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啊,我们不能再往里面走了,你往里面走吧,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他懵懂地抬眼,皲裂的脸皮在雪色下居然显得很是白皙。
虽然他对感情没有什么特别的感知,可,他能懂父母是什么意思。
他们也是无奈,才驱赶了他吧,毕竟村子中已经漫天流言蜚语,说他是恶魔转世,他的存在迟早会毁掉一整个村子。
他咬着手里的糕点,静静看着父母远去,眼中没有流下一滴泪水。
转头看向黑黢黢的森林,他像是没有根的蒲公英,慢慢往里面飘荡。
这片森林叫做瘴气森林,位于魔界边界。
事情就从这里正式开启,一个反派的诞生,必然是经历了旁人无法忍受的痛苦与磨难。
瘴气森林中日常徘徊着无数魔族,谢无遥一个小小的人类,宛若一块儿肥肉投进了饿狼堆,引起了无数魔族的注意。
一波一波的魔人想要来杀死谢无遥,吃掉他。
他在自己的鲜血中摸爬滚打,在敌人的鲜血中浴血奋战,用牙,用爪,用狼一样的灵敏与速度。
无数的伤口在他身上开了花,皮开肉绽的地方沾满了肮脏的沙粒。
他曾无数次奄奄一息躺在巨石上,青肿的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伸出一只小手抚摸夜空。
目光之中,是无边无际的旷野,繁星满天。
旷野之下,凄惨的血月洒满了瘴气森林。
影影绰绰的叶子宛若鬼影,呼啸的寒风鬼哭狼嚎。
雪花飘落,遮盖住他的身躯,他的手高高举着,如痴如醉地隔空摸着那漂亮的血月,那是他在人间没有见过的景象。
后来有个魔族之人救了他,那人叫做修月。
修月救了他,也重塑了他。
他被一次次投放到无数的魔族人中厮杀,在瘴气森林中和那些远远厉害于他的敌人战斗。
如果输了,修月就捏住他的脖子,一遍遍朝他身上暴打。
如果侥幸赢了,修月就面色尚好地给他输入魔气治疗。
他依然不会说话,因为修月没有教过他说话,修月也从来不与他交谈。
修月像一阵风一样来到这里,又总像一阵风一样消失。
终于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修月要助他成魔。这些年他体内累积的魔气已然不少,在无常血月的照耀下,他有了一些魔人的特征。
他想,成不成魔又不重要,重要的是修月会来找他。
他喜欢修月……的那双修长的手,和月亮一样美丽。
如果可以,真想拥有啊。
后来他发现修月助他成魔,是想要吸食他的魔脉。
原来他天生就是魔心魔脉,谁要是能吃掉他的血肉,就能在魔界飞快修炼,日进千里。
他一点儿也不意外,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别人会无条件对他好。
看着修月插入他肚子的手,忍着剧痛,他伸手抓住了那只手。
魔纹在他的眉心若隐若现,他那双黑眸逐渐变得血红,最后那红越来越深,猩红嗜血。
一掌拧断了修月的手,他用沙哑的、稚嫩的、蹩脚的声音道:“喜……欢,我的了。”
那只漂亮的修长的,像月亮一样的手,从此以后就是他的了。
寒风迷了修月惊恐的眼,很快,他的另外一只手也被拧断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从小养大的魔心魔脉一旦觉醒,竟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冷血怪物。
柳若烟给这个人物写总结的时候,总是会强调他是一个没有人类感情的魔鬼。对于这样的人如何救赎,她属实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趁着他原著中唯一一次虚弱的时期靠近他,再做打算。
【宿主别担心,你看木妖这么困难,你都在慢慢救赎了。】
“哇,木妖好歹是有情感的,而且情感十分浓烈,只不过比较偏激。谢无遥那是一整个无所顾忌、杀人不眨眼的疯子,你别安慰我,赶紧去查清楚到底为什么检测不到谢无遥踪迹的原因啊!”
柳若烟扶额,怎么办,想要换掉垃圾系统的心情在此刻达到了顶端呢。
即使拥有夜视眼, 她也看不见周围的一切。
忽而,光线渐渐亮起,周围是无边无际的战场, 鼓声飘扬千里, 妖族魔族和人类修士数万人打成一团。
她手里沾着血的长剑直直刺入了同道之人的胸膛中, 血液蔓延, 染红了她的脸颊。
天地变色, 狂风呼啸。
她手抖着松了长剑, 后退了两步, 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手,脸色苍白转头就要跑。
可是, 在她的身后, 大师兄和玉泉剑尊冷冷地看着她。
“你为了一个妖族, 杀了正道之人, 你还是我那善良的师妹吗?”萧楚流举着剑, 用剑抵着她的左肩,一寸寸刺入她的胸膛。
她抓着胸口的玉剑, 就像往常那般抓着剑柄一般,一脸悲伤地看着冷漠绝情的大师兄。
“柳若烟,你犯下如此恶行, 我要逐你出山门。”玉泉剑尊发言,直接宣布了她的罪行。
“不、不是的……”
她声嘶力竭大喊一声,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额头细汗密密, 她擦了擦, 靠在床上, 眼神从惊慌到逐渐镇定。
做噩梦了。
梦里面的情节似乎是她杀死那个伤害竹玉怜的修士这事儿被大师兄他们发现了,然后他们要与她决裂。
不行, 这事儿不能被他们发现,她得把竹玉怜和自己从这事儿里面摘出来。
她抓着衣角,抬眼看着鱼肚白的天际,叹了口气。
“没有竹玉怜,果然睡不了多久,今天白天肯定没精神。”
一上午,她都像没有力气的病人,躺在床上恹恹的,一遍一遍游走周身的灵气,去炼化体内的寤寐绝生。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终于从房间里冒出头来,把楼下的顾深吓了一下。
“你昨天不是夜宿满春楼吗?怎么在客栈啊……你的小花魁没有缠着你喊主人把你留下来?”顾深调笑道。
柳若烟撇嘴,“顾师兄,不要总是开这种玩笑,竹玉怜他……昨晚是他亲自把我送回来的。”
“嚯!”顾深不敢置信,不过他也没在这话题上多说了,他笑嘻嘻指着用符箓的王七莘道:“今晚王道友打算大出血,请我们去黄鹤楼搓一顿!那些一个个说要辟谷的今晚都打算吃一顿了,柳师妹可千万不要错过。”
“团建啊?”柳若烟满眼放光,咽了口口水,可爱的小脑袋拼命点头:“好啊好啊,谢谢王师兄。那个……我能再多带一个人不?”
王七莘无所谓地拍了拍自己的钱袋,“出门我爹给我塞了好多钱,想带几个都没关系,管够。”
齐落云笑问:“是竹公子吗?这一次我们能这么早地完成任务,多亏了他的帮助呢,我想请柳师妹去邀请他一起来。”
领队的齐师兄总是这样贴心。
柳若烟有些感动地看着齐落云,还有王七莘……的钱袋。
她午饭也不吃了,飞快跑出去,前往满春楼。
昨晚竹玉怜与她说他还没有去过黄鹤楼这样的名贵酒楼呢,今天这不就来机会了嘛!
飞奔上楼,见到竹玉怜,她却觉得今天的竹玉怜与往日看起来不太一样。
他今天似乎内敛了许多,一举一动,都比先前沉稳一些。
系统检测一番后,道:【木妖已经突破了化神期,现在在炼虚期的初期。也许是昨晚吸食的那个修士是他临近突破的最后一根稻草。】
柳若烟有些担心问道:“他用这种违背天道的方式突破,难道不会有一些别的反噬吗?”
【一般来说,会在天雷上有所体现,但是昨晚的扬州城并未有天雷,这一点也很奇怪呢,为何他突破了却没有劫云降临。】
柳若烟左右也想不通,便不再细想了,她板着脸,高冷问:“竹玉怜,晚上有个局,和我同组师兄师姐一起在黄鹤楼吃饭,去不去。”
“啊?”他明显一愣,犹豫片刻后,还是拒绝了。
“今晚你去吧,我一介小妖,还是不和那些名门正派多接触了。”
柳若烟没想到他会拒绝,她撅着嘴看了一会儿他,察觉到他是认真的,后轻轻哼了一声,“没口福的家伙。”亏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呢。
说完她就气冲冲走了。
阿朱从走廊的尽头游动过来,端着一杯清茶。
“公子,柳小姐邀请你去,你不去她会伤心的。”
她尊敬地低着头,说完后游入房间内,将他的脏衣服收入篮子内,等下送到后面的浣衣房去。
“她会伤心吗?”竹玉怜坐在桌子前面,看着铜镜中自己勾魂引魄的狐狸眼,玉指缓缓划过唇下方的清痣,带着漫不经心与随意。
“可是,我不想让那些人见到我,然后在她面前讲——你身边的这个花魁以前和其他的很多人都来过这里。”他勾起唇来,带些嘲讽。
似乎是在嘲讽曾经放荡不羁的自己。
“公子,她会伤心的,你看着似乎也有些伤心。”阿朱低下头,轻声道。
她追随了他许多年了,从他被骗来青楼,她就是藤七叔抓来专门伺候他的小妖。
这些年里,她眼看着这个孩子如何在痛苦中挣扎沉沦,后变得邪狞难以捉摸。
可是这两天,他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会在提到柳若烟的时候轻声一笑,或沉思或蹙眉,像个优柔寡断的正常的少年郎了。
“我有些伤心吗?”竹玉怜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那里空荡荡的,又酸涩无比。
好想要什么东西将他的心给填满啊。
下一刻,脑海中浮现了柳若烟拉着他在夜色中奔跑时坚定的模样,一股暖流就在心间流淌起来,心跳突然就快了。
“你先下去吧。”他挥了挥手,想要独自体会这种特殊的滋味儿。
在阿朱关上门之前,他还提了一句,“你去查一查七叔他是否被判了有罪。”
如若被律法判了罪行进了天牢,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呢。
“他居然拒绝我!气死我了。”柳若烟愤愤不平地回到客栈,啪叽一下坐到了顾深身边。
“哎呦,这世界上能无条件答应你做任何事情的,大约只有你师兄了,何必再别的男人身上多浪费心神呢。”顾深端了一盘花生米放到她面前。
“我那不是在别的男人身上浪费心神……唉,算了,和你解释也解释不清。”柳若烟叹口气,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你们有收到消息吗?昨晚又死了一个修士。”她小心翼翼问。
顾深惊讶,“你怎么知道的啊,昨晚确实又死了一个修士。”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她俩,才悄声道:“我们没有去现场勘查,听说死者修为最近刚刚突破元婴呢!没想到这样的大佬都被人给杀了,太恐怖了。而且,据说这一次死者身上除了一些魔人留下的伤口外,还有一个很奇怪的伤口,是——”
顾深声音更低了,几乎是用气声,“剑伤。”
“人类修士才用的那种剑,那个伤口是最致命的。”
柳若烟头皮发麻,手紧紧握着自己的膝盖,小声问:“有查出来是什么剑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他们还在调查呢,只说那剑应当是五属性的,这年头用五属性剑的修士也不少,就是没想到会有修士残忍到这般地步,居然直接杀害同道中人。”
顾深指了指胸口,一脸唏嘘,“伤口直穿胸膛,这凶手是下了死手的,我猜测前面那么多的修士少女死亡,都与这凶手脱不了干系。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个人类凶手和魔人联合一起杀人呢?”
柳若烟拿花生米的手顿了顿:……你丫的是真会猜。
“你继续猜吧,我先上去补会儿觉。”她步履虚浮地踩着木质地板,上了楼。
当晚,一行人慢悠悠朝着黄鹤楼走。
一路之上河影重重,大红灯笼高高挂在河边檐下。
岸边是闲情野趣的百姓种下的各种花草绿植,沿着岸一直走,能时不时听到几声洪亮的蝉鸣。
正是春末夏初的季节,灼灼桃花尽谢,杨柳依依摇曳。
街上张灯结彩,人来人往。
今日似乎是这里赶大集的日子,路边好多卖小玩意儿的。
王七莘惯会哄女孩子开心,给组中的女修士都买了兔儿灯。
柳若烟自打穷了之后,就不再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恍然看见递到眼前的小灯,有些愉悦。
“谢谢王师兄。”道谢的声音若百灵鸟。
这集会长若游龙,不一会儿,柳若烟手里就拎了许多的小礼物。
她在组中是年龄最小的,嘴巴比容貌还要甜,所以被格外照顾了一些。
顾深跟在她身边啧了几声,“也不见有人送给我小礼物。”
“诺,这个送给你!”柳若烟笑眼弯弯,将手里多出来的糖人塞到他手中,后没有一丝迟疑地将手中所有的东西都丢到顾深怀中,“顾师兄先帮我拿一下,我身上有些疼,拿不动这些。”
顾深嘴里舔着甜丝丝的糖人,颇为无奈,任劳任怨当上了苦力。
隔着无数的灯笼,在集市的另一端,从满春楼出来的竹玉怜快步朝着黄鹤楼走去。
阿朱说得对,柳若烟都来邀请他了,他不去,她应当会伤心的。
至于那些人会不会说他以前的荒唐事情,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而且他相信,柳若烟远远比他想象中更了解自己。
她对他的一切都不意外,她对软弱的他、悲哀的他、疯狂的他,全盘接受。
她说,她甚是心悦于他。
竹玉怜微微一笑,理了理自己垂在腰间的青丝。
他大步地朝着黄鹤楼走去。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柳若烟的身影。
她蹦蹦跳跳的,无忧无虑的,在各个摊子间流连忘返。
美好的笑容对着周围的人绽放,星光闪烁的眼睛里藏满了快乐,娇嫩得像是山桃花。
他不禁被那个笑容给感染了,伸出手来想要喊她的名字。
可是,下一秒——
他胸膛里的魂玉就飞了出去,似乎有股无形的力量在用力地捏着他的魂玉。
藤七叔在惩罚他,惩罚他的见死不救,惩罚他的胳膊肘往外拐。
他扶着胸口,像是失去了大半力量,踉跄一步,摔倒在地。
鲜红的衣衫立刻沾上了灰尘,满头青丝凌乱洒落地面。
他的脸色一下子苍白到了极点。
额头冒出大片大片的汗水,他咬着下唇,修长的玉手伸向柳若烟,试图去喊她的名字。
“主……人……”
微弱的声音被叫卖的人声覆盖住,他怔怔地看着柳若烟越走越远的背影。
她的身边,欢声笑语,灯火通明。
穿过了挂满了灯笼的集市, 柳若烟似有所感地转过头去,朝着喧闹的集市看去。
那里一片喧哗热闹,没有什么熟悉的人出现在那里, 也没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顾深嘴里叼着糖人, 问:“柳师妹, 你往后面看什么呢?”
柳若烟回过头来, 一瞬间的茫然消散, 她笑眯眯道:“看看王师兄到哪儿了, 等下点菜还等着他付钱呢。”
幽黑的密室中, 竹玉怜的手被捆妖锁束缚住,身子被迫半趴在地上。
他扬起了惨白的脸庞, 看着眼前的黑影, 嘴唇勾起, 声音又低又冷, “被修仙者缉拿, 七叔感觉如何。”
话音才刚落,漂浮在空中的魂玉就被一只苍老的手给紧紧握住, 无数浑浊的妖气缠绕着他的魂玉,刺入那莹莹白光中。
魂玉宛若灵魂,怎可被如此粗暴对待。
他咬紧了牙齿, 汗水从青筋爆出的额头滑落,沿着他暗含恨意的狐狸眼流到耳畔,滴答滴答沁入乌发中。
他没哭, 没有像以前伪装出那般动不动就落泪。
“你以为我会死在修仙者手里?那些人是你撺唆柳若烟去喊来的吧。”藤七叔蹲下来, 和善微笑着。
“是, 又如何。”竹玉怜嘴唇发抖,仰起被汗水浸湿的脸庞, 无声地疯狂地笑着。
藤七叔的手松开了魂玉,他才松了口气,依然挑衅地蔑视着对方。
“可惜,我没杀人,将魔人杀死的人安到我身上,不知道是该说你蠢还是说你傻。”藤七叔将手压在他的脖子上,像是看着一只随意可以捏死的狗,阴惨惨盯着竹玉怜绝色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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