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手拘谨的交握在小腹前,飞速地扫过眼前一男一女,怯怯低下头。
“母后当年生产,王氏也在殿内侍奉,亲眼见着我与胞弟生出,不不仅如此,还是照顾我两年的乳娘。”他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眼底满满得意,他倒要看看她们还怎么辩驳。
天子只能是我,孟楚瑶,你休想选别人。
王氏福了福身,启唇嗫喏几句,声音低若蚊蝇。
“大声点!”他皱眉,不满斥责。
王氏打个颤,唇张大点,“奴婢亲眼见着太后所生第一子身上光洁,无一粒痣,无一块淤青,而后生出的孩子,不仅左锁骨有颗痣,”王氏抬眼,看着侍卫装扮的男子腰际,“那孩子左腰侧,接近胯骨的地方也有颗痣。”
他扯嘴狞笑着,两手猛地撕开衣领,露出瘦骨嶙峋,光洁斜上飞扬的锁骨,“梓童,我知道你还有迟疑,我便脱衣证明给你看,我才是你的夫。”
而后他挑衅地看向胞弟,“我已经脱衣证明,锁骨无痣,无需继续验明腰际。”
他挥挥手,命王氏退下,如今已不需要她。
衣襟皱巴巴的敞开,炫耀着干净没有杂质的肌肤,“你呢,我的亲弟弟,你也脱衣证明下吧。”
他紧了紧刀柄,没有声言。
孟楚瑶走了出来,身前立即有只手挡住,他微微偏头,眼尾瞧着她,她微乎可微颔首,绕过他,缓缓走到他身前站着。
他将二人默契的互动看在眼底,恨得上下牙用力摩擦,牙关发出吱吱声。
孟楚瑶他不敢招惹,影他却自小踩在脚底,“心虚了,你怎么不脱,是怕肌肤上不仅有痣,还有沟壑交纵的伤疤吗?”
他哈哈大笑起来,“楚瑶,你说你没留意过我们身上,那么想比这么久你也没看过他那骇人的身体,可是不应该啊,摸起来总会有奇怪的,难道你没碰过?啊!”
他的高声被剑啸斩断,锁骨一痛,他后退两步,双腿被吓得一软,中途狼狈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没多久,光洁的肌肤淌下红色的血流,季凛云结结巴巴,“你们......你们看到没,他要再次弑君!”
两名官员一左一右扶起形容狼狈的男子,他软着脚站起来,瞪着满是红血丝的眼,朝依旧无动于衷的孟楚瑶说:“你以为他是什么乖顺的小绵羊吗?我告诉你,他为了等秋围那天,扮作愚笨忠贞的蠢货二十三年。”
“现在他同样可以为了顺利顶替‘季凛云’的头衔,装乖卖巧,扮作温柔体贴郎君,对你百依百顺,哄你开心,等你彻底信了他后,他就会反咬你一口,像害死我一样,毫不留情地杀你。”
他柔了目光,“梓童,我与你知己知彼,才是永恒可靠的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夫妻没有隔夜的仇,过来我这里。”再次向她伸出手。
孟楚瑶连平和的神情都无法伪装,面无表情看着对方,心中冷笑,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他甚至没装到两年。
季凛云倾身,轻扯楚瑶的衣袖,“楚瑶,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兄长的话刺痛了他,明知兄长哪也比不上他,可自小没得到正名,无论他如何想,在旁人眼中他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他不管旁人如何想,他只需紧紧依附楚瑶即可,只要楚瑶承认他,那他便有了立场。
孟楚瑶被一连串嘶吼的声音,震得双耳嗡鸣,衣袖被扯动,她微微侧脸,依稀能看见季凛云双唇微动,却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抿了抿唇,蹙眉看向聒噪来源,心烦意乱,杀心渐起,但她为他准备的好戏还没开始,只能再忍忍。
他看着孟楚瑶不搭理胞弟,暗自得意,继续挑拨离间,“我与他是血脉相连,同卵双生,他都能残忍杀害,更何况你与他无亲无故。”
见孟楚瑶皱眉,面色不善地瞪着他,反倒更令他得意,心知真相大都辛辣,“梓童,你别再沉溺于假象中了,他伏小做低,对你深情款款,他并不是爱你这个人,而是爱你身上的权势,他.......”
“就像你一样,你不也是贪图我的权势吗?”孟楚瑶说。
他一愣,像是被踩到尾巴,五官扭曲,气急败坏道:“和我一样?他不配与我相提并论!”
他想指着对面的狗男女,可面对两人一个漠然高傲的目光,拥有至高实权的皇后,一个眼神渗人,手握利剑的阴暗小人,最终还是怕了,双手背在腰后,边走边来回踱步。
“我乃天子,你们孟氏一族是臣,本就该臣服我。而你是女子,嫁了人,就该老老实实待在深宅,听从丈夫命令。可你呢,偏不安分,冷落丈夫,插手前朝。”他叹气,“梓童,我不是贪图你的权势,而是让你我都回归正位,各司其职。”
“哦,各司其职?”孟楚瑶听着好笑,略微苦恼道,“可我若是那样听话的女子,就不会去争权夺势,坐上凤位,而你更不会成为皇上。”
他咬牙,“好,你过来,我答应你,这皇位我给你一半。”
孟楚瑶手背到腰后摊开,朝着身后人招了招,“可惜我早已不想与你共享皇权。”
季凛云一喜,颠颠递上手,上前,半边身子紧紧靠着楚瑶,两人交握的手藏在二人之间。
他勾着楚瑶的手指,附耳低声说:“我比兄长更适合,我乖顺又明事理。皇位权力,我通通不稀罕。楚瑶杀了他吧。”想了想,加大筹码,“我还给你生孩子,好多个。”
孟楚瑶耳朵被暖烘烘的搔得有些痒,等他一说完,立即往前走半步,让他别闹地挠挠掌心。
在兄长面前被楚瑶承认,季凛云笑弯了眼,“兄长想要乖巧懂事的妻子,安知楚瑶不想要乖巧懂事的丈夫,兄长还不知道吧,你是精寒症,连为季朝开枝散叶的能力都没有,季朝要你有何用。”他笑,“而我则不同了,太医把过脉,都夸我身体强壮康健。”
兄长怔在原地,白了脸,颤声说:“不可能,你胡说。”
书房内鸦雀无声, 除了‘季凛云’的喃喃自语。
“不错,本宫早早就知道枕边人被换。”孟楚瑶说,“两年前, 我发现后宫无所出,便让太医为皇上把脉, 得知他患有精寒症,此病调养生息艰难, 直到秋围遇刺都未好。然而秋围后, 太医忽然对我说皇上精寒症痊愈,我这才起了疑心。”
“不可能!你撒谎!”他嘶吼道, 双拳紧紧攥紧,极力克制想要撕烂孟楚瑶嘴的冲动。
孟楚瑶扫过一众人,好整以暇道:“你们若是不信, 本宫现在就命人传太医, 当场证明给你们。”
“我的好兄长, 你敢吗?”这回轮到季凛云对他说出这句话。
‘季凛云’猛地挥手, “我的身体没问题, 那个太医医术不精。”身形不稳地退后两步,忽地划过一个念头, 抓住近身的臣子的双肩, “是孟楚瑶的计谋,她要污蔑我, 她爱上了胞弟, 所以伙同他要陷害我, 你们不会信了吧。”
被控制的大臣目光闪躲, 扯扯嘴角,暗想, 并非他要相信,而是他实际调查过一个月,审问了数百名曾经被皇上临幸过的女子,结果无一人有孕。
数目之多,竟然没有一个。
那时拥皇党私下都互相嘀咕,皇上龙体是否有恙。结果朝堂之上,皇后还真宣布皇上患有精寒症。
他撇了眼面色铁青的方大人,当时方大人听完活生生被气晕了过去,如今第二回 听,倒是撑住了。
都是皇家血脉,可一个身高体壮,一个形容枯槁,再加上他的确在房事上浪荡不知节制,三年百名女子,无一人怀有龙种。
心里立即跟明镜似的,皇上他亏空了身体。
但穿着侍卫衣裳的皇上胞弟则不同了,肩宽窄腰,长身玉立,器宇轩昂,一看就知道他生出的孩子必然康健活泼,四肢有力。
他看大臣眼神都看向身后,目光上下审视,渐渐流露出满意的光芒,立即猛地推开人,“不可能,我只是掉下山崖,身子虚弱而已,届时我好好修养,锻炼,一定能恢复往昔结实体魄,绝不逊于那个无耻混账!”
臣子趔趄几步,站稳,害怕的低下头,“是是是,皇上定然能恢复过去英姿。”
可是,过去的皇上似乎也比不上皇上胞弟呢。对比两人状态,大臣又陷入了沉默。
“他武功高强,内力深厚,身体从未有过不适,耐力也好。”孟楚瑶停顿一会,继续道:“若不是朝廷动荡,我不宜有孕,说不定现在都已怀胎几月了。”
四名拥皇党臣子蓦然抬起头,凝望目露惋惜的皇后,心中各有了判断,又看向沉默不语,即使侍卫打扮,仍俊美无铸的季凛云,脸色都缓和许多。
连他们自己都未发现,天平渐渐往皇上胞弟偏斜
‘季凛云’看着原坚定支持自己的大臣逐渐倒戈胞弟,心如刀割,忽然大笑起来,“我才是正统,是我登基大殿,我才是季凛云,他算个什么!”他指着季凛云,“一个始终不被承认,连个名字都没有,只有影这个代称。”
“呸!”他淬口唾沫,“阴沟里的臭老鼠,也配称王称帝。”
这时还有固执的官员,弱声道:“陛下虽患有顽疾,但微臣听说,此病也能治愈。”
他喜极,快步走到发声的官员跟前,“不错,我举国遍寻神医,再修身养性,我不信这病治不好。”
冷眼旁观的孟楚瑶,只微微一笑,“我问过陈太医,陈太医的确提及此病并非绝症,的确能调养好,只是这得修身养性好几年呢。”
她看了看季凛云,“我若是和他,明年夏季便能诞下季朝第一位皇嗣。”语调虽轻,却毋庸置疑。
说完,她缓缓扫过面色各异的众人,笑容加重几分,心中腹诽:“骗人可真好玩。”
自他们踏进书房后,始终未张口的方桧儒终于说话了,“皇室传承乃重中之重,如今皇上已登基三年,正当壮年,却膝下无子,实在令朝廷百姓尤为不安。”
方桧儒犀利地看向皇后,“皇上将来会继续重充盈后门吗?”
孟楚瑶认真思索半晌,方桧儒只耐心等着,实则袖中的手已经握成拳头。
孟楚瑶想清楚,“自然,假若一年内我未诞下皇储,皇上则举办采选,后宫添人。”
她心想:“休想,什么充盈后宫,季凛云敢踏足半步后宫,剩下半步直接暴毙而亡。”
方桧儒又问,“皇后会用心抚养太子长大,等太子羽翼丰满后让位吗?”
“我的孩子乃未来君王,亦是我的骨肉,自然全心竭力抚育长大,我会为之留下一个海晏河清,国富民强的王朝,方老无需忧心。”孟楚瑶微扬下巴,斩钉截铁保证。
方桧儒低头,撩开衣袍,郑重跪下叩首,“草民方桧儒参见皇上,皇后。”
其余三位官员瞪圆了眼睛,看了眼两位并肩而站,气势如虹的帝后,立即撩袍跪下,面向孟楚瑶和季凛云,齐声叩首拜见。
三朝重臣方桧儒,在官场上早已混成了老狐狸,他都站在了皇后阵营,他们这些人还坚持什么,回过神来膝盖一软,立即追随皇后。
孟楚瑶默契地与季凛云对视一眼,季凛云颔首,松开手,笑着走近兄长。
“哈哈,兄长现在还认为自己是天命所归吗?现在起,我才是季凛云!”他走到兄长身边,凑近他附耳悄声说:“兄长,皇位和皇后都是我的了,你且安心,我会完成你的愿望,终有一日我会完全掌权。”
“你!”‘季凛云’鼻腔喷出怒气,咬牙切齿道。
“毕竟我才不像你这么窝囊,啊!”季凛云吃痛惨叫一声,捂着胸口急忙后退,撞到孟楚瑶后无力跌倒在地。
捂着胸口的手扶着一只刀柄,刀刃完全没入胸膛中,指缝间源源不断流出深红色血,伤口附近的衣裳濡湿,范围还在不断蔓延。
烛火荜拨几声,人影闪了闪,浓烈的血腥味钻入每个人的鼻腔内。
季凛云张嘴吃力地说话,嘴角也淌下鲜血,“楚瑶,咳咳......”嘴角咳出一团血水。
地上跪着的四名官员扶着膝盖站起来,跌跌撞撞跑到季凛云身边,查看情况。
季凛云被刺中的正是胸膛上方,前襟已经湿了大片,按着伤口的手掌还能压出点深红色血液。
方桧儒手足无措地看着伤口,恐是伤到要害,无力乏天了。
另外三名官员目瞪口呆,他们刚倒戈,心想着季朝皇嗣有着落了,结果转眼又被皇上亲手捅死了,想到往后官场生涯,不禁老泪纵横。
方桧儒兀自伤心,忽地眼前一闪,只听喀拉一声,新帝腰间佩剑出鞘,心道不好,却已来不及阻止,“皇后!”。
‘季凛云’被胞弟的一番话,气昏了头,正想要抓着衣领暴打一顿时,耳边忽听一声巨响,他耳朵都要被震聋了。
后面只见胞弟变了脸色,扶着胸口,而上面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一只刀柄,而后便是那恶人先告状的谎话。
场面乱成一团,耳朵还在嗡鸣,他也迷糊之时,又听见方桧儒一声粗粝的吼叫,他看向他,忽地眼前银光一闪。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脸上,胸膛上,身体爆裂开的剧痛,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那银光是孟楚瑶持剑,斜着朝他劈来。
锋利的剑刃刀锋上有细长一道血线,汇聚到剑尖,滴答滴答落在地上,绽开小小的血花。
方桧儒彻底瘫软在地上,呢喃:“没了,没了,两个皇上都没有了,季朝要亡。”
宋章植心口噗通直跳,‘季凛云’身上的血液像是汹涌的洪水撞到岸边,轰得喷涌而出,溅洒一片。
他浑身寒毛竖起,哆嗦着来到皇上身边,想要捂住伤口,可血液还在滋滋喷洒,根本不知道该堵住哪处。
“弑君,你要谋反!”宋章植哆嗦着手,指向握剑,神情坦然站着的孟楚瑶。
孟楚瑶瞥了眼他,转身,举起长剑,随手一划,桌上茶盏咣当一声掉在地上,白釉瓷器碎成一片片,有的碎片噗通一声掉进地上的血滩里。
她又接二连三挥倒几只茶盏,片刻,书房门霍地从外面撞开,黑压压的侍卫蜂拥而入,举着剑,挥着长枪齐齐刷刷将四名官员团团围住。
孟楚瑶拖着佩剑,剑尖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她看着瘫软在地,抖若筛糠的方桧儒,一字一句道:“方大人,你还记曾经说的季朝要亡,改姓孟吗?我还要多谢方大人,”
她弯着腰,陆续对上其余三名官员的视线,“还有各位大人,多谢你们的提醒,我才想起不如改朝换代好了。”
她直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各位大人若是不计前嫌,我允你们继续在朝为官,不过啊,这次是孟朝咯。”
方桧儒回过神,从崩溃中找回声音,“妖后,这都是你计谋,你离间他们兄弟俩,让他们自相残杀。”撑着地站起来,拼尽全身的力气扑向孟楚瑶,“我要掐死你这个孽障!”
扑哧两声,方桧儒腰腹插着一柄长剑,这把剑上一刻刚斩过皇上,脖颈则是被一柄长枪戳了对穿。
孟楚瑶抽出长剑,命令:“皇上在宋府遇刺,性命垂危。刺客共有五名,两名已死,剩下三名捂住嘴送到大理寺。”
说完,她将血淋淋的剑搁在桌上,举步朝躺在地上,胸膛微弱起伏,地上已经蔓延开一摊血水的季凛云走去。
“来人,将皇上抱到马车上,立即进宫,传御医救治。”
夜深人静,马车内。
季凛云上半身靠在孟楚瑶的怀里,衣裳上的血将孟楚瑶水青色杉裙污染弄脏。
怀中的人垂眸,昏睡不醒,胸膛薄弱的呼吸,手紧紧握着刀柄,孟楚瑶晃了晃他,“季凛云,醒醒。”
没有回应她,孟楚瑶心跳停了半拍,喉中一紧,立即三指覆在他的脉搏上。
片刻后,“咦?”脉搏平稳跳动,怎么人还是昏着?
她去掉没有剑刃的剑柄,这一切都是她和季凛云的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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