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深皮笑肉不笑,目光落到竹玉怜身上,低声问:“你去见你师兄,怎么还把他给带上,你也不怕你师兄和他打起来?”
“我也不知道啊,他自己追过去的。”柳若烟和顾深嘀嘀咕咕。
竹玉怜微笑,“萧师兄那么大度,怎么会打我呢?至于隐瞒的事情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打破砂锅问到底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哦。”
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闪光电石之间,小小的客栈莫名其妙多了一些硝烟的味道。
柳若烟瑟瑟发抖。
第95章 一吻
坐在旁边的小姑娘也察觉到了氛围的凝固, 犹豫片刻道:“那个,我先回去了,柳修士没回来的话, 这些鱼就给你们吃吧。”
顾深像是抓到了打破尴尬的救命稻草, 立马拉住柳若烟, 扬声:“喏, 这个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柳若烟也默默忽略了大师兄疑惑的目光与竹玉怜戏谑的眼神, 去看站在桌子前的柔弱小姑娘, 她反应了一会儿, 才惊喜笑道:“是你。”
是那晚魔人掳来的少女。
柳若烟今日穿了一身雪白襦裙,小姑娘明显没认出来, 但是听到顾深说这就是柳修士, 她立马要下跪表示感恩。
“这怎么使得, 不过, 也不算是我救的你, 主要还是他。”柳若烟对着竹玉怜扬了扬下巴。
“如果不是柳修士拦着那魔人,我恐怕要和那满地的尸骨一般结局了。”小姑娘感恩地对着竹玉怜和她深深作礼鞠躬。
“这是我爹爹亲自打的鱼, 可新鲜了,我家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还希望柳修士不要嫌弃。”小姑娘急忙将竹篮端给柳若烟看。
“还有鱼吃, 这有什么好嫌弃的?”柳若烟笑意盈盈喊小二将鱼拿到后厨找厨子烧了。
小姑娘脸色发红,羞赧道:“我哥哥说他过几日就回来,能赚到一笔灵石, 他说修仙的人最需要的就是灵石了, 我到时候一定会让他将灵石送给两位恩人一些, 只是,可能会有些少。”
“你哥哥也是修士?”柳若烟笑嘻嘻从芥子中端出一叠桃花酥, 递了一圈没人愿意拿,除了大师兄给她面子拿了一块。
她满不在乎自己塞了一嘴,细细听小姑娘讲她哥哥的事情。
“是呀,我哥哥从小就离开家去修仙了,道长说他根骨好,是块好料子。但是我爹娘其实不太乐意他去的,那年扬州发了水患,我家水上人家,船都被冲走了,爹娘实在是养不起两个孩子,只能将哥哥送走啦。不过他经常写信给我们,因为他是修仙的嘛,岸头的先生每次都给我免费念呐。”
小姑娘一提起哥哥,眼睛中光彩潋滟,脸上笑容恬静,看起来很幸福。
柳若烟敏锐地抓住了“水上人家”这个字眼,这不是凑巧了嘛,大师兄也要找的是渔民之家。
刚好可以打听一下。
她忙问:“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你对扬州的渔民的姓名都熟悉吗?”
“熟悉呀,那些伯伯阿叔,我都知道他们的,再远一点儿的,我也能去问问。”小姑娘以为自己能帮上恩人的忙了,笑得很开心,“爹爹总爱说我们老段家是水面上的消息通,虽然有些夸大嫌疑,但找个人我们还是能办到的。”
老段家……
柳若烟手中的糕点啪叽落了下来,她神色复杂地看了眼萧楚流,却发现他和自己一般,灵魂被猛烈撞击,失了神。
明媚的山坡上,大大小小的山包藏在了荫蔽的树下。
燥热的晚风在林间晃荡,吹到这处时,温柔地好像手抚摸过脸颊。
满天的黄纸伴随着浓郁的焚香飘扬,铜盆中纸锭焚化过后的焦炭味下沉,沉甸甸聚集在一个新的山包前。
哭晕了的两位老人被搀扶回家,还剩段清婉跪在地上,支着柔弱的身躯,给哥哥一次又一次焚烧着黄纸。
“我来帮你吧。”柳若烟也跪了下来,双手拿起一叠纸钱,一张一张,认真地虔诚地将其放入铜盆中,心中默念祷告,期望亡人下一世安好。
段清婉没有拒绝她的帮助,但是,当她看到萧楚流伸手过来拿纸钱的时候,她拦住了他。
哭到嘶哑的声音怔怔响起,“哥哥他不会想要你在他坟前假惺惺的,是你害死了他。”
“哎,你这小姑娘怎么和你爹娘一样是个老顽固说不通呢!萧师兄说的还不清楚吗,是魔人杀了你哥——”站在后面的一个修士忍不住替萧楚流喊冤。
下一刻,萧楚流转过头去,用一种坚定有力量的眼神制止了他后续的话语。
在山腰站着一群修士,是齐落云一行人。
他们聚集在一块儿,为同一届宗门大比试炼者的段清野送行。
萧楚流看着青色石碑上的那几个字,眼前闪过段师兄对他爱恨交加的面孔,
“事情因我而起,可不是我害死的他。”他轻声道,“凶手是魔人,不是我。”
他平和安静地陈述着这个事实。
“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我会取下凶手的首级,向九泉之下的师兄师姐们赔罪,请给我一些时间。”
山风中,他的马尾被风吹起,那张坚定的玉色脸庞在阳光中折射出了不可直视的光芒。
让人心生敬畏,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的话语。
段清婉目光从萧楚流脸上移开,松开拦着他的手,出神道:
“说起来有些可笑,我本应死在魔人手中,却被你师妹柳修士救了;我哥应该前途似锦万丈光芒,却死在与你一起绞杀魔人的路上,还不如让我和哥哥换条命呢,还不如死的是我呢……”
柳若烟抓住了她的手,“别这样想,段师兄肯定不会希望你死!”
“我小时候总觉的他长得丑,没有隔壁家的小虎好看,他一边嘴硬说天天打鱼晒网的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一边存了大半年的钱买了抹脸的膏给我,我还见他偷偷摸摸用他送我的膏,我追着他打,他说他买的,用一点儿怎么了……”
段清婉眼眶红红,声音沙哑,“后来,他修仙去了,每一次回来,都给我带好多新鲜的玩意儿,我还记得有一年,他送了我一箱子书,说叫我好好读书,以后能干好多好多的事情……可是、可是到现在,我还是没有读书,我不知道他给家里寄来的信上写了什么,我不知道他回家抱着书都在看什么。他离我越来越远了……”
终于,他离开了她。
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再也没有哥哥了。
萧楚流再伸手去拿黄纸,她没再阻拦。
天色渐晚,乌金西坠。
段清婉听到了晚鸟与蝉声交杂在一块儿的鸣叫声,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有些愧疚地抚摸着墓碑:“葬礼办得匆忙,忘记给哥哥请个师父来拉琴了,在黄泉路上安静静的,你可千万不要害怕……”
说到害怕这个字,她终于又忍不住地开始哽咽。
悲伤与难受如潮涌,将她整个人吞灭,她努力用牙咬住下唇,将嘴唇都咬出血了,还是控制不住呜咽的声音。
“我……我不哭,哥哥,我不哭……”她摇着头,眼角的泪水片片绽放,挥洒在墓前的黑色土壤中。
柳若烟是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
“主人,在扬州有个习俗,如果有人去世,是要请人来奏乐的,他们认为这样亡人才会在黄泉路上不孤单。”识海中的魂玉响起了竹玉怜的声音。
“奏乐?你是不是会?”柳若烟抬头看向懒洋洋站在树下的他。
竹玉怜啧了一声,“我只弹风月之曲,还从未涉猎过这种哀乐,要不我把抚月给主人,主人来?”
他见柳若烟犹豫,又加了一句,“我会将抚月与我的联系短暂切断,主人不用担心。”
“不是这个。”柳若烟沉默。
而是她也没有专门弹过葬礼上的哀乐,她脑海中的葬礼曲目要么是唢呐演奏的,要么是二胡,要么是两者一起……
和古琴差得有点多啊。
不过段清婉哭得实在是伤心,她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抚月,轻声安慰趴在墓碑前的人,“我会弹,段师兄路上不会孤单的。”
她将琴放好,身坐正,抬手轻拨动琴弦。
清风缓缓刮过,头发丝做的琴弦在她的小手中颤抖着发出了清脆的音符。
缓慢流淌的丝竹之乐绕着指尖旋转,飘荡开来,进入每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眼神失焦地望着柳若烟的背影。
连山中的鸟儿和夏蝉也停止了鸣叫,一切都静悄悄的。
唯有似悲伤又似豁达的琴音,如冰川刚化时的那一缕冰水,跌跌撞撞撞碎了无数的心酸,终于汇聚成了巨大的溪流,浩浩汤汤流向了大海。
连段清婉也停止了手上烧纸钱的动作,她恢复了平静的呼吸,静静看着石碑,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一丝释然与安宁。
好的音乐,有药石功效。
柳若烟也不敢自己吹嘘自己弹得有多好,但是,在此情此景,弹奏这一首,已经是她绞尽脑汁想到的最好的曲目了。
一曲终了,树下,竹玉怜收起了懒散神态,借着魂玉问:“主人,这是什么曲子?”
段清婉也问了这个问题。
“《勿念》”
柳若烟只说了两个字,不再多言。
场上每个人的心底都重复念了念这个名字。
亡人离去,未亡人不必再思念。
这是从亡人的角度来谱写的曲子吗?怪不得,怪不得……
听起来除了悲伤外,还有一抹壮丽豪迈往前走的阔气。
扬州风暖,故人归乡。
大家忧伤的心绪被这曲子给驱散了许多,萧楚流摸了摸冰凉的墓碑,下定了决心。
回去的路上,他对小师妹道:“我决定回山闭关修炼了,等和各门各派交代完后,我就回去。”
“好啊,我和师兄一起回山!”柳若烟道。
反正现在系统还没修好它的故障,没有金手指,贸然闯进魔界去找谢无遥简直是一种找死的行为,她还不如和师兄一起闭关花点时间炼化体内寤寐绝生呢。
萧楚流摇摇头,“宗门大比之后,有一些宗门和世家会进行弟子修炼交流,师妹可以参加,如果要回山,我可能没办法照顾到师妹了。”
交流?哦,那个被戏称修仙界留学生项目的修炼交流啊。
宗门大比之后,有些有意愿的宗门会互相派遣弟子去其它宗门交流学习,当然了,被交流的宗门不可能真的将修炼秘法交给别的宗门弟子。
所以就造就了这种场面,交流的弟子被十分尊敬地送进了最豪华的房间,好吃好喝养着,然后啥也学不到。
柳若烟问:“师兄,你看起来已经帮我安排好了。”她有些不乐意撅起嘴。
“我联系了霜岭山山主,她同意让你去她那儿修炼。你若想要修炼好霜断诀,也需要找到一处合适的地方才行,霜岭山一年四季下着寒雪,很适合你的剑诀。我也传讯给师父了,他说从魔界回来就去找你。”萧楚流已经为她想好了后续的一切。
她闷闷不乐,什么霜岭山,一听很不适合居住,还不如扬州来得舒服呢。
不过她还是点头了,大师兄要去闭关,她总不能一直让他担心吧。
萧楚流奔波在无数的传送阵中,去了死者的山门家族中,解释所有的一切。
柳若烟陪了他几次就累得不行,瘫在客栈床上,说什么也不想动了。
这样过了几天,经常是她半夜醒来看到大师兄坐在楼下打坐,白天醒来,又见不到他的身影。
还好手里的灵石足够,不然都不够他路费的。
说到灵石这件事情,柳若烟非常火大!
她本来都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让顾深不要说她买了青楼花魁的事情,顾深也办到了,一直忍着没讲。
谁知道天杀的,王七莘这厮有天多嘴说了出来。
“柳师妹你拍下竹公子花了多少钱来着?就快要走了,一个月都没到,好可惜呀。”
她当时心态就裂了开来,立马挤眉弄眼暗示王七莘快别说了。
余光落到大师兄那边,他捏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抬起错愕的眼,“拍下?”
王七莘没看懂柳若烟的暗示,“唔,竹公子是满春楼的花魁啊,他平时不在这里就是在满春楼里,萧师弟你不知道吗?我看你俩处得挺好的,他没和你说?”
处得挺好……你丫眼睛是真瞎了。
竹玉怜一天到晚用绿茶语气阴阳怪气,大师兄则完全无视他,暗戳戳宣誓主权气死竹玉怜。
她在龙卷风的正中央,都快被低气压闷死了,王七莘居然还觉得处得挺好?
还那么大大咧咧将竹玉怜的花魁身份抖落给大师兄,她哭死。
“所以,竹玉怜是你买来的花魁?”萧楚流脸上写满了震惊。
第一是震惊小师妹居然会买花魁,这在他的印象中,只有那些沉迷于酒色的人才会干这种事儿。
第二是震惊小师妹居然要去买花魁,她有了他一人还不够?!!!还要多买一个妖艳贱货?!!!
不是,小师妹怎么想的啊,为什么要买花魁啊?
一想到这几日竹玉怜和他明争暗斗,他就要气得吐血。
要是像越清桉那般光明磊落与他约战,他一点儿也不畏惧。
可偏偏是用软刀子般的话语来恶心人,竹玉怜嘴中的每一句话若有若无都在贬低他。
他如果反驳了,显得大题小做,如果不反驳,只能自己生闷气。
原以为竹玉怜只是小师妹的恩人,是竹玉怜主动对小师妹死缠烂打。
可是现在一看,好像是小师妹主动拍下了竹玉怜……
“哦,我想起来是多少钱了,一条灵脉对不对?”王七莘不知不觉又补了一刀。
柳若烟微笑,“王师兄,你困了。”
“啊,我不困啊。”王七莘抓头。
“不,你真的困了。”她咬牙。
旁边一脸神情莫测的顾深一把将王七莘拉到楼上,小声对柳若烟道:“你完蛋喽。”
是真的完蛋了……
柳若烟转过头来,心虚地不敢去看大师兄的脸。
不用看,必然乌云密布。
认错这事儿她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几乎是立刻,她乖巧认错,“师兄,对不起,我乱用了你的钱,不过你放心,现在竹玉怜已经将钱都还给我了。”
“这不是钱的问题。”萧楚流握紧拳头,压低声音,语气稍硬,“你为什么要去买花魁?”
“因为如果我不买,其他人买了会虐待他的,他虽然看起来邪气妖媚,但是,他很可怜的。”她磕磕绊绊道。
萧楚流快要气笑了,“他很可怜?他那是装的,小师妹你糊涂啊,被他给骗了。”
看着小师妹委屈巴巴的神情,心头一软,胸膛中的郁气很快就消散了。
他松了口气,拉着柳若烟坐下,神情特别认真,一字一句道:“小师妹你年纪小,不知道这个花花世界里有很多的恶人,知人知面不知心,竹玉怜虽然长了一副绝美的面孔,但是你不知道他内里是个怎样的人,以后要少和这种人接触。”
柳若烟犹豫片刻,小声回了句:“我知道了师兄。”
她有心想将魂玉的事情讲出来,可是大师兄闭关在即,她不想让他牵挂,只能这样顺着他的话讲。
当晚,萧楚流就出现在满春楼,和竹玉怜进行了一场残忍且冷酷的对话。
不见刀光剑影,全部只围绕着柳若烟一人。
话毕,萧楚流得到竹玉怜不会再去骚扰柳若烟的保证,行色匆匆离去。
黑暗中,阿朱从外面走进来,给竹玉怜端了一杯清茶。
“公子魂玉在柳小姐身上,怎么可能不去接触柳小姐呢。”她问。
“嗤,这话骗骗他的,你也信?”竹玉怜勾起危险的微笑,“他说他要去闭关,这个讨厌的人终于从主人身边滚蛋了。”
“公子这么讨厌他,不如杀了他?”
“杀?不要,那样主人会一辈子记住他的,我才不想要主人心里头有个早死白月光呢。而且万一查到我身上,主人会恨我。”他懒洋洋用手指敲打着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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