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莳记得那场雪灾险些让崔梁被降职,也只有京城的祸事,父皇才能知晓一二。
“本王记下了,等送殿下回去,就派人去注意着。”
颜莳本想说不用他送,反正她已经知道路了,但看见霍如深怀里那堆奏折……
还是等回去再说吧。
快到景玉宫时,两人撞见了来找霍如深的柳献和余若,颜莳下意识将斗篷往下压了压,侧身躲在霍如深身后。
柳献正要说话,视线却注意到一旁的颜莳,有些意外王爷身边怎么会跟着一个姑娘?
难道容国公真把孙女送来了?
老国公向王爷投诚想将孙女送到后宫一事,都快成朝中人尽皆知的事了,还有不少人在嘲讽容家痴心妄想,想再出一个容贵妃。
柳献还以为王爷不会同意,可看现在这样,王爷怕是乐意的很。
霍如深看了他们一眼,开口道:“在外面等着。”
不等两人回话,便带着颜莳进了景玉宫。
余若倒是没在意霍如深身侧的姑娘,他只是看见了王爷怀里那堆奏折,从哪来的?
颜莳回到景玉宫后,将书全放到桌上,“听月”走过来帮她解开身上的斗篷。
看到她有些发红的指尖道:“娘娘进内殿吧,那里暖和些。”
看见这个“听月”后,颜莳有些不知该怎么称呼对方,她说自己叫“听月”可原来的听月已经去了别处。
颜莳正要和霍如深说这事,方才还在她身旁的人却没了踪影,看来已经出去了。
她从桌上拿了本书,转身去了内殿,就在她转身之际,颜莳忽然觉得自己如果说了,原来的听月就更回不来了。
景玉宫外,霍如深将方才挑出来的奏折递给余若道:“本王去了一趟武英殿,在那里翻出了些先生以前的奏折。”
余若接过他手中的奏折,有些感慨,这些东西竟然没被崔梁丢弃。
他翻开那些奏折,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一心只想着变革,全然不顾自身,现在看看,其实上面的变法还有修改的必要。
“多谢王爷帮属下找回这些,上面的东西,容属下回去改过再交给王爷。”
余若转头就要走,都忘了要禀报的事。
霍如深喊住了他,“先生可有了解京城之前的雪灾?”
余若停下了脚步,“有所耳闻,王爷是怕最近多日大雪会重蹈覆辙?”
“先生派人注意着些。”
余若点头,“王爷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方才王爷身边的是?”等余若走后,柳献才忍不住开口询问。
霍如深看了他一眼随后道:“容家的女儿。”
柳献早有所料,他想到却是,“容家那边,王爷可是要宽待几分?”
霍如深迟疑了一瞬后道:“暂且不用。”
“皇陵的那位永安公主,你派人将她接回京城吧,别让容家的人知道,先送去京郊行宫。”
霍如深格外吩咐道:“让人好好伺候着,别伤了她。”
柳献一口应下,但他没忘记来找霍如深是为了何事,“王爷还记得被咱们关起来的容凛吗?现在该怎么处置?”
“等登基大典办完后,扔到容家门外。”
他没想要那人的性命,只是现在送回去,难免他会乱说话,等到所有事都尘埃落定后,再将人送走便是。
午膳时分,文良的汤药准时送到,只是今日霍如深留在了景玉宫陪她用膳,颜莳还以为他会离开。
文良站在一旁等颜莳将药喝下,再为她把了次脉象。
虽然时间尚短,但依稀能辨出些不同。
“这些药是加大剂量的,娘娘再喝几日便能换一剂方子。”
不知是不是霍如深的吩咐,他们都改了对颜莳的称呼。
颜莳微微点头,怪不得那些药苦得让人难受。
这时霍如深递来了块蜜饯,颜莳没接,她端起手边的甜羹喝了一口,同样是甜的。
“殿下想见永安公主吗?”
颜莳动作一顿,她当然想,本以为上次是生死永别,颜莳才没见永安最后一面,可现在她活着,永安也活着,她自然想见。
她看了眼霍如深,放下手中的甜羹,去接他递来的蜜饯,可对方依旧不松手。
颜莳咬了咬牙,向前微伏了伏身子,直接用嘴咬住了霍如深手中的蜜饯,霍如深这才松手。
颜莳咽下嘴里甜腻的味道,直言道:“我什么时候能见永安?”
霍如深拿起一旁的帕子将手上的糖霜擦掉,“再过几日,本王已经让人去接了,最近大雪不断,皇陵苦寒,想必殿下也不想永安公主继续待在那种地方,本王会让他们把永安公主送去京郊行宫,让人好生照看。”
颜莳知道他这是在告诉自己永安在他手上,只要她听话,永安也能活得好好的。
捣鼓药箱的文良根本没在意这边再说什么,他从药箱里抽出几张方子道:“娘娘这病既要用药治,也要日常养着,多用些药膳最好不过。”
霍如深点头,“这些好办,在景玉宫加个小厨房专门做这些便是。”
对于文良而言,他最喜欢听话的病人,“王爷说的是。”
他将药膳方子全掏了出来,无论是否繁琐都放到了霍如深面前,“王爷您看,这些都是属下苦心专研的药膳,绝对大补。”
颜莳听着两人的话暗道,明明是她的病,她倒插不进话了。
她喝完最后一点甜羹,放下碗筷,找了个清净的地方翻书。
外面如何颜莳不清楚,她和霍如深之间又平安无事地度过了两日,除了他夜里会吵到她休息之外,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反倒是景玉宫内伺候她的宫婢,一天换一个,名字不管她怎么问都是“听月”。
不知霍如深是怎么想的,颜莳倒也习惯了听月这个名字。
这日天放晴了些,颜莳坐在窗边翻书时,听到了祭祀的乐声。
虽然很轻,但她确定自己没听错,上次听见这些声音时,还是在她册封太子的时候。
算算日子,确实也到了霍如深登基的时候。
这些乐声让颜莳真正意识到,颜朝真的已经成过去了,而她也成了圣旨上所写的“容宁”,新朝的容贵妃。
颜莳合上了书,发呆似地望向窗外。
“娘娘在看什么?”
“在看以后。”颜莳收回视线,继续翻起了手中的书。
不同于颜莳的迷茫,此刻是容国公再度感受到了受人恭维的快乐。
因为霍如深的一张圣旨,后宫还真就多了位容贵妃,要知道当年容国公亲女进宫也是从低位妃嫔做起,一步步升上去的,而这位册立便是贵妃。
容国公也没想到落到容家头上的会是这样一张大馅饼。
新帝身为王爷时并无王妃,眼下后宫也只有贵妃一人,就算说后宫中只有容家能说得上话。
容国公听着周围人的恭维,心里思忖着,当然陛下说,贵妃是其钦慕之人。
登基初期为了平稳前朝和后宫,皇帝不能骤然就立中宫皇后,但等以后,加上容家的声望,皇后之位也不是不能想。
容国公心中越想越激动,只要那姑娘姓容,就算没有容家的血脉又如何,贵妃的名字在容家的族谱上就够了。
等回去之后,他该让儿媳多去后宫走动,去见见这位贵妃,带去容家的示好。
登基大典结束后,霍如深换了身常服,余若跪在他面前想劝他收回旨意,“陛下,首辅之位,臣当不得。”
余若一直没问霍如深会给他什么官职,他也不是很在乎,如今能再站在朝堂之上便已是他最盼望的事了,哪怕是个谏官他都乐意。
可没想到,霍如深直接把他抬到了首辅的位置上,他自认才学不敌崔梁,如果是当年,他必定会欣然接下圣旨。
可过了这些年,他早已知道收敛锋芒,眼下朝中不知多少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只因为他曾在前朝时得罪过他们,他若为首辅,必将是众矢之的。
刚接下户部侍郎一职的柳献忍不住劝道:“余先生谦虚了,先生可是先朝状元,才学不输朝中任何人,自然当得起首辅一职,况且陛下还答应先生要加开恩科,先生身为主考官,官职可不能低了。”
关于首辅一职,霍如深也有自己的想法,柳献所说的不错,更重要的是,余若孑然一身,只有一个侄儿,不管做任何事都能放开了手。
再有就是,朝中那些人因为前朝的事没几个愿意亲近余若,这才是他最重要的考量。
“朕旨意已下,先生回吧。”
余若这才收下圣旨,他站起身子道:“前些日陛下曾让臣注意京中大雪,臣派人去查了,确实有些百姓深受严寒困扰,京中商铺哄抬棉衣价格,众多百姓只能望而却步,京郊周边的情况还不知如何,臣已经让人再去查了。”
柳献感慨道:“京城繁华至此,竟然也会有穷苦百姓,看起来和江淮也差不多。”
余若道:“任何地方都会有轻易察觉不到的苦难。”
“那这件事就交给先生处理了。”
身为首辅,他确实该有一项政绩来让群臣信服。
这日夜里,景玉宫偏殿内的浴池被灌满了热水,颜莳看着面前的浴池道:“这真是药浴?”
今日文良又来把脉,还拿了一小罐熬制的药液交到宫人手上,说她可以试着泡些药浴了。
听月将手中的药液却倒进浴池内,“文太医吩咐的就是这些了,娘娘可要奴婢在旁服侍?”
颜莳摇头,“你出去吧,这里用不到你,等时间到了你再进来。”
她看着并未发生什么变化的热水,迟疑了片刻还是抬脚走了下去。
因为是要治病,颜莳没像往常那般穿着里衣,而是未着片缕。
也许是药液混合好了,她泡着的热水慢慢变成了碧色。
她也感到了些许不同,手脚变得格外热,身上也舒服了不少。
颜莳微微闭上眼睛,看来那位文太医还是有些本事的。
就在颜莳闭目养神之际,霍如深回到了景玉宫,他在内殿没见到人,询问守在殿外的宫人颜莳去了何处。
“娘娘在偏殿,文太医说娘娘需要泡一阵子药浴。”
殿外天寒地冻, 偏殿内却因缭绕的水雾多了些温暖。
颜莳不是没听见朝她走过来的脚步声,她本以为是听月,便也没在意, 可抬眼看过去时才发现走过来的是霍如深。
她又看了眼已经成碧色的药浴, 靠在白玉阶上继续闭目养神,反正他什么也看不见。
霍如深似乎有些意外颜莳的反应,走到她身边弯腰用手指触了一下颜莳身边的药浴, “水要凉了,殿下可以起来了。”
他的声音有些发沉, 颜莳睁眼看过去,“让听月进来, 陛下可以出去了。”
但她身旁人非但未离开,还伸手将她头上固定发髻的簪子给拔了下来,簪子落到白玉阶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颜莳有些不耐地转过身,她拉住霍如深的手道:“陛下就不怕我在这池子里藏着把刀, 在你靠近的时候把它捅进去?”
还带着水渍的手摁到霍如深的胸膛处,颜莳能感觉到她手下心脏有力的跳动声, 一下接一下。
霍如深只是抬手挑了些散落到她肩前的乌发,在她耳边别有深意道:“朕若死了, 还有殿下和一堆人陪葬, 倒也不亏。”
说罢他将手收了回来,站起身道:“殿下前些日提起的雪灾已经有眉目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朕在内殿等殿下。”
颜莳看着他走出偏殿, 才缓缓从浴池内走了出来。
听月匆匆进来时,她已经穿好了寝衣, 只剩下还在滴着水的乌发。
“娘娘怎么没唤奴婢一声?”听月慌忙拿起一旁帕子将颜莳的湿发包了起来,还没等头发绞干,颜莳就让她退下了。
不得不说,霍如深是知道怎么让她着急的。
她随手将头发用簪子挽起,抬步朝内殿去。
殿内暖炉旁,霍如深翻了翻颜莳今日看的书,也不知她是从哪寻来的古籍,这些残卷放到外面那些学子手中,可是备受追捧的东西。
颜莳看见后直接将他手中的古籍抽了出来,除了那些奏折外,这是她藏在东宫里,最宝贵的东西,要不是因为景玉宫没地方放,她才不会随意搁在桌子上。
霍如深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没想到她会对这些书反应如此大。
“雪灾一事,确实有百姓深受其扰,不过朕交给余先生去办了,身为首辅,他该有些政绩出来,才能让群臣信服。”
颜莳整理古籍的动作一顿,“陛下封了老师当首辅?”
虽然她有预料,但她依旧有些担心,新朝初建,他这是想推老师上位,成为众矢之的,好让自己置身事外。
“陛下可真是狠心,老师帮了你那么多,最后却要被你扔进‘狼窝’里。”
“殿下如果站在朕的位置,会做出同样的举措,而且殿下怎知余先生应付不来?”
颜莳自然相信老师的本事,这是他一直在等的机会,哪怕知道霍如深的用意也会接下首辅的差事。
不过她还是反驳道:“我可没陛下阴险。”
霍如深伸手解开了她还未干的头发,“殿下当日将玉佩交给容凛防着宋景玉的时候,也不遑多让。”
颜莳瞥了他一眼,将他手中的发丝抽了出来,“我只是防着他,可没打算要害他。”
说罢她又问了句,“陛下打算对容家动手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会突然问起容家的事,霍如深依旧如实回了她,“看在殿下此刻姓容的份上,要动也是最后动他们。”
颜莳并未将今日容家递来拜帖的事告诉霍如深,帖子是由听月的手送进来的,哪怕她不说霍如深也会知道。
见颜莳没说话,霍如深接着道:“当日朕既然答应了殿下,便不会对无辜之人动手,殿下可以放心。”
这些话落到颜莳耳边信用已经降了不少了,永安还不是被他拿来当成威胁她的工具。
颜莳走到外殿的书架上,从里面抽了封奏折出来,明日就是正式的早朝了,之前她未能拿出来的东西,她想交给霍如深,好歹能还老师一个清白。
霍如深接过她递来的奏折,这也是前些天从东宫拿出来的?
“殿下是想让朕还余先生一个清白?”
他将奏折打开又合上,“可殿下要知道,朝中谁人不知余先生是朕的亲信,这份奏折即便问世,信的人也不多。”
颜莳却道:“朝中大臣不信,但天下学子会信,总不能他们日后的主考官是在前朝因贪污被罢免的罪人,陛下若不还老师一个清白,来日那些学子会联名上书到御前抗议。”
“陛下想试试被天下文人唾骂的滋味?”
霍如深倒是没想到这些,他应允余若要在来年加开恩科,让他做主考官,但暂且只是设想,风声还没放出去,经颜莳提醒,他才发现自己将这些事想得太简单了。
他深深看了一眼颜莳道:“倘若殿下能早掌权几年,这天下也落不到朕手中。”
颜莳没理他,当事已成定局的时候,再惋惜这些,根本毫无用处。
她走到内殿时忽然侧身望向霍如深道:“皇城中的宫殿众多,陛下何必非要睡在那软榻上。”
眼下之意,便是要赶他走。
可她却等来了霍如深不知何意的一句话,“朕乐意。”
登基大典结束后,柳献按照霍如深的意思趁夜将容凛打晕扔到了容国公府门口。
为了防止他冻死在外面,柳献还好心地让人给他换上了厚棉衣。
夜里换班的国公府下人发现了躺在外面面色发白的容凛,他举着灯里照了一下,立刻便认出此人是谁,赶紧把容凛给拖进了府里。
而在此刻,已经被放回去的宋景玉将手中的纸钱尽数扔到火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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