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乐真抖了一下,脸色苍白道:“我知道的。”
两人又闲聊片刻,冯乐真便低着头离开了,刚走出大妃的宫门,便脚下突然一滑,本以为要摔倒了,一只手却及时伸了出来。
“弟妹,你没事吧?”来人扶住她,温声问。
冯乐真一抬头,便看到了八字胡,顿时慌张地后退一步:“大王子。”
“多日不见,弟妹愈发漂亮了。”绯晒笑道。
冯乐真小心地看他一眼,突然脸色有些红。
绯晒被她这一眼看得心神荡漾,再开口声音都酥了:“改日有空了,还得请弟妹过府一叙,好好教教大王子妃如何梳妆,才能如此貌美。”
“……大王子惯会取笑人。”冯乐真没什么力气地横了他一眼,低着头急匆匆跑了。
绯晒呼吸一窒,下意识就要追上去,旁边的奴仆忙道:“大王子,大妃还在等着您呢。”
绯晒回神,不满地看他一眼,却还是扭头回去了。
大妃还在堂前坐着,看到他进来皱了皱眉:“刚才在门口耽搁什么呢?”
“没什么事,阿母您将药给她了?”绯晒问。
大妃:“嗯,交代你的事办得如何了?”
“阿母放心,已经安排好了,只要绯战一中毒身亡,刚进宫的那个大夫就会‘畏罪自杀’,将一切都推到三王子妃头上,保证不会有人怀疑我们。”绯晒说着,又想起那张花容月貌,顿时心生遗憾。
大妃点了点头:“安排妥当了就好,那药得吃上个五六日才能发作,这几日我不再见她,正好可以洗清咱们的嫌疑。”
“阿母,这女人信得过吗?”绯晒又问。
大妃:“绯战身上一直有药香,说明这段时间一直在吃我给的药,而他既然已经投靠二妃,又岂敢吃我的药,之所以会一直吃,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三王子妃悄悄下药,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服用。”
也就是说,三王子妃已经在照她的吩咐做了。
绯晒皱了皱眉:“可我仍觉得心里没底,即便她现在信得过,万一突然反水该怎么办,要想让她保守秘密,单靠您动之以情,只怕是不够。”
“那你有什么法子?”大妃看向他。
绯晒顿了顿,又一次想起冯乐真的眉眼。
他笑了一声,道:“我有办法。”
两天后,大妃宫里的奴仆又来了日暖阁。
“大妃近、近日得了一副大乾的棋盘,想请您明晚戌时清水阁一聚。”奴仆强装镇定,脸上仍然闪过一丝不自在。
明日戌时,塔原王宴请群臣,后宫妃嫔不必出席,但王子是一定要去的。
冯乐真看着奴仆慌张的神色,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若塔原将来继位的新君是绯晒,想来不出三年,整个塔原都将会是大乾的。
冯乐真静默许久,红唇微微扬起:“知道了,明日我一定准时赴约。”
绯战又是子时才回,回来时一身酒气,但眼神还十分清醒。
平日里冯乐真只要等他,屋里就会点十余只灯烛,将寝屋各处都照得亮亮堂堂,但若是提前睡了,则只留一盏小灯照明。今日也不例外,他注意到屋里光线过于昏暗,便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冯乐真果然已经睡熟,被子规规矩矩盖到心口,双手安顺地叠在小腹的位置,连睡梦里都仪态万千。可不施粉黛的容颜分明透着几分恬静,白天的威仪与矜贵也少了大半,不像什么长公主,倒像谁家娇养的女儿。
可娇养的女儿是睡不到他这张床上的,即便能睡,也不敢将他赶到地上去。绯战勾起唇角,愉悦地抚上她的脸。
肤如凝脂,每一寸都透着细腻,如同上好的绸缎,又像无底的沼泽。
“摸够了没有?”冯乐真缓缓开口。
绯战一顿,唇角笑意更深:“怎么醒了?”
冯乐真睁开眼眸,眼底满是被打扰的不满:“本宫为何会醒,绯战王子不知道?”
绯战毫无愧意,反而又多摸了两把,直到冯乐真不耐烦地将他的手拍开,才无赖地在床边坐下:“难怪我对殿下情根深种,合着是因为殿下长得哪哪都合我胃口。”
“放心吧,本宫即便貌丑无盐,你也会觉得本宫合胃口。”冯乐真扫了他一眼。到了他们这个身份地位,容貌算得了什么,年轻又算得了什么,真正吸引人的,还是背后的财富与势力,只要这两样东西在,即便到了八十岁,即便貌丑无盐,仍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打心底想做入幕之臣。
绯战自然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不由得啧了一声:“殿下这么说,还真叫人怪伤心的,难不成殿下先前遇到的每一个男子,都是看上殿下的权势、而非殿下本身?”
“本宫流着大乾皇室的血,与权势从来都是一体同生,没办法分开论之,”冯乐真说着,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你大半夜不睡觉,就是为了跟本宫讨论这个?”
“那倒没有,只是想趁殿下睡着,占一占便宜罢了。”他倒是坦诚,只是坦诚完便赶紧回自己的地铺了。
冯乐真扯了一下唇角,放下蠢蠢欲动的手继续睡觉。
一夜无话。
翌日傍晚,绯战收拾妥当便要去中庭赴宴,一回头看到冯乐真靠在门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心情顿时变得不错:“今日有炙玉翡,是塔原特有的用羊奶混着蔬果做的点心,味道不错,我晚宴结束给你带回来,你待会儿少用些饭。”
“本宫没记错的话,你我的关系好像没好到那地步。”冯乐真不紧不慢地提醒。
绯战笑了一声:“我不说,谁知道是给你带的?”
自从大妃二妃斗了一场法,日暖阁里的奴仆就全换成了绯战的人,两人如今至少在自家院子里是不必再演戏了。听到绯战这么说,冯乐真不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绯战唇角翘了翘,转身往外走去,走到院门外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看到冯乐真还站在原地,心情愈发好了。
冯乐真目送他的身影彻底离去,这才回屋里换了身衣裳,等天色一暗,便静悄悄出门去了。
中庭早已坐满了人,月影重重下歌舞升平,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意。绯战跟着绯释见了几个人,又与塔原王对饮几杯,等回到座位上时,绯晒已经拎着酒等候了。
“三弟如今倒是大出风头啊,我瞧着有好几个老不死的都主动给你敬酒,看来你这段时间做得真是不错。”绯晒似笑非笑道。
绯战也跟着笑:“大哥客气了,都是大哥教得好。”
“别,你幼时就去了大乾,这两年才回来,我可没教过你什么,更何况我阿母那一支最是重视血统,哪会让我教你……”绯晒说着,想到他很可能已经服了毒,笑得愈发开心,“聊这个做什么,血统低贱又不是你的错,我不该提的,喝酒喝酒。”
绯战扬了扬唇,将手中酒一饮而尽,一双灰蓝的眼眸犹如风雨欲来的深海。而当绯晒看向他时,他又成了那只毫无还手之力的狼崽子。
绯晒敬完酒,绯释又来了。
“他跟你说什么了?”他问。
绯战沉默一瞬,将刚才听来的话一一说出来。
绯释皱眉:“大哥这张嘴,真是越来越讨厌了。”
嘴上替绯战抱不平,可心里却在为绯晒鼓掌,巴不得他的嘴再讨厌一点,好让绯战更坚定与自己同一阵营。
绯战如何不知他的想法,闻言只是颇为委屈地别开脸。
等应付完绯释,炙玉翡也上桌了,绯战扫了一眼周围,见无人关注他,便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将点心一块一块地包起来。
这点心的工序极为复杂,从准备材料到做成,需要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且会做的人已经不多了,即便是王宫里,也只有重要日子才会做,他回来这么久,也不过吃了七八次而已。
绯战仔细将点心包好,又开始与人客套寒暄,聊着聊着突然发现绯晒不见了,他皱了皱眉,再看四周,发现绯释不知何时也不见了。他直觉有些不对劲,但还没等深想,塔原王便唤他上前问话了。
塔原的国土不过大乾的十之一二,地方小,王宫的规格也不大,王子妃嫔住的地方,于冯乐真看来,与大乾相对富裕些的民宅也没多大区别。
这个清水阁倒是例外。
是建在湖里的阁楼,虽然不大,但四面环水,倒也清净雅致。
冯乐真乘着船到了阁楼里,一回头便与送她来的奴仆对视了。
“怎、怎么了?”奴仆小心翼翼地问。
冯乐真看着他暗藏警惕的眼神,突然笑了笑。
为了演好苦大仇深的可怜人,她自从来了塔原王宫,便一直是绷着脸的,此刻突然笑开了,犹如春风化雨,湖心莲花开。
奴仆看得愣了一瞬,回过神时脸突然红了:“……大妃还在里头等着呢,三、三王子妃要不快些进去?”
“这就进去了,倒是你,是在这儿等着,还是先回岸上?”冯乐真问。
奴仆有些犹豫,但似乎又觉得告诉她也无妨,于是老实回答:“在这儿等着。”
冯乐真点了点头,突然朝他招了招手:“你且过来。”
“……三王子妃有何吩咐?”奴仆紧张上前。
他话音刚落,冯乐真便抬起手来,亲自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奴仆只觉一阵香气袭来,等回过神时,她的手已经出现在他的衣领上,奴仆只觉脑子都发飘了,晕晕乎乎地说了一句:“多、多谢三王子妃。”
“时候还早,你去船上歇着吧。”冯乐真笑笑,便转身推开了阁楼的门。
看着她开门,又看着她走进去,回过神来的奴仆突然有些惋惜,但始终没有叫住她的意思。
咔哒,门彻底关上,小小的阁楼静静伫立在水面,犹如飘在虚空之中。
“大妃娘娘,大妃娘娘?”
阁楼里纱幔重重,她一层一层拨开,终于来到了阁楼中心。
只是等在那里的不是大妃,而是大王子绯晒。
看到是他,冯乐真神色有些紧张:“大王子……大妃娘娘呢?”
“她临时有事不能来了,特叫我来陪你。”绯晒看着她姣好的面容,眼底闪过一丝贪婪。
冯乐真皱眉:“既然有事,为何不直接去日暖阁告诉我一声,平白辛苦了大王子。”
“无妨无妨,我今日也是无事,索性就来了,”绯晒说着,不动声色地靠近两步,“昨日我阿母给你的药,你可给绯战用上了?”
冯乐真一愣,有些为难地开口:“大王
子问这个做什么。”
看着她欲拒还迎的样子,绯晒心头一热:“我也是关心你啊,你大好的年纪,就摊上一个不中用的男人,实在是寂寞可怜。”
说着话,他突然握住冯乐真的手。
冯乐真吓一跳,挣脱着连忙往后退一步:“大王子你要干什么?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你弟妹!”
“什么弟妹不弟妹的,你与绯战又没同房,算什么弟妹,”绯晒步步紧逼,似乎很享受美人儿惊慌失措的模样,“阿陶别怕,我疼你,你以后就跟着我罢……”
“我不要,我不要……”冯乐真痛苦地哽咽一声。
绯晒看着她泛红的眼圈,鼻息越来越重,终于忍无可忍地扑了上去。冯乐真倏然抬头,狭长的眼眸里迸出点点杀意,绯晒微微一愣,正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时,紧闭的门突然被踹开。
屋里两人同时扭头看去,只见绯战已经冲了进来。
“你、你怎么来了?”绯晒震惊开口,话音未落便意识到不妥,轻咳一声便要解释,“我那个闲着无事……听到清水阁好像有人,就过来……”
话没说完,匕首已经刺进了他的腰腹,利落地搅了两圈。
绯晒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许久之后挤出两个字:“杂种……”
他神情怨毒,似有无数恶毒的话想说,可惜一个字都没说出口,便直愣愣倒在了地上。
冯乐真眉头微微挑了一下,一抬头便对上了绯战冰冷的眼神。
“我是不是救驾来迟了,殿下?”他轻启薄唇,脸上仍沾着绯晒的血,犹如一头危险的灰狼。
面对绯战的质问,冯乐真只是看一眼地上还在流血的尸体:“你不该来。”
“打扰殿下好事了?”绯战脸上的血迹还没干,灰蓝的眼眸诡谲阴暗。
冯乐真扯了一下唇角:“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在绯释到来之前,你赶紧走吧。”
“你同我一起走。”绯战抱臂,浑然不在意身上的血污。
冯乐真正欲说什么,外头突然传来一道短促微小的哨声,她当即不悦看向绯战:“你让本宫来帮你,本宫如今正在帮,再解决一个绯释,塔原就是你的了,你确定要留在这里跟本宫废话?”
“外头那道哨声好生熟悉,我若没记错,应该是阿叶姑娘吧,”绯战勾起唇角,一副混不吝的德行,“她何时混进王宫的,我怎么不知道?”
“绯战!”冯乐真脸色微微变了。
绯战唇角笑意渐渐淡去:“要么,我们一起离开,你回日暖阁,我继续去赴宴,要么,我们都留在这里。”
短促的哨声又响起一次,这就意味着还有不到半刻钟的时间,绯释就到这里来了。
冯乐真盯着他灰蓝的眼睛看了许久,最后轻启红唇:“疯子。”
绯战笑得愈发邪气:“彼此彼此。”
冯乐真扫了他一眼,冷着脸往外走,结果刚走到门口,便听到了外面急促的脚步声。
倒是比她预估的来得早。
她回过头来,便看到绯战似笑非笑地靠在窗边。冯乐真克制地深吸一口气,三五步冲到窗前,直接翻了出去,绯战脸上笑意转淡,拔出绯晒身上的匕首后,也利落地跳了出去,入水之前还不忘将窗子从外面关上。
哐,房门被踹开了。
阁楼里一片吵闹声,阁楼之外的水里,冯乐真奋力往前游。
虽是夏天,但水还是冰凉透骨,源源不断地带走身上热意不说了,体力也渐渐透支。而湖岸看起来是那么远,任她如何游,仿佛都游不到岸边一般。
两世筹谋,一路走到今日,难不成要死在这小小的塔原?冯乐真一冒出这个念头,只觉身体更冷,尤其是膝盖,更是如针扎一般,好似又回到了在冷宫跪坐发呆的日子。
“唔……”冷水灌进口鼻,她的身子不受控地往水里沉了沉,正要窒息时,一只大手突然捞起她。
冯乐真扫了一眼身边的人,继续往前游。
有了绯战借力,两人很快便到了岸上,那边清水阁火把攒动,两人谁都顾不上歇息,便立刻往日暖阁跑。
“你今日出现在这里的事,都有谁知道?”绯战语速极快。
冯乐真:“只有绯晒和大妃的一个奴仆。”
“奴仆呢?”绯战问。
冯乐真:“死了。”
清水阁外泊着的小船上,奴仆七窍流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空,只怕连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晓。
绯战沉默一瞬:“确定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确定,”冯乐真想起奴仆慌张的神色,唇角渐渐扬起一点弧度,“此事毕竟不光彩,绯晒没蠢到昭告天下的地步,大妃那边更不用说,若是知晓他做了什么,不可能不阻止。”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日暖阁,绯战一进门便让人送来炭盆,然后将衣裳从里到外都脱了,昏黄的烛光照在冻得微微泛红的躯体上,汝环随着他的大动作来回晃动。
美不胜收,冯乐真却没心情欣赏美景,只是如他一般快速将衣裳全脱了,又从柜子里找出新的衣裳换上。等她全部换完时,绯战已经穿戴如新,身上的衣裳与之前那身没有半点区别。
冯乐真看着他的衣裳,眉头微扬。
“也算备不时之需。”这不就用上了,绯战扫了她一眼,继续烤头发,“记住了,你今晚没有出过门,也没有见过绯晒。”
说罢,头发也彻底干了,他不再看冯乐真,直接转身离开。
冯乐真静静坐在屋里,不多会儿,阿叶便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情况有变,”冯乐真缓缓开口,“吩咐下去,暂时按兵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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