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粥很快见底。
邵易淮拿湿纸巾一根一根擦手指,楚桐瞥了他几眼,到底是没忍住,意味莫名说一句,“你真的好会哦。”
“嗯?”
“……很有经验呀。”
她又瞥他一眼。
陆知韵说他洁身自好,可他这个年纪了,没经验也不太可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呀?某个高门大户的大小姐?
邵易淮微怔了下,随即漫不经心笑一声,眸色深深,“会什么?”
楚桐哼一声。
他说,“过来,让我抱一会儿。”
静了两秒,她还是遵从本心,乖乖去了他腿上侧身半躺进他臂弯。
邵易淮吻了吻她的唇,“怎么不回答?”
“你很喜欢明知故问。”
邵易淮不言语,手撩开睡裙下摆,从后腰顺着脊椎骨一寸一寸往上抚摸,她蓦地软了身体,唇边逸出丝丝气音。
他低头吻住她。
唇被含吮,舌也被迫与他纠缠摩擦,津液交换,亲出了水声。
换气时,他才低低说一句,“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不可思议。
楚桐猜测着问,“……为什么?没有人像我这么主动过?”
邵易淮失笑。
她那点主动,才哪儿到哪儿。
圈子里玩的花,求着他办事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以前,直接裹着浴巾送到他套房里的都有。
“你主动?”他轻摇摇头,“傻子,哪一次不是我默许的?”
楚桐扳着指头数,特别坦然地说,“你第一次送我回学校,那个围巾,是我故意丢下的,可是你当时就还回来了。”
“后来意识到,我让宗叔调头给你送了书,拜托你帮忙还,”他停顿一下,“……那是个借口。”
“为什么?”
“……不想拒绝你。”他眸光低低,拢着她的脸,不紧不慢地提醒她,“当时不还跟你说,‘以后有机会’。”
那是成年人的勾引方式,不动声色,留下余韵。
“那京郊那次呢?我主动去你房间了,你还无所表示,让我回去睡觉。”楚桐誓要一个一个掰扯明白,“而且,我去到你房间,你竟然那么平静,还问我‘不困吗’。”
邵易淮嗤了声,似是觉得她过于天真,“……我当时,但凡稍微追问一句为什么来,你马上就要吓得逃走了。”
楚桐仔细回想,那确实,她当时又紧张又害怕,是他的不动声色让她放松下来。
“……那当时,我打直球,你没回答我。”
“你太冲动,我要给你时间,让你回去好好想清楚。”
“那你呢?什么时候想清楚的?”
“当晚。”
“决定怎么做?”
“……照顾你,给你你需要的,你想要的。”
明知她是小孩子心性,三分钟热度,对他的感情怕是来得快去得更快,可他无法漠然忽视,放不下,更移不开目光,于是,只能克制着自己,就当是疼她几年,呵护她一程。
长到这个岁数,他再明白不过,若保持完整的自我,只对对方付出,那么,对方离开时,他也不至于太难捱。一旦向对方索取,甭管是肉.体还是精神上的慰藉,届时若对方抽身,他恐怕再难以自处。
可越是相处,越清楚地意识到,只付出不索取,是不可能的:他被她的性格感染,怎可能冷寂颓唐时不想要她在身边?他对她有欲念,怎可能做得到温香满怀而坐怀不乱?
他一次一次的忍耐,恐怕比她见到的还要多。
听到他的话,楚桐怔了怔,忽然间全都明白了。为什么之前明明已经在一起了,还是总觉得他遥远深不可测:他一直只是展现出她需要的一面,从未过多剖白展露自己。
把她叫到福记包厢恐怕是仅有的一次,他需要她。
“这不应该是单方面的,我也可以照顾你。”
她斩钉截铁说。
邵易淮笑,不置可否。
不是没见过性格活泼开朗的女孩子,咋咋呼呼火热奔放,可她真的太特别了,她的生机灵动她的活泼,好像有种秀美坚韧的内核,亦动亦静,动静间皆充满她独特的韵味。
让他起了好奇心和探索欲,想要深入内里,一探究竟。
这样静静望着他,白衬衫黑西裤没系皮带,扣子松散开两颗,俊朗的脸,眸子一寸不错锁着她,上下看个遍,是宽肩窄腰和长腿,好有成熟男人的荷尔蒙,楚桐不期然想起了陆知韵说的话。
“……我听知韵姐姐说,你其实辈分比她们高一辈?”她压低了声音,“听别人叫邵哥哥我好嫉妒,我也想要个特别的称呼。”
邵易淮牵唇笑起来,闲闲地说,“你叫我邵易淮,已经够特别了。”
没有人这么叫他。
家里是老三、叔白,在外大多数时候都是邵先生。
“邵先生?邵叔叔?”
她歪着脑袋,古灵精怪地,“你不喜欢我叫哪个称呼?”
“那自然是‘邵叔叔’。”
差了辈分了。
楚桐故意惹他,偏要叫一声,“邵叔叔。”
这一声软绵绵的,眼眸也含着水汽,盈盈地望着他。
邵易淮微顿了下,眸光闪过一丝施.虐欲。
欠收拾。
他对她还是太温和太收着了。
他虚眯了眼眸,抬手,虎口钳住她下巴,不动声色,“第一次见面,你就是这么看着我。”
另一手已经从侧边绕进去,触到湿意,嗓音低而晦暗,“那时候也这样吗。”
楚桐拼命摇头,羞恼地,“你这是什么话。”
邵易淮略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立时明了,他要她去床头拿东西。
赤着脚去了,红着脸拿过来递给他。
他双腿大敞倚着靠背坐在沙发里,不接。
楚桐嘟嘟囔囔说你欺负人,还是老老实实在他腿边跪坐下来,手上摸索,脸却转到一边不敢看。
邵易淮手控着她脑袋强迫她扭回来,眸色沉暗口吻恶劣,“自己吃过的东西,看都不看一眼?”
楚桐破罐子破摔哭出来,说,“我不会戴,你快闭嘴,你真的太欺负人了。”
他抬手揩去她眼下的泪水,声音还是淡着,“你觉得哭有用吗。”
她仰脸瞪他。
邵易淮捞过她的腰,“上来。”
这太羞耻,不大会儿她就哭闹说不喜欢这样,他就抱着她起了身,往屏风后睡眠区域去。
回到被窝里了,他才说一句,“怎么不叫邵叔叔了。”
“讨厌你,邵叔叔。”
她故意顶撞他,太坏了,怎么能说那些话。
“好好,我讨厌。”他不由地笑一声,不疾不徐道,“所以宝宝咬着不松口,是在惩罚我?”
楚桐说不出话了,只能抬脚去踹他的背,被他抓住脚踝摁到一边。
这一觉再醒来,天都黑了。
她完全没有力气起身,趴在床边,就着邵易淮的手喝了一杯水。
喝完说一句,“我明天要早起考试,你不能再……”
邵易淮这时候终于做个人了,摸摸她脑袋,“睡吧。”
睡了个饱。
周一那天早上起来,仿佛脱胎换骨。
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楼,邵易淮已经等在餐桌旁,桌上除了早餐,还有她的书包。
看到她的目光,他解释一句,“昨晚让知韵送来的。”
楚桐想赞扬他的体贴,话到嘴边,又被哽住。
这男人此刻衣冠楚楚叠腿坐在餐桌边,俊朗的脸上是一贯的温润神色,丝毫看不出昨天使坏的劲儿。
她心里哼一声,颇怨怼地瞪他一眼。
邵易淮一派八风不动的淡然,只拿那双眸子似笑非笑看她。
吃了早餐下去,宗叔等在停车场,送她去学校。
在车上,楚桐临阵磨枪,拿出课本紧急翻阅,虽然早已背诵过,但一天两夜没再碰过课本,到底还是要再熟悉一下。
到了正门,邵易淮也下了车。
摸摸她脸蛋儿,“好好考试。”
“知道啦。”
望着她的背影,一阵风似的跑进校门,邵易淮转身回车上。
去集团总部。
宗叔从倒车镜看后座。
先生今儿又不一样了。往日,在车里“独处”时,先生眉眼间总有一股难消的意兴阑珊,可这会儿,那眼眸中,分明多了几分深沉的暗涌。
邵易淮抬眼,“怎么了?”
宗良志嘿嘿笑,“先生今儿心情不错?”
“嗯。”
“那我元旦想请两天假,带老婆孩子出去玩一趟。”
“跟静文说一声。”
“好嘞。”
当晚,邵易淮自己开车来了一趟A大西门,给楚桐送些零食。
楚桐打开一看,是三里屯最近风头正盛的网红甜品店的东西,“你还知道这些?”
“静文给秘书办的员工买的,让她顺便给你捎了一份。”
“谢谢你想着我。”
她灿笑。
邵易淮没吭声。
岂止是想着,今天一整天都在脑海里盘旋。
“元旦放几天假?”
“就一天。”
正逢上考试周,除了1月1号当天之外,前后两天都调到考试周后,直接并入寒假中了。
“想去哪儿玩吗?”
楚桐摇头,“我要睡半天,另外半天用来复习。”
“明晚来接你一起吃个晚饭?”邵易淮将她拉近了点,“跨年,总归是个日子。”
楚桐眼睛亮起来,“我们俩一起跨年吗?”
“嗯。”他也不由地笑起来,“就我和你。”
“好啊好啊,”她开心得要跳起来,“去哪儿都行。”
已经入夜。
外面天寒地冻,站着说一会儿话,唇边都能呼出白气了。
邵易淮道,“回去吧,别冻着你了。”
“那我走咯?”
楚桐说着,作势退一步要走,被他揽住腰捞回来。
“……真就这么走啊。”
他轻笑着低头吻她。
毕竟是在校门口附近,总不好太过火,吻是浅浅的。
可距离甫一拉近,楚桐能闻到他颈间泄露出来的他皮肤的味道,独属于他的,清冽,让人着迷。她不由地攀紧了他脖子,邵易淮就转身将她压到了车门上。
这一次可没宗叔在旁撑着伞。
羞耻心作祟,她嘟囔着,不太好不太好。
邵易淮就停下了,高大的身影略弯着抱住她,说,“抱一会儿。”
他臂弯收的紧,双臂箍着她肩背,低头埋在她耳侧,“今天想我了吗?”
“我忙考试呢,没工夫想你。”
事实上,她刻意回避着那些记忆,只为专心对付考试。
“我想你了。”
他嗓音是一贯的低沉,此刻磨着点儿哑,就在耳边,直接传导入了四肢百骸。
这还是他头一次说这种话。
楚桐不由屏了屏息,更紧地贴向他。
31号那天下午,考完试,楚桐回了趟宿舍,收拾下书包,而后直奔西门。
临停处,邵易淮拿着束花下了车。
黑色长大衣,里面是一丝不苟的西装马甲三件套,拿着捧粉色系的花束,不违和,特别是立在下过雪的黄昏,那分明的色调,离远看着都觉得浪漫。
楚桐飞奔过去,接过花,猛嗅一口,“好香啊。”她问,“都有什么花?”
“多头酷皮玫瑰、蝴蝶兰。”上了车,邵易淮边打转方向盘,边说,“搭配的是喷泉草。”
她爱不释手,超级开心,拿手机拍了好几张,转头问,“我们去哪儿?”
“先吃饭,然后带你去个地方。”
国贸76层的顶层观景餐厅。
大厅里已有不少客人,两人手牵手进去。
靠窗的座位,俯瞰这国贸华灯初上的夜景。
楚桐像模像样地自己点了菜。
邵易淮问她考试如何。
她说,每门功课都很难,但她应该考的还不错,节后再考两天,就放寒假了。
“寒假什么安排?回老家?”
“嗯,陪陪我妈。”她拿出手机翻日历,“哦对,你是不是快过生日了?30岁。”
“嗯,”邵易淮看她一眼,笑说,“怎么,要陪我?”
“我也想,可是恐怕不太行哦,我已经买了票了,假期第一天就走。”
“没关系,”邵易淮淡淡地说,“到时候会有很多饭局,也顾不上你。”
“啊?”
她倒是一脸失望。
邵易淮就笑,“你打的算盘都要写在脸上了,是要给我惊喜?”
楚桐就在嘴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闭口不言。
“不必管我,”他道,“那些场子都烟雾缭绕的,聊的也都是大人那些扫兴的事儿,很无聊,白白让你跟我杵在那儿,还是算了。”
“你不要再把我当小孩子。”
她义正言辞。
邵易淮手上给她切牛排,抬眼看她,“就算我四十了,三十岁的你对我来说也是小孩儿。”
“我六十你七十呢?”她立刻道,“六十岁总不能再是小孩子了吧。”
“我能活到七十岁?”
“不许瞎说,你要长命百岁。”
邵易淮把盘子挪到她面前,一双眼,极平静地看着她,半开玩笑的口吻,“……那时候你还会在我身边?”
楚桐立刻点头。
点头架势很足,说话底气却不足,弱弱地,“……如果有可能的话。”
她小心翼翼看他,心里想着,真迫不及待想要跟他一起变老啊,他这样的气质,年纪再大些,一定是个超级迷人的daddy。
不知道他若是有孩子会怎样。
一定是个超级英俊稳重的爸爸。
“……想什么呢?”
他喝了口柠檬水。
待会儿还要开车,他不能喝酒。
楚桐往前倾身,压低了声音,“想亲你,”说着朝旁边望一望,“但是,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是大厅里,侍应生和客人不断往来穿梭着。
邵易淮已经放下餐巾,起身弯腰,越过餐桌,不容分辨的架势,虎口托起她下巴,低头吻一吻她的唇。
蜻蜓点水的一下。
结束后,他已经轻笑着坐回座位,楚桐脸颊却烧起来。
吃完饭,回到车里,楚桐扭过身去系安全带,却被邵易淮手托着侧脸扭回来,他倾身越过中央扶手箱,压下来,继续那个吻。
他微微偏过头,前挡玻璃外,停车场的冷光泠泠地映着他的下颌线,单手控着她后脑勺,是一种不容躲避的禁锢态度。
吻很深,楚桐呼吸不及,双手攀着他的肩,小小声叫他,“邵先生,不要了。”
邵易淮微顿了下,嗓音染上几分哑,“怎么又叫回去了。”
接触到她几分狡黠的眼神,就知道了,她是故意的。
也不知是为了让他停下,还是为了进一步勾引。
他怎会如她的意,又压着吻了一会儿,才松了手。
楚桐转移话题,舔舔唇小声问,“我们要去哪儿?”
“……有点儿远,”邵易淮稍微闭一闭眼,平复一下,“开车四个小时。”
楚桐震惊。
那一晚,邵易淮真的开了四个多小时的车,一路开到海边。
到酒店,稍作休整,他换上了冲锋衣,楚桐里头一件长裙,外面套一层羽绒服,围巾帽子手套,裹得严严实实。
冬季是淡季,但跨年,海边还是有不少人,邵易淮派人提前安排过,两人去了无人的一处海滩,只有救生员在附近徘徊。
远离城市喧嚣,呼啸的海风裹挟着腥咸的气味袭来,远处是浓重的黑夜,海浪一波一波上涌,浪花砸下来,几乎震耳欲聋。
海滩中央放着几类各种式样的烟花盒。
拆出来仙女棒,楚桐迫不及待地拿了好几束在手里,“帮我点。”
邵易淮拢手用金属打火机帮她点燃。
火苗窜出,映亮夜海边他与她的眉眼。
立时火花四溅,她激动地大叫一声,拿着仙女棒跑了两圈,回到他身边来,问,“这是迟来的圣诞烟花吗?”
邵易淮摇头,“平安夜的维港烟花独一无二,我们以后再去。”
他没向什么人许过诺,就这一次平安夜的维港烟花之约,向她许了两次,却是直到分开,也没能成行。
她扒着他手腕看腕表,“啊啊马上零点了。”
邵易淮示意,“点中间那个。”
“我来点我来点。”她超级兴奋,“我还没点过。”
邵易淮把打火机给她,教她怎么用,而后站在那儿,看她一阵风似的跑过去,海风把裙摆吹得凌乱,俯身点燃了,又吱哇乱叫着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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