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要强的她最是受不得这次挑衅,梁梦因低头再次亲了上去。
这次,陈时序没由得她胡闹,手掌搂住腰肢,略一用力,顷刻间两人上下翻转。
他轻轻揉捏着她的下颚,低沉的声线,掺杂着发酵的暧昧,丝丝缕缕渗入。
“张嘴,因因。”
翕合的唇瓣缓缓呼出一口气,纤莹玉润的肩胛在他的手掌下震颤,蝴蝶振翅的前奏。
卧室里灯火通明,她在迷离之中抬起手臂,抚上他的领口,扣子在指尖分离,一颗颗向下,衬衫被慢慢解开。
指甲无意间擦过他的胸口,酥麻微痛,却让身前的男人登时回神。
手臂撑起,陈时序直身,抽离时带走了所有温度,掌心压住了半片衬衫。
一支烟花在马上被点燃前,火线忽然被剪断,所有动作戛然而止。
梁梦因在他逐渐转淡的视线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不要告诉我,家里没有……计生用品。”
衬衫扣子被一枚一枚系了回去,陈时序按了按眉心,深深一轮呼吸,压下了所有计划之外的混乱。
“你觉得我一个单身男人,家里会有这东西吗?”
空落漫上心口,梁梦因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许久,才拉过被子遮住一池春光。
到底是有些失望,她抬眼瞪了过去:“那你都脱离单身男人的队伍这么久了,都不知道做个准备吗?”
闷闷推开面前的男人,梁梦因脸上的气恼,根本无从掩饰。
转念又想,她斜眼望着他:“你不会四年都没谈过恋爱吧?”
幽邃冷淡的一眼望过来,梁梦因已经知道了答案。
“没谈过。”陈时序嗓音徐徐,下颚微抬,“只被你一个人祸害就够了。”
梁梦因微微挑眉,坦然笑纳了这个评价。
其实她早就已经知晓了大概,从林姿的言语中,从他的暗示里,但梁梦因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撬开鸭嘴兽的嘴,听他说句爱得死去活来。
好吧,梁梦因承认这是她的恶趣味。
陈时序站起身,已经恢复往常的冷淡,抬了抬镜框:“某次真心话,某人好像也说过,她自己四年还没谈过恋爱的吧?”
都没谈过恋爱,谁都不要说谁。
“怪谁。”梁梦因冷哼一声。
一瞬呼吸轮转间,淡声叹息轻轻落下。
“怪我。”
气氛即刻间冷结,两人各自别开视线,却有一根无形的线,生生拉扯着两人再度对视。
呼吸起伏中,陈时序身上那股幽淡的冷香,不觉间已经将她包围,无孔不入侵蚀了她的防线。
梁梦因反而几分不自然:“你忽然这么诚恳地道歉,好像我不原谅你,都不太好的样子。”
一段往事被这样被轻拿轻放,两个人都很有默契地避开那个话题。
“我去洗澡了。”陈时序先迈进了浴室。
衣衫除尽,热水冲刷过块块绷紧的肌肉,无法放松,永远紧张的神经。
好像仅有一张结婚证,也无法令他安心松弛。
缓缓吐出一口凉气,陈时序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几条曲折的线段簇拥成一团,勾勒出一个简单又精致的形状。
陈时序慢慢闭上了眼睛。
抛开那些诉之于口的红痕或者咬伤,四年前的那天对他来说,也可以是平常的一天。
照常起床工作,安然无恙归家。
无法打通的电话,红色感叹号被拉黑的微信,冷静自持的面孔似乎没有一点改变。
在所有人眼里,他很坦然地接受了梁梦因离开的事实。
或许他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只是夜晚,老宅总是格外安静,近乎于压抑的一种安静。
吵闹的二楼,只剩下他一个人。
没有张牙舞爪的吵闹,没有持续不断的撩拨,只剩下一片寂然的安静。
大概是为了打破那片安静,陈时序随机播放着不知那个歌单。
伤感舒缓的音调起声的那一秒,他所有的忙碌都停下,像是一尊雕像,被刻下没有情绪的面容,但一道裂纹已经在无波无澜的面孔上蔓延。
凄然的歌声,和窗外淅沥的大雨,将久违的痛觉带来。
像是一只大手攥紧了心房,牢牢掌控着他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
每一次,都带着难以言说痛楚。
谁说雕像没有感情呢。
他本也不是时间和程序铸造的机器人。
朦胧的暖光下,男人望向窗外,大雨冲刷着绿植和路面,将所有泥垢带走,却留下了一片泥泞。
在哀切的那句歌词唱起时,高挑瘦削的男人僵直身形恍惚轻颤。
“Love is gone.”
浴室的门打开,又是原本清冷矜傲的那个陈时序。
听见声音,站在窗边的梁梦因笑意盈盈地转过头。
“哥哥,你快看外面,今晚的月亮好圆。”
清甜的声线,将方才回忆的酸涩一扫而空。
迟迟没有听到回应,梁梦因奇怪地多看了他几眼,微微皱眉:“你不会又要回已阅吧?”
良久良久,陈时序终于开口。
“嗯。很圆。”
梁梦因又扬起唇角,忽然想起什么:“我得记录下这一刻。”
她翻找着衣柜,挠了挠头:“哎?我记得我的胶片相机是被收进卧室里的啊。”
梁梦因又走到床头,打开柜子。
陈时序忽然想到什么,来不及阻止,梁梦因已经打开了抽屉。
几个方盒被整齐地放在一角,是没拆封过的。
正是他们刚刚所说的“计生用品”。
她愣愣地转向他。
“我……”陈时序难得的失语,清了清嗓子,“可能是忘了。”
“哥哥……”梁梦因咬紧下唇,清亮的眸底闪过一丝复杂。
“你不会是……因为四年前的事情,留下了心理阴影吧?”
陈时序的脸腾地黑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歌曲是Dylan Matthew的《Love is Gone》感谢在2024-01-30 21:20:58~2024-01-31 21:12: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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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给你擦眼泪。◎
不知梁梦因跟林姿说了些什么, 隔了几天,林姿就让吴妈送来了一堆中药。
冰箱上层几乎都被堆满,吴妈甚至细心地贴好了标签。
“这些都是一日两次, 正好早上出门前喝一次,晚上回来再喝一次。等您喝完了告诉我一声,我再去药房拿。”
陈时序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眉头拧得很紧。
梁梦因和他隔开一段距离, 坐在沙发的另一端。面对陈时序暼过来的冷眼,只当没看见,时不时点头应和着吴妈的叮嘱。
“喝之前记得用热水烫一下。”吴妈总觉得不放心,“哎,我怕你们太忙了记不住, 要不我搬过来帮你们打理一下日常生活吧。”
“不用不用, 时序哥哥请了阿姨的,我们能照顾好自己。”梁梦因连忙拒绝,并不是对吴妈有什么意见, 只是她喜欢有距离感的生活。
这会儿她一改之前置之不理的态度,不住地望向陈时序, 眼神使得几乎快要抽筋了, 他才懒懒望过来一眼。
凉薄冷淡的一眼, 眼神里分明写着:你干的好事。
其实梁梦因真没乱说什么,只不过在林姿面前,旁敲侧击了一番陈时序的身体状况, 顺便还询问了下他的精神状态。
陈时序每年都有按时体检,体检报告林姿都有看过, 她本就心思细腻, 再一听梁梦因含糊其辞, 立刻就懂了这份“难言之隐”。哪怕后来,梁梦因再三解释,林姿也只当做是她不好意思,不用她多说,直接就将中药送了过来。
这当然不能怪她!
吴妈:“这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情。你们可以把这些药就当做保养药剂。我们主打一个强身健体,对身体都有好处的。”
梁梦因这会儿就装作无事发生了,坐得板正,一副端庄大小姐的模样。
“吴妈,别忙了。”陈时序终于开口,事关人格尊严,他还是出言制止,不然不知道又要闹到哪种离谱程度,“不知道您听信了什么谣言,我身体没有问题,不需要喝药。”
梁梦因默默翻了个白眼,那些黑乎乎的袋装中药,一看就苦得无法下咽。毕竟是她找的事,她也起码要付一小部分责任。
为了弥补,她是准备了些糖的。只是见他这样说,梁梦因才不要拿出来。
什么造谣?
言行不一的难道不是他吗?
又要撩拨,又不上阵,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他有点那方面的问题。
明明也不是第一次了,脱个他的衣服比登天都难。白天西装革履,晚上睡衣整齐,说他一句“贞洁烈女”都不为过。
同住几个月,梁梦因就没见他一次衣装不整的样子,更别说什么赤膊腹肌,想都不要想。
如果身体上没有问题,那她也只能想到是不是那次给他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
毕竟,虽然难以启齿,但陈时序在那方面确实是可以夸上几句的。
以她仅有的一次体验机会。
“我明白。”吴妈笑着说,“您身体当然没有问题,只是现在又到冬季了,应当保养一下身体了。”
“哦,对了。”吴妈转向一直置身事外的梁梦因,“梁小姐,夫人也给您抓了些药。”
梁梦因怔住:“我也要喝?”
她从小就讨厌喝药,尤其是这种酸苦的中药试剂。
“是的,给你调理身体的。您的药是一日三次。”
一日三次?梁梦因脸都要绿了。
吴妈是盯着他们把两袋药都喝完了,才离开的。人一走,梁梦因就立刻瘫倒在沙发上,什么端庄通通不见,眉眼都紧紧皱在一起。
唇齿间弥漫的酸涩,她喝了整整一杯水都咽不下去。
“满意了?”寡凉的男声轻飘飘地落下。
“满意。”梁梦因咬牙切齿地回答。
掀开眼皮望向他无波无澜的脸,是不是他的那碗药没有她的苦,要不怎么解释他一口水都没喝,依然能这样面不改色。
陈时序瞥了她一眼,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怎么,还想尝尝我的药?”
斜睨过去一眼,梁梦因不想搭理他。
下一秒,手腕被圈住,整个人轻易地被扯进他的怀里。
“那给你也尝尝。”
薄唇压了下来,梁梦因还没来得及反应,带着清凉的苦涩已经席卷而来,是比她口中更苦的苦。
她忍不住地皱眉,手掌撑在他的胸膛上,掌心下是蓬勃跳动的心房,鼓舞有力,让她一时忘了推开。
充盈的苦中渐渐溢出星点的甜,只一点已经催化了所有浓情。
梁梦因无力地向后仰,又被他长臂捞回,酥麻的电流在身体游走,侵蚀所有感知力,她的大脑一片混沌,早已没了任何抵抗的想法。
与之相对的是格外敏感的身体,尤其是抵在腿中间的坚硬。
在胸腔里的气息殆尽时,陈时序终于松开了她。
“都多少次了,还学不会呼吸。”
梁梦因面颊一红,别开脸,可又觉得窝囊,横了一眼过去,却只有脉脉温软。
有的时候,梁梦因真是烦透了他这种游刃有余,尤其是她身上的裙子凌乱不堪,而他却依然衣冠楚楚。
越是这般从容,她越是想要挑衅他的底线。
等到口中的酸苦味慢慢淡了下去,梁梦因才反应过来:“陈时序,你不会不喝水,就是为了也让我尝尝你的苦吧?”
“也不算。”陈时序这时才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缓缓勾唇,“主要还是想让你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问题。”
声音一顿,杯子被递到她面前,笑痕更深刻几分:“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阴影。”
梁梦因只当没听到,陈时序有没有阴影她不确定,但她快有阴影了。
偏偏有人还要落井下石。
“梁梦因,你就没想过,我喝了这么多中药,最后苦的是谁?”
一句含蓄的荤话,但梁梦因可耻地听懂了。
苦的是她,她现在已经感觉到了。
“禽兽啊!”
一只抱枕被扔了过去。
关芷莹住院的消息,还是林姿提起时梁梦因才知道。
“怎么就突然住院了?”梁梦因削好一个苹果,递到关女士手里。
关芷莹倒是不以为意,她原本都没有想要告诉女儿。这些年大大小小的病,关芷莹已经有些麻木了。
不止梁梦因会那套粉饰太平,报喜不报忧,关芷莹也是同样的路数。
心有灵犀,一脉相承。
“又不是什么大事,明天就出院了。你再来晚一点,我就已经走人了。”关芷莹咬了一口苹果,姿势格外悠闲。
梁梦因想说点什么,但林姿一直对她使眼色,到底是忍了下来,闷声回道:“那您也不给您的宝贝女儿一个进孝的机会,要是别人看到了,还以为我多不孝顺呢?”
“怎么会?”关芷莹温和地笑,故意开玩笑岔开话题,“你看我住在高级单人间病房,哪里会有人来看我?根本没人会看见我不孝顺的女儿。魏霁哪里会放人进来,打扰我的休息。”
梁梦因被噎住,道理是这样没问题,可是她现在听到魏霁的名字,总觉得几分刺耳。
“那魏叔叔人呢?如果我今天和林姨没来,他是不是准备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住院?”
林姿奇怪地望了她一眼,梁梦因是她看着长大了。虽然有点小脾气,但在外一贯圆滑通透,从不会给人下面子。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从她口中流露出对魏霁的不满。
关芷莹同样一愣:“他还有他的工作要忙,总不能天天围着我转吧。”
“可是——”梁梦因忽然咬住下唇。
后面的话,她没再说了。
可是魏霁明明说过会照顾好她的母亲,为了让她无牵无挂地去治病,所以她才会一个人奔赴京城。
只为了让关芷莹安心。
病房里忽然静了一瞬,只有吊针静静低落药液的声音,捡起轻微的波澜,又顺着药管流入青紫的血管。
滴答滴答。
在缓慢的滴落声中,关芷莹忽然笑了下,仰头凝望着坐在她身侧的女儿。时间很快,带来了容貌年龄上的改变,也潜移默化的偏移了他们的距离。
她忽然说:“因因,妈妈对不起你。”
梁梦因呆住。
“其实上次去你爸爸墓前的时候我就在想一件事。”关芷莹放下手里的苹果,轻轻握住女儿的手,“等我走的时候,你也把我埋到那里吧。”
“妈……你身体好着呢,别说这种话。”
梁梦因咬紧下唇,内心不断地指责自己,为什么没有忍住脾气。
其实已经忍了这么久,再忍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关芷莹却是摇头:“生老病死不是世间常态吗?没什么需要逃避的。梦因,如果我走了,不要把我和你爸爸葬在一起。
梁梦因悄然回握住母亲的手,那里几乎没有一点温度。
“我怕他不愿意见我,你就把我葬在他旁边的空位吧,让我可以看着他就够了。”
“……”曈底是埋得很深的触痛,混在一团浓云中,有一道厚重的掩体遮挡住她所有情绪,梁梦因勉强笑了笑,“妈,别说这个了,明天不就出院了嘛,您身体好着呢。”
关芷莹转向坐在一旁的林姿,面上还是那点淡笑:“阿姿,你说是不是人老了就会总追忆过去。”
“二十多岁的时候,我们风华正茂,把爱情当做天,只想守护那一点希冀;四十岁之后衣食无忧,了无烦恼,所有想要的,都唾手可得。可回过头想的,却总是夹在中间的那段稀疏平常的时光。”
关芷莹喃喃自语:“好像那才是我最快乐的时候。”
梁梦因垂下眼帘,有一闪而过的晶莹在眼眶中流淌,又在沉默中没入缝隙中,无影无踪。
“你们怎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林姿受不了这沉重的氛围,“不就是普通肺炎嘛,今天拍片已经没事了,明天都要出院了,怎么还突然在这伤春悲秋了。”
“喂,阿姿,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啊。”
“你怎么不说你矫情呢,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在儿女面前卖可怜。”
“你再这样说,我就要刁难刁难我的女婿了。”
“随便你刁难,反正也不是我受罪。”
“……”
几句玩笑话,已经将方才的伤感彻底打碎。
几十年的老朋友在这种斗嘴的时候,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而一旁的梁梦因只需要静静聆听就够了。
谁也没看到,她脸上的笑容慢慢干涸。
其实林姿看到了,那大概关芷莹也看到了。
离开的时候,林姿在她上车前忽然说:“因因,我不知道你是否清楚芷莹和魏霁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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