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头打量彼此的距离,昨夜她觉得一臂太近,今夜观念翻转一周,只觉一臂太远,等她爬到身边时,恐怕早已提防。
他背对的姿势正方便她行动,只需手扯过衣领,用力一扯,便能露出整个后背。
内心筹划着如何一步到位,从哪个角度最顺畅。
决定好后,孟楚瑶一手松了松被衾,留出宽裕的活动范围,缓缓合上书,放在榻边,整个过程动作轻柔的像羽毛落在叶上。
因碳炉离近,孟楚瑶热出一身细汗,呼吸也略显急乱,她看了眼季凛云的背影,没有任何反应。
就是这时,她两手按在空处,因身体僵硬,翻身的动作没想象中轻盈。
于是当她跪坐在季凛云身边时,对方立即反应过来,两手扯过被衾,盖到下巴处。
“皇后,这是要霸王硬上弓?”季凛云的喉中一紧,声音比他想象中还要低哑。
孟楚瑶突兀见到他转身,还只当他要坐起来立即走人,可是人还是定定躺在她的下方,而自己一时没收住势。
差点冲过头,两手紧急撑在季凛云两边,正好将他老老实实困在下。
眼皮下的人,丹凤眼大大睁着,黑白分明,瞳孔不安四处震动,像只受惊的小猫。
“没,只是有点热,想问下陛下要不要脱衣服。”仅仅是一瞬的功夫,孟楚瑶便恢复了从容,保持着支撑的姿势。
“我只穿一件单衣,脱了就什么也没穿了,太不雅。”季凛云淡声拒绝,“命人把碳炉端到外室就行。”
“碳炉自然要搬走,但陛下热出一身汗,不如松松衣服,散散热。”孟楚瑶说着,一手伸向他,“我们是夫妻,不必在意。”
在碰到脖子时,孟楚瑶的手腕被人一手箍住。
不过她早已发现,季凛云无论是扶住她的双肩,还是此刻手掌禁锢住她,都只用了三分力,虚虚一圈,好似两人不熟,他不知该如何把握力度。
她将重心放低,上半身微抬,双膝跪压在锦被上,如此空出另一只手,而被控制的手腕灵巧一转,便轻松从季凛云掌中逃出来。
反手隔开挡在胸前的双手,她的目标还是衣领,只需抓住左侧衣领,向后一翻一扯,便能看见肩胛骨的胎记。
季凛云是一个粗人,他总害怕自己衡量的力度会伤害孟楚瑶。
而她半个身体横在他的上方,他睡在内侧,旁边是墙壁,他无路可逃,无形中构成了一个令他喘不过气的密闭空间。
脑海爆发出的意识,再与她对抗时搅和成一团乱麻。
从两人短暂的对抗,他琢磨出孟楚瑶还是少女时学过拳法,出招干净利落,力度由丹田发出。
可他刚学会走路时,便为了活着开始学习武功,如此已有二十五年。
孟楚瑶在武力上奈何不了他,可是他对孟楚瑶无可奈何。
好热,季凛云偏头喘口粗气。
“松松领口,就不热了。”孟楚瑶咬着牙劝告。
双臂已经开始乏力,再僵持下去,以后季凛云定会严加防卫她,说不定连一张卧榻都不会与她共处。
开弓箭没有回头路。
此时他们早已不像一对恩爱的夫妻,而是抵死厮杀的仇人,一个扑上去要杀了对方,身下的则狼狈负隅顽抗。
与此同时,季凛云也觉得胸膛快要爆炸了,面前不断袭来的粗喘,和倾斜而下的长发,落在交握的双手,水草般缠上颈项。
再僵持下去,就会被她看见自己丑陋的身体,他还未准备好。
到次地步,季凛云也知道孟楚瑶已经怀疑他顶替的,她在找那个人背后的暗红胎记。
可找到又能如何。
那个人已尸骨无存,作为与他相貌一致还同拥有先皇血统的人,他便是这世间又一个季凛云。
两双手缠成一团,他们进入僵持阶段。
孟楚瑶已经很久没这么疲累,一旦松懈下来便感觉双手负担千金重。
季凛云难耐地侧过头,看着青丝流淌形成的雨帘,透过缝隙看着晃动的帷幔,想起一招彻底阻断攻势的法子。
只要他侧身,彻底趴在被衾里,如此领口便彻底压在身下,孟楚瑶早已精疲力尽,无可奈何他。
即便是精力充沛,她也搬不动。
杀人不眨眼的暗卫,竟然用这耍赖的招式,季凛云无奈地苦笑。
察觉出对方施加的力度略微减弱几分,季凛云抓住时机,松开她的双手,迅速翻身趴伏。
然而在他翻身,正面陷阱锦被里时,一只手突兀出现在身体与被衾之间,电火石光时,手已经压在身下。
原来季凛云转身时,带动着锦被一起翻身,而孟楚瑶跪在被衾上,力度之大,轻易引着她失去平衡,顺着力道往前扑。
孟楚瑶无措顺着力道往前扑,为了不太狼狈,下意识瞅见空位,急忙伸长手支撑。
不料被季凛云肩膀一撞,身体彻底失去平衡,整个压倒在他背上。
缎被光滑,那只手阴差阳错滑了进去。
当陷进滚烫柔软里,孟楚瑶大脑空白一瞬,而身体腾空的一瞬间,早已刻进骨髓的目标——查看胎记,下意识驱使着她手腕灵巧一扭,沿着敞开的衣领。
入手是热汗淋漓的肌肤,脑海下达指令——往上走,于是她拂过障碍。
此时她的手在左侧,她清晰记得胎记在右肩,其实此刻她的方位,正合适抽回手的同时,亦能扯到衣领,顺势拉开中衣,显露出右肩。
虽然碰触到意料之外的部分,但重中之重是查看胎记,那些都不算什么,她也不是没碰过。
然而事情并不如她所想的顺遂,她的手被人按在锁骨之间的平台处。
“你别动。”季凛云近乎是一个一个咬牙蹦出来。
“好,我不动,手要被你扭断了。”孟楚瑶同样热出一身汗,被抓住手时吓了一跳。
季凛云慌忙松开手。
他实在担心身体疤痕脏了她的眼,他天天泡半个时辰药浴,可身上都是陈年疤痕,许多甚至透进一指之深。
要想尽数磨平,恢复光洁可能要半年之久,如今不过是薄薄褪去一层皮,使得淡褐色凸起的疤痕变成肉粉色。
可惜季凛云太过慌张忘了思考,他太过于担心自己伤害孟楚瑶,他对孟楚瑶的小心翼翼早已形成潜意识。
只要面对她,他总是卸下九成的力。
而孟楚瑶也不过是装痛,降低对方的设防,手腕的禁锢彻底松开。
就是这个瞬间!孟楚瑶摸到中衣边缘,用力一扯。
嘶啦一声,中衣的衣领被扯变形,阻碍孟楚瑶的是腰间系成死结的细带。
有必要吗?!为了防她,系成死结。
细带被扯断一半。
此时季凛云方反应过来她是装可怜,回神拉过衣服,连带着孟楚瑶的手也一同困在衣服里。
裹严实后,季凛云抽出精力拔出衣服里不甘的手。
孟楚瑶怎咽的下这口恶气,趴在他背上,与他争执不休。
“你出去!”
“你倒是放手啊!”
他往外扯,她往里钻,谁也不让步。
来回拉扯之时,孟楚瑶五指抓扣,不肯让步,在他身上留下不少印子。
她早已是强弩之末,虽是不甘,却还是一点点被对方扯着,拉出衣领之外。
或许是苍天看在她如此努力的份上,掌心擦过右肩锁骨时,清晰地感受到一粒微微凸起。
她断定那是一粒痣,真正的季凛云锁骨才没有痣。
获取到至关重要的证据后,孟楚瑶如释重负,卸下所有力气,软软绵绵任由对方将自己推至卧榻之上。
万千青丝盖在她的脸上,汗水将青丝粘成一缕缕贴在肌肤上,眼前什么也看不见。
而她早已没了力气,狼狈不堪地躺在被衾上,气喘吁吁,她连咳嗽两声的力气也没有。
两人的位置发生逆转,此时是季凛云俯视侧躺着的孟楚瑶。
覆在口鼻的青丝被人轻柔而细致地撩拨开,如此呼吸通畅许多。
但眼前的青丝还在,视野困在无数碎影之下。
她于缝隙中,模糊地看见季凛云揽紧起皱如破布的衣裳,衣领这次直接裹到了喉骨下方。
孟楚瑶被他逗乐了,哼笑出声。
季凛云听见声音,撩起眼皮暼一眼,青丝厚厚的遮在眼帘除,他身上的疤多在腰腹和背部,颈部到是无需忧虑。
整理好衣服后,他跨过孟楚瑶,轻盈落在地上,气息如常道:“我身体不适,不能再陪梓潼,我返宫了。”
孟楚瑶翻身仰躺着,歇息了一会有点力气,全用在嘴硬上:“皇上好走,不送。”
桃月尊皇后指令守在殿门外,担心皇后遇险只能发出细弱蚊蝇的口号,以致无法最快拯救娘娘,她半个身子扭曲地贴在门上。
屋内你来我往的谈话,一个不落的听进耳中,到后面变为闷响,纵使面红耳赤,桃月仍是坚守在门上,没有片刻懈怠。
皇帝满脸通红,脚步匆匆夺门而出时,桃月后脚跃进屋里,直奔娘娘身边。
内室里一片凌乱,而皇后娘娘躺在其上,疲惫不堪但衣着整齐,只是香汗淋漓,样子看上去算不得游刃有余,像是打了一场仗。
她小心翼翼拨开她眼帘上的厚发,“娘娘可有受伤?”
“无,把碳炉端远点,热出一身汗。”孟楚瑶半阖着眼,浑身是汗,又累又热,“再命人端盆水,我清一清。”
杏月慢一步进来,闻言转身吩咐下面人。
孟楚瑶在两人的帮扶下,身体恢复干爽,手脚虚软地躺回内室里。
翻来覆去,身体明明已经透支,可就是了无困意,相反越想越气恼。
手指无意识地碾磨,仿佛上面还残留小痣来回擦过的触感。
不是身披人.皮面具,也不是借尸还魂,而是双生兄弟!
季凛云这混账竟然有一个双生兄弟,藏得可真严密。
气煞她。
不受控制忆起秋围那天,侍卫来报说皇帝林间撞见一只红狐,势要活捉。哪知跟进密林时,突然冒出十数个武技高超的死卫,刺杀皇上。
等她赶到时,皇上已被逼入悬崖,最后与众多侍卫一同掉入悬崖多时。
无论上面的人怎么喊,也无人应答。最后是快马加鞭搬来纵云梯,才寻到挂在树枝,奄奄一息的季凛云。
彼时距离落崖已过去一天一夜,说实话,当孟楚瑶看到被抱上来的季凛云,她并不确定她是血流过多虚弱,还是饿了一日一夜虚弱。
无论是哪种原因,当太医清理好伤口,向她禀告皇帝真龙护体,大难不死。
她面上心有戚戚焉,实则暗叹了口气,遗憾季凛云命真硬。
原来不是季凛云命硬,而是死了一个季凛云,又冒出一个季凛云。
皇帝命悬一线,她这个当皇后的,自然得时刻陪在身边,稳定百官,处理朝政。
当然因为某些原因,返回宫前,除太医和宫人,孟楚瑶不允许后宫任何妃子前来探看。
秋围遇刺,皇后日夜寸步不离守在皇帝身边,后来还传出帝后鹣鲽情深的佳话。
其实不然,季凛云昏迷微醒时,她事不关己坐在营帐内批阅奏折,处理伤口都是由宫女和太医院处理。
宫女惊呼皇上醒来时,她才慢慢悠悠放下奏折,两步走到身边,确认人是否性命无恙。
季凛云乌黑的漆瞳转了两圈,彻底定在孟楚瑶脸上。
她心里一滞,还以为他察觉什么,“陛下,陈太医说身上伤口繁多却未伤到关键,养些时日即可,现在虚弱应该是饿的。”她一面说,一面命人将时刻温着的人参鸡汤端来。
背后脚步声响起,她看了眼他软绵绵的两臂,“陛下双臂只是脱臼了,半个月便能恢复如常,只是现在需好好修养,饮食便由宫女侍奉吧。”
孟楚瑶守在营帐内,不是为了上演帝后情深的戏码,而是不许他对外泄露风声,也不许外人禀报可疑之处。
哪知起身准备继续批折子,忽然耳边响起砂砾滚过后的声音:“朕,身体不便,有劳梓潼了。”
孟楚瑶起到一半又坐了回去,不知是不是考验她。
一碗滋补汤,竟花了两刻。
汤药烫,季凛云垂眸看一眼汤碗,在抬眼看一眼她,轻声说:“烫。”
孟楚瑶无奈,只能舀一勺吹两口。过了许久,碗中汤药才下去两指。
正好温度适中,不愿浪费时间,速度稍快打算快速解决,哪知喂了两勺,他又微侧脸,虚弱咳嗽两声。
瓷勺悬在半空中,明白这是暗示她喂得太快,把他呛着了。
对方身体虚弱,又因急咳逼得眼眶通红,眼瞳浮起盈盈水光。
孟楚瑶无语凝噎,只得放慢动作。
如今回想起来,只想将半碗倒盖在他的头上,原来那时他也在趁机试探自己。
在营帐修养的三日里,到了一日三餐,原还是闭目休息的人,准时睁眼,还体贴得让她吃完再来料理他。
回宫后,因季凛云需静养半月,这段时间孟楚瑶垂帘听政,代季凛云处理朝政,忙地抽不出时间见面。
当然,她也没心情去看他,每日从太医口中听闻皇帝回复如何即可,而季凛云返宫后也默契的没来打扰她。
半月的忙碌和两人刻意的疏离,若不是晴妃大闹,孟楚瑶还不会发现季凛云的怪异之处。
孟楚瑶越想越气,自己辛苦施肥种树,结的果子竟被人横夺了去。
她坐起身,唤殿外值守的杏月进来,“我让你查的两件事,可有消息传来。”
杏月低头答:“回娘娘,那边传来消息,已经下过一次悬崖,在石壁上发现陛下当日所着衣裳的碎布,还有不少跳崖营救的侍卫碎布。目前他们已从另一条山道,下到崖底搜寻尸骨,还未传来消息。”
孟楚瑶点头,问起另一件:“二十年前婉嫔分娩前后,可有奇怪的人出现?”
杏月答:“找到一点,当年婉嫔身怀皇帝时,极为低调,除了重大皇宴足不出户,可也有宫女看见过婉嫔怀胎六月的肚腹,要比寻常怀胎一子的孕妇大一些。”
她停顿一会,又道:“不过,那名老宫女也无法保证,因为婉嫔怀胎后衣裳极为宽敞,又时时刻刻双手掩腹,她也不过是恍然一瞥,瞧见婉嫔摊开手又快速拢袖。”
孟楚瑶沉思片刻,“当年稳婆还能找到吗?太医院又有哪些人伴在身边?”
“这是其二怪处,当日太医院派去的太医,如今再去找,不是两年后告老还乡,便是突发恶疾病死了。”杏月回话时面色凝重,“属下命人去找告老还乡的太医,却听人说早就搬走了。”
“当年记录是名叫张芳礼的稳婆,照顾婉分娩后,还在宫中十年,后来在郊外掉入深坑,砸断了腿,离宫养病再没回来。如今下属也还没找到。”
杏月跪在地上,深埋着头请罪:“属下办事不利,请娘娘处罚。”
孟楚瑶扶起她,“当年事早就处理好了,我们时刻二十五年再查,自然要费劲千辛万难。只要查出点蛛丝马迹,便能顺藤摸瓜。不急。”
她已经确认季凛云还有双生兄弟,只是不知眼前的这个季凛云是哥哥还是弟弟。
不过,她也很想知道,当年为何要隐瞒双生胎一事,若是担心双生胎不详,为何要不直接除掉多余的一个。
先皇去世,并没有命人陪葬,还活着的嫔妃有的在皇宫里养老,有的则去寺庙里修行。
婉嫔如今也还活着,季凛云登基后,婉嫔成了太皇太后,只是婉嫔留在万福寺修行,连登基那日都不曾回来过。
问完事,她还是没有困意。
直到传来五声钟响,五更天了,她才闭眼睡上一会。
一晃神的功夫,耳边远远传来杏月的声音。
睁开眼,入目是杏月挂着为难和心疼的脸,“娘娘,陛下派人说早朝结束,要来同你一起用膳。”
说着,杏月坐在塌边,扶起软绵绵依旧萎靡不振的孟楚瑶。
孟楚瑶靠在杏月怀里,低声埋怨:“此时不是还早吗?午膳前半个时辰再叫我。”
杏月扶着孟楚瑶,仿佛回到未出阁前的小姐时期,那时皇后娘娘也像此刻,为了多睡一会耍赖。
“我的好小姐,此刻就是距离午膳还有半个时辰呢。”杏月陷入回忆,口吻不免如还在孟府时,带着无限宠溺。
孟楚瑶支支吾吾一会,强撑坐起来,没一会顺势一歪,倒回卧榻。
杏月眼疾手快半道捞起,朝桃月使了个眼色。
桃月默契上前,躬身将孟楚瑶横抱起,边走边开朗:“属下以为小姐成亲以后就永远是皇后了,原来还是属下的小姐嘛。”
孟楚瑶被人端到镜前坐下,听着二人的调侃,一点不羞恼,闭着眼顺从她们为自己捯饬。
此刻,虽然身体软绵无力,意识却是轻飘飘,悠悠荡回少女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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