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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书男主向我表白了(叶猗)


苏蓁:“……”
苏蓁看得又无奈又好笑,心里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在久远的过去里,他沿着未来某个人的足迹,在魔界里穿行。
苍空中血雾沄天,荒原上浮瘴蔼蔼,满目皆是萧索苍凉,尸骸在瘴气中消解,四面八方不断闪灭着恶意的灵压。
有些来自领地的大魔,有些来自路过的魔修,也有的是那些跃跃欲试的年轻魔族。
他们窥伺着、审视着每一个途径的人,看着这些路人在与魔物战斗时的表现,掂量他的实力,权衡自己需要付出多大代价才能拿下他。
所以除非想要反设陷阱以身为饵,否则就是要有多大本事使多大本事。
苏蓁也付出了许多血泪,渐渐明白魔界的许多规则,庆幸的是,萧郁读书读得足够认真,少走了一些弯路。
不过,虽然记忆闪动得很快,她只用几个时辰就看了几百年的经历,但也能大致感觉到——
这家伙的天赋悟性确实比自己差一些。
但比师父他更胜不止一筹,而且其他的也差不了太多,所以虽然略有些辛苦,还是熬过来了。
他用了比她更久的时间晋境。
不知道幸运还是不幸,他几乎没被任何魔神盯上。
他主动接触了逆回之魔神的眷属,似乎想从它们身上得到一些启发,想以此探寻回神的力量本质。
魔神的力量根源和祂们自身存在息息相关,从名字也能窥得一二。
“以防万一,我有想救的人,虽然不一定轮到我救,但是做个准备……”
他扛着重剑站在大魔的残躯旁,不厌其烦地骚扰着它们。
但他拒绝成为魔神眷属,而且和这位魔神相性也不太好,大魔们都不太想理他,脾气暴躁的直接破口大骂,让他滚蛋。
萧郁硬生生挤入它们的脑海,查看它们的记忆,也只半半拉拉学到一些皮毛,无奈又去了人界南域。
混入其他门派偷师本是大忌,修真界无人不知,因此而死的修士也不知凡几。
萧郁浑然不在意这些,规矩这东西,但凡和他意愿冲突,就形同虚设,他跑到岐黄宫偷看人家秘籍,偷了半天也没学到精髓,干脆又在外叫阵。
医修们素来都是被人求着治病,头一回被人逼着打架的,倒是真有那气性大的出来,很快被打得抱头鼠窜。
萧郁逼着他们拿出了真本事——自然是医修的真本事,在这过程中还真偷学了不少,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至于会不会因此名声受损,他是全然不在乎。
彼时景阳仙尊飞升已久,凝寒仙尊接任宗主之位,发觉归山的小师弟已经晋入准圣境,特意来恭贺他。
他们的诸多同辈,大多数已然陨落,也有在外云游历练不知去向的,如今仍留在凌霄峰的,也真是所剩无几。
凝寒仙尊问他有没有想好尊号,得到答案后禁不住问了一句。
“……朝华?是什么典故?”
“朝华之草,戒旦零落。”
凝寒仙尊若有所思地瞧着他,“以师弟之名,本该选个与之相反的意思。”
“大师兄说得没错,但我也不是故意……找个不吉利的解释。”
萧郁随口道:“若我心愿达成,死亦何惧?便是做那朝生暮死之草,只愿我心中的绿树长春不谢。”
凝寒仙尊一时无言以对,深深看了他一眼,“那就预祝师弟达成所愿,若有我能做的,师弟尽管开口。”
萧郁微微摇头,“多谢宗主,但是这会子我自己都没有头绪。”
他在怕什么呢?
苏蓁看到他在纸上多次写下蝴蝶效应四个字。
这词她也被科普过含义,他总是写这个大约是想告诫自身,不能冒然去插手一些事,否则或许反而会引发糟糕的后果。
其次——
随着修为渐长,准圣境已经能隐隐感应此世规则,萧郁意识到有些事自己无法改变。
乍看这与前一条相悖,但苏蓁也能大致确定其中异同。
有些细枝末节、与原著主线无干的,他是可以改变的,但这些事会不会对苏蓁本人造成影响,萧郁也不能确定,故此束手束脚。
然后才是天道所限的那些,真正影响主要的剧情发展的——
萧郁再次前往魔界时,已经换了一副嚣张猖狂的嘴脸,但凡是被他看到的魔族魔物,就没有能全须全尾离开的。
他一路干翻无数大魔领主,无数魔修中的高手,杀到了魔神面前,将神侍们悉数宰掉,在他们复生之前,向魔神拔剑了。
在记忆的快放中,这些惊天动地、震撼位面的战斗,也只是区区一瞬间。
他站在金碧辉煌的殿堂中,面对着光芒万丈的魔神真身。
漫天血云在光辉中焚成灰烬,烧出一片清澈如洗的天幕,宛若魔界并不存在的黎明。
光海中泛起层层涟漪,千万里的土地山林,在顷刻间尽数枯焦。
魔族们惶惑不安地眺望着天空,云间光潮漫卷,刺穿了无数双非人的眼眸。
他聆听到魔神的轻语,是呼唤也是诅咒。
祂想驱逐他,也想毁灭他。
祂是昔日与鸟妖幼崽玩闹的病弱渔夫,也是无数个被恶疾缠身、记忆里充满痛苦的生命。
他的血肉和元神被光焰烧灼,他的精神在絮语中走向癫狂,无数个结局在瞬息间被展现,预示着一切皆是徒劳。
然后是如雷霆乍起的剑光,那恢宏神伟的一击让所有的恶意溃散,魔神的声音如同千万交织的合唱,在这一刻如同丧曲哀乐。
但他终究无法给出最后一击,因为被此世规则所限。
然后他确定了,自己无法大幅改变原著的“主线”。
流明之魔神若是死了,谢长风就无法出生,故此祂不能死,自己无论如何也杀不了他。
萧郁做了更多的尝试,打遍了诸位魔神,越发确定了这个结论。
天道无法和人交流,或者说无法像人一样和人交流,他只能凭借自身对规则的感应,慢慢去推测一切真相。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件事让他困扰。
他感受到随着力量增加,这个世界对他越发排斥,许多事都已经无法下手,显然天道正试图让他离开。
因为他的修为,也因为他原本就是异世之人,还一直试图破坏某些事情。
又是数百年过去,朝华仙尊威震九界,但在赫赫声名之下,只是一个心力交猝、日夜焦虑的倒霉鬼。
他时不时去浣花州打转,在琼都的大街小巷河道横桥间散步,或者在水芸山上坐着发呆,遥望苏家的府邸,以及他们祖辈的墓地。
再回到宗门时,凝寒仙尊将小师弟召去峰顶。
他们坐在万丈高崖上,俯瞰着山间的缥缈云雾,亭台楼阁在树海中若隐若现。
初初晋入准圣境的崇云仙尊站在旁边,看向这位年纪比自己大不了许多的小师叔,恭敬行礼后转身离去。
“……我要飞升了。”
凝寒仙尊慢条斯理地道:“师弟仍未得到答案?”
萧郁微微摇头,“我若飞升,便能摆脱天道限制,但若是离开此间,一切又有何意义?此事乃死局。”
凝寒仙尊侧头看着他,“想来师弟已有对策,只是尚在犹豫?”
萧郁愣了一会儿,“……我不是在犹豫要不要这么做,是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凝寒仙尊默然片刻,“师弟还真是,你如今飞升在即,若执意留在此间,一着不慎便是前功尽弃,你当真半点不在意?”
“若是没有她,我压根撑不到这会儿,现在我活着就是为了那个人,无论最初如何,如今已是执念,或许在师兄看来,我已经疯了吧。”
凝寒仙尊不置可否,“倘若世上并无此人,或许师弟另有牵挂,一样能有今日的本事。”
“师兄抬举我了,我知道我自己,多半不行,这已经是巧合中的巧合了。”
凝寒仙尊微微一笑,“人说求道之路殊途同归,又说唯诚善者所致,早年师尊就告诉我,这些都是说着玩儿的。”
萧郁也笑了,“她也和我说过类似的话,我如今才完全明白,罢了,那狼心狗肺之辈飞升的也不是没有,这世界的天道又不筛人品,但凡本事够了就能走,至于修的什么道,所求何物,都无所谓。”
“不错,飞升规则如此,旁的规则亦是如此。”
凝寒仙尊淡淡道:“故此师弟能证得大道,确实该感谢你牵挂之人,你若是相信那人,不如就将后面的一切交给她,便是使一模一样的法子又如何?”
萧郁猛地抬起头,“师兄说什么?”
凝寒仙尊看了他一眼,“……是师尊托我嘱咐你的,师尊说你这人时而糊涂时而明白,有些事说不定等我飞升了你还在糊涂着。”
萧郁怔怔地坐在原地,忽然又笑了,站起身来深施一礼,“多谢大师兄。”
旋即开始陷入沉思。
凝寒仙尊也安静地坐着,半晌才发问:“师弟又在想什么?”
“……世上只有妈妈好?”
“???”
“咳,不是,只是没想到会有大家一起当魔神的发展,但是想想也有趣。”
接下来的记忆越发混乱破碎。
魔界废墟之中,时空破碎,万籁俱寂。
他扛着重剑穿过破败的宫殿,每走一步脚下的地面都在坍塌陷落,漫天扬尘如雪,淹没了大魔们残缺的尸身。
死不瞑目的教徒们,脸上残留着迷惑与惊恐,伸出的手臂沾满血迹,都如同雕像般静止在道路上。
呼啸的狂风卷过荒漠,吹入薨冥教的神殿里,破碎骸骨和法宝残片从阶梯上滚落,滑过他的身侧。
他继续向前走,在黑暗深处止步,望着奄奄一息的魔神。
那血管虬结、由无数心脏拼接成的庞大躯体,在血海中沉默着。
祂的力量与规则相连,是此间权柄的象征,因此没有止境,永远不会真正被消耗用尽。
但是另一位圣境强者制造了新的小世界,重叠在魔界之上,将祂与祂的眷属信徒们,隔绝在此间。
这不能持续太久,但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也足够了。
萧郁站在濒死的魔神前,知道倘若自己要杀掉祂,那一刻这个位面会崩裂,甚至规则会强行让自己飞升。
“但是魔神的力量是此世权柄,与九界紧密相连,故此永远不能飞升,除非切断这联系。”
他低声说道:“那让我们看看,魔神的滋味究竟如何。”
魔神在最后时刻回应了祂,千千万万的声音共鸣着,如同一曲污秽纷乱的合唱。
他们的呐喊在小世界里不断拔高、汇聚成无形的声之浪潮,层层叠叠将他包围。
有人祈求他结束自己的痛苦,有人咒骂他让他赶紧去死,也有人尖叫着希望他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不,你们全都要死,我不会和你们共生的,不信我能做到?不信就不信吧。”
萧郁吞噬了逆回之魔神,得到了祂的力量,也得到了祂的身份。
修真界流传着朝华仙尊弑杀魔神的故事,这也并非是假的,只是于天道而言,“萧郁”已经死去,世上仍旧有五位魔神。
所以试炼有五重关卡。
自己此时此刻看到的,便是逆回之魔神的记忆。

苏蓁几乎无法相信, 世上居然会有人做这种蠢事。
放弃飞升的机会,心甘情愿成为魔神,执掌与位格相关的权柄之力, 因而被捆绑在这个世界。
在这之前的数百年里,她唯一的心愿就是破碎虚空,离开此间世界, 一是追求力量的上限,二是去探寻其他宇宙。
当然在进行第二条之后, 第一条也会随之被拓展,这是谁都明白的道理。
飞升意味着从这个世界获取的力量已经到了极致,倘若想要继续探索,那就要去触碰更多的体系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她作为一个合格又不太合格的法神信徒,在这方面一直相当坚定。
甚至某种程度上说, 力量只是手段, 如果没有本事, 她做很多事都会被干扰,而她本身又不喜欢被别人影响。
——至于与法神相关的定位,那绝非玩笑。
她追求知识与未知,但还没到彻底不择手段的程度,或许勉强称得上心存善念,尽管她从不将之称为善, 只是在乎自己的感受, 只让自己舒服。
所以谢天谢地,她没和法神融为一体。
倘若她们之间没有这点区别, 这会子能不能欣赏到第五位魔神的记忆都是未知之数。
萧郁吞噬一大堆心脏血管的画面并不怎么美观,但这只是一闪而逝。
更有冲击力的, 其实是这件事的后续——
尽管都是快速闪过的画面,但苏蓁还是从那些破碎片段里提炼出关键情节。
萧郁玩脱了。
他成功得到了魔神力量不假,但他没能摆脱那些组成魔神的千万个意念。
它们如蛆附骨、如影随形,依然与他缠在一起,导致他时而清醒时而混沌。
在其他意念占据支配地位时,他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魔神,为了不把事情搞砸,他只能藏在魔界深处,慢慢处理这个大麻烦。
他的状态糟糕至极,干脆完全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一心一意去挨个粉碎那些灵魂。
鉴于它们都是魔神的一部分,所以这过程艰难又漫长。
等他彻底完成这工作,从魔界里爬出来时,苏蓁恰好死在了惩仙台上。
因为岁月久远,外界关于朝华仙尊的传言,只剩下一句此人已经飞升。
萧郁去魔界将薨冥教掀了个底朝天,这不是什么秘密。
在那之后,逆回之魔神销声匿迹,信徒和眷属死了个干净。
所以理所当然的,朝华仙尊飞升前宰了魔神的故事,也广为流传。
萧郁:“……”
苏蓁:“……”
此时观众和主角的心情是差不多的。
萧郁心态崩了。
或者也没完全崩。
就像他所说,他总会想到最糟糕的结果,所以他还真的考虑过这种情形,于是他开始了所谓的B计划。
逆回之魔神的本源之力,看似是起死回生的治愈,是拼凑血肉灵魂的创生,但其本质是逆转、修复和融合,并不是针对生命,而是任何概念。
也包括时空。
正常来说,以魔神的混乱状态,祂们通常不会去理清自己的力量,或者去试探力量上限,而是选择某一个自己熟悉的领域,在这个范围内尽情使用所谓的权柄。
萧郁认为这很浪费。
于是他收拢了死者的元神碎片,用魔神的力量将其大致修复,两人因此建立了某种联系。
这导致苏蓁不止一次看到过他的记忆,无论是重生前那一瞬间,还是后来在密室里的做狗宣言,都是这个缘故。
理论上说,他可以直接复活她。
但是,他有各种担忧,譬如怕她被天道制裁,譬如怕她在这过程中心神受创,或者太过痛苦。
因为一瞬间的犹豫,也因为他首次使用而没能熟练掌握这种力量,所以再一次搞砸了。
时空规则被破坏,苏蓁的元神还没完全修好,就被直接丢到了四百年前,和那个化神境的身体相融。
萧郁本人也回来了。
他带着数百年后的记忆,哪怕无法迅速将那些灵魂处理干净,也至少能保证自己大致清醒,就匆匆忙忙赶到天元宗。
在危云峰的山顶相逢时,他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接下来的一切,苏蓁不用看都能猜到了。
他一直在折腾那些残存的意念,因为已经有了经验,虽然一时半会无法彻底解决,但也没什么影响。
只是时不时要回一下魔界,将身上分解的残魂处理掉。
她继续看了下去。
因为能体验到记忆主人的情绪变化——
每一回相见都是极度的喜悦与欣慰,每一次只是看到她就感到绝对的满足,这种感情似乎已经超越了正常的范畴。
这不仅是穿越前对虚拟角色的寄托,也是穿越后两千年沉淀的结果。
而且还在慢慢变化。
最初他只下意识地想要与她相识,为她解决麻烦,或许是他发自内心想这么做,或许也是为了偿还他自认的“亏欠”,作为支撑他走过两千年的报酬,也或是这些情愫混在一处,他自己都无法辨析了。
但是,她终究是一个活人,不再是只会被他单向输出情感的纸片人或是活在未来的人。
故此从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有了真正的互动开始,他持有的情感又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再到她回馈了礼物,他一勺一勺将那些点心吃下去,动作慢是怕一切只是虚假梦境。
倘若真是梦境,就让它再长一点,不要那么快结束。
他们在危云峰的夜色里穿行,走过飞鹤城落雪的山道和热闹的街市。
他在南陆秘库里注视着沉入修炼中的同行者,又在鬼金祭殿之外凝望着封闭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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