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舒当时就察觉到上头的帝后二人心情不虞,纯妃总算没有昏了头,忙替儿子找补,但这也无济于事。
永璜的事情已有了结果,皇上很快也不会再姑息三阿哥的得意,不久后便下令,将三阿哥出继给和硕履亲王为嗣子。
得知消息,一向身子不错的纯妃悲痛欲绝,病倒在床榻上。
从前有多嚣张得意,如今回想起来,她只觉阵阵后怕,枉她自以为聪明人,却不料一朝被权势迷了心窍,竟然如此不知收敛。
事已至此,纯妃再没脸见三阿哥,更没有脸出去再见人,受人嘲笑。
慧贵妃找了个由头,就势把尚且年幼的六阿哥抱回钟粹宫。
只是还没等永璜大婚,皇后支撑不住,一病不起。
对此,时舒是松了一口气的。
历史上乾隆帝在皇后去世后,对待前朝一改往日的作风,手段逐渐严苛,永璜就是在这个时候被皇帝在皇后灵前训斥,一蹶不振。
若是于皇后崩逝之前大婚,之后便要开始办差,若是碰上皇上心情不虞,难免要出错。
再等一等也无妨,反正日后还有的等。
皇后似乎是自知已到大限,近来屡次让二格格和大格格一同出入,也召见了永璜未来的福晋说话。
皇后眼瞧着不成了,余下嫔妃关切之余,不免就把心思放在了继后的人选上。
三阿哥出继,纯妃眼瞧着失了圣心,剩下就是慧贵妃,娴妃,嘉妃和时舒。
宫里人心浮动,娴妃是头一个站出来的,她性子这些年逐渐冷硬,又恪守宫规,是走了太后的路子,被举荐到皇上身边管了一部分宫务。
她一贯沉默,这一回倒有些一鸣惊人的意思了,沉寂许久,几乎被人遗忘的翊坤宫门口,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这在时舒的意料之中,永璜娶了富察氏的格格,身边多了一大助力,这是皇上的一道保险,以防自己出了意外,朝堂无人主持大局,要说他真的把永璜视为储君,也不至于。
有了这一道保险,那么相对应的,时舒至少现在没办法安安稳稳地坐上后位。
至于皇上期盼嫡子,也许曾经是有的,可经历过两个嫡子先后夭折,这渴望恐怕也那么强烈了。
果不其然,皇上的旨意下来,是时舒和嘉妃,娴妃共同料理宫务。
至于慧贵妃,则被打发去和太后一起照看六阿哥了。
时舒照例解读了一下,慧贵妃的阿玛高斌是个不可多得的治水人来,眼下又快到六月里,皇上不想节外生枝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皇上大约还对慧贵妃有些情分,虽然一直都没去看她,但还给她找了处清净的地方,许是盼着她能在一心礼佛的太后那儿静静心?
皇后终究没能熬过乾隆十一年,而正如时舒所预料到的,皇上的性子在皇后薨逝之后渐渐发生了变化,只是这变化过于丝滑,让时舒想到他是不是故意为之。
先帝爷在世之时,对待朝臣一向都严苛至极,到了今上登基,用的是怀柔的法子,顿时让习惯了先帝威势的大臣们轻松不少,收拢了许多人心。
但一下子放松了的弊端自然也有,就是渐渐有些人又开始借着皇上的好脾气,为自己牟利,中饱私囊。
皇上忍了这么些年,如今总算有了个由头展现自己的雷霆手段,还能借此得个与皇后鹣鲽情深的名头。
这一日, 已经是令嫔的魏氏求上门来的时候,时舒没有直言拒绝。
皇上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因为皇后丧仪欠妥责罚了不少前朝大臣, 因此事受到责罚的大臣几乎比这十年来加起来的人都多。
魏氏的阿玛在内务府办事, 因着一个小纰漏被报了上去,得了个杖责八十和降二级留任的处置。
魏氏如此惶恐, 想必一是为了阿玛,二则是担忧自己。
但时舒估摸着, 皇上手段严苛只是对外, 对于嫔妃, 只要不是逾越太过, 都不会从严处置。
只是潜邸中看明白这些的人太少, 慧贵妃素来得宠,从无所觉;纯妃小心多年, 一次逾越便撞上了皇上的底线。
令嫔也未必敢向皇上求情, 只是想从她这里打听些消息,担忧皇上真的因为她阿玛办事不力, 就以为她也对大行皇后不敬。
而时舒之所以应下, 也是知道皇上不会迁怒魏氏。
为着爱妻薨逝而对她的丧仪力求完美是情深, 可为着这个去猜忌为难妾室, 虽显情深,但难免有刻薄的嫌疑。
皇上要是表现得太深情, 难免要向他的皇祖父——康熙帝学习, 康熙帝元后过世三年方册封继后,继后过世三年, 才册封孝懿仁皇后为皇贵妃。
而如今大行皇后薨逝不过两个月,皇上已经在琢磨着再度大封六宫, 虽说宫中有传闻是皇后薨逝之前的恳求,但皇上若是真的如此挂念皇后,这时候想必是分不出这么些心思来的。
而且近来皇上又冷不丁下了旨意,让人拾掇养心殿的东耳房。东耳房自来是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住的,且皇上下的是明旨,这样一来,几乎就是在明示众嫔妃,皇上有立新后的意思了。
如今后宫贵妃位上不是时舒就是慧贵妃,慧贵妃还在跟着太后念佛,如此,最有可能的就是时舒了。
令嫔想必也是为着这个而来的。
然而就在人人都觉得慧贵妃失势的时候,皇上自皇后薨逝后,头回召人去养心殿,叫的却是慧贵妃,还让把六阿哥给抱了去。
这一夜,不少人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日瞧见神采奕奕带着六阿哥的慧贵妃时,时舒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反正如今两人平起平坐,纯妃又变相的被禁足,慧贵妃如今能做的事情十分有限。
而娴妃投靠了太后,太后眼里见不得脏东西,若她不想自毁根基,自然也只能光明正大地争。
这之后,皇上踏入后宫的频率又和从前差不多了。
只是后宫众人的态度或多或少都开始变了,变得比以往更加恭敬,也更加战战兢兢。
时舒趁着皇上心情不错的时候,刚提到一句令妃,便看到皇上的脸色霎时冷了下来。
皇上的确是很不悦,这些日子为着前朝的事情,多少人都来他面前打听求情,就连皇额娘都隐晦地提了一句,仿佛他成了什么暴虐之人一般。
后宫中,从前和他最亲密的皇后骤然薨逝,次之的高氏也变了模样,那日他召见高氏,本是想从她那儿获取一二慰藉,想想从前在雍王府时候的事情,然而她却巴巴地抱了六阿哥过来。
为的不是让他多看看六阿哥,而是害怕他一时不悦责罚于她,打的是孩子在他就会有所收敛的主意。
这让皇上不悦的同时,更有几分心凉。
连亲额娘和枕边之人都看不出他的意图,不信任他,遑论旁人?
如今又见时舒替人来探听消息,皇上下意识就觉得,连她这个潜邸旧人也觉得他性子暴虐,是非不分?
时舒眼见着皇上的怒气要成倍翻涌起来,便知道是时候再添上一句话了。
她淡淡笑道:“令嫔年纪小,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妾身看她一时乱了方寸,便只好先应下来。若是她阿玛有错当然要罚,若是无错,皇上又不是分不清是非的人,何须她来担忧呢?”
皇上的怒气一下子哑了火,他睁眼重新看向面前的哲贵妃,一时间只觉得她的举止从容,气度高华,他这些年来亲眼看着她的变化,一直以为岁月早已带走了她的天真,令她磨炼出来一种温和沉静的气质。可如今却发觉,她内里似乎还是和从前一样。
她本性温良,一旦信了一个人就不会轻易更改,少时觉得是缺点的地方,细细品来,却有种别样的赤诚,实在是很可贵的一点。
这些年来面对着旁人,皇上总能想起物是人非,唯独在她这里,一切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潜邸那么多旧人,竟唯独她没有变。
令嫔隔了几日来请安,时舒便向她透露了一二。
令嫔也并未失望,实在是比起被判斩监候的刑部尚书,被革职流放的那一大堆官员,自己阿玛的照常办理显得如此与众不同,她几乎要夸皇上宅心仁厚的程度了。
同时,时舒也得到了令嫔所说的一个消息,令嫔去养心殿伴驾,听了别人说慧贵妃先前去养心殿,住得都不是东耳房,皇上也从未叫她去看过。
时舒谢过她的好意,不过仍然不抱什么期待。
皇上即便近来不亲近慧贵妃,但对她也是尔尔,反而更加喜欢召幸那些新嫔妃,小柏氏,陆氏,巴林氏,林氏,索氏,数一数正经有了位份的,也有这么五个。
慧贵妃从身边人口中听到这几个新人,满脸都是庆幸。
她是知道皇上性子的,也知道那日带着六阿哥去养心殿,惹怒了皇上。但是她当时真的害怕,自己在这之前就犯下了大错,若是这回再说错一句话,皇上盛怒之下,尚不知会如何对待她。
皇上这些年来宠爱她不假,她也摸清了皇上喜欢她率真的性子,故意做出那副样子讨皇上欢心,可以往皇上的性子温和,从不在意她偶然的越界,如今,她却不敢了。
皇上身边有了新人,她现在却丝毫没有嫉恨的情绪,只觉得庆幸,有了这些人,皇上就不会来找她了。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有些恐慌。
身边的宫人把六阿哥抱到她跟前,宽慰道:“娘娘放宽心,如今六阿哥还在您这儿,皇上就算是念着六阿哥,也会来看您的,到时候您再解释一二,以皇上对您的宠爱,不会把先前的事情放在心上的。”
贵妃紧紧抱着怀中的这个婴孩,心中无力,她知道皇上不会再宠爱她了。
从前的宠爱也不过是水中倒影一样的东西,只可远观,否则就会发现那不过是虚幻,只要是虚幻,就总有叫人看清楚,看明白的那一日。
若这虚幻是她有意伪装出来的,皇上只会更觉得她欺骗了他。
贵妃本以为自己能够坦然接受失宠的事实,甚至设想过,若是哲贵妃先她一步,她也不会有什么话可说,甚至隐约庆幸,她的性子一向那么好,不会刻意为难她的。
若是就这么守着六阿哥过活,她的日子也并不是全然没有了盼头。
永璜大婚分府之后, 之后大格格和二格格都快到了要出嫁的年纪。
皇上已经让礼部拟定了封号,内务府也开始提前预备着准备两位公主的嫁妆。
宫里一有了这样的大事,内务府那边难免就会“顾此失彼”, 时舒早早便听到了慧贵妃对自己的份例有所不满。
说是不满, 其实也不过是从前她得宠时,内务府巴结上往钟粹宫送上好的东西, 如今见她落魄,自然也不会再送份例之外的。
嘉妃和娴妃不愿在这件事上落人口实, 寻了时舒来商议对策。
内务府那些好东西既然没往钟粹宫送, 自然是可着劲儿往旁的得势嫔妃宫里送, 一口上好的肉咬在嘴里, 谁也不愿意轻易松口。
最后商议出来的法子就是折中, 几人各自分一些不打紧的出来送给钟粹宫,若是皇上问起来, 她们也有话说, 若是皇上不问,别人也能看在眼里, 她们可不是落井下石的那种人。
慧贵妃没有被她们这点小恩小惠给糊弄住, 但也没敢大张旗鼓地闹腾起来。
然而她一示弱, 旁人便看清了她的虚实, 一个个都恨不能从她身上咬块肉下来。
慧贵妃忍了许久,兼之担心皇上真的再也不会来看她, 一冲动便做出了一件蠢事。
时舒听到六阿哥着凉的消息时, 本以为是一件小事,哪知随后便被急召往钟粹宫, 皇上阴沉着一张脸,纯妃抱着六阿哥泣不成声。
下面的宫女太监跪了一地, 院子里还趴着一个被打了板子的。
慧贵妃面色如纸,神色慌乱。
眼下这副情形,也无需再多问了。
慧贵妃选择了一个最愚蠢的法子来吸引皇上注意,但时舒也知道,六阿哥身边伺候的一直都是纯妃挑选过的人。
若说这些人不知道高氏要对六阿哥不利,那是不可能的。知道却不阻拦,拿酒明摆着是得了纯妃的意思。
时舒能够想到的,皇上自然也能想到,纯妃的三阿哥被过继出去,如今唯一的孩子六阿哥又在高氏手中,自然要想法子把六阿哥带回来。
皇上原本还顾念着潜邸的情义,如今却不肯再忍耐下去。并没有如纯妃所想,让她把六阿哥带回去,而是另外移交给了先皇的几个太妃抚养。
这在宫中早有先例,连个理由都不必费心去想。
皇后薨逝,高氏和苏氏的前程也葬送在了她们自己的野心之上。
原身的遗憾有大半都在这几个人身上,如今人已失势,再无复宠的机会,时舒的任务进度也达到了70%。
之后便是需要熬时间的任务了。
位份再往上便是皇贵妃,只要永璜还在,就只是时间问题。
而永璜和宁聂里齐格的任务,必然是他二人一生平安顺遂。
余下一个娴妃那拉氏,论资历和子嗣都比不上自己,若无意外,也不可能再位居她之上了。
时间过得很快,就在时舒以为任务进展顺利之时,却发现皇上对于年长的永璜倚重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冷落和猜疑。
如今皇上诸子之中,永璜居长,之下便是四阿哥,与他足足差了十岁,剩下的阿哥们更不必再说。
从前居长带来的优势,也因为皇上虽然逐渐老去,但身体仍然康健成了劣势。
皇上如今理智尚存,只是冷落了永璜,转而亲近起别的幼子来,但时舒不知道他的理智能够维持多久。
唯一庆幸的便是先帝爷那时候立下的秘密立储制度,这让永璜很大程度上没有变成最招惹仇恨的那个靶子。
随着皇上越发看重五阿哥,众皇子的目光也都聚集在了五阿哥的身上。
二十八年,圆明园九州清晏殿发生火灾,救皇上出火海的五阿哥更是得了皇上的重重嘉赏,还传出了皇上要封五阿哥为荣亲王的消息。
要知道这会儿纵使是永璜和四阿哥,也不过是个郡王爵位。
五阿哥本就天生聪慧,如今又有了救驾之功,皇上对他的偏爱已经摆在了平面上,与之相对的,便是他对永璜的屡次冷落与苛责。
从年龄上来看,如今尚且年幼,需要皇上用心教导栽培的五阿哥,确实要比已经长成了,并且显示出些许威胁的永璜更加让皇上喜欢,也愿意亲近。
这是无可避免的事实。
而从火场逃生,这对于年近五旬的皇上而言也是件不小的事情,他虽然侥幸逃脱,却卧病在床。越是脆弱,他的猜疑便一日比一日更重。
先帝病重之时,膝下只有三个阿哥,皇位归属是明眼人就能看出来的事情,那时候还是宝亲王的皇上都虎视眈眈。
如今皇上膝下有不少阿哥,永璜要面对的情况远比当时的皇上还要危险得多。
时舒从系统商城兑换了一枚平安符给永璜,将它的效用大致说了一遍。
如今永璜虽然还是不明白她是何处冒出来的,但经过多年的相处,他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时舒本以为这枚平安符要过些日子才能发挥出效用,排除对永璜不善的阿哥或者大臣,起到警示作用。
但第一个被平安符反噬的不是旁人,正是皇上自己。
皇上病重的消息瞒得紧,连时舒也被防备在了外面,阿哥里更是只有宝亲王才能陪在身边。
所以时舒是从太后处得到了消息。
太后睡到半夜忽觉心悸,心中隐隐觉得担忧,便叫人去养心殿看看皇上的情况,却没想到派去的人被拦在外头。
这让太后更加警觉,起身直奔养心殿去。
而后得知的,便是皇上于梦中驾崩的消息。
事发之时,唯有五阿哥陪在养心殿中,身边还有一封尚未完成的传位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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