!”祁镇不耐烦。
祁景仁自嘲一笑:“庆功宴就定在这个月底吧,侯爷有空就来,没空就算了。”
说罢,转身就走。
“祁景仁!”祁镇气得脸都红了,宋莲进来时,就看到他抄起一个花瓶要扔。
“别糟蹋东西!”她轻喝。
祁镇讪讪,把花瓶放下了,却还对着她拍桌子:“看你养出来的好女儿!”
“那也是你女儿,”宋莲扫了他一眼,“又吵什么呢?”
祁镇立刻把事情说了一遍,一边说一边抱怨:“黄毛小儿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立了几次军功,便可以目空一切了,她也不想想,官场上的事哪有那么容易,整个大乾都在找绯战,别人都怕自己被牵连上,哪个敢像她一样,稍微查到点什么就敢扬言绯战不在营关。”
“可绯战本来就不在营关。”宋莲皱眉。
祁镇:“都说是她运气好了!万一在呢?万一是他的计中计呢?”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万一……”
“是没有,但也要防,其实能不能抓到绯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祁家如何在这件事里保全自己,就算她查到了什么,只要没抓到绯战本人,后面该走的流程一样要走,而不是大言不惭说什么开城门,”提起这件事,祁镇就没好气,“更何况她该及时告诉我,而不是让我跟胡文生那个外人一样,最后一个知道。”
“你就是介意她没提前跟你说吧。”宋莲横了他一眼。
祁镇气结,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我跟你说不明白!”
“说不明白就别说!”宋莲语气也不太好了,“这些道理你刚才怎么不跟她讲,对着我絮叨有什么用。”
“你看她那态度,是愿意听话的人吗?!”祁镇深吸一口气,在宋莲开口之前摆摆手,“先前她说要进军营做事,我还由着她的劲儿,如今看来她还是太过浮躁,虽然只是小小参将,却也代表整个祁家、整个祁家军,一旦出了问题,便会将所有人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宋莲皱眉:“你什么意思?”
祁镇却不愿再多说,摆摆手便离开了。
宋莲看着他急躁的背影,心里隐隐觉得不妙。
转眼便到了四月底,路边的树都抽芽了,积雪也已经全部化去,冯乐真收到庆功宴的邀请函时,刚跟胡文生田间地头走了一趟,脚上的泥都还没擦。
“庆功?绯战还没抓到,她就敢堂而皇之地庆功了?”冯乐真扬眉。
阿叶正蹲在地上帮她脱鞋,闻言赶紧回答:“祁参将说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
冯乐真笑了:“这个祁景仁,可真是狂妄。”
“庆功宴在军营举行,本就是露天的席面,还在晚上开始,如今天气虽然暖和了些,但奴婢还是多给殿下准备件衣裳吧,免得到时候冷。”阿叶说。
冯乐真点了点头,由着她安排。
阿叶笑笑,帮她换好衣裳后刚要出门,想起什么又折了回来:“殿下……傅大人从红山寺回去了。”
冯乐真眼眸微动:“他妥协了?”
当初被送进红山寺,是因为不肯接受赐婚,如今既然能出来了,是不是代表接受了皇帝的条件?
“是皇上妥协了。”
冯乐真一顿:“怎么会?”
自从上次被教训过后,阿叶便再不敢自作主张隐瞒京都传来的消息:“没有傅大人辅佐,皇上忙中出了不少差错,只好亲自将他迎回去。”
冯乐真笑了一声:“从前傅知弦不在朝中做事时,也没见冯稷出什么错,怎么他这回去了一趟红山寺,冯稷就开始乱了?”
“您的意思是……傅大人故意给皇上使绊子,叫他知道自己的重要性?”阿叶一点就通。
冯乐真垂眸抿了一口茶:“傅知弦这个人啊,有时候也是卑鄙得厉害。”
说罢,自己先笑了,“又卑鄙,又厉害。”
“傅大人……确实是挺聪明的。”阿叶讪讪。
冯乐真脸上的笑意淡去,唇角还扬着,可眼底已经是一片沉静:“聪明,却也不够聪明,冯稷一直担忧他会与本宫再有牵扯,如今答应赐婚是最好的证明方式,偏偏他拒绝了,只怕要花更多力气,方能重新得到冯稷全部信任。”
阿叶闻言,小心地瞄了她几眼。虽然已经吃过教训,可每次跟殿下提到傅知弦,她还是忍不住察言观色。
没办法,殿下七岁与傅大人相识,十二岁重逢,断断续续地到十六岁订婚,一直到今年殿下二十二岁,可以说傅大人贯穿了殿下绝大多数的人生,血与肉早就和她长在了一起。虽然殿下从来云淡风轻,但剜肉割骨之痛又岂是轻易能掩饰过去的。
阿叶至今想起她在京都最后那段时间的反常,仍觉心痛不已。
“也许……”一片安静中,阿叶小心翼翼开口,“在殿下之后,其他女子再也入不得傅大人的眼,他才宁愿得罪皇上,也不肯接受赐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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