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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服 (容烟)


但最后不都被逼得没办法了么?
你甘愿做米虫是一回事,但被人逼着做米虫又是另一回事。
血性和热血都在日常琐事中被磨灭完了,接着又是一代磋磨下一代,将这些悲剧一代一代的传承下去。
她所能够做的,便是独善其身,若有气力便帮助其他人从这种泥沼中走出来。
她把里边的事情忙碌好之后,对着外边喊道: “师姑,周夫人,进来吧。”
两人相携而入,一进来周夫人就感觉有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她惊讶的看向盛夫人,盛夫人只是冲着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
这个房间和盛夫人上次去的房间不同,这里有一张红木桌子,有两张小床,中间隔着一扇屏风,卫央将小雪也叫了进来。
如今的小雪也算是深得她的真传,毕竟每日闲着无事,她便教小雪该如何做,每一步都指点到位了,小雪也聪明,对这些东西一点就通。
是故两人分开两端,卫央先给周夫人把了脉,多余的话也懒得讲,她身上的症状确实比盛夫人的重,而且两人还有些区别,盛夫人没有在怀胎时受了波动,而周夫人怀胎时受到了大的刺激,还差点害得孩子落胎,是故身体底子差得很。
同样的步骤,但是中间加了一项,卫央先给周夫人在光滑的后背上做了一次经络疏通,用了大力气,是故周夫人一直都哼哼唧唧的,卫央道: “您身上的这些穴位若是在普通人身上按是不会痛的,但您体质特殊,必须给您疏通好了拔罐才有效果,一会儿拔罐之时也会痛得。”
周夫人此刻眼眶痛得说不出话来,她心道:我若是下次还踏进你这个门,我便再也不姓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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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夫人毕竟还是个能挨得了苦的,她年轻时受多了磋磨,能从那样的婆母手下活过来,堪堪是受尽了苦头。
如今这点儿苦对她来说也不算是什么,挨了一阵子后,她身上便觉得舒畅起来,也不知是疼过那股劲儿了还是别的,总之身上很舒服。
卫央在她的背上弄来弄去,她也不觉得疼了。
这一次的卫央也是用足了力气,摁完以后手腕都有些酸,额头上的汗滴落下来,她抬起袖子擦了擦,周夫人如今也睡着了,拉过被子给盖上之后,和小雪二人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小雪心疼的看着疲累的卫央,走过去搀着她坐在椅子上,给她轻轻的按起了肩膀, “主子,也不知道您是为了什么,周夫人明明就看不起您,您还给她治病,奴婢听了那些话都替您不值得。”
“她看不看得起我有什么要紧?”卫央道: “反正我活着也不是为了让她看得起。更何况,她能看得起我的医术便足够了。”
小雪一边给她按手心一边道: “主子,奴婢不明白,为何您明明是个主子,却甘愿做这些奴婢的活计,这些事儿您交给奴婢们,奴婢们来做便好了,您金枝玉叶的,是天生的贵人,为何这么作践自己?”
卫央的手一僵,她反手握住小雪的手, “你觉着这种事下贱么?”
小雪摇了摇头,皱眉道: “倒也不是下贱,只是觉着像主子您这样的金枝玉,阖该高高在上,跟我们这样的人不一样,我们只是为了讨生活罢了,您又不需要。”
卫央叹了口气,温声道: “这世上哪里有什么贵人,我在你面前是贵人,到了皇上和皇后面前,不还是低人一等么?上等人和下等人都是对比出来的,你如今凭自己的双手吃饭,没有依附任何人,你活得心安理得。若是你足够有钱有名,那你便不必对别人点头哈腰。”
“更何况。”卫央话锋一转道: “我从未将医术看作是下等人的技术,行医治病那该是多么伟大的事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已经累极了,躺在那里便睡着了。
小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尔后在一抬头看见自家主子都已经睡着了,只好去找了一条薄被给她盖上,乖巧的去做自己的事。
卫央醒来的还算早,进了房间去看,发现盛夫人和周夫人睡的还挺香甜,在她准备关门之时,盛夫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卫央关上了门,等了不一会儿,盛夫人便从里面出来了。
她伸了个懒腰, “早就醒了,但里面太舒服,太愿意起。”
卫央道: “那您怎么不再躺一会儿了?天色还早。”
“早么?”盛夫人朝外看了一眼,刚好是夕阳西下时分,外面美不胜收, “今日的周夫人可是睡了个好觉啊,她之前跟我说已经有两年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卫央笑了笑, “她的药我已经交给她家丫鬟了,回去之后一日两幅,而且……她这段日子不要吃荤的,得忌口。”
盛夫人道: “你怎么不亲自和她说?”
卫央无奈摇了摇头道: “今日我得早些回去了,等不到周夫人醒来了。”
“家中有事?”盛夫人问道。
卫央舔了舔唇,眼睛下意识的往四周瞟了瞟,低咳一声道: “今日王爷生辰。”
这个消息还是昨日从福伯那里听说的,郁良自小便不怎么过生辰,今年有了卫央,福伯怕惹了郁良的不高兴,早早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卫央。
卫央打算今日早些回去给郁良做一顿饭。
盛夫人闻言便笑了, “那你先回,替我恭祝王爷生辰快乐。”
“好嘞。”卫央说完之后便带着小雪回府了,在回府的路上买了郁良爱吃的马蹄酥,还让店家给包了一小块糖。
街上行人拥挤,天色渐暗,卫央心中已经定好了晚饭的食谱。
晚间,卫央做是的面,还炒了四个菜,做了一个汤,然后差人去书房里叫郁良。
郁良来时满面笑容,手中还握着信封,卫央道: “王爷这是听了什么事?如此高兴。”
“郁诚打了胜仗,再过不久便能回来了。”郁良道: “我便知道,郁诚是有才能的。”
卫央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郁诚不久后便要归来?
那上一世的郁良呢?
两人的才能是不相上下的,若是真的论起来,郁良绝对要比郁诚更善于行军作战,但郁诚只用了五个月,而郁良两年未归?
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卫央完全想不明白。
郁良发现了她的异常,问道: “怎么了?”
卫央扯了扯嘴角,却发现自己如何也笑不出来, “无事。”
她只是不明白,为何上一世的郁良久久不归?
郁良却已经将话题转移到了今日的饭食上, “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么?”
卫央点了点头,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本兵书, “这是送你的生辰礼。”
这本兵书是孤本,她寻了许多地方才找到的,原本就是为了感谢郁良,想不到误打误撞到了他的生辰,郁良收了兵书后表情也不见欣喜,只是差人放好,这才开始了今日的晚宴。
卫央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郁诚即将归来的这个消息如同一颗石子击打在她的心湖上,她着实不明白。
当夜,卫央便做了噩梦,她梦到郁良在战场上杀伐果断,但遭敌人暗算,断了一双腿的情景。
梦醒时,郁良正双眼幽深的看着她,卫央抿了抿唇,一开口便是哽咽, “我做噩梦了。”
郁良把她揽过来,拍了拍她的背,轻声问道: “梦见我了?”
卫央点了点头,她梦到了郁良的惨状,还有那双坚毅的眸子,她心疼的厉害,她突然轻轻揽上了郁良的脖子,轻声道: “王爷,我好像心悦你。”
郁良的脊背一僵,良久后,卫央还以为再也听不见回答时,他的声音里带着颤抖, “你刚刚说什么?”
卫央抽噎一下了,闷声道: “我好像真的心悦你。”
她会在医馆里无所事事的想起郁良,面对郁良的表情她总是无可奈何,做事情前会想到这样对郁良会不会有所伤害,知道他生辰后,一整夜都没睡想着给他策划惊喜,虽然并没有想到,但她的心确实,乱了。
她会因着梦见郁良而心悸,会因着王扶柳觊觎郁良而在街上宣誓主权,类如种种都证明了一个问题:她担心眼前的这人。
卫央上一世活了大半辈子都没体验过这种感觉,如今竟突然产生了这种让人害怕的情绪,她也是消化了许久后才有了这种说出来的冲动。
郁良却板正了她的身子,一双黝黑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卫央一时间竟失了神。
还是郁良在她的额头上弹了一下,沉声道: “回答我。”
这话说得就像是在逼问卫央一样,卫央被他的语气竟给吓得瑟缩了一下,上一辈子没经历过这种事,她竟不知郁良是如此强势的一个人,她磕磕绊绊低声道: “我……我好像真的……心……心悦你。”
“为何是好像?”郁良已经完全化被动为主动,他一动不动的盯着卫央, “到底是真的心悦么?”
卫央想了想自己这段时日的表现,尔后重重的点了点头,低声嗯了一下。
郁良突然像疯了似的抱住了她,将她紧紧地箍在怀里,他的脑袋搁在卫央的肩膀上,呼吸的热气悉数落在卫央的脖子里,他轻声道: “我心悦你许久了。”
从见到你的那一日,你问我,哥哥疼吗?
我便记住了你,久久不能忘。
只是记忆里的那个小姑娘,在赐婚之后,似乎再也没有想起来过我。
卫央也忘记了自己是如何睡着的,本来是一个极其难忘的晚上,但她却没出息的睡着了,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侧已经空了,伸手一摸被子,已经变得凉了,看来郁良已经离开许久了。
她也不知郁良是个什么意思。
他说已经心悦她许久了,但一点表现都没有,相敬如宾,从不逾矩一步,似乎真的像他说的那般,爱护她得紧。
卫央坐在床上出了会儿神,这才慢悠悠的起床,昨日的那个梦又浮现在了脑海,她的心莫名悸动,一种害怕的感觉涌现在她的心头,卫央咬了咬下唇,唤道: “小雪。”
小雪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王妃,合适?”
“王爷是何时离开的?”卫央问道。
小雪道: “天还未亮便离开上朝去了。”
卫央问完之后一时之间发了懵,昨晚的那个梦到底预示着什么?
这一世的郁良根本没有去战场,从源头就已经掐断了所有的可能性,那她为何还会梦到那样的郁良?是上一世的过往还是这一世的未来?
这期间的关系简直剪不断理还乱,卫央思索了良久,还是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只好弄了些安神的东西吃了,这才去了医馆。
一连两日,医馆还是和往常一般的安静,但第三日便迎来了转机。
周夫人带着她家的儿媳妇一同来了,来之时,周夫人的脸色微赫,但难掩激动, “七王妃,那日你先离开了,我都没来得及和你说,在你这里做了治脏我终于睡了个好觉,疼是疼了些,但很管用。”
卫央也笑道: “对您管用便好,明日才是复诊的日子,您今日过来是……”
周夫人拉过自家儿媳的手道: “我这儿媳妇都已经过门三年了,依旧无所出,你能否给看看这究竟是什么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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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常氏对自己那日的想法还觉着有些不好意思,原本觉着是个庸医,却未料想是个神医,让自己多年的顽疾有了改善,这几日她睡觉也变得香甜起来,再也不像以前那般总是夜半惊醒,而后直接睁着眼睛到天亮。
能睡个好觉对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是多么重要啊。
睡好觉之后,她的脸色都变得好了起来,这几日出门,儿子都能看得出来她的气色又变好,是故她又去问了盛夫人,她儿媳妇的毛病能不能让卫央也看看,盛夫人给出的建议是可,反正看一看也不会少块肉,说不准就看好了呢。
都已经看过了那么多的庸医,吃过了那么多药,说不准哪一次就管用了。
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周夫人带着她儿媳妇来了卫央的医馆。
卫央之前在听说了周小夫人的病症之后,一直就心痒痒的想看,但碍于周夫人的性子和这事儿对于人家来说有些难以启齿,卫央便一直没说,但没想到周夫人竟然主动将其带了过来,这简直就是在给卫央递了个台阶。
心里虽然高兴,但卫央面上依旧不显, “跟我来里间吧。”
周小夫人的病症着实有些难以解决,但也不是绝对的有问题,她经期不调,身子虚弱,都不算什么大病,普通的大夫调养一番也是没问题的,可就出在一点上,在刚成婚的时候行房事的时候没节制,导致她的身子出了些问题,卫央几乎都不用把脉就知道周公子的身上肯定也有相同症状。
她当即便有些脸热,真是的。
虽然她已经成亲了,可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说这些问题难免有些羞赫,随即又想到,看看人家们,刚成亲的时候都是没有节制,而郁良和自己就躺在一张床上都不愿意碰自己,难道自己就那么没有魅力么?!
卫央心里难免愤愤,但还是安安分分给周小夫人开了药方,并且叮嘱她三月之内不要行房事,喝药调理过后才能行房事,对于素未谋面的周公子也开了药方,并且抓了十副药,叮嘱了用药的量,这才送走了周夫人。
待到她们二人走后,卫央便有些郁闷,她托着下巴坐在椅子上,满脸的不高兴,沈翊正好是行医的间隙,到这边倒水便看见卫央这幅闷闷不乐的神情,打趣道: “这是怎么了?最近生意太好?”
“师兄!”卫央跺了跺脚,尔后想到什么似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盯着沈翊勾了勾唇角, “我问你个问题啊。”
沈翊被自家师妹这突然转变的态度给弄得猝不及防,擦了擦刚刚嘴角不小心弄出来的水渍道: “你问。”
“若是一个男的成亲了都不愿意碰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卫央的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有求知欲的盯着沈翊,看得沈翊心里发毛,但他心想,你问我一个没成亲的不如去问卫清!
但是对上卫央的那双眼睛,沈翊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斟酌了一会儿,用尽了他前半生所学, “应当是不喜欢吧。”
从一个男人的角度出发啊,若是成了亲都不愿意碰的话,要不就是那个女的太丑,但吹了灯的话都一样,那便是真的不喜欢那个女人,甚至可以说到了厌恶的程度。
卫央却还是不解,她咬着下唇道: “可若是那人对她有求必应呢?几乎什么事都听她的,还说心悦她。”
越说到最后,卫央的耳垂越来越红,沈翊盯着她看了良久,实在不知道师妹为何会问他一个从未和女子交往过的人这样的问题,但又思索了一下,惊讶的问道: “师妹,你说的人不会就是你和七王爷吧?”
卫央: “……”是。
她是真的搞不明白为郁良嘴上说心悦她,动作却一点都没体现,可他一切都表现的恰到好处,若说是利用她,但她身上还真的没有什么值得利用的点。
卫央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没搞懂这个问题。
是故心念一动,这才来问自己的师兄,可没想到师兄也是个一问三不知的,除了能够猜出这故事的主人公是自己和郁良外就没其他的贡献了。
卫央烦躁的摆了摆手, “师兄,您还是去看病吧,就别留在这儿给我添堵了。”
沈翊道: “这怎么是给你添堵呢?你的意思莫不是成亲这么久了,你和郁良竟然还未圆房?”
这话被一个异性问出来着实有些尴尬,但师兄能是别人么?不一样!尤其沈翊作为一个大夫,都已经看淡了男女之事,世上的人在他眼中大概只能分为病人和正常人,他的话中没有一丝八卦气息,同时也没有一点点的旖旎,是故清了清嗓子这才应了一声。
应完以后便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这都是些什么事啊,为何要跟师兄讨论这种问题?!
算了,她还是不说了,若是逮到空了,一定要亲口问问郁良。
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卫央这两世加起来,最讨厌的事情便是猜了。上一世她要不停地猜,郁良在那边到底做了什么?为何他一直在边疆回不来?一直要猜若是她逃了,那她的家人会怎么办?
到了烟县,她猜的人变成了烟县百姓,做人就没有一日安稳过,这一世她可不愿意猜了,若是能问得出来那便问,把心思猜来猜去的,不累么?
反正卫央是累了,这种累人的事情还是交给喜欢猜的人去吧,她这一世只适合直来直往。
所以反倒是周夫人那种性子更适合卫央的胃口。
但没想到卫央还没等到摊牌的时候,她的日子就变得忙碌了起来。
周夫人简直就是京城贵人圈里的一块活招牌,她说话直来直往,平常得罪的人也不少,但愿意信她话的人也不少,她跟着盛夫人来了两次后,见着人便拼了命的跟人讲卫央这里多么多么的好,如果来了,一定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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