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当时是因为这两位客官迟迟不起,他们又只给了一宿的房钱,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就来叫门啰,喊破喉咙也没有人应,有经验如我们,就知道坏了,马上叫人过来砸门,我就是那个时候被叫上来的,等砸了门,冲进来一看,啧啧,不得了啊!”小关在一旁摇头,“当时就有人吓得不轻,大喊死人啦,死人啦,有胆小的都逃啦,有大胆又有几分情谊的,还冲上来看了个究竟,想着能帮忙呢!”
“那你们怎么知晓死去的人都是刺客?”
“嗨,原本我们是不知道的,不过呢,咱们常来客栈里头,南来北往的客官多着呢,有见识多的,见着了他们身上掉出来的令牌,认出来他们就是那个天字第一盗的杀手。”小关道,“那县老爷啊,一听说死的是这个天字第一盗的人,马上就重视起来了,还在咱们客栈里头盘查了好几日,就是县城也戒严了一旬半个月,彻查是不是还有这个天字第一盗的人混进我们城里来了。”
贾老爷跟柳公子不语。
“哎,我说,你们二位,不会是天字第一盗的人过来投栈的吧?”小关开玩笑地问。
“当然不是。”
“若非你说,咱们还不知道,这厢房里死的是大名鼎鼎的刺客呢!”
两人齐齐否认。
“我开个玩笑。”小关搔着头笑,“因为后来许多来客栈,跟城里头形迹可疑的人,都会被官府追查,我们循例问一嘴啊!”
“明白。”
“那官府既然追查了这般久,也有,两月有余了吧?可有调查出什么?”
“嗨,这案子县老爷接手了,那查案的事,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怎么可能知道呢!”小关摇头。
“那以你当时的所见推断,这刺客,是怎么死的?”
“看起来像是分赃不均,内讧死的。”
贾老爷跟柳公子默默对觑了一眼。
小关说着,又将当时怎么发现不对劲,怎么冲进来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接着指着那两个稻草人道:“那两位杀手啊,当时就这么样子躺在血泊里,然后他的手,捏住了他的喉咙,另一只手抓着刀插在了他胸口,他的手呢,也掐住了他的喉咙,而后另一只手抓着短剑也刺进了他的腹部,你们回味一下,像不像是内讧后,两人自相残杀?”
贾老爷跟柳公子一人不语,绕着稻草人跺起了方步,另一人抚起了下巴。
“还有,你们看,屋里头的桌椅啊,架子啊,都被打翻了,屋里头也没别人了,不是内讧是什么?”
“当时,他们闯进厢房的时候,门是锁着的?”
“当然,不是说了,叫了咱上来砸门才打开的吗?”
“那窗子呢?也是锁着的?”
“那当然……”小关才要说是锁着的,搔搔头,记不起来了,“那咱们就没注意了,当时都被死人吓坏了,忙着报官去了。”
贾老爷跟柳公子又问了小关几句,末了才问:“那当日住这厢房左右的其他客官呢?”
“都是些什么人?案发时,他们还在吗?”
“我想想。”小关想了想,摇头,“时间过那么久了,我记不清楚了。不过当时挺晚的了,近晌啊,通常住一宿的客官第二日都早早起来了,不然我们不会因为他们拖太久不起身而察觉不对。”
“那可有当日住店的客官的名册呢?”
“有是有,你们要看?”小关看了看两人,惊讶。
“怎么,不给看?”
小关马上赔笑道:“给,当然给,就是,要看,得另外花银子,毕竟那名册也是被官府收录过去当证据了。”
“那你们还有册子?”
“有啊,咱们掌柜的得做账交税不是?缺了那投栈客官的登记名册不行啊,所以特别去县衙求县老爷,而后又给抄了一份回来。”
“所以正本还在官府手上?”
“那当然,不过你放心,就算那名册是抄的,咱们也抄得一字不差的。”
但,对于来调查同僚死因的他们来说,就差远了。
最后贾老爷还是给了小关十文钱,让他帮忙将那名册拿上来,看了案发那日住店的有哪些人,特别记住了案发现场左右两厢房住的客官名字。
一个叫朱四娘。
一边是陈大爷跟他的随从。
“就是这两个人,住案发现场两边啊?”贾老爷指着朱四娘跟陈老爷的名字,装着吃惊的模样道,“怎么一宿,发生了那样大的事,大打出手,连椅子架子都掀翻了,也不曾察觉吗?”
“这客官的事,咱们怎么知晓?”小关笑道,“赶路累极了的客官也有,指不定睡得死就不知晓了,还有,明明听到打斗声,装作听不见的客官也有,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贾老爷不语,视线落到陈大爷的名字上,“那官府有找他们问话?”
“嗨,那时候,好像,两边的厢房都空着的,估计是走了,至于官府能不能找着他们问话,我这等小民,哪里知晓?”小关说着,“那,两位,看好了吗?看好了我可得收起来了。”
贾老爷看了一眼柳公子,柳公子略一颔首,贾老爷就跟小关道:“看好了,你收回去吧!”
“行咧!”小关小心翼翼收起了登记名册,冲两人再笑,“若日后两位还有什么想要知晓的,再来找我,我一定知无不言呐!”
等小关一走,坐在贾老爷定的厢房里的柳公子开口道:“不可能是内讧,丙一跟丙四已经做掉了那个姓周的一家,剩下的便是返回分堂,没什么分歧要取彼此性命的。”
“没错,周家在葛岩县,但这里是永昌县,正常情况下,他们应当是回到建州渡船回浦州分堂才是,但他们偏偏却改道而行,来到了更南边的这里。”贾老爷道,“他们当时完成任务后,定是出了什么状况,或是发现了什么,是以不得不来到了这城里,在入住客栈时,被杀人灭口了。”
“或许是,杀周家的人时,露了破绽,被人盯上了?”柳公子点头,“这人,或者是这些人,能一次对付我们天字第一盗的两个人,不简单。”
“没错,若非朝堂上杜大人被弹劾下狱,我们也不知晓丙一跟丙四的任务出了篓子。”贾老爷也觉得棘手,“以及作为暗棋的卯三,也迟迟不见返回分堂。”
“或许是眼见丙一丙四出事,刚好趁这机会,逃了。”
“不可能,卯三的阿兄可是我们甲序高手,他不可能逃走的。”贾老爷道,“甲三担心卯三,但任务在身,在我出发前,还托信与我请我帮忙找人。”
“啧!”柳公子不耐,“又或许,丙一丙四内讧自相残杀,便是这卯三做的局。”
“也有可能,杀掉丙一丙四的人厉害,卯三为了活命,躲起来了?”
柳公子这才不语。
“方才那住店的人名,你记住了?”
“记住了。”
“他们当中,或许就有卯三。”任务结束,明棋跟暗棋彼此明了身份,寻常情况下均会一同回分堂或总部,既然丙一丙四出现在永昌县,那卯三极大可能是与同伙同行的。
“可惜那名册是誊抄的,看不出来各人不同的字迹,不然,我们亦有可能在上头找到些蛛丝马迹。”柳公子叹,看了贾老爷一眼,“要夜探县衙么?”
“不可。”贾老爷摇头,“没听方才店小二说,因为这事,县衙曾经戒严半月有余么?如今这地儿的官兵正对我们高度警觉,你如今去偷名册,不正自证有我们的人混进城里头来了?反而打草惊蛇,便是要去探,也得先等我们调查过,容后再说。”
“既没有丙一丙四被害的详情,也不知晓丙一丙四为何来此?毫无线索,怎么查?”
“就,先从他们在葛岩县离开,如何经由建州,来到永昌县这条线查起,但在那之前,我们先问过客栈的每一个伙计,遇害那一夜跟案发当天,他们每个人掌握的情报。”贾老爷道,“既是死在了永昌县,那定是与永昌县有关,尤其是以当日住进常来客栈的人最有嫌疑,联系分堂跟闽州的暗桩,优先查清楚这些人的行踪。”
柳公子点头:“一切,都听你的。”
而另一厢,已经推测到因为之前自己杀掉的几名刺客,或许引来了天字第一盗的人前来调查真相的裴六,赶着驴车与顾冉一起回夏溪村时,沉默了不少。
若他们当真要查,估计会查当日入宿常来客栈的客人。
他当时投栈伪装过,又用了假名,自己为了增加刺客的调查难度,混淆眼线,在外头浪迹了一月有余,真想查到自己身上,还真不容易。
就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既然人都来了,他不盯紧一些,怎么可以?
更何况,他还尚未清楚,当时那位暗棋,是如何认出自己的?
明明在郑州裴家灭门案后,按照自己伪作裴六娘的供词,宣称那两位雇用的刺客均被裴家护卫杀死了。
因此案当时是郑州第一大案,并牵涉进了官府,算得上是万众瞩目,跟彼时案发后的永昌县戒严一般,那郑州府城亦在城内搜捕天字第一盗的刺客,是以当时天字第一盗并未敢在风头火势之时派人查探案情,以免再度引起众怒。
他一度以为他们可能会派人接近幸存的裴六娘,追到闽州来查探。
却没料到事情过了这般久,天字第一盗毫无动静。
也是,如他们这般的刺客不过便是棋子,接受任务时先付的一半定金均为组织所有,他们的雇佣酬金还得在任务完成后收到的另一半里扣取。
死了两个刺客而已。
组织里还有那么多陆续培养出来的杀手,死了随时有另外的预备役随时补上,故而他们活着得给他们卖命,死了便死了。
赚钱工具罢了。
故而最终他才安心在青槐村定居,而后又搬去夏溪村。
原本以为可以就此远离这个天字第一盗的,可……
裴六眼看着小厝近了,将驴车赶到小厝屋后,跳了下来。
明明只是出去寻人,偏生又被招惹上了这个天字第一盗的人。
但,这一次,他作为裴六娘,就出现在那两位刺客跟前,他们却没有认出自己。
那,上一次,那枚暗棋,究竟是如何认出自己的呢?
他自认身上没有任何标识,亦没有其他显眼的特征,为何上一次的杀手便是自己做了伪装还能认出来,如今没有伪装,这一次的杀手却认不出来了?
莫非,那枚暗棋,其实凑巧认识自己的?
若是当初,不那般轻易杀死他便好了,至少,无论如何严刑拷打均应该问出他如何辨别出来的。
可,事到如今,后悔,也晚矣。
只能亡羊补牢了。
裴六心里暗道。
他卸了车架子,将驴牵进竹棚的时候,听到旁边下了驴车去搬车上吃食的顾二娘叫了一句“吴村长”,回头,果然见吴村长过来了。
“吴村长,您找我有事啊?”
“过来跟你说一声,你租用的耕马,定下日子了。”
“真的?什么时候?”
“两日后,得先将你荒地上的山石杂草之类没用的东西清掉,另外,你有三亩荒地,是买了瘴气林里头的吧?”
“没错。”
“那瘴气林里头的树木山石啥的,你也得收拾了。”
“是,得砍了?”
“哎!”吴村长点头,“四日,一日开三亩的样子,那清理荒地的事儿,你能做得来吗?”
“做不来呢!”顾冉想了想,摇头,“村长您能帮忙雇用一些村里头的大叔大哥,帮我先清理荒地?”
如今儿抢种第二季稻米亦或是冬收作物的农忙时候过去了,村里头各家应该歇闲下来了。
“瘴气林外头的几片地倒是可以的,但瘴气林里头……”吴村长冲顾冉摇摇头。
“那行,就瘴气林外头的七亩荒地吧。”顾冉想了想,觉得也不能为难不愿意进瘴气林的人。
瘴气林里头是危险,万一雇用的人当真进林子里头去出事了,她也担当不起。
“我跟六娘两人自己进瘴气林里开地。”
“六娘啊?她青槐村的地也得开吧?”
“哎?”顾冉才想起来这事,“村长,六娘也租到耕马了?”
“租到了,比你打后两日。”吴村长道,“翁里长也让我跟她说一声呢!耕马少,难租,错过了这一次,下次再租可能也难,你让她赶紧回村去看看。”
吴村长说这话的时候,裴六恰好安置好了驴只,走出来听到了,心里头一动。
他恰好找这个借口,先回青槐村,让刘家帮忙自己开荒,而他趁机回县城盯一盯那两人的动静。
于是,等收拾完从县城带回来的口粮,逐一搬上仓房安置好,帮着顾二娘做晚膳的时候,他将自己的要回村一趟的事给她说了。
顾冉表示理解。
她自己租用耕马,也等好长一段时日了,裴六娘也是得在今年完成开垦十亩荒地的任务的,她能理解她的难处。
就是,裴六娘不在,那大屿林里头的三亩荒地,看来得自己先开了。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裴六心里一软,看着顾二娘,轻轻道:“我,尽快。”
顾冉其实察觉到裴六娘有的情绪不对。
原本裴六就寡言少语,但从县城回来的路上,是更沉默了。
明明去县城的时候看着心情还好好的,在县城也没发生什么坏事, 怎么她就忽然阴郁起来了?
顾冉看她一副不想解释的表情, 也没追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保守不说的事, 就像她也有, 既然裴六没主动说,大概觉得没必要或者是不需要,所以顾冉就由她去了。
倒是说到要回青槐村, 她的表情松动了许多。
那就让她回吧!
在外头奔波这么久没找到自家阿姐, 她回青槐村开好自己的荒地, 顺便散个心也好。
“小花小花,你家阿嬷回老家啰,这几天又轮到我来照顾你了哈!”
顾冉给猫咪们喂着吃食,不时地在每只猫头上摸摸。
如今三小只都四个多月大了, 跟着阿娘大橘已经晓得借力蹿上蹿下, 可以成功攀爬上小厝高墙跟屋檐了。
也就是说,她们如今是可以随时离开小厝了。
虽然顾冉不太想让三小只到外头冒险,因为根据一般常识, 外头靠自己狩猎过活的猫寿命短,也就大概能活三四年的样子,但若是家养的猫, 有人家投喂, 又保障生命安全, 自然能活到十几二十岁。
猫一般寿命就是这么长。
但,猫野性难训练, 还天性喜欢冒险,就如大橘,在遇见自己之前,也是在户外自己讨生活的,她做阿娘的知道外头风险,但三小只不知道不是?
若是它们喜欢往外跑,顾冉也不好拘着它们。
所以猫院子都不锁了,随他们喜欢,要到外头疯跑也行,玩儿累了回来也行。
小花跟小黑还好,是母喵,本来就不怎么喜欢挪窝,每日出去了,必定当日也会回来,但作为公喵的小橘就不得了了,每每喜欢跟着阿娘大橘闯荡天下,两三日,甚至五六日夜不归宿也不怕的。
这不,今日喂过之后,见着阿娘大橘蹭蹭上了屋檐,三小只又争先恐后地尾随其后一溜的爬了上去。
看着养得体膘肥壮又油水光滑的猫咪们哧溜哧溜攀爬得矫健有力,让顾冉这位做阿嬷的不由得有荣与焉。
“顾二娘!”
“二娘在家吗?”
顾冉正仰着头眯缝着眼睛看着自家孙崽呢,外头几个声音响起来,屋檐上的几只猫便哧溜哧溜地跑了。
顾冉转身开门。
“哟,在家啊!”
“是呐!”
小厝外头,自然是吴村长派过来给她先去清理荒地的一群人。
据说那耕马派过来之前,只有这两日的空闲,而一匹马,一日能开三亩。
先开的地有七亩,自然是要先清理好的。
其实这七亩里,只有五亩地是平地,另外两亩是山地,估计马耕开不了,所以只能够自己人手或者拿其他方式开。
因为不止靠地里刨食,做别的营生也能赚多些钱银,有点子家底了,所以顾冉倒是不怕届时缴不上税,那两亩山地打算容后再说。
而除了她这一家,另外新搬来的两户人家也马上选了荒地,以及沈家亦是,都排在她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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