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将云卿严严实实护入怀中,竟是用自己后背,硬生生挡住那四溅而开的茶水!
紧接着,他抬腿就是一脚,将那端茶的宫女径直踢飞出数米远,口吐鲜血。
宫女被踹到时,她身边的乌雅氏躲闪不及,也跟着被闯飞出去,竟是不慎跌在地上的碎瓷片处,胳膊当场被划出一道血淋淋口子……
事情不过须臾之间。
却又好像间隔很久,很远。
待众人彻底反应过来,瞧着明黄龙袍背后大片冒着热气的茶渍,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简直无法想象,康熙帝会用自己的万金之躯挡下滚烫热茶,极力护云卿周全。
而且是在那极短的时间内,快速作出反应。
要知道,龙体受损,轻则影响朝政,重则动摇国本呐!
这紫禁城的人数高达数千,但能令康熙帝如此的人,恐怕两只手都数不满。
乌雅氏更是花容失色,用帕子捂住手臂上的血痕,眼神费解又彷徨。
她无意伤他的,她是那么喜欢他崇拜他,怎么会舍得伤他分毫?
偏偏他不顾危险,要去保护那个她最讨厌的人!
卫云卿到底哪里好呢,竟能让他不惜损伤龙体,还连带着伤了她的手臂……
乌雅氏低头瞧着被鲜血染红的白色绢帕,愤恨又担忧地咬紧唇瓣。
若是身上落疤,她以后可要如何侍寝呐?
云卿被康熙帝护在怀里那一刻,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从前曾被他强势拥住,她心里只有恐惧与抵触。
而现如今,她才发觉他臂膀宽厚,这般高大,似一座巍峨的塔稳稳地罩住她不被侵袭。
可康熙帝不应该是冷漠无情、多疑猜忌、将自己与皇位视作一切的人么?
即便对她有几分征服欲,也没必要如此损失自己的龙体。
云卿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个男人了,越来越不能将他与那个亲自下旨赐死她的康熙爷联系到一块了……
“万岁爷!”
“万岁爷您没事吧?”
“万岁爷,快让臣妾瞧瞧您的背……”
佟贵妃等人反应过来,皆是蜂拥地挤到康熙帝跟前,焦灼不迭地围着他检查。就连乌雅氏,亦是忍痛上前。
云卿被挤出人群之外,望着那个鹤立鸡群、隐痛蹙眉的男人,目光仍有些呆滞,手指无措地轻颤着。
实在是太过震惊,实在是想不透……
“你们还愣着作甚,赶紧去请太医?”宜嫔回过神俩,第一时间朝身后高声吩咐。
众人如梦初醒,忙要着急麻慌地跑去请太医。
云卿没有小太监脚程快,又没立场像四个嫔妃一般围在康熙帝跟前关切,只得同梁九功道:“谙达,我去内务府取些冰块来,去去就回。”
“不用你,扫把星,给本宫离万岁爷远点!”佟贵妃回头狠狠云卿剜了一眼:“你等着,本宫这次决不轻饶你!”
“都给朕安静。”
乱糟糟的人群中, 唯有康熙帝稳如泰山,他嗓音依旧低沉有力,沉声说道:“不用叫太医。”
众人诧异又担忧:“可是万岁爷, 您的伤……”
“冬日衣物厚重, 无碍。”
康熙帝淡声回应,面容亦是瞧不出什么,“此事切莫让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跟着操心,有违此令者, 朕绝不轻饶。”
“嗻。”
众人无奈应声。
云卿亦是无奈地攥紧袖子,衣袖下有着歇斯底里的灼烧感,是不慎被热茶溅到的,一个劲地抽疼着。
她这一点伤尚且如此, 他那整片的后背,又怎会无碍?
云卿望着那个素来城府深沉的男人, 几次轻启朱唇,又不忍拂了他的一番好意,心脏就这样被反复煎烤着。
“那臣妾给您上些药膏吧, 宫里有现成的。”佟贵妃又心疼地提议道,忙吩咐宫女去拿。
“臣妾宫里也有,都是上好的。”惠嫔也连忙吩咐人去取。
荣嫔则道:“臣妾略通医术, 不若为万岁爷扣脉瞧瞧?”
宜嫔亦是附和:“荣嫔姐姐医术精湛,万岁爷可以一试。”
“不必,摆驾回宫。”
康熙帝率先朝门口走去, 梁九功等人连忙跟上,唯独云卿还稍有晃神, 懊恼地揪紧手指。
康熙帝回头觑她一眼,“愣着作甚?”
“……嗻!”
他的语气谈不上多温柔, 云卿完全不计较,连忙小跑着跟上去。
康熙帝轻嗤一声,向来避他如蛇蝎,倒是头一次见她如此主动。
“恭送万岁爷。”
四个妃嫔率众人行礼。
自始至终,没人再去理会乌雅氏,皆是望向云卿的背影,目光各异。
万岁爷竟将她看得,如此之重?
乌雅氏怨毒的目光,也紧紧钉在云卿的背影上,恨不得直接上面划开一道道血口子,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减轻她手腕上的痛!
万岁爷重视她又如何?
孝庄太皇太后经历前两朝帝王的专宠之痛,肯定忌讳万岁爷与后妃生情。太皇太后虽然近年来常年礼佛,但各宫的眼线一点不少,这事早晚会传到她老人家耳朵里。
等着瞧吧,这宫里就没有密不透风的墙!
晌午太阳如火,炙烤着大地。
云卿等人没有被烫伤,尚且觉得炙热难耐。对于身子灼伤之人,可想而知。
故而銮驾走得极快,云卿作为唯一的女子,需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她无意理会这些,担忧着望着坐在上面的男人,脸色阴郁,鬓角处早已被汗珠洇湿,不知是热得还是痛得。
云卿注意到的这些,梁九功自然也是心系非常,高高递过去帕子,“万岁爷,可要擦擦汗?”
“无碍,再走快些。”
男人面无表情地凝着乾清宫方向,回应了一句,一句自相矛盾的话。
听得云卿心里又是一阵发紧。
幸好承乾宫与乾清宫只有一个宫道之隔,加之抬御撵的小太监们又尽可能加快脚程,约莫一炷香功夫,就进了凌霄阁。
“李德全,快去把所有的烫伤膏和金疮药全部呈上来。”
“司衣,你赶紧去给万岁爷拿一套干净软和的常服来。”
“冰块呢?不是早就派人去拿了吗?怎么还没回来?赶紧再去催……”
御撵一落地,梁九功就急惶惶地指派众人去准备东西。
云卿认识他这么久,向来都是老成持重模样,还是头一次瞧见他如此惊慌失措。
御前大总管尚且如此,底下其他人亦是慌成一团。
一时间,乾清宫罕见乱糟糟的。
“慌什么?吵得朕头疼。”里间正在换衣物的康熙帝,忽然传来一道低沉斥责:“各司其职,平日里训练的规矩都哪去了?”
“嗻。”
众人连忙应道。
虽是被斥责,又好像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包括云卿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慢慢镇定下来。
她将泡好的凉茶,轻手轻脚地放在南窗下的炕几上,就默默退出去。
按例说天冷伤寒,不该喝凉茶,但被烫伤之人喝碗凉茶能败火。
更何况,她是用灵泉泡得这凉茶,功效只会有增无减。
“李谙达,眼看晌午了,我去后院小厨房瞧瞧,给万岁爷挑些清淡去火的菜色。”
梁九功正陪同在康熙帝身边,云卿不方便递话。退出凌霄阁后,她就朝梁九功的徒弟李德全知会一声。免得万一康熙帝召她问话,没人知道她在哪。
“云卿姑娘,都这会了,您不在里面侍候着?”李德全压低声音,好言提醒。
今日这一出意味着什么,瞎子恨不得都能看出门道来。
这要是换作别人,早就止不住往前凑上去了。
病榻虚弱时的小意关切,上药时的肌肤相亲,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也就这云卿姑娘,不知为何,非要一个劲打退堂鼓!
“多谢谙达提醒,我去去就回。”
云卿微微一笑,转身不再多言,顶着毒辣的阳光朝乾清宫后院而去。
她何尝不明白?
若说今日没被触动到,是假的。
可前世种种历历在目,与夫君胤礽三十多年的深厚感情,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放下的?
她不能在冲动的时候下结论,尤其分不清这份触动是感恩,还是感动。
康熙帝忍着背后灼热,换好干净柔软的亵衣亵裤出来后,安置到明黄雕花大床上,翻身趴在上面。
李德全立即托着事先备好的烫伤药和冰块,上前跪在龙床脚踏处,轻声道:“万岁爷,奴才斗胆退下您亵衣,为您上药。”
正烦躁不耐的康熙帝,皱眉质问道:“怎么是你?”
这话问的,懂得都懂。
说明万岁爷心里头,早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是谁,众人心照不宣。
梁九功赶忙朝四周寻去,结果环顾一周,都没瞧见那道青釉色身形。
心里咯噔一声,不妙!
刚才在里间换衣物时,他可瞧得清楚,万岁爷那背后被热茶烫得全是火泡,有的都赶上鸽子蛋大小了。
之所以憋着气没大作,就是在等着人哄呢。若这卫丫头此时还躲着避嫌,只怕今日整个乾清宫都得将脑袋别在裤腰子上啊!
这么会功夫,康熙帝亦是察觉云卿不在,语气当即冷下来: “她人呢?”
整个凌霄阁的气压,亦是骤降。
“回万岁爷的话,云卿姑娘惦记您还未用午膳,去让小厨房做些清淡败火的吃食,说是去去就回。”
李德全手上端着烫伤膏和冰块的梨花木托盘,已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倒是勤快。”康熙帝冷哼一声,“这种事,也用得着她亲自跑一趟?”
“万岁爷说得是,这种事合该让下人去做。”
梁九功一边朝康熙帝赔笑脸安抚,一边立即给李德全使眼色:“你这个废物脑袋!笨手笨脚的,如何能作好冰镇涂药这等细致伙计,还不赶紧去小厨房讲人请回来?”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李德全如蒙大赦,连忙放下药就往后院跑,生怕晚一步就被康熙帝迁怒。
一边跑一边直冒冷汗,说不清是吓得还是跑累的。
“哎呦喂,姑奶奶,祖宗,您就别在这忙活了!”
李德全一路奔进小厨房,瞧见云卿在亲自下厨,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能直白地道明来意:“万岁爷等着您上药呢!”
云卿切菜的手一顿,垂眸无言片刻,而后缓缓叹息道:“好。”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云卿是在李德全一路恳求和催促下,加快脚步赶到凌霄阁的。
一进门,梁九功就如同瞧见活菩萨般,将她迎进去,细声细语交代:“女儿家手劲小,上药能舒坦点。若需要帮助,尽快喊人,咱们都在门口候着。”
云卿瞧了眼雕花大床,为着防止上药时康熙帝衣衫半褪会着凉,半面明黄色的帷幔已放下来,将里面的情况掩映得极好,叫人一时瞧不清形势。
一如现在,她也瞧不清形势。
“……好,给谙达添麻烦了。”云卿轻声说道,神色不甚明朗。
梁九功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肩,“丫头,听话。万岁爷伤得挺重的。”
说着,就无声招呼所有人齐齐退出去,蹑手蹑脚掩上房门。
屋里更安静了。
听完梁九功对伤势的形容,云卿不敢再耽搁,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下彷徨不安的心绪,朝着明黄大床走去。
初初瞥见他衣衫不整,她的脸有些发烫。
然而当掀开他明黄衣衫,瞧见那鸽子蛋大小的火泡时,她眼皮突突地直颤。
这伤……竟远比她想象中严重百倍。
养尊处优、保养得当的光洁宽大后背处,一串手帕大小的火泡细密又突兀。
自后心向下垂撒的轮廓,清晰展示出了热茶流淌下来时的路径。
这种伤势,若是换太医来瞧,后果可想而知。爱孙如切的太皇太后,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明年今日必定是她的忌日!
云卿心情复杂地跪坐到龙床脚踏上,缠着手打开盛放冰块的木匣子,“……万岁爷,奴婢给您清理伤口……”
康熙帝趴在枕头上,扭头冷眼斜过来,语气不善:“怎么着,云卿姑娘在小厨房都忙完啦?”
云卿哑然,心知这是恼上她了。
她哪里敢受万岁爷一声“云卿姑娘”?尤其还是在恼了她时。
云卿连忙跪直身子,放轻嗓音,柔声哄道:“奴婢等会再向您请罪成么?奴婢先拿冰块给您伤口冰敷,会有些凉,您且忍一忍。”
“卫云卿,给朕收起你那些小聪明。”
康熙帝扭过头去,没答应也没拒绝,将她晾在一旁。
云卿心虚地摸摸鼻子,大着胆子直接自己做了主,开始冰敷。
她将冰块卷进干净帕子里,用手试了下温度,而后上半身凑过去。
先是小小试探了一下,只见他后背肌理一紧,却没有出声问责,云卿这才塌下心继续。
避开火泡位置,轻手轻脚地按压在红肿处,一寸一寸地消肿。
因为火泡过于密集,她不得不集中全部精力,以致于没察觉康熙帝何时又回过头来。
他面上依旧不善,背上这会犹如冰火两重天,心里烦躁得很,浓眉也皱得厉害。
深邃目光无声落在青釉色宫装的少女身上,企图转移几分注意力。
她动作很是认真,整张俊俏的小脸都恨不得贴到他烫伤处,偶然能感受到她微热的鼻息,轻轻痒痒的。
故而,大多时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偶尔,从皱作一团的侧脸上,感受到她的在意与担心。
云卿冰敷过一遍后,重新换了干净的帕子和冰块,打算再作一遍清理,就用针挑破火泡,而后方便上烫伤膏。
她回身去换帕子时,注意到先前那碗凉茶还好端端放在炕几上,显然康熙帝没有饮用到灵泉。
她遂考虑,将灵泉滴在帕子上,直接融进伤口里,功效更直接些。
但又怕被康熙帝撞个正着,于是云卿悄咪咪地朝床头方向瞥了一眼——
好嘛,撞个正着!
床头那双眼睛冰冷渗人,定定盯着她,好像要吃人……
云卿心虚地眨眨眼,故作从容笑问道:“万岁爷可是饿了?奴婢再加快些动作。”
康熙帝一眼看穿她,倨傲冷声质问:“你不老实换帕子,偷瞧朕作甚?可是又在动你那点小聪明?”
“……奴婢不敢。”
他若不先偷瞧她,怎么知道她做甚?
云卿没胆子跟他争吵辩论,也不敢再将灵泉滴到帕子上,埋头恭顺地继续为他冰敷。
然而有她冷心冷肺地扔下他、兀自躲到小厨房的事情在前,眼下再多的精心伺候,都不足矣平歇龙颜之怒。
“卫云卿,朕今日就给你立立规矩。”
康熙帝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背上是一股钻心的酸爽。
他阴沉着脸瞪向她, “卫云卿, 朕看你是故意的!”
云卿慌忙跪地解释:“万岁爷恕罪,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奴婢就是……就是……”
康熙帝没说话,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幽邃的目光,好似能吃人的无尽黑渊。
云卿欲哭无泪, “奴婢就是一时有点害……紧张。”
康熙帝哪里听不出她话里有话,背上的疼劲消减下去一点,他打量着她突突眨眼的心虚忧心模样,没逞一时之气:“朕等会再跟你秋后算账。”
毕竟这会他人还在她手底下呢。
云卿自然也知道是这么个理, 所以接下来伺候得越发小心翼翼,越发周到细致, 希望能将功折罪。
“万岁爷,伤处都清理干净了。接下来,奴婢得将那些大的火泡用针挑破, 可能会有些……疼。”
一想到他是在替她受过,云卿也不再计较他的冷嘲热讽,语气越发轻柔。
罕见听她如此软声细语地同他讲话, 好似浸了蜜的棉花,听得人耳朵痒痒的。
康熙帝漫不经心瞧过去,适才注意到她泛红的眼眶, 染着火气的目光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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