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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意随风起(春风榴火)


谢薄点击鼠标,将这份文件拷贝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走出了池右淮的书房,池西语送他出门,门口,她小声告诉他:“我给他们每人转了一大笔钱,他们不会告密的,除非不想在我家干了。”
谢薄轻抚着她柔顺的发丝,眼底带了点怜悯。
真是个蠢货。
“谢薄,你说我们的订婚礼,会如期进行吗?我好担心。”
“只要你乖一点,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池西语搂住了他劲瘦紧实的腰:“谢薄,我爱你,从现在开始,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谢薄嘴角提了提:“我很荣幸,成为这样的人。”
池西语感受到了他今晚的温柔。
可在这茫茫夜色里,这温柔……却如逐渐收紧的蟒,一点一点将她缠绕,绞杀。
月初,池西语和谢薄的订婚典礼,在鹿山郊野的六星级玛利亚大酒店举办。
这酒店虽然偏远,但青山绿水环绕,空气清新,环境优美。
酒店大草坪修建了一座纯白梦幻的幻影教堂,拍照特别出片儿,所以池西语执意要将订婚礼选定在这座酒店举办。
典礼举办的前几个小时,还有人在忙碌布置着白玫瑰花径。因为这场订婚礼提前了又提前,一切都是如此仓促。
宾客方面,池右淮将大半个青港市商界的重要人士及合作伙伴邀请了过来,必不可少的还有青港市的几家主流媒体,全程跟拍报道这一场盛大的世纪订婚礼。
池右淮有意将声势闹大,让所有人看到,池家和谢家的结盟不会受到任何外来集团的冲击,坚如磐石,稳如泰山。
化妆间里,十来个化妆师和婚纱设计师围着池西语打转,忙得不亦乐乎。
池西语对旁人抱怨婚纱不是定制的,抱怨这场婚礼办得如何仓促,各方面都不尽如人意。
注意到身旁一言未发的谢薄,池西语担忧地说:“谢薄,这套婚纱一点都不好看,等会儿拍照怎么办呢。”
谢薄没有评价这套婚纱,问道:“对你而言,婚纱是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吗?”
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他提起了一丝半点儿的兴趣,去审视这位爱了他很多年的女孩。
“当然啊,婚纱直接关系到我等会儿出镜的样子,会有现场直播呢!一点纰漏都不能有。”
池西语专心致志地摆弄这一套缀着闪钻的拖尾纱,跟设计师商量着,头纱应该怎么怎么卷,又和牵头纱的人沟通等会儿该走什么步调。
如果她抬起头,就会发现,她的未婚夫那冰冷的,厌恶的,甚至带了恨意的眸光。
彻底毁掉池西语最在意的东西,不知道能不能让她满意。
白玫瑰铺满了长长的花径,阳光下,草地上,宾客全都来齐了,等候着新人登场。
服务生推着蛋糕车,沿着花径走过来。
订婚仪式并没有结婚仪式那样繁琐而正式的誓言宣告和交换戒指的流程,不过就是一场欢闹的派对。
服务生将半人高的三层玫瑰蛋糕缓缓推来,女孩们发出了阵阵惊叹声。
这蛋糕上雕刻着一簇簇细腻优雅的白玫瑰,花簇拥挤地布满了蛋糕全身,给人一种极致盛放的热闹感,却不显凌乱,每一朵花都有各自的形态,栩栩如生。
池西语对这一场匆忙举办的订婚仪式,有诸多不满,但这个蛋糕……是她除未婚夫以外、唯一满意的部分了。
白玫瑰是她最爱的花束。
因为它的花语是:“我足以与你相配。”
池西语挽着谢薄的手,在媒体镜头之后的无数双目光的见证下,拖拽着繁琐瑰丽的婚纱,来到了三层蛋糕前,准备和她的未婚夫共同切开这个玫瑰蛋糕。
这个蛋糕自然是不准备吃的,因为蛋糕里有巧妙的设计——
一刀精准地切开之后,就会有一朵超大的玫瑰花盛开,彩带四射,宣告礼成。
谢薄对池西语说:“你来切。”
池西语幸福地接过刀子,对准了玫瑰蛋糕。
然而,当蛋糕破裂的刹那间,她看到的不是象征爱情的鲜花盛放,不是她和谢薄幸福美好的未来,而是……
是死亡。
“啊!”
她甩开了蛋糕刀,踉跄着后退,惊惧地看着白玫瑰蛋糕,仓皇失措地抱住了头,不可置信地尖叫着。
她的失态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众人朝着那蛋糕望过去——
缓缓分裂的三层蛋糕里,赫然出现了一个……黑白遗照相框。
遗照上的人,戴着和谢薄同款的月光银无框眼睛,五官俊美,一双丹凤眼勾斯文而清秀。
谢薄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偏头望向草坪远处,宾客尽头那一席黑色长裙的女人。
这杀人不见血的开场白,不知她是否满意。
池西语看着林斜的黑白遗照,歇斯底里地尖叫着,恐惧到了极致。
她扑进了谢薄的怀里:“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然而,她痴爱多年的未婚夫,捏着她的颈子,将她拉拽到了遗像前,逼她好好看看相框中的那个男人——
“你认识他吗?”
“不、不不,我不认识!”
“谢薄。”林以微冰冷的嗓音,自身后传来,“让我来问她。”
谢薄听话地松开了池西语,池西语猛然回头,看到玫瑰蕾丝边,衣香鬓影的人群中,出现了一抹格格不入的黑。
林以微一席端庄肃穆的黑色长裙,戴着下摆长阔的黑色网面帽,缓缓朝着她走了过来。
垂摆的帽檐边,镶嵌的黑宝石在璀璨的阳光下,如缀在眼角的一滴眼泪。
林以微甫一出现,舞台的主角便不再属于披着婚纱的池西语。
纵然一身收敛而沉滞的黑,也掩不住她俯仰百变、难以言喻的美。
池西语看到她,眼底的惊惧骤然间化为了愤怒,指着她大喊:“是你!是你干的!”
林以微没有看她,她的目光凝伫在那张黑白遗像上。
遗像上的少年还那样年轻,温柔的笑容被永远地定格在了二十岁。
这一笔一笔的账……林以微都要跟池西语算清楚。
现场的媒体,自然也注意到了一席裹身黑色长裙出席的冷宝珠,将镜头对准了她。
“安保!安保快把她轰出去!”
池西语看到现场媒体摄像头对准遗像,也注意到宾客那一双双探究的目光,似要将她扒光。
她尖锐地叫嚣着,招呼安保,“快把这个疯女人给我弄出去啊!”
然而,现场安保没有任何动作。
他们由谢薄一一安置,并不听令于池西语。
花园里,池右淮拎着香槟正与合作伙伴聊着天,注意到那边的动静,皱眉望了过去。
池西语和林以微,一白一黑,遥遥对峙着。
林以微将林斜的遗像从破碎的白玫瑰蛋糕里取出来,仔细地将相框上的奶油擦拭干净,端着遗像走到池西语面前——
“你认识他吗?”
“我不认识,不认识,你走开啊!”池西语眼神压根不敢接触遗像上那个笑容清冽干净的少年。
林以微缓缓走近,池西语连连后退,眼泪夺眶而出,歇斯底里地摇着头,“你别过来!你走开啊!我不认识他!我没见过他!”
林以微仍旧端着照片站在她面前,逼她看着这张照片:“池西语,你关了他三年,整整三年啊!现在却连看一看他的勇气都没有吗?”
“我没有,不是我,我不知道,我不认识……”
众人不明所以,而此刻的网络上,一条热搜横空出世,直窜榜首。
那是一段林斜被关在地下室的监控视频片段,片段里,林斜瘦的皮包骨头,颤巍巍地拿着画笔作画。
那幅画,正是池西语一年前拿到了国际艺术节金奖的代表作。
这条热搜配合着婚礼现场直播的画面,在网络上炸开了锅。
不仅因为池西语找枪手代笔作画这件事,更有媒体爆料,说池家父女非法囚禁他人,而受害者早已尸沉江流,没有了下落……
现场围观的宾客们看着网络上流出的监控视频,议论纷纷,恰好此刻草地超大LED显示屏上还滚动播放着池西语这些年的获奖佳作。
无比讽刺。
“不、不……”
池西语不能接受眼下发生的一切,她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将脑袋埋进洁白的婚纱之中,“一定是在做梦,这不是真的,不是!”
“我也多希望,这是一场梦。”
林以微揪住了她的头发,见她从地上拉了起来,逼迫她看着她手里遗像上的男人,“好好看看,这就是被你关在地下室整整三年不见天日的林斜!你好好看看他!看啊!”
她攥着池西语的头发,将她的脸贴在遗像上,“他死在了逃生的路上,他的尸体沉进了江底,你淌过十二月的江水吗?我淌过,真的好冷好冷啊,像刀子一样往骨头里钻的冷,你试过吗?池西语,你看着他,午夜梦回,你会不会梦到他?”
“啊!啊啊啊啊!”
池西语挣开了她,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崩溃大哭,“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想的!他生病了,我是同意让他去治病的,谁知道路上就翻车了,我爸还让人去找了,还请了专业的打捞队,谁都不想这样的!都不想的!”
池西语的反应,包括她精神崩溃时说出来的话,都被现场的媒体摄像机在线直播……
一时间,网络上的讨论腥风血雨——
“就算不是杀人,非法囚禁他人也是重罪了!”
“我的天哪,谁能想到,豪门真是……太血腥了。”
“池西语的画居然是别人代笔,我真的……滤镜碎了一地!”
“以前是没人敢扒,其实傻子都看得出来,她平时交的那些作业,跟她得奖的画,完全不是一个水平,斐格的都知道。”
“我就不知道,是校友,非同专业,表示看不出来。”
“那个男生好可怜啊,被他们关了三年,还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什么坠江,我看就是他们池家毁尸灭迹吧!”
池右淮带了几个保镖冲过来,控制住了现场混乱的局面。
有保镖上台拉扯林以微,想将她拽下台去,林以微奋力挣开,保镖甚至抽出了电棍。
谢薄一个健步冲上前,用手臂帮她挡了一下。
强电流漫过手臂,他瞬间躬起了身体,仍旧护着她:“你敢动她,试试。”
保镖不知所措地退后两步。
远处酒店停车场,警察鸣着笛,呼啦呼啦地驶了过来。
几名警察跑过来,用手铐扣住了池西语的手:“池西语,你因犯了非法拘禁罪被拘捕了,这是拘捕令。”
“爸!爸!”池西语慌忙回头,却看到不远处的池右淮同样被警察拷上了手铐,带上警车。
在所有宾客的注目之下,在媒体的镜头前,池西语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冷冰冰的铁手铐。
做梦都不敢想,她竟然会在自己的订婚宴上遭受这一切。
泡沫碎了,一切都完了。
她脑子懵了,傻了,甚至觉得这是一场梦,只要闭上眼,再睁眼开,梦就会醒过来,一定会!
池西语闭上眼,再使劲儿睁开眼睛。
入目不是她华丽的梦幻公主房,而是……警车漆黑的车窗。
林以微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复仇的快感来得很快,消失得更快。
她心碎地抱着林斜的遗像,坐在地上,眼泪悄无声息地流淌着……
谢薄用手指拭去了她眼角的泪痕,最后一次抱住她,在她耳畔柔声说:“不要哭,人没有死,在南山疗养院,你现在过去就能见到他。”
林以微蓦地攥紧了谢薄的西装袖子,惊愕地望着他。
谢薄惨淡地笑着:“走吧,我放手了。”
那是他对她说过最温柔的一句话。
林以微擦掉了眼泪,扔掉了遗像,奋不顾身地跑走了。
谢薄遥遥地望着她的背影。
心如废墟,一片死寂。

第73章 避开了
池右淮和池西语父女俩被羁押,尽管池右淮请了青港市最顶尖的律师团队为他们辩护。
然而,他们非法囚禁林斜,证据确凿,再无辩驳的余地,他们将面临着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的徒刑。
得知林斜还活着的第一时间,林以微驱车直奔南山脚下的那所疗养院,在疗养院楼下的大草坪上,她见到了“死而复生”的兄长——
少年拿着铅块,专心致志地描着一片随风飞舞的蒲公英。
蒲公英每一根细长的触须在风中轻微摆动的细节,被他栩栩如生地展现了出来。
那是微风的形状,也是微风的方向,是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勾勒的想念。
林以微看着他单薄瘦削的背影,捂着嘴,哽咽着不敢出声。
好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他没有死。
这不就是她无数次午夜哭醒过来,都不敢再去肖想的黄粱一梦吗。
林以微默默地注视了他很久很久,就像小时候躲在角落偷看他画画一样。
她平复了心绪,终于,朝他走了过去。
“你现在……就画这些吗?”
她缓缓地开口,嗓音克制着颤抖,“花啊柳的,护士说你一整天都在画这些。”
蓦地,林斜捏着铅块的手顿住了。
洁白干净的磨砂纸被他手里微颤的铅块、抖出了不规则的灰色划痕……
在他转身的刹那间,林以微扑了过来,紧紧地搂住了他的颈子:“哥……我好想你。”
林斜闭上了眼,感受着女孩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他想说些什么,可他说不出来。
“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回身抱住了她,紧紧地,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一般:“以以……”
离开疗养院之前,林以微咨询了林斜的主治医生,了解了他病情的全部进展。
当初送过来的时候,是有些营养不良,且有严重的精神方面障碍。
经过一年多的治疗和调理,现在他身体已经恢复了健康,也可以开口说话,正常交流,只是伴随长期的抑郁,需要持续的药物治疗,出院时肯定没问题的。
疗养院大门边,林以微牵着林斜的手,扶着他上了那辆舒适宽敞的保姆车。
几位医生护士在门口送他,林斜很感激地望着他们。
林以微代他向医生护士们赠送了贵重的礼物,感谢他们这一年来对兄长的多加照拂。
“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一位年轻的护士接过礼物,笑着说,“因为他是谢先生特别叮嘱好好照料的病人。”
话音为落,另一位年长的护士用手肘戳了戳她,让她不要这么没眼色。
年轻护士立刻噤声。
林斜下意识地望向了林以微,她脸上仍旧带着春风和煦的微笑,仿佛并没有注意到刚刚这一段小插曲。
她现在……已经学会了很好的掩饰情绪了,再不是那个直来直往的炸毛小女孩。
司机启动引擎,将车驶向山际公路。
林斜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疗养院,向远处连绵不绝的雪山道别,身边女孩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他的手,两人十指紧紧相扣。
“哥,一切都结束了,以后都会好起来,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林斜默然地点头,伸手抚了抚她成熟明艳的脸庞:“以以……长大了。”
“我当然长大了,距离我们最后一次分别,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还会有分别吗?”他忽然问。
“你是说……?”
“我们好好生活,再不分开了,可以吗?”
“当然啊!”林以微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握紧了他的手,“好不容易把哥哥找回来,怎么还会让你离开我。”
只是……哥哥吗。
林斜感受着她柔软细腻的掌心,忽然开口问:“宝宝怎么样?”
林以微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林斜嘴角浮起温柔的笑:“我见过她,眼睛和你很像。”
“是谢薄带来的吗?”
她就知道,这男人没憋什么好。
“这不重要。”
林以微垂下了眸子,心虚气短地说:“我跟谢薄……我们……”
“这也不重要。”林斜反握住她的手,“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对吗?”
林以微不再像刚刚那样爽快答应,她有了片刻的迟疑。
订婚典礼闹成那个样子,她不敢去想谢薄会面临怎样的惩罚,会失去什么。
以为不去想,刻意地忽视、逃避,就能安然无恙且理直气壮地过好自己的生活,可……
谢薄就像烫在她心上的一道烟灰,怎么蹭都蹭不掉。
以前他追着她的时候,林以微从来没有这方面的失落或担心,因为只要自己招招手,他就会如兽物般扑过来,将她圈入领地。
现在看到林斜眼底的担忧和渴望,想到谢薄说的……他放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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