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这么轻易被审明白了,乌嬷嬷以挑拨福晋和侧福晋的关系被拖下去,福晋这一院子的严阵以待仿佛成了笑话一般。
时舒和不远处福晋对视一眼,目光丝毫没有退让。
有了太医照顾着, 弘晖的身子日渐好了起来。
转眼就是宫里德妃的生辰,时舒自然要跟着福晋去恭贺,中途她去更衣的时候, 就被德妃跟前的一个嬷嬷叫住了, 然后再一进屋子,里面坐着的就是德妃。
德妃只说了两句话。
一句是夸她识大体, 第二句就是,四爷早在她叫人来之前就送过信了。
时舒回了座位上, 一琢磨, 感觉自己后背一阵阵的发冷, 她轻轻捂了捂心口, 庆幸自己当时做了最正确的选择。
四爷人在外头, 其实还是知道福晋的秉性的,也许是出去关心弘晖, 也许是怕她为难, 所以特意给德妃来了信。
总之,她要是当时一狠心缩回去, 什么都不管了, 四爷那儿辛辛苦苦刷来的印象分要打一半的折扣, 就算四爷体谅她的胆小, 但以后还放心她单独做事吗?
四爷要是一辈子只是个亲王,那倒无所谓了, 她到时间带着自己的陪葬跑路就是, 但以现在的情形,四爷登基以后她最低也是嫔或者妃, 要再往上走,就必须要能撑住场面了。
福晋那边的人也替她担心, 短时间内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犯在了四爷跟前,一件在德妃跟前,等四爷回来了,必然又要狠狠清算一番的。
福晋倒不会有事儿,她们这些奴才逃不了。
有胆大些的想劝福晋想个法子,福晋压根没心思听,她在后院这么多年,只有弘晖一个孩子,什么都没有弘晖来得更重要。
从福晋娘家来的人还好,她们是乌拉那拉家的家生子,一家人都死死捏在福晋手里,哪怕心里再怎么不平,也只能照旧做事,等着四爷回来清算。
从内务府出来的宫女就不一样了,纷纷开始捧着银子寻门路。
短短几日,时舒这边真的假的消息就被塞了一大堆,还都是福晋那边的,有些太假的她当然不信,但像是福晋寻着家里人问外头各府里世子情况的这种消息,听着不像假的。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时舒屋里收了弘暄的十幅画的时候,御驾回京,四爷和弘暄也终于回来了。
四爷回来换了身衣裳,就急匆匆又入宫去了,直到第二天才歇下来。
弘暄出去这一趟,回来也眼瞧着长大了不少,时舒细问了弘暄落水的事情,发现他有意无意地瞒着些什么,但无论如何,他既然没出事,时舒就也不再细问。
四爷第二天晌午,就来了时舒的院子里,跟她商量,要把她哥哥的儿子挑个好的带进府里来,和弘暄作伴。
原身的哥哥读书也就一般,做官勉强及格,是靠着四爷的提携一路安安稳稳到现在的,但也就是六品小官,还是外地的那种,也是因为这个,当年给弘暄挑伴读的时候,根本就没想到要从苏家找。
现在忽然来这么一出,时舒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四爷放弃维持后院中的平衡了,准备抬举她娘家。
仔细算来,这平衡其实也没有维持多久,她这边一弱,福晋那边立时就起来了。
四爷要再抬她,对她来说自然是好处更多,她现在是侧福晋,已经是最高的位置,四爷就只能抬举她娘家,这样一来,跟原身家人相关的任务,应该也快完成了。
除此之外,就是四爷来她院里又勤快了些,外面都传侧福晋又开始得宠了,唬得耿格格和钮祜禄格格挺着个大肚子来给她请安,还送了自己做的一些针线活。
大概她们也被提点过了,她们刚进府,这边侧福晋“失宠”,侧福晋心里对她们什么感觉,天知道,但是勤恳些讨好总是没错的。
不用说,这估计也是四爷叫人暗示过的,她只管施恩就行,先让人训了一顿这两个格格身边的人,怀着孩子呢,还动什么针线,然后就是各种赏赐,两个格格感恩戴德地回去了。
而福晋那边,已经开始称病了,这次不只是府里了,还有连带着宫里。
时舒心里默默给福晋点了根蜡,然后就在四爷的默许和纵容下接手后院的事务。
有了四爷的准许,也没人敢跳出来闹幺蛾子,时舒虽然知道现在她其实也只是四爷手里的一个工具人,就和从前福晋一样,但是既然能有这么好的一个学习机会,她当然是万分用心。
除了府里的事情,还有以前福晋在外的交际,只不过福晋对标的是各府的福晋,她能对标的也就是各府的侧福晋,而且因为牵挂着不知道哪一年就会发生的废太子事件,以及之后的九龙夺嫡,她也就是按着四爷的吩咐去各家府上说说话,没有怎么结交人。
因为以前和李贵人来往过的原因,倒是还见了一回她,只是多年不见,李贵人也不复从前的模样,但她瞧着也还年轻美貌,只是身上妆扮没有从前那么珠光宝气了。
李贵人生的弘皙阿哥现在还得皇上的宠爱,而且太子妃也是皇上亲自认证过的贤惠,不是后院有人给她气受,那就是毓庆宫的原因了。
哪怕时舒不知道废太子具体是哪一年,但看着眼下这光景,只怕是不远了。
临走时,李贵人给了她回礼,时舒带回去一看,是一些缂丝花鸟的团扇,上面的图案瞧着眼熟,时舒想起李贵人第一次给她的东西里也有这样的东西,翻出来以后,她发现还是一样的图案。
看来李贵人没有忘了她,那么冷淡的原因就只能是避嫌了。
外面究竟闹成了什么样子,才能让李贵人都这么小心翼翼?
接下来的时间,时舒再没能抽出空来想这个,府里要提前预备着给耿氏和钮祜禄氏的孩子备乳母,还有伺候的人。过了年,耿氏先发动,生了个小格格。又过了一个月,钮祜禄氏生了个小阿哥。
都是大喜事,福晋病着,只能由她进去给德妃请安道喜。
在之后,她就得留心着三阿哥和二格格的事情了,虽然那边自有生母管着,但她也得时常过问,以防底下人一时糊涂把两个孩子给害了。
别的不说,不少人养孩子就是照着自己的习惯,乱七八糟的土法子,当年弘暄还小的时候,就听照顾的嬷嬷说什么小孩子不能吃饱,饱了肠胃容易坏,于是顿顿就让孩子饿着。
幸亏时舒也看过不少宫斗文,弘暄每顿饭都是她看着用完,就算是生病,也是她亲自照料着,一个嬷嬷不行就另外换一个,最后把他身边的嬷嬷硬生生教成了。
最开始四爷也不是没有质疑过,他小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但是一来觉得时舒不会害自己的孩子,二来瞧着弘喧一天长得比一天健康,就也默许了。
果然,这一次二格格和三阿哥按照她的方法来,都是健健康康的。
二格格和三阿哥满周岁的时候,皇上出巡京畿,到了五月,又带着人巡视塞外,除了直郡王和太子,剩下就是十三阿哥以下的一堆小阿哥们了。
四爷面上不显,但是时舒发现他似乎已经被皇上闲置,连太子那来往的也不多了。
接下来的事情则发生得猝不及防。
八月里,皇上出巡回来,就下令废太子,紧跟着倒霉的就是直郡王,然后是八贝勒,太子好歹还有二废二立的时候,直郡王是直接革爵圈禁,八贝勒则更是被斥责了那句有名的话“辛者库贱妇之子”。
中间还夹杂着一些三贝勒对大阿哥的检举,时舒打听不到外边的消息,都是从弘暄给她说的一星半点里猜测出来的。
总之,这段时间四爷异常忙碌,府里对外面的交际都几乎没了,看来各家都在收敛着。
一直紧到年底,想着年宴要入宫,时舒本来还担心着,结果还没到年宴,就又有消息传出来,说要复立太子,与此同时,三贝勒和五贝勒还有四爷,一起被晋封了亲王。
这个年宴过得稀里糊涂的,不过晋封亲王是大事,福晋称病了两年也终于出来了。
短短几个月之间,京城里的天都翻过一回了。
这天,弘暄从宫里回来,请安过后瞧着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时舒问了好几遍,他才支支吾吾地说,弘皙托他找治腿疾的方子。
时舒灵光一闪,朝着弘暄比了个十三的数字,结果倒把弘暄吓得不轻,他神色变得特别紧张,连忙问:“额娘,您怎么知道的?”
时舒有些懊悔她反应过度,但实在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太多,虽然知道四爷会是获胜者,但亲身经历总是不同的,于是就一遍遍地在脑海里过自己知道的历史知识。
托众多同人文和小说的福,勉强想起来一个和四爷据说关系很好的十三爷,再联系前段时间听说十三福晋来拜访福晋,她心里就有了数了。
弘暄人小,大约也是这段日子知道了不少,又没人敢说,加上被吓得不轻,这次一股脑儿地全倒了出来。
据说是皇上怀疑太子谋逆,一向跟着太子的十三阿哥当时压根反应不过来,然后就被当成了主使之一。
盛怒之下,十三阿哥被皇上下令关到了一个地方,冻了一个冬天,等到皇上废了太子,又复立太子之后,父子两重归于好,才想起十三阿哥来。
十三阿哥的腿就这么被冻坏了。
时舒原先以为弘暄是被这些父子,兄弟相残的事情给吓坏了,后面看他颤颤巍巍地问出一句:“额娘,十三叔真的是被忽略了吗?”
时舒一愣,转而明白了他真正的意思,十三阿哥被关着,其实早在皇上有意复立太子的时候,就可以有人提醒了,但是没有人,不是不敢,而是揣摩着上意才没有。
近年来太子和四阿哥都淡了,反而和十三阿哥交好,而十三阿哥又是个能文能武的,据说勇武不输给废直郡王。
皇上是有意的这样做的,无论是出于什么缘由,而太子仿佛也默认了皇上的反应,太子自己的谋逆是废直郡王魇镇,以至于行迹失常,而十三阿哥的罪名,到现在没人洗清。
皇上和太子父子俩,都需要一个替罪羊,来承担这个误会。
总之不是皇上怀疑了儿子,也不是太子有意要谋逆,而是十三阿哥做错事的过失。
而无论是被圈禁的直郡王,还是举报直郡王的诚亲王,亦或者太子,十三阿哥,都是弘暄经常能看到的关系亲厚的叔伯,甚至于皇上在他面前也是一个慈爱的长辈。
转眼情势便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父子相残,兄弟相残,甚至于皇上和太子心照不宣地拿一个人来当替罪羊,甚至于这个人昨天还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之一,是一心为着太子做事的好弟弟。
再一想那日求上门来,被福晋不冷不淡地拒了的十三福晋,怎么瞧,怎么都让人觉得心凉。
可是不拒绝又能如何,四爷不知道费了多少的辛苦,才让府里幸免于难,甚至没落下话柄,不能因为一时的不忍就坏了事儿。
在身居高位者的眼里,一切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哪怕至亲骨肉。
弘暄不是没有在书里看到过,史书中有太多太多这样的例子发生了,只是真真切切出现在自己周围,甚至被牵扯进去的是自己的亲人的时候,他才觉得恐惧。
废太子和复立太子不过短短隔了两个月,就已经牵扯进去这么多人,接下来又会如何?
弘暄第一次知道,他的那点子聪明在这样的情景之下根本拿不出手。
母子俩相对无言,等到弘暄缓了好一阵子,眼看外头天色渐晚,起身要离开的时候,他才发现外间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阿玛。
四爷早在他们说话说了一半的时候就过来了,时舒原先还有些担心他责怪弘暄,不料他只是退去了外面坐着。
四爷没有说太多,拍了拍弘喧的肩膀,态度和缓,语气里带着点宽慰:“去吧,回去好好歇一歇,明日还要入宫去。”
弘暄朝时舒望了一眼,看状态是好些了,时舒挥挥手,他才肯走。
时舒上前拉住四爷的手,先一步给弘暄开脱道:“这孩子……”
四爷止住她的话头,语气温和地点点头:“我知道。弘暄年纪小,头一次见到这些,被吓着了,日后慢慢会好的。”
其实不光弘暄,就连他,也被皇上这回猝不及防地出手给吓住了,复立太子固然是为了缓和局势,但是这么轻易就能把一个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废掉,而没有生乱子,反而又趁着大家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收拾了直郡王。
还有前些年不断出头的八贝勒,深受宠爱又依附太子的十三弟,皇上虽然老了,可是手段还一如从前。不得不说,他那个时候,也是被吓住了。他以为皇上已经老了,开始昏聩了,可他就用这一手震慑住了所有人。
看到他脸上的疲惫,时舒也就不再说下去,这些东西攀扯不清,何况她也只是知道一星半点,说了也没办法给四爷带来什么抚慰,更别提什么有用的建议了。
康熙四十八年, 正月。
皇太子复立,同日,是三贝勒, 四爷, 五贝勒晋封亲王,七贝勒, 十阿哥为郡王,九, 十二, 十四为贝子。
府里的事情眼见着又多起来了, 福晋顺理成章又出来管事, 前头和各府的交际都还没完, 紧跟着就是王府的扩建,还有一座皇上赏下来的园子, 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圆明园。
时舒原本想的是, 福晋要是露出一点不想让她管事的意思来,她就顺水推舟卸了差事, 带着弘暄去园子里转一转, 也算是散散心。
这段日子四爷顾及不上他, 弘晖那病了两场, 只剩下弘暄一个人带着三阿哥在前面,她总觉得弘暄有点被最近的事情给影响了。
反正她管了两年, 别的地方不说, 自己的院子肯定是弄得密不透风,其他的事情心里也有了章程, 没必要跟福晋争一时的长短。
哪知道福晋根本没这个意思,她出门出得频繁, 时舒只能把大部分心思用在弘暄身上。
她知道大部分事情弘暄都能自个儿想明白,但整天闷在屋子里也是伤神,时舒就先跟四爷通了气,想能不能给弘暄找点事情做。
四爷想了想,就叫弘暄去外面走动,把原身阿玛和哥哥的位置都动一动。
太子虽然只被废了那么一段时间,但实际上被连累的人不少,重要的不重要的官员砍了一大堆,趁着这时候正好能让他们往上升。
这其实算不上是个差事,四爷一句话就能叫人办了,但弘暄知道了还是开心得了不得,阿玛整日忙碌,他这个长子却只能闷在家里教三阿哥,他心里一直不是滋味。
再一想往常亲厚的堂哥们,废直郡王家的都跟着关在了府里,太子那边更是讳莫如深,诚王家的轻易不出来走动,跟他同龄的也就这几个,现在却几乎一个都见不着,叫人心凉。
弘暄领了这个差事没多久,那边弘晖的病就差不多好了,不过也没回前院去住着,而是跟着福晋出门了,去的是乌拉那拉家。
府上的大夫给二格格和三阿哥来把脉,耿氏和钮祜禄氏陪坐在一边,等到大夫下去开方子,耿氏状似无意地说了句:“天气暖和了,可咱们府里这位大夫倒是越发忙了,不光要顾着咱们这边,还要给二阿哥那儿送药丸子呢。”
时舒听了就知道,弘晖的身体应该是没好全,就被福晋带出去见人了,想来想去,原因就只有弘暄有了个差事这件事刺激到福晋了。
福晋面上瞧着对那两年的养病生涯没什么反应,仿佛她真的是病了一样,但其实也被关得有点急了。
弘暄已经十五岁,眼看着就要说亲,再接着就是领差事,她不能不着急。
反观弘晖,因为落水那件事消沉了不少,身体也没以前那么健康了,四爷虽然有心培养嫡子,但是耐不住身上差事多,有时候根本来不及。
四爷不在,就是弘暄管着底下的两个弟弟,而弘晖远着福晋,反而和弘暄亲近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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