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汐福身称是,转而又朝着李胤福了下身,而后,转头马上走了。
李胤随着她行,眼眸缓动,侧眸斜瞥,也随着瞧望了眼...
颜汐同婢女小厮一路跌跌绊绊,深一脚浅一脚,俱行的极快,不时便出了竹林。
青莲桃红与阿泰早吓得魂都要没了一般。
颜汐小脸冷落,虽比他三人略好一些,但也着实谈不上好。
直到走出竹林许久许久,她方才道出话语,朝着青莲三人,脸色泛白,声音小之又小。
“...没有人说过,他和陆执长得很像么?”
青莲桃红,阿泰,显然人都有些傻了似的,但回过神来之后,皆相继接了小姐的话。
桃红:“有么?只是个子都比较高?”
青莲:“陛下好像不及世子高...”
阿泰:“不...不像啊小姐...”
颜汐心口狂跳不歇,几人答完话语,她也回过了头来,一双手,掌心中尽是汗水。
为什么,她觉得,那么像...
小姑娘手中捧着杯子,思绪已飘。
李胤, 她幼时只见过他两次,分别是四岁和六岁时,都是他登基之后。
她对他了解不多,梦中所示亦是不多。
知道的都是世人皆知之事。
他是先帝嫡子,十六岁继承大统,登基为帝。
是她贵为皇长子的晟王伯伯的四弟。
如若一切按部就班,她长大之后会嫁给李乾津, 成为李胤的侄媳。
但有关前世的那个梦,是彻底混乱的。
她,成了李胤的皇妃。
自去年十月返回长安,至今已将近一年。
陆执的缘故, 一度让她忘却了那个梦, 直到今日见到李胤记忆方才复苏。
颜汐心中惴惴,一会担惊受怕,一会又说服了自己。
毕竟前世与今生她的命运根本不同。
既是不同于前世, 十四那年她未被他召入宫中, 按理来说后续的命运也应该不一样才对...
当务之急,她还是要快些找到姐姐, 早些离开得好。
渐渐地, 颜汐平复了心境,但思绪又回到了那最初的疑问之上...
为什么她觉得李胤和陆执长得那么像...
转眼夜幕降落,蝉鸣声起, 昙花短暂一现,一日彻底过去。
第二日, 颜汐在山庄之中未听得有关李胤在此的任何消息。
继而接着两三天内皆是如此,她也算是姑且放了心。
八月很快过去。
盛夏的燥热减退,转眼入了秋。
陆家出来避暑的女眷们也俱被接回了国公府。
距离十月还有一月。
陆老夫人的八十寿辰便在那十月初上。
一个问题渐渐浮现在颜汐的脑中,便是陆执是否会归回?
********
扬州节度使府,陆执房中。
暗夜,窗帘四闭,屋中只亮着一盏烛灯。
烛灯立于卧房的桌案一旁,案上纸张平铺,其上散着一层白色散状之物。
卧榻之上,男人赤着上身,闭眼,剑眉微敛,薄唇轻启,额际上渗出汗珠,如琢如磨白皙硬朗的脸上现着几分餍足,起先呼吸略急,渐渐归于平静...
房中四下幽幽,一声也无。
良久,旁屋之内响起轻轻的脚步之声。
一名衣着鲜丽,容貌娇媚,身段窈窕的姑娘手指微动,小心翼翼地拨开珠帘,进了来。
她手中提着茶水,进来后目光便朝着床榻上望了过去,看到了那个赤着上身伟岸的身影。
姑娘脸面娇红,走到桌案前将茶壶放下,眸子落到了纸上散落的五石散上...
转而,她倒了杯茶水,朝卧榻走去...
男人紧闭着眸子,长睫上挂着汗珠,喉结滑动。
姑娘慢慢地到了床榻一边,一双纤纤素手朝着他的肩头抚去,娇声开口...
“大人,莫要在吸食那种东西了...啊!”
然,尚未完全触及到他的身子,手腕便一把被那男人攥住,另一手中茶杯里的水一晃,溅出半杯,手软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之声。
女子一声娇吟,吓得脸色煞白。
陆执睁开了眼睛,徐徐坐起,那双好看的眸子中布满黑暗,难见一丝亮光。
人撩起眼皮,声音低沉而凛冽。
“谁让你进来的?”
姑娘唤名娆儿,正是四个月前顶替沈颜汐的姑娘,乃他从青楼随便指的一名妓-子,生的年轻貌美,娇嫩妩媚。
四个多月来,他归府次数一双手便能数过来,娆儿几次想接近都没寻到机会。
今日前来撞运气,恰逢他房中的婢女小厮尽数被他屏退了去。
吓是被吓到了,心中异常地害怕,但瘦马出身的姑娘从小学的就是勾-引男人的那一套,对男人终究是有些了解的。
再高贵,再冷漠的男人在那种事上也都是一样的。
何况他生的极好,让人瞧之一眼便脸红心跳,甚至不敢与之对视,为她生平从未见过的好。
姑娘心中打鼓,但转瞬便胆子又大了起来,跪在地上,香软的娇躯连着头颅,没了骨头一般,朝着他结实的胸膛靠去,语声娇媚缠绵。
“妾可代替小夫人排遣大人心中的空虚与苦闷...大人莫要再吸食那种伤身的东西了...”
然,再度猝不及防。
她的脸面将将贴上他的胸口,便一把被那男人捏住了脸,被迫抬起。
“代替她?你是什么东西?”
他的眸光暗的仿若毒-药,垂眼寒声,扯唇:“你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不如...”
言毕,甩开那纤柔的身子,毅然决然:“给我滚...”
“啊...”
娆儿一声惊呼,人已被甩到了地上,娇躯轻颤,爬将起来,抖着双脚,战战而去...
********
“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能掀起什么风浪?”
“陛下把她召进宫中又不是因为喜欢她。”
“鸾鸣宫那般偏院,与冷宫何异?陛下去过么?”
********
“沈姑娘满十六岁了...”
“陛下在沈昭仪房中宿了两天两夜...”
********
“你是你,你叔叔是你叔叔,朕不会因他迁怒于你...永远也不会...”
“你,看朕一眼...”
********
长安大明宫中,同样的一夜。
一片混乱,耳边的嘈杂声不断。
画面层叠,遥远而虚无。
起先尽是宫中女子的说话议论之声,最后是他的声音。
那声音回荡在耳边良久不散。
前一句空旷冷漠;后一句语声沙哑,夹杂着明显的哀求。
夜晚昏暗,烛影朦胧。
李胤自龙榻之上再度霍地一下睁开眼睛。
手掌之中仿佛还有捧着那小姑娘的脸留下的余温。
少女清丽绝美的容颜犹在脑海,挥之不去。
豆大的汗珠自额际渗出,顺着李胤如刀削笔刻一般凌厉的脸颊流淌下来,滴落到龙榻之上。
心口隐隐作痛,空落之感异常浓烈。
半晌,男人方才回过神来,冷声唤了近侍。
“备水。”
净房之中,水气升腾,汉白玉围就的汤池内冒着热气。
李胤裸着身子,双臂搭在池边,双眸轻闭,眉头紧蹙。
一连四个月,她频频出现在他的梦中,尤其八月意外邂逅,得知她是谁后...
也正是从那日之后,有关她的梦境不再是无声的画面。
额上的水滴顺着他的发丝滑落,掉入汤池之中,激起涟漪,不知是汗是水。
近侍徐公公弯身立在身后,这时开了口。
“陛下,奴才去把杜才人抬来伺候如何?”
池中的男人缓慢地抬了手。
徐公公“哎呦”一声。
自四个月前梦到那画中人开始,陛下便再没入过后宫。
徐公公颇急,接口再道:“既是已知晓人是谁,陛下何不下旨把人召进宫中?奴才听说她已被宁国公收为义女。她叔父的缘故,即便有宁国公护着,生的再美,怕是也没人敢沾惹于她,没什么好的前程,陛下把她召入宫中,于她而言乃莫大的恩赐。”
李胤修长的手指在汤池的边缘上缓缓轻点,双眸依然紧闭,一言未发,没回那太监的话。
********
转而三日。
距离陆老夫人的八十寿辰还有十日,颜汐近来为两件事忙碌。
其一是为祖母准备寿礼;其二是继续在长安城中寻找姐姐。
长姐之事,她六月归回后不久便与陆伯伯提及了。
但终究是梦,这种匪夷所思之事,自己因着亲身经历验证过了,坚信不移,但与旁人道便又是另一回事。
她谎称数月前自己在集上看到了姐姐。
然无论说的多肯定,当年长姐与母亲二人意外坠崖一事是很多人有目共睹的,陆伯伯虽口上答应了派人打听,但不可能像彼时寻她一般,颜汐一早就知道。
是以,四个月无果。
眼见着陆老夫人生辰渐近,她心中慌得很,生怕陆执回来。
不论如何,她都不想再与那厮相见。
这日在房中为陆老夫人刺绣绣的有些头昏脑涨,她便同婢女二人出来走了走。
然没走多久,瞧见阿泰急匆匆地过来寻她。
青莲桃红与她几近一起看到了人。
一见人模样颇急,三人心都提了起来。
原因无他,颜汐正是让阿泰打听长姐之事。
小厮一过来,颜汐便问出了口:“有消息了?”
万万未曾想到,阿泰竟是点了头!
颜汐当即心潮翻涌,激动的话都不会说了一般,催道:“在哪?”
阿泰压低着声音,从头说了起来:“今晨,雇佣寻觅大小姐的一个小厮从一个婆子的口中听得,那婆子说见过这画中人。告知了我后,我便马上去寻了那婆子,给了银子,让人带我去寻大小姐。她带我去了一处别院,我便就守在了那院落的附近,正想着以什么借口叩门能见到婆子口中的画中人时,巧之不巧,院子中出来了人。两个婢女护着个姑娘,那姑娘,可不正是,正是咱们家大姑娘!”
颜汐听得,难以自制,一刻也等不了了,拉起阿泰的手,当即便要让他带路出府。
然,正在这时,前方不远处缓现一人。
人一身玄色龙袍,周身上下爬满银色飞龙纹印,身形倾长,迢迢风姿,脸完美到仿佛精雕玉琢过般,处处浸透着高贵难近,成熟稳重与当权者的赫赫天威。
颜汐脚步一滞,被钉子钉在了原地了一般。
如此不过须臾的功夫,李胤负手已至她身前。
颜汐携着婢女小厮,心口狂跳着,马上跪了下去。
男人居高临下,垂眼,缓慢开口:
“朕是该唤你沈姑娘还是陆姑娘?”
对女人也向来毫不过心。
梦到她的起先几次, 他只是觉得新鲜,直到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逐渐生成。
她是沈勋的女儿。
七年前,陆伯陵求情,他不过是念她是个幼女,一时间心血来潮,佛心大发,方未对她下手, 放了她一马。
那么前世,三年前,她十四岁的时候,他又为什么会把她召入宫中?
只因她生的好?
皇宫之中, 最不缺的便是生的好的女人。
何况三年前, 她不过是个幼女。
他怎么会对一个幼女产生什么心思?
情起于结束之后...
他又,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十六七的小姑娘拿捏如斯?
夜凉如水,净室中灯火朦胧。
即便近侍反复所言, 她于他而言也触手可得, 疑心使然,李胤也为动召她入宫的心思。
直到又三日。
他几近整夜整夜地梦到她。
梦中, 尽是些荒唐至极的画面。
他失控到, 仿若换了个人...
*********
“朕是该唤你沈姑娘还是陆姑娘?”
颜汐携着婢女小厮心肝乱颤,在他过来之际当时便跪了下去。
小姑娘轻攥柔荑,头颅微低, 他冷冰冰又尽俱威严的话语在她的耳旁回荡,因着心中惧怕, 竟是反应了一会子方才道出话语来,恭敬作答:
“三个月前,父亲大人已择良日,携臣女入了陆家祠堂,拜祭了陆家的列祖列宗,陛下当唤臣女陆姑娘...”
李胤未接口,只垂眼眯着她。
四下安静,一股子让人紧迫的静。
终归是帝王,他身上有着股子让人忽视不得的压迫气息,至高无上,尊贵无双,七年前,掌控着她一家人的命运,甚至掌控着她的生死。
从那时起,她就尤其害怕李胤,加之后来的那个梦,及着他今日突然出现在此,不知意欲何为,颜汐心中无疑更惧。
须臾也仿佛过了良久。
颜汐终于听得了他再度开口。
“抬起头来...”
颜汐应言抬了脸,很自然地对上了他垂下来的目光。
惧怕、拘谨、慌乱、无措,前世的梦,加之他的那张脸、那个身形,她瞧见他便很自然地想起陆执。
诸多情绪一股脑地涌上心田,颜汐心潮翻涌。
但终究是出身高门的贵女,面上倒是端住了,唯虚虚颤抖的双手出卖着她。
李胤的视线从她绝美的小脸上慢慢下移,便就落到了她的那双纤白的手上。
“你很怕朕?”
颜汐回口:“陛下乃天子,天恩赫赫,不怒自威,臣女自然,是有些生怯的...”
李胤未语,视线又落回到她的脸上。
那张脸确是美丽至极,且是越看越美,一种脱俗,尽是仙气又不失妩媚的美,尤为此时,那双水光潋滟看着他的眸子,我见犹怜,娇娇滴滴又明显生怯,与梦中一模一样...
李胤缓缓地伸出了手去。
颜汐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伸到她的面前,心口狂跳。
此为何意显而易见。
无法相拒,也没胆子相拒。
小姑娘终是小心地把手搭在了他的大手之上。
放才轻轻一触,她便分明地感到了一股温热与结实的力度,不轻不重,将她稳稳地拉了起来。
颜汐站起后,马上收回了手。
李胤手臂负回身后,低眸再度说了话。
“明日午时,宫中为陆姑娘准备了午宴...”
他话音一落,颜汐脑中顿时“嗡”地一声,接着仿佛没有第二反映,抬眼对上了他的视线,话语脱口而出。
“臣女近来皆不得空...”
语声匍落,四下里的空气无疑瞬时冷凝。
李胤身后的徐公公本正淡淡地笑着,那笑容转瞬便僵持在了脸上,继而消失不见,脸色冷白。
人现了抹惊慌,须臾之间视线已从那面前小姑娘的身上落到了帝王的脸上。
亲眼所见,帝王神色有变,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去。
伴君如伴虎,他怎么可...?
陛下亲来陆府寻她,亲口相告,明显是示好之意,她却拒了。
徐公公伺候了李胤二十年有余。
李胤登基亦有一十五载,徐公公还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般主动过。
这沈勋遗孤是第一个。
虽已入了陆家,却也终归还是罪臣的侄女。
她叔父尚在流放,她怎么敢?
话说回来,就算是陆家嫡女,天子就是天子,陛下亦不过是邀她共宴而已,她怎么敢拒?
徐公公都看见了,颜汐与李胤相对而立又如何会看不见,瞧不出?
话是她冲动之下所言不假,却也是发自肺腑。
既是说了出来,一来收不回,二来也未后悔。
颜汐再无它言,只有些怯生生地看着人。
良久,李胤皆没言语,转而淡然移步,转身离去...
便连徐公公的脸色都变了,龙颜不悦是显而易见。
她在曹公公的心中怕是个傻子。
如若没有那个梦,颜汐自然不敢拒绝,也会很怕自己惹怒了他。
但既是有着那个梦,一切都是次要,她并不后悔。
远处,一颗茶花树下立着的身影慢慢隐退。
颜汐在李胤离去后便立刻动了脚步,携着婢女小厮三人路过那颗艳艳的茶花树,快步返回了寝居。
树后男子一身褐色蟒袍,四十多岁,负手缓步出现。
他立在那看着少女离去的背影良久未动,直到身后小厮轻声相唤,人方才动了眼眸,面色凝重,继而离开了后园。
********
返回桃香阁,青莲紧闭了房门,给小姐温了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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