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些空荡的囚室里,还残留着灵力余秽。
那些围墙和法阵,在她面前皆等若无物。
苏蓁直接闪身进去,感受了一会儿里面的异常气息,施了几个法术,将甘木灵球掏了出来。
两秒钟后,外面倏地多了两道灵压,来势汹汹,满含杀意。
苏蓁慢悠悠走了出去。
一男一女站在外面,皆华服盛装,又生得美貌异常,兼气度风姿绝俗,便是在这森冷监牢里,也如同画中仙人降世。
“两位怎么如此着急?”
苏蓁笑盈盈地举起手里的复活球,“是怕我发现你们的秘密么?”
那两人神情都有些古怪。
他们打量她半天,愣是没瞧出她的身份,偏偏她出现在此处,身上并无玉符,行动却全然不受限制。
瑶芳仙尊紧紧盯着她,心中忽然冒出一个近乎不可能的答案,“……阁下如何称呼?”
兰蕙仙尊看了眼师兄,双目微微睁圆,显然也想到了。
苏蓁歪了歪头,“你俩都琢磨着杀我了,还计较这些小事作甚?”
短暂的沉默之后,瑶芳仙尊轻叹一声,清俊面庞上浮现出微笑,“冕下法驾亲临,不知——”
苏蓁打断了他,“你不知道我是谁。”
瑶芳仙尊被堵了一下,正要开口。
苏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的兰蕙仙尊:“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但不知道我是哪位,对吧?”
兰蕙仙尊轻轻苦笑,“既然您不愿说,又拿住了我等软肋,您有什么吩咐尽管开口便是。”
苏蓁也笑,“我还以为你们会嘴硬一下,那容我好奇一句,你们是怕身败名裂呢,还是怕你们宗主追责?”
兰蕙仙尊淡淡开口道:“若是不曾身败名裂,宗主自然也不会出手清理门户。”
苏蓁懂了,“好,那我不多说废话,我说几样东西,你们想办法给我弄来。”
随即报上一串谢长风没能完成的收集目标,皆是在中域境内,因为是圣剑碎片,本身质地不俗,许多都被权贵世家收藏着。
两位仙尊面不改色地同意了,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俩人真是。”
萧郁忽然出现在她身边,从她手里拿过复活球,若有所思地看向隔壁的囚室。
“这东西之所以能复活持有者,是因为它能相隔千万里,外面的神树身上吸取力量。”
苏蓁哂笑一声,“而这里的人,有一部分,就是被供奉了神树,被甘木抽走了身上精纯的灵力。”
甘木没能得灵智,自然是有什么养料就汲取什么,分不出其中区别。
至于方才那两位仙尊,他们皆有草木灵根,甘木主要就是由他们和他们的门徒监管照顾,所以他们在其中肯定做了许多手脚。
乃至让这禁灵塔和外面的神树相连。
“所以既出于学术研究的心态,也是出于量产此物能使得徒弟们多一条命的缘故?”
萧郁了然道,“给周家的那批复活球就是实验品?”
苏蓁颔首,“他俩感应到这个,急忙忙跑过来想灭口,但是发现我好像是个魔神,就直接滑跪了。”
他们不可能伤到她,倘若大家撕破脸,魔神从来是肆无忌惮的,不在意什么名声,然而他俩就不一样了。
更何况,他们俩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之数。
“倒是识时务。”
萧郁也很满意多了两个仙尊当苦力,“他们肯定也做了别的见不得光的事。”
“对,我能感觉到,我懒得去细究,只让他们觉得我都知道就够了。”
“嗯,你师父快来了。”
“确实。”
苏蓁也感应到了,“我还挺好奇的……”
以他们的修为差距,玉尘仙尊必然是不知道他俩在这里的。
他能出现,是因为柳云遥被折磨,而禁灵塔内结界太多,他没法直接将小徒弟传送走,若是真要强行突破那些禁锢,恐怕要闹出很大动静,说不定要将这里的两位圣境强者惊动。
故此他要亲自过来一趟,但可能不会立刻现身,至少要查明白怎么回事。
另一边,谢长风还保持昏迷状态,毕竟他是上极宗弟子,那些人抓了他不好轻举妄动,肯定是去上报了。
果然,玉尘仙尊的灵压停在了昆墟外围,而且变得十分微弱。
他在刻意隐藏自己的存在,只是瞒不过魔神的感知罢了。
苏蓁思忖道:“我猜天道给了他某种暗示,让他觉得柳云遥是他飞升的机缘?之前宗主也说过类似的话。”
萧郁不置可否,“他到结局都是准圣境,而且还下落不明了。”
“他后面有没有对柳云遥表白?”
“从来没有,很多人都觉得他是爱在心口难开,又看男女主情投意合,就不掺和了,但也有很多人觉得,他不是真的喜欢柳云遥,是存着某种利用的心思,我也倾向这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起来。
过了一阵,玉尘仙尊仍然没动静,方才两位却是相继回来了。
瑶芳仙尊率先出现,才要说话,忽然看到那女人旁边多了一个男人。
瑶芳仙尊:“……”
同样深不可测的气息,同样无法感受的灵压,还有同样的近乎恐怖的压迫感。
瑶芳仙尊:“???”
是自己疯了吗?还是人界要完蛋了?
他在两个选项间横跳了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默默低头,恭敬地递上一枚戒指。
苏蓁接过来检查了一番。
期间兰蕙仙尊也回来了,刚落地就惊得说不出话来,脸上表情和师兄一模一样。
他们看上去都无法理解这一切。
苏蓁并不在意他们怎么想,“多谢两位,顺便,阇梨一直在感召你们,你们真的不打算从了?”
俩准圣境的神情都变得十分诡异,显然他们早就被法神影响,但是出于种种顾忌没背上契印。
“宗主和副宗主虽然专心修行,不太管事,但旁的也就罢了,他们终究不可能容我们被魔神所役。”
兰蕙仙尊淡淡道:“我们二人也不愿抛下这一切。”
苏蓁了然,“确实,两位在中域声名显赫,权势滔天,一朝去了魔界……”
倒是也一样能有尊崇地位,但相较而言,魔界没有那么多人,魔修们平时也都各干各的,不像是中域这边,仙门云集天都,有的是人能随时听从调遣,动辄前来问候三叩九拜的。
“这只是原因之一,除此之外,我们素日里的各类修炼或是咒语研创,终究是在人界更方便些。”
兰蕙仙尊坦然道,“虽说当了魔修自然有些改变,但目前来说,我们也不太想改。”
比起上辈子的自己,这两人倒是要更坚定些,不过毕竟是准圣境,确实是没那么容易动摇的。
“我还有个问题,你们宗主和副宗主。”
苏蓁问道:“他们平素一直闭关修炼,纵然你们门中发生什么大事,也不会惊动他们,对吧?”
那师兄妹的脸色顿时有些古怪。
瑶芳仙尊意有所指地道:“他们旧日有所吩咐,不许旁人随意打扰他们修行,除非是有圣境强者驾临,且是有意与他们相见的,方才能去通告。”
苏蓁顿时了然。
如果是圣境强者来这吃喝玩乐,那也不用告诉他们,除非是上门挑衅的。
“那兄弟俩不在中域,对吧,他们在别的位面修炼,但你们有手段能联系到他们,不过如果只是准圣境修士来找茬,你们就负责解决,只有对付不了的时候,才去喊他们帮忙?”
“……不错。”
“怪不得。”
苏蓁打了个响指,同时看向萧郁,传音道:“所以原著里徐淩能来救人,还能全身而退,没对上沧溟仙尊和绛霄仙尊。”
上极宗有三位准圣境,除了面前的师兄妹还有一位,当他们三个发现另一个准圣境时,肯定下意识觉得自己能解决。
就不会第一时间通知两位圣境仙尊了。
否则也显得自己这边很无能,三打一还要求援。
事实上,他们三打一绝对打得过,只是玉尘仙尊根本不和他们打。
“他还故意造成一些错觉,让人以为他是来找茬的,其实捞了人就跑。”
萧郁赞同道,“不过这次他就惨了。”
话音刚落——
禁灵塔猛烈地震动了一下。
结界壁障嗡嗡作响,回音从外向内传递,如同胡乱的鼓点,灵压同时在上方爆发!
苏蓁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确实。”
另一间囚室内的惨叫停止了,柳云遥垂首昏厥,然而在她对抗那摄魂法术的期间,已经让人将许多辛秘瞧了去。
那些修士们正准备上报,就被外面爆发的灵力惊动,纷纷祭出了武器。
“这是?!”
他们能感受到那灵力的强大,知道这至少是金仙境以上的高手,不,金仙境也没那么容易混入昆墟禁地!
另一边,瑶芳仙尊和兰蕙仙尊也提前有所预感,但他们都没急着出手。
苏蓁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既然已经用不着你们了,就一起看戏吧。”
两人都没说话。
天际划过一道冷冽流光,如霜似雪,卷着刺骨冰风,直直撞在禁灵塔的保护结界上。
一层一层的结界,扩散出涟漪般波动,然后相继裂开爆炸,散出漫天光雨似的金辉。
一身白衣的青年站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看着那九层高塔。
他的黑眸中闪烁着剑光,看不到半点情绪波动,也并无喜色,只有沉沉的忧虑。
还有些许不解。
直觉上感到不对劲,偏偏又说不出原因,而且他也不能再袖手旁观,否则小徒弟必然会被折磨至死。
他对他们处理魔族的态度并无意见,被魔族虐杀的人族何其多也,但是——
只是这个人不行。
玉尘仙尊微微垂眸,看向悬浮在手边的本命法宝,白皙手指从袖口探出,落在了剑柄上。
剑鸣清脆如冰碎。
寒风呼啸,霜白的雪刃一寸一寸出鞘,映着正午璀璨骄阳,折射出绮丽冷光。
他握住了剑柄。
玉石的冷意,与冰属剑修的体温全然契合。
“……虽然你说你没兴趣,但我觉得到了这个时候,还是给你科普一下。”
“嗯?”
“徐淩和上极宗的两位宗主有仇,很多很多年前,他被魔修控制,混入中域,窃取了顾家的神器,害死了两人关系极好的一位堂弟。”
“啊?”
禁灵塔的走廊内,瑶芳仙尊和兰蕙仙尊静默而立,听着那两位魔神说起千年前的辛秘。
最后一句话落下时,外面再次爆发了熟悉的灵压。
极为短暂的一瞬。
玉尘仙尊震惊地睁大眼睛。
他看向遥远的虚空中。
在裂隙里闪烁的水光,不过顷刻间就由远及近,无视了重重位面的阻隔,专注又极速地穿刺而来。
剑势的浪潮瞬间暴涨,又刹那退灭,如同午夜的骤雨,来时无兆,去时无痕。
他从空中跌落。
周身爆出血雾,染红了雪白衣衫,四肢尽废,体内灵力被悉数封死。
“……”
苏蓁从塔内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玉尘仙尊从空中跌落而下,直直砸在一座廊桥上。
他所受的全部灵力,都全然进入体内,半点都无法外泄,故此他摔落下来时,那天桥丝毫没有损伤。
肉身与石板碰撞发出沉闷声响。
他并不知道,昆墟的众多游客中,莫名其妙多了两位魔神,所以两位圣境仙尊已经被惊动,早早将神识投射而来。
正午日阳高照,炽光似火。
一道身影停驻在高空中,被日光镶镀金辉,衣袂飞扬,手边拎着银白的长剑,剑刃上水浪螺卷,涛声澎澎。
苏蓁遥遥看向他。
后者若有所觉,微微侧过头来,隔着数里之远,平静地回望。
他看着高挑纤细,黑发银冠,五官线条秀丽绝伦,肌肤光滑如白瓷,唇色嫣红如珊瑚,整个人如同一座精美脆弱的玉雕。
这人的外貌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看着极为年轻。
那一席天青色广袖外袍,衬得气质又清冽孤傲,如玉树琼枝,似寒云皎月。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泛着憯凄冷光,如同逼近咽喉的利刃。
很快,杀意如退潮般散去。
苏蓁知道那并非针对自己,是对刚刚那个被打到地上的人。
她眨了眨眼睛,消失在原地。
然后出现在那廊桥上,望着两丈开外的玉尘仙尊。
后者被那一剑重创,肉身灵力被封锁,还锁住了受损的元神无法逃离,这时候只一动不动地倒着。
下一秒,一身青衣的年轻男人出现在对面。
“仙尊是否该感谢我?”
苏蓁悠然开口道,“若非是我,你的仇人就要在你的地盘救走他的徒弟,而你从头到尾都不会知晓。”
沧溟仙尊微微阖眸,很干脆地道:“多谢,本座愿报此情,冕下尽管开口。”
苏蓁毫不犹豫地道:“把你的剑给我玩一玩?”
沧溟仙尊愣了一下,面上也并无拒绝之色,正要答应。
“……啊?”
那一席水绿罗裙的魔神背后,忽然多了另一道高大身影。
来人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有些委屈地埋怨道:“怎么都不来玩我的?”
她无奈地仰起头,好笑地靠进对方怀里,伸手捏捏他的下巴,敷衍地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就因为你觉得他的好看?”
“你的也好看。”
两人腻腻歪歪地抱在一起说了两句,又同时看了过来。
苏蓁歪了歪头,“可以吗?”
沧溟仙尊:“?”
眼前的场景似乎有点离谱,但最离谱的其实是后面那个人他还认识!
沧溟仙尊看了看手里的神剑,“……你说的是剑对吧?”
苏蓁:“???”
有一瞬间, 苏蓁很庆幸,自己已经不在乎名誉这种东西了。
所以无论对方究竟误会了什么,她都能一脸淡定地颔首, 然后从那美丽的剑主手中,接过了同样漂亮的神剑。
第一水属神剑之名,毫无争议归属于狂澜。
它的剑身纤长、通体银白, 像是湖面上粼粼波动的溶月。
剑刃上一道道的水蓝光丝,温润清亮, 如同螺旋交错的浪花,彼此错叠缠绕、还在缓慢旋动。
苏蓁一手捧着剑柄,一手托着剑身,指尖落在剑面上,穿过那些晶莹剔透的光带。
触感清凉柔和,仿佛流波掠过指缝, 却不曾留下半点水迹。
神器都有三种属性, 狂澜的冰水风三属, 然而内里水属灵力最多,而且极为精纯,和剑主的灵压气息完全吻合。
苏蓁并不曾伸出神识窥探,只是端详了片刻,就交还给原主人。
沧溟仙尊显然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人情,似乎还想问她是否另有需求。
他看了看面前两个奇奇怪怪的人, 又回首望向廊桥上被封住的徐淩, 眼神十分沉静。
上极宗宗主微微垂眸,表情又淡漠了几分, 目中却看不出多少恨意,就如同瞥着一具尸体。
他再次看向苏蓁, “此人与你有何渊源?”
苏蓁并不意外他有这一问,坦然道:“形同陌路的旧识。”
沧溟仙尊:“……”
他看上去觉得这个形容充满槽点,但终究也没说什么。
苏蓁想了想道:“有些事我原本不解,如今倒是明白了几分,他怕你杀他,所以抓住机会,就如同保命符一般,贴着柳云遥。”
“那混种魔族?”
沧溟仙尊若有所思地看向塔楼,视线落点之处,正是柳云遥所在的那一层,“天道选中之人?”
他轻轻一哂,“怪不得我几次掐算他位置,都被规则所蔽。”
说完又向她点头,“确实要感谢二位。”
他显然也知道天道对魔神的掌控等同于没有,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魔神不会做出有违规则搅乱主线之事。
前提是正常的魔神。
苏蓁眨了眨眼,“你第一次想寻找他是什么时候?”
沧溟仙尊默然片刻,视线落在她身后,“萧兄想来知道我族中旧事?”
萧郁一手还按在女朋友肩膀上,从头到尾都没怎么看他。
闻言才抬起头,懒懒地扫了他一眼,“知道一点。”
曾经他向苏蓁提过,关于玉尘仙尊的过去,说此人年轻时经历曲折,她不曾多问,是因为着实已经不感兴趣了,他就也没详细解说。
萧郁沉吟道:“我知道的版本,不太详尽,而且似乎比较倾向于他,把他塑造的有点无辜,宗主兄弟二人在这故事里,更像是心胸狭窄、不依不饶的恶人。”
沧溟仙尊毫不动怒,眼中没有半点波澜,“是吗。”
苏蓁歪过头,“又是这样?”
萧郁不置可否:“……有些读者是这么觉得,但也有些人不这么想,反正是一个撕得很厉害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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