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月撞了撞杏月的肩膀, 降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赌赌吗?”
“赌什么?”杏月说。
“赌楚公子会不会夜里悄悄溜进飞霜殿。”桃月说。
“不赌,结果不是显而易见么。”走出宫殿,杏月命候在门外的太监接过被衾床褥,送去浣衣局。
“哼。”桃月轻哼一声,“想你也是赌他会来。”
夜如凉水,孟楚瑶才从御书房回来。
虽然知道楚迎今日起都会宿在承光殿,可她想着半年来,两人夜夜同床不曾分离过,分别时依依不舍,各自劝慰对方,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可她还是不由得想楚迎今夜会不会到访呢,白日里不见,可是夜深人静,也能瞒过众人见一面。
就像名义上,楚迎夜里都睡在外间,实际他连外间床榻都没坐过。
回到飞霜殿,孟楚瑶挥退所有人,关上门,认认真真将飞霜殿翻了个底朝天。
帷幔后,屏风后,持火烛伏低,检查榻地下,抬头看房梁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来回查看两遍,连根发丝都没有。
孟楚瑶遗憾地站着,看着空荡荡的寝殿,头一次感受到不适应。
或许是第一夜,楚迎还能忍受。
可是直到第十六日,孟楚瑶还是没找到楚迎。
为了准备帝婚大典,宫中里里外外严阵以待,礼部递奏折说楚迎嫁给她,需要回到楚府去,然后十里红妆迎娶进宫。
她们为了尽快结为夫妻,决定一切从简,何况两人也不想再次分离太远。
孟楚瑶回绝里礼部提议,选择折中处理,让楚迎搬出飞霜殿,居在斜对角的承光殿。
飞霜殿与承光殿之间隔了两个宫殿,还有御花园。
相隔甚远,但好在还在皇宫中,偶尔还能偷偷摸摸聚在一起。
她已经留了十五日的窗,等着某人夜访,结果毫无动静。明明此前将他暂时藏在宫外,一日三封信。
如今一点音讯全无,只能从皇室婚礼的教习嬷嬷口中得知楚迎情况。
难道楚迎只要是呆在宫中就满足了?
倒是她已经达到极限,她好久都没温香在怀,既然不来,那她便去。
今日,她给自己放个假,不再处理公务直到深夜,当夜色渐浓些,她放下公务,乘辇悄悄去承光殿。
偷偷看眼楚迎怎么变性了,学习的大婚礼仪成果如何,都在看哪些书。
抵达承光殿,她命所有人不许声张,静悄悄等在殿外。
进到庭院,远远看见殿内染着烛火。
清楚楚迎身怀武功,对环境分外敏感。即便如此,她还是抱着“万一”的想法,放轻了脚步。
庭院到殿门的连一炷香的时间的不用,她为了不被察觉,缓慢如蚂蚁行进,走了足足一刻钟。
上了台阶,以免身影映照在门上,她特意半腰,隐在实木后面。
手轻轻放在门上时,推开。
楚瑶心中发笑,笑自己偷偷摸摸的行为,好似回到了幼年藏起来吓人,还有好好看下楚迎这半月到底在忙些什么的刺激。
按照他的武功,纵使她多加小心,轻手轻脚,可身上朝服繁复,寂静中仍显刺耳,楚迎却没有发现。
他被什么勾住了心神。
进了屋,孟楚瑶直起身,也不再刻意放低脚步声。
穿过屏风,楚迎坐在榻上翻阅一册书,三千青丝尽数落在肩后,垂头,耳后的青丝画了个弧度,将侧脸遮得严严实实。
就连现在,他还沉浸书中,未发察觉屋中多了一个人,“楚迎,你在看什么?”
“啊!”楚迎突兀听见熟悉的声音近在咫尺,手中一抖,书册被抛到半空中。
脚步声渐进,又听她不依不饶问:“你在看什么呢,好看吗?”
忙接住书,因楚瑶突然出现,一方面谨记不能与她打照面,另一方面守住手中的烫手山芋。
三重冲击下,他忽地僵住,不知该作何反应。
尚存的一丝理智都用掩饰封面,这本书的封面很是大胆,只一眼便能知道他看的什么书。
当他愣神的时候,楚瑶已经半只膝盖踩上榻,芊芊细指伸向他手中的书。
楚迎回神,倏地将书转移到另一只手,同时一卷牢牢握在手中,封面自然扭曲困在里面。
空出来的手,正好抵住楚瑶逼近的腰,半身微侧,本就虚拦在肩后的青丝尽数落下,将脸遮严实。
“嗯?”孟楚瑶见他躲着自己,心中更加好奇,绕到背后夺。
哪知她手伸到下方,他下一瞬就举高至头顶。她半跪在榻上,伸直身体,还距离一大截。
楚瑶哪肯罢休,一面站起身,一面两手并用,一只手固定,一手压着手肘窝,只等他没了章法,露出破绽,她再一举抢过书。
既然如何问他,他也不出声,孟楚瑶也抿唇一声不吭,二人进入无声争夺中。
楚迎心中计算了无数种闪避方法,既能守住秘密,又能不暴露容貌,最终决定将计就计,手臂倏地落下,带着楚瑶又回到半跪着的姿势。
感受到手臂一松,立即将书牢牢护在怀中,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他需得藏好书,掩好面,打消楚瑶的好奇心,劝她离开。
四处打量藏哪处稳妥时,他看向里侧。
有了,将书藏在床褥下压实,如此两手空出来,就能扭过楚瑶的双肩,让她背对着自己,到时推她出殿。
于是楚迎翻身,手足并用朝目标方向爬去。
情况紧急,楚瑶已经半只膝盖踏上床褥,他只得翻身掀开床褥,背对着她。
孟楚瑶激起胜负心,遮遮掩掩也不说话,但凡吭一声,她也不再坚持了。
以为背对她,就能阻挡她么?
孟楚瑶扑过去,莽足劲钻进肩窝的空挡,打算整个人翻进他的怀里。
楚迎发觉他的意图,哪肯顺她心意,身子后仰企图甩开她。
孟楚瑶为了更好使力,手脚并用,双脚使劲蹬,两手攀在他肩上。忽地被往后一甩,的确阻止她继续往前翻的力,滑了下来。
一时情急稳住身形,手指紧抓。无论是楚迎的肩膀,还是他披散在肩上的青丝,统统嵌进指缝中,随着她一起向后倒。
等她回神松手,却已来不及,青丝丝丝缕缕缠绕在手上,牵扯着楚迎一并像后倒。
即便是这个时候,楚迎也不肯顺应他,逆着力蜷缩身体。
孟楚瑶十指被青丝拽着,她都能感受到头皮撕拉的疼痛,已有不少青丝崩断,轻飘飘挂在指上。
“不要再动了!”她急得叫出声,忙扑上去迁就他。
榻上被衾乱成一团,就连床褥也弄地皱皱巴巴隆起。孟楚瑶起身动作慌乱,脚下一滑,摔倒在他的背上。
幸好两人距离拉近,楚迎的青丝终得到拯救。
青丝如水草般缠绕五指,孟楚瑶担心他又兀自行动,再次受伤,只能将全身力压在他的背上,迫着他蜷缩身体,趴在榻上。
楚迎背后承受一压,本能空出手,绕到身后揽住楚瑶的腰,好让她稳稳趴在背上。
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紧握着书籍,藏在腿与腹部挤压的狭窄空间。
孟楚瑶终于让他冷静下来,这才喘口气,边压制边解青丝:“等会我,我不看你那书就是,我们好久没见了。”
楚迎蜷缩成一团,头也埋在怀里,艰难开口:“楚瑶,这书不给你看,我们也不能见面。”
孟楚瑶一顿,神色冷下来,声音却故作哀伤:“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就回去了。”
楚迎听她语气低落,又说自己不想见她。事实并非如此,他无时无刻都想念着她。
脊背一轻,被衾微动,“我走了。”这时声音已经无力,微微可听见哽咽。
是哭了吗?
“楚瑶,并不是这样的......”他握住打算离开的楚瑶手腕。
起身,腰腹之间有了空位,书的上半卷漏了出来,楚瑶身子一歪,侧身伸手进去,“中计了哦,楚迎。”
孟楚瑶伸手摸到卷轴边缘,恰好楚迎分手并没有握得很紧,稍稍使力顺利抽出书。
只可惜看还没来及看清是什么书,楚迎反应过来,抓住她的手腕,猛力一甩,书掉了下来。
孟楚瑶倒也不在意,反正她真正目的并不是书,而是他的手。在他的手碰到前方的书籍时,她追上去借力拽到头顶上方。
楚迎以为她要挡开自己,再去争书,立即手腕一翻,与她十指相扣。
他拿不到,楚瑶也休想拿到。
伸另一只手够书,依旧被楚瑶从上覆盖按住,十指交扣。
无法,他只能往前一扑,身子结结实实压在书上面。
孟楚瑶覆在他的背上,自然也随着往前一趴。
温软沁香的身体挤压着脊背,楚迎身体一热,某处一直被忽略的胀痛开始展露存在。
“楚瑶,你先起来。”费力的呼吸两下。
“喘不上气,还埋着头干嘛?”孟楚瑶抽不手拂开脸畔的长发,只能用力吹了吹,希望能吹出个缺口,透透气。
不料都到时候了,他还固执地不肯让她看脸,将脸侧了侧,埋得更深。
她被气笑,刻意凑近青丝间漏出的半个耳朵,一吹,青丝飞散,整个耳朵漏了出来。
挑衅似地说:“你不让我看,我也知道。”
热乎乎,有心时轻时重吹气在耳廓上,“你在看那种书吧,一箱子的那些书?”
脊背承受楚瑶用力的施压,紧紧相贴,没有一丝空荡,升腾起的热撞上楚瑶的躯体,带着她的热再回到身体内。
烛影摇曳, 承光殿殿内只有交错的喘息声。
“不错,一箱子避火图。”既然她已经知道,楚迎也不打算再嘴硬瞒下去。
“一箱子书, 如此多招式,不问问我最喜欢哪种吗?”孟楚瑶轻咬下耳廓, 存心戏弄他,果不其然身下一颤。
后背被楚迎按住, 喑哑声音闷闷传来:“好, 你先回去,明日我命人将一箱子书抬到飞霜殿, 你挑选属意的再送回给我。”
顿了一下,“我就只学习你喜欢的把式。”
“我想现在就选,当面告诉你。”孟楚瑶不满地问他:“你为何不看我。”
“楚瑶你回去吧, 这几月我们都不能见面。”楚迎答。
她想起方才楚迎就是为了不抬脸, 与她面对面, 不顾青丝还在缠在她手中, 冒着断发的痛楚, 执拗低头。
现在指缝还缠绕着他的断发,而青丝的主人, 依旧青丝遮挡, 整张脸都趴在被衾上,呼吸都艰难。
她俯身, 头抵着头摩挲, “不闷吗, 抬头呼吸下。”
“不闷。”楚迎短促地回答。
“那你不想我?这十五日我天天给你留窗, 也不见你来找我,我只好来见你, 可到了承光殿,你却狠心不见我。”孟楚瑶不甘心,她不信楚迎不想她,为什么要拒绝她呢。
楚迎害怕这又是她的计谋,骗他掉以轻心,书已经无需保密,但是脸万万不能再大意。
教习嬷嬷说,未成亲的男女成昏前不得见面。是以他入住承光殿那天起,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一定要忍耐。
可一听楚瑶放软委屈的声音,他的心也变得酸酸软软。恋慕的姑娘袒露相思之情,他哪能不动摇。
“楚瑶,我也想念你,成亲那日我们就能见面了,再等等好不好。”他柔声安慰,说是安慰她,也是再次提醒自己不能越界。
“可是还有两个半月,一面不见怎么忍得住。为什么你偏不肯和我见一面呢?”孟楚瑶趴着,头一次发现楚迎竟然如此铁石心肠。
“未成昏的夫妻,昏前不得见面,不符规矩。”楚迎安抚地轻拍她的背。
“规矩?”孟楚瑶呢喃,她成过一次亲,隐约记得似乎是有这一规矩。
三书六礼都是交由父母准备,成昏前的时日她也没再见季凛云,不过当年她并不在意季凛云。
不见就不见罢了。
可楚迎不同,无论是登基前后,他们都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
登基后感情愈加深厚,整日形影不离,十五日已是她的最长忍耐时间。
何况她将他留在承光殿,本就是打着夜里继续相处的主意。
她决定当作不知,越过这一规矩,“什么规矩,我从未听人提起过。”
半晌,“王嬷嬷说,正经人家成昏都不能见面的,这样才正规。”楚迎声音低下来,“我想当个正经人家的郎君,正儿八经地成为你皇夫。”
他一直介怀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始终没有底气。
更是认为他就是楚瑶的外室,尽管楚瑶早已不爱兄长,可他就是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才换取楚瑶的青睐。
此前还做过噩梦,梦见兄长辱骂自己破坏他与楚瑶的夫妻情意,梦中他自然厚颜无耻地呛声,兄长,楚瑶早已不爱你,她现在最爱的是我,你有什么资格提你们的夫妻情意。
他冷眼讥笑兄长,你口中的夫妻情意,早在你去怡情楼那日烟消云散。兄长不知把握,反倒怪起我来。
梦中兄长责骂他一句,他不甘示弱嘲讽十句回去。可是梦醒后,他始终都是心虚的,他就是肖想已为人妻的楚瑶,还弑兄换来了与她的近身相处。
这次楚瑶迎娶他做皇夫,他要严格遵守所有礼仪。
他不再是躲在阴暗里的影,而是以楚迎的身份,正大光明嫁给楚瑶,成为她名正言顺的皇夫。
孟楚瑶立即想起楚迎从小不被正名,无名无姓漂浮的前半生,还有他鸠占鹊巢,顶替季凛云的身份与她在一起。
了然他最无底气的部分后,她怎能再无理取闹,她自是珍重他,不愿他自卑自怜。
“怪我思虑不周,对不住你,我心中万分珍视你。”她不舍地顶了顶楚瑶的头,“我回去了,成亲之日再相见也无妨。”
她松开手,坐起来,从他身上翻下来,跪坐在床榻上,“虽然男女成昏礼前不得相见,但是书信来往还是可以的。”最后抚了抚背,准备下床离开。
楚迎听她温柔的声音,心中酥痒难忍,原来心上人也如他一般深切地思念着他。
眼眶一热,此刻极想将楚瑶搂在怀中。
身上一轻,楚瑶要离开了,他又变卦不想她走了,下意识拉住她的手,支吾着说:“看不清彼此相貌,也不算见面,这应该不是有违礼法吧?”
他不自信,反问楚瑶,她一向熟谙障眼法,交由她定夺就是,他只想求个心安。
孟楚瑶听出他口中的不确信,还有一切交由她决定的依赖,立即心有灵犀,言之凿凿道:“自然,我们门窗关紧,垂落布幔,再吹熄烛火,这殿内黑茫茫一片,连月光也透不进来,我们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楚迎扯住她的衣袖,“门关上了吗?”
“关上了。”孟楚瑶答。
楚迎略使内功,松开布幔,打熄烛火。
殿内霎时黑下来,目光还有些烛火的残影,不多时也尽数消退。
孟楚瑶眨眨眼,低头,只能看到一团黑,诚恳道:“我真的什么都看不见。”
“嗯。”楚迎极低地回她一声,身体翻转,摸索着碰到楚瑶的双手,交握紧,引着她坐在腹上。
孟楚瑶被他扶着,小心翼翼坐上去,坐定后不由地轻笑。
楚迎扯了扯她的衣袖,无声地催促她俯身。
“我们说说话。”她当他不急呢,一直推诿自己,忍不住逗他。
“忙着学习皇夫之礼,还有刺绣,偶尔会记不得想你,白日里做完功课,就有时间想你了。”他边说边牵着楚瑶的手,缓缓倾身接近自己,“急的,每天都在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孟楚瑶听见满意的回答,这才放松身体,趴在他身上。
此后两个月半月,孟楚瑶熄灭烛火,放下布幔,关上门,留一扇窗,等着月下客赴约。
元瑞一年,小雪,孟皇大婚。
大婚前夜,楚迎回到楚府,第二日天蒙亮,穿上婚服,手持团扇遮面,钻进迎亲的八抬喜轿。
恰好赶在夕阳斜落时,迎亲队伍进了丹凤门。
再到白玉石阶庭前,楚迎走出喜轿,隔着丝绢所制的团扇,看见楚瑶身穿青绿衮服站在第十阶等候。
他缓步登上台阶,站定在第十阶,杏月双手奉上喜带,两人各执一端,并肩走完接下来石阶。
成昏礼来到最后两个,合卺礼和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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