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百江渚对自己在剧组里有着嗜睡的传闻很想抗议,但以她在剧组的这几天的表现好像也没有反驳的余地。她甩了甩疼到麻木的手,把身体的重量完全放到了椅子上。
“我们在这里拍摄真的没问题吗?”她闭上眼睛眯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问。
佐藤导演拍拍胸口:“怎么会有问题呢?我们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安全措施,绝对不会有人掉下去的,而且就算掉下去也没钱发抚恤金的啦。”
不要说的好像是在安慰一样,这听上去不是更可怕了吗?而且剧组有钱开直升飞机竟然没钱发抚恤金吗?!
虽然佐藤导演说根本没必要回收而且一定有人打扫的,但百江渚还是坚持下去把那个涂了颜料当血的假人找回来。她义正词严地说怎么可以把垃圾随便丢在公共场所,佐藤导演竟然没有办法反驳她。
“那种道具让高木去找吧,现在有其他重要的事要通知你。”佐藤导演扔给高木一个降落伞的伞包,在高木涉“这个高度低空跳伞不就是送死吗”的抗议声里抓住了百江渚的肩膀。
百江渚看到佐藤导演快要发光的眼神,就知道她又有了新的想法。
佐藤导演上次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她突发奇想要让男二表现出一种茫然无措的姿态,她选择了大雨作为场景描述的语言,但是因为这几天都没有下雨,她专门找到全日本雨下得最大的地方,拉着黑羽快斗去淋了一天的雨,那之后百江渚发现黑羽快斗来剧组的时候都会带上一把可能根本用不上的伞。
刚刚爬了半天的东京塔累得够呛的百江渚现在根本不想知道这样的好消息,她缓了缓,说:“佐藤导演,想拍什么都行,我们明天再说……”
“恭喜你加入【DESSERT】啦!”佐藤导演大声宣布。
“……”
原本还想快点回去睡觉的百江渚这下直接醒了。
她看看佐藤导演,又看看旁边根本没在注意这边的松田阵平和依旧抱着降落伞包的高木涉,最后看向了刚刚茫然地抬起头来的黑羽快斗。这群人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各自都在做各自的事,只有佐藤导演看她发呆重复了一遍。
“欢迎加入【DESSERT】,也就是传说中东京最恶的地下王国
这下可没有听错的余地了。
百江渚坐在那里,从她风衣内侧偷偷探头出来的棉花糖使魔现在都没有人管了,软绵绵的一团小东西偷偷跑到了百江渚的脚边,在机舱里蹦蹦跳跳。
“剧组还兼具开店的业务吗?我去店里买甜品可以打八折吗?”百江渚冷静地问。
虽然她根本就不需要买。想吃什么甜点的话,点心魔女比大多数人都知道应该从哪里得到甜点
这时候直升机已经落到了地面上,一直沉默的司机回过头来,那正是剧组的摄影师之一。松田阵平先一步下去,他习惯性地戴上了墨镜,漫不经心地对百江渚说:“你被录取了,现在带你去认识一下其他人。”
恍惚地跟着下去的百江渚还没有想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她确实是有这样的目的,但是这一手来的猝不及防,她到底是在做什么?你们组织这么随意的吗?甚至不通知一句就加入进来,她要是不同意怎么办?
佐藤导演这时候说:“不同意的话就只能灭口啦!小渚不要想太多啦!”
救命啊!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隔壁的黑衣组织加入还要提心吊胆的可能丢命,你们这边怎么开始直接抢人了?!不加入就要灭口,这是人说的话吗?!
百江渚忽然想起一件事,她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黑羽快斗。黑羽快斗抱着他的包正准备偷偷摸摸地溜走,现在百江渚看过来的时候他转头就跑,却被百江渚眼疾手快地扯住了衣服的兜帽。
黑羽快斗:“……”
百江渚:“……”
她和黑羽快斗落后了其他人几步,现在她带着平和的微笑问自己的好同事:“你不要告诉我你也是这个组织的人。你不是东京的义警吗?”
黑羽快斗慢吞吞地回答:“我确实是东京的义警,你不要看我啊,我也是第一次来拍戏。自从「教授」在东京出现之后,KID也越来越忙,哪有时间跟他们打交道……”
原来是这样啊。
百江渚点点头,又问了一遍:“那你是红衣组织的成员吗?”
黑羽快斗郑重地回答:“我不是。我真的不是这个组织的成员,我跟你一样都是被绑架来的,你看我打得过他们任何一个人吗?”他说完就灵巧地躲开,一阵魔术白烟散去,百江渚抓住的兜帽变成了一只可爱的黑兔子玩偶。
这是黑羽快斗的魔术。百江渚看着手里的兔子玩偶和已经跑远了的黑羽快斗,一时间没想明白一件事
身为所谓的“义警”的黑羽快斗,是怎么跟身为罪犯的“红衣组织”相处得这么融洽的?就黑羽快斗毫不避讳地扮演KID这个角色的模样,她完全不相信佐藤导演他们不知道黑羽快斗的义警身份。
“等等。难道说迄今为止所有特摄片的演员,全都是红衣组织的成员吗?”百江渚问佐藤导演。
“是啊。”佐藤导演坦然回答。
“让一群恐怖组织的杀手和罪犯来出演正义的英雄,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没有,一直是这样的。潜藏在黑夜里的犯人,却同时也是光之中的英雄,难道你不觉得很酷吗?这可是组织建立的时候就有的潜规则!”
“那剧组里之前挂了的男主角女主角还有其他演员都是怎么一回事?”
“出任务的时候意外死了。”
“……”
“小渚,上了贼船就别想下去了,你看快斗君不也很配合嘛!放心吧,我们组织的人不是每次都会死得那么快的。”
“……”
Mousse(诸伏景光):[回来了。]
Mousse(诸伏景光):[黑泽警部说我失踪了一整天,回来之前我正在跟另一个他见面……现在正在被他教训。]
夏洛特(百江渚):[前辈去见Gin了?不是说好了不要去吗?!前辈没事吧?]
跟着一群人回目暮集团总部的百江渚联系了诸伏景光,虽然之前说了要回到这条世界线里只能在十二点的时候待在她家的范围内, 但具体会怎样百江渚心里还没底。现在能确定的只有活着的人(琴酒)没能穿越世界线抵达另一边, 和毛利兰能通过她家回到原本的世界线里。
但百江渚并不能确定已经死去的人来到另一边会不会对世界线产生影响,她决定今天回去就把自己家用墙给围起来谁也别想再去, 她自己反正也没法住在家里了,在一个月的期限到来之前就让她家的那块地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在来之前, 诸伏景光去见另一条世界线的琴酒了。
对,就是那个发现诸伏景光是卧底但是当时诸伏景光已经死了的黑衣组织东京分部负责人的琴酒。
Mousse(诸伏景光):[活下来了。]
夏洛特(百江渚):[我可是提心吊胆了一整晚啊!所以那边的Gin真的没说什么吗?]
Mousse(诸伏景光):[我卡着时间跟他见面,地点就在小渚家门口。十二点钟的时候他本来想对我出手的, 但下一秒眼前的人就变成黑泽警部了。]
夏洛特(百江渚):[……]
她是告诉了诸伏景光世界线转换的时候可能遇到的乌龙事件, 只是想跟他说明两个世界线之间的不同和其中潜在的危险, 但是没想到诸伏景光不但无视了她的建议还顺便把这条情报用上了, 当面把黑衣组织的老大琴酒给耍了一遍。
那边的琴酒不会看到诸伏景光就在眼前神秘消失吧?还是说世界线这边自动补全了他离开那里的原因……不管哪个都可以预见到那边的琴酒现在心情都不会很好。
夏洛特(百江渚):[诸伏前辈, 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你说过不会在那边的世界里乱来的!]
夏洛特(百江渚):[而且!你知道吗?因为前辈擅自答应他们让我做警视厅的双面间谍,现在红衣组织已经邀请我加入了!两条世界线之间真的会相互影响的啊!]
夏洛特(百江渚):[就快到总部了,我该怎么办?]
Mousse(诸伏景光):[下次我会小心的。]
为什么还会有下次啊!百江渚走在路上差点被滚过来的空易拉罐绊倒,她撞在松田阵平的背上但好歹是稳住了身形,只有脑袋被松田阵平挂在身上的金属饰品硌得生疼。百江渚揉揉脑袋, 看到诸伏景光又发了一段话过来。
Mousse(诸伏景光):[不用担心, 大家都是很好的人。今晚我跟降谷就不过去了,警视厅有其他的任务,小渚要在组织里跟大家好好相处啊。]
Mousse(诸伏景光):[加入组织的礼物白天再送过去。]
夏洛特(百江渚):[哎?]
夏洛特(百江渚):[前辈?诸伏前辈?不要走啊!我应该怎么办啊?!万一组织忽然让我杀个人来交投名状怎么办?要是他们知道我其实是警察准备送我去跟其他卧底团聚怎么办?前辈!!!]
她一连给诸伏景光发了十几条消息, 但是都没有得到回应。
注意到她表情不对的高木涉稍微放慢了脚步, 对百江渚说:“没关系,不要紧张, 大家都会欢迎你的。”
他说完,百江渚心里更没底了。
要不是黑羽快斗坚持说自己明天真的要去学校一趟不然会被开除,她一定要拉黑羽快斗一起进来。快斗明明知道这群人是组织的成员,但是完全没有表现出来啊!而且她最开始的时候明明已经提醒过他了,现在看来白担心的人其实是自己?这么一想就更生气了!
“红衣组织……”她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了。
高木涉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其实我们一般把它直接叫甜品店,直接叫红衣组织什么的很怪啊,从初代BOSS离开之后就不这么说了。百江小姐是第一次来难免有点紧张,以后熟悉就好了。”
这根本不是第一次来会紧张的问题!百江渚跟着他们走到目暮集团的电梯里,佐藤警官对着电梯的楼层按钮飞快地按了几下,电梯一路向上来到了一个百江渚从来没有见过的楼层,仔细一看那是根本没有标注的、顶层和楼顶之间的不存在的一层。
“我的代号是戚风(Chiffon)。佐藤前辈的代号是玛德莲(Madeleine)。按照惯例,我们给新人准备了欢迎仪式
电梯的大门缓缓打开,百江渚看着眼前的场景,久久不动。
整整一层的大厅里摆满了桌椅,墙上挂着节日庆典用的灯笼和彩球,一群目暮集团的员工正在这里聚餐。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甜点,通往天台的位置还有烧烤的味道传来,拿着玩具礼炮的化妆师在百江渚进门的时候就按下了按钮,一堆漂亮的闪光的碎片落到了百江渚的身上。
“欢迎新人
“小渚回来了?我还以为要晚点呢!”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真正的同事啦!”
“恭喜正式入职组织!”
百江渚缓缓往后退了一步,但是佐藤导演……红衣组织的佐藤前辈已经强行拉着她往里走了。整个大厅里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百江渚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参加她多年前错过的学校欢迎会,这时候她不知道应该庆幸自己真的没有上过中学还是后悔没能提前有心理准备和相关经验。
琴酒想的没错,宫野志保推断的也没有错,这个红衣组织很有可能有一部分成员就在从事演艺相关的工作,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一部分”竟然是“几乎所有”。整个目暮集团里有三分之一的人都是红衣组织的成员,剩下的三分之二是对此一无所知的员工。整个大厅里有二三十个人,这些人百江渚几乎全都认识。
这个有点熟悉的架构让百江渚下意识地想起了她的青山医药公司。除了她回不去的实验室之外,青山医药公司也是一群干着见不得光事的核心成员和对公司的真相一无所知的打工人……
“是百江啊。”白鸟导演见到她的时候还很高兴,对她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以后的工作就能轻松一点了。重新认识一下,我是Yule log(木材蛋糕)。”
知道什么?轻松什么?难道以后演出杀人的时候直接不用道具上真人了吗?
“代号全都是甜点啊。”百江渚动作僵硬地跟之前合作过的白鸟副导演握手,又想起来她是挂在白鸟事务所名下的,而这个挂名了不少艺人的事务所也是白鸟任三郎的事务所。在这个事务所挂名的艺人,百江渚环顾四周,好像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琴酒!黑泽警部!你为什么不把这家公司给一网打尽啊?!
目暮先生过来的时候,他向百江渚投来了“我懂,放心,我会保守秘密”的目光。百江渚不知道他又脑补了什么,她只知道目暮先生很快就去和旁边的弓长先生
完全、完全没有人想过她不同意的可能啊!
在这边是特效方面工作人员的千叶和伸还特意过来找百江渚,他甚至给百江渚带了点心做礼物。昨天在警视厅里拉着她看剧的同事冲上来抱住她,说我们明天一起出去吃饭吧,刚刚找到了一家很好吃的料理店。一直站在角落里的摄影师风见裕也倒是没走过来,但是他一直在注意百江渚。
被迫经历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非法组织欢迎会的百江渚:“……”
这场面她真的没有经历过,潦草里透露着一丝诡异,诡异里还夹带着一点诙谐,看上去莫名其妙但每个人的行动又非常合理,明明所有人都是正常的但整个欢迎会都哪里看哪里不对。
她转身跑到了佐藤导演面前:“等一下,到底有没有人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佐藤导演正在吃蛋糕,她压低声音跟百江渚说话,还眨眨眼:“就是这样啊,还需要解释什么?目暮先生说你本来就是组织在警视厅的卧底,现在重新回来,他让我给你行个方便嘛。”
组织,在,警视厅的,卧底。
“你在数什么?”身为化妆师的同事路过的时候,看百江渚正在掰着指头思考。
百江渚回答:“我正在数我需要同时打几份的工。”
光是红衣组织这里自己就是两份工作了!为什么会有双面间谍这种东西存在,到底要工作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百江渚认真地数了数自己现在的工作,发现会给她发工资的只剩下了原本世界线的警视厅,而坏消息是她是在警视厅的卧底,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世界变回原样她就要想办法辞职,而这也意味着她拿不到工资。
“我懂,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同事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安慰她。
不!你不懂!你不需要在打六份工的同时担心生死未卜的实验室,也不需要在到底当哪边的间谍这事之间挣扎,更不需要担心有人跑到你家里忽然穿越到了别的世界,回头还要找你算账的事!
百江渚挣扎着把这些话咽了下去,又听到同事在说:“对了,你有看到宫本前辈吗?她本来也说要给你庆祝,但是前天开始就不知道哪里去了。”
“宫本由美前辈吗?”
百江渚还有点印象,这是剧组里的特效监督,百江渚来的这几天里见过几次,但是没什么印象。但要是说东京警视厅交通部交通执行课警部补的宫本由美,百江渚倒是有点印象了,她坐佐藤警官的车出去的时候,三次里有两次都差点被这位女警察贴罚单。
同事摊开手,说:“毕竟干我们这行的,失联几天基本上就是死了,但她的工作还没做完,就这么走了谁来接手啊……”
刚才还以为她们感情很好的百江渚:是我高估你们红衣组织了。
“百江啊,加入我们组织的新人都要执行一项艰巨的任务!”佐藤导演把手搭在百江渚的肩膀上,“那就是成为本年度的最佳新人演员!对了,你的代号已经起好了,就叫做Charlotte吧!”
百江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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