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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次日落(清途R)


没一会儿,豆大的雨珠如同倾倒下来一般,砸在玻璃上。
他拍了拍讲台,随后像个指挥家一样挥动手臂:“好了,大家全体朝窗户两边转,大家看雨。”
风大雨也大,雨势如同幕帘一般坠落。
温听澜和云之桃坐在靠窗的位置,两个人歪着脑袋看着楼下的树被吹得东倒西歪。
听风吹雨,铁马冰河。
物理老师背着手站在讲台上:“挺好的,下过这场雨晚上天就没有多少云了 。你们谁要是有兴趣,最近几天晚上可以打开窗户看看天空,南半球最近要迎来英仙座的流星雨了。”
温听澜原本还看着窗外发呆,听见那个熟悉的名次之后她猛地回过神来。
去年暑假的记忆在这一刻冲进了温听澜的脑袋。
流星雨,真好。
但今年依旧没有她什么事情。
十天的补课一结束,温听澜就要回到了家里开始重复枯燥的学习和家务之中。
接送温逸辰上下补习班、买菜打扫卫生、学习挤满了温听澜所有的时间。
收到宋娴艺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流星雨的时候,她正站在公交站台等着公交车,她准备去接温逸辰下补习班。今天梁芳加班,已经提前告诉她九点半的时候要准时去接温逸辰。
【宋娴艺】:陈序洲说今天晚上有英仙座的流星雨,我们要一起去灵岩山看,你来不来?
原本她或许难过会更多,可一旦自己逐渐接受陈序洲就是更喜欢宋娴艺、而自己只能当一个对他来说是过客的角色时,无奈好像打败了难过。
【温听澜】:不了,我得去接温逸辰。
回复发过去之后,温听澜犹豫了一下。
【温听澜】:你们玩得开心。
远处的车灯照在温听澜脸上,她没等宋娴艺的回复就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这个时间点车上没什么人。
温听澜挑了一个后排的位置,戴上了坏了一只的耳机。
听了一年多的那首《慢慢喜欢你》依旧在歌单里。
可今天看歌词,温听澜却觉得这应该是今天陈序洲和宋娴艺的写照。她头一次在歌单里跳过了这首歌。
到补习班的时候,就温逸辰一个学生没人来接了,温听澜和陪他的老师道了谢,这才领着撅着嘴生气的温逸辰离开。
“我肚子饿了,你带我去吃好吃的。”温逸辰语气一点都不客气。
温听澜走向马路对面的公交站台:“家里有面条也有剩饭。”
温逸辰拒绝:“我要吃烧烤。”
温听澜不惯着他:“没钱。”
“小气,之前宋娴艺姐姐在这里补课的时候她和英华阿姨还带我吃好吃的呢。温听澜你真抠门。难怪你比不过宋娴艺姐姐,你就是个小气鬼,没有人喜欢你。”温逸辰抬手给了温听澜一拳头。
拳头打在温听澜胳膊上。
其实也没有那么疼,可温听澜一瞬间眼泪没止住。
四周行人行迈靡靡,车水马龙。
温听澜知道就这样在大马路上哭很丢人,可眼泪就是刹不住车。
温逸辰是了解温听澜的,她从不会在大马路上不顾形象地哭。这回儿真的把他吓了一跳。温听澜低着头,他走过去想看她是什么表情,却被她一把推开。
“我是没有人喜欢,你喜欢宋娴艺你去给她当弟弟,我求之不得。”温听澜不想管他了,他要吃烧烤就去吃烧烤,他就算是去吃手铐温听澜今天也不想管了。
撒泼的人似乎是知道今天这招对温听澜不管用,只好跟着她上了公交车回了家。
一回到家温听澜洗完漱就去睡觉了。
可脸一沾上枕头,一抹湿热顺着眼角低落进枕头里。
温听澜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眼睛肿成两个核桃了。像往常一样做好早饭,温听澜刚在餐桌边坐下,梁芳拿着手机从卧室里出来。
火急火燎的。
梁芳:“宋娴艺进医院了。”
进医院?她不是昨天还和陈序洲一起去看流星雨吗?
温听澜猛地抬头看向梁芳:“怎么回事?”
梁芳坐在餐桌边,准备吃早饭:“你爸爸在电话里说,娴艺昨天和她邻居还有表哥一起去看流星雨,结果下山的时候不小心直接摔下去了。身上多处骨折,昨天上在医院里动手术抢救。等会儿我要去医院探病,你去不去?”
多处骨折?
温听澜起身回房间换衣服:“去。”
作者有话说:
一个好消息:高中要结束了。
一个坏消息:没存稿了

◎高二暑假◎
医院和外面似乎是两个世界, 医院里锁着冷气,温听澜一走进急诊大楼,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
值夜班的急诊医生护士似乎已经快到了精力状态的极限了, 捶着酸痛的腰和胳膊。
梁芳走在前面,拉住一个护士问了抢救室的位置后嘴里还在喋喋不休,说的倒不关于宋娴艺也不关于等会儿上班是否得请假。
而是她不应该把温听澜带过来, 儿子还没起床,她可不放心已经十几岁的儿子一个人在家里。
但温听澜来都来了,她也不能把温听澜赶回去。
医院地面上贴上指引标记, 出了电梯左拐又右拐的, 梁芳总算找到了地方。
温听澜远远地就看见低着头坐在椅子上的陈序洲和秦礼,陈序洲妈妈也在, 她双手抱臂站在儿子旁边,也是满脸担忧。
蒋英华还穿着睡衣拖鞋站在抢救室门口, 看来是昨天晚上一接到电话就赶了过来。
一夜之间她仿佛瞬间老了十几岁, 背脊都仿佛佝偻了。
看见梁芳和温听澜来, 她还要分出精力来寒暄。
大人之间来来往往地嘘寒问暖温听澜并不在意,只是礼貌地喊了阿姨叔叔之后, 她全部都注意力都跑到了陈序洲身上。他坐在长椅上低着头的样子就像是一头受伤的困兽。
耳边传来梁芳的声音:“建波认识这家医院骨科的主任,他一听说这件事之后立马就给人打电话了,你放心,这个医生技术很好的。”
她语气里带了点优越感又摆出一副心痛宋娴艺遭遇的模样。
优越这么多年她总被蒋英华压一头, 这回他们家终于也有求于自己了。
“他凌晨赶来医院给娴艺动手术了, 麻烦你和建波了。”蒋英华说着说着就又开始掉眼泪。
梁芳扶着她在另一边的长椅上坐下来:“这么客套干什么, 娴艺这孩子从小我就看着她长大的, 她是个有福气的小孩, 肯定会没事的。”
说着, 急诊室的门从里面打开了。
医生的手术服已经汗湿了,他问:“宋娴艺的家属在哪里?”
蒋英华立马迎上前:“在这里这里。”
听见宋娴艺这个名字,坐在长椅上一动不动的秦礼和陈序洲像是触发了膝跳反应一样猛地抬头。
梁芳也走过去,没有称呼医生,而是叫了医生的本名:“连炜,现在情况怎么样?”
医生一下子就认出了梁芳,朝着她点了点头算着打招呼。他从护士手里拿过宋娴艺手术前拍的片子,又看了两眼。
蒋英华以为是手术不顺利:“医生怎么样?我女儿怎么样?”
医生立马安抚患者家属的情绪:“手臂和腿的手术已经做完了。手术很顺利,但具体如何还是得看患者自己的恢复,以及后续的康复治疗。”
蒋英华的心放下去了又升起:“她还能跳舞吗?”
医生无奈地笑了一下:“您也看见了您女儿的片子,腿骨折成这样。我在动手术之前也和您说过了,先不要考虑之后跳舞的事情,您女儿这么严重的伤手术之后不变成瘸子能正常走路就已经很不错了。等会儿病人就推出来了,有什么事情随时联系护士站,遵循医嘱。”
蒋英华连连点头:“好好好,谢谢谢谢医生。”
宋娴艺被推出来的时候七点刚到。
她身上盖着一条白色的被子,右腿和左手臂上缠满了纱布,露在外面的小脸上满是擦伤淤青和黄色的碘伏擦拭痕迹。
温听澜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多看一眼她都觉得腿发软,她曾经卑劣地有那么一瞬间想过如果宋娴艺不再闪闪发光就好了,可真当这一瞬间产生的时候,温听澜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
她算是明白高二刚开学秦礼家里出事时候,为什么云之桃也非要跟着他们一起找过去了。
负罪感不是开玩笑的。
病床边一时间围满了人,护工推着平板床大家纷纷上前搭把手。
温听澜走在最后面,还没走出两步,她就站定在原地回头。
长椅边秦礼已经起身了,他和周茵正拉着陈序洲起来,他眼底挂了乌青,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一魄。
秦礼和温听澜的视线撞上了,他朝着她小幅度摇了摇头,很快就垂下了眼眸。
因为平板床要占据电梯大半的空间,大家分了两批。
周茵拉着陈序洲走在他们前面,温听澜用胳膊碰了碰秦礼,用口型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礼顿了脚步,等周茵陈序洲把他们拉开一段距离他才重新迈开腿:“我们一起去灵岩山看流星雨……”
最佳的观测点需要爬一段徒步攀爬的路线,难度并不大。只是表面风化多有砂石,容易打滑。
这个观测点来的人也比较多,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一切都很顺利,占到了一个好位置,看见了流星在墨色的天空穹顶一闪而过。
他们跟着大部队一起下山,因为年年都有人来这里看流星雨,下山的路上照明充足。人实在是有点多,走着走着他们就隔着几个人,惊呼尖叫和擦地在砂石上摩擦的声音让所有人的神经都拉响了警报。
一个跟在宋娴艺身后扛着摄影机的大哥没稳住,相机作为吃饭的家伙,他生怕摔了,手在他倒地的一刻松开了绳子护住了相机,结果铲倒了走在前面的宋娴艺。
灵岩山不高,两侧也没有护栏。宋娴艺没拉住绳子,跟着那大哥滚了十几米,最后撞到一块凸起的岩石才停下来。
胳膊断了,腿断了,肋骨也有骨裂。
秦礼和陈序洲压根没有反应过来。
自责是一定的。
秦礼还记得那摔断之后扭曲变形的腿,明明白天还在形体房里翩然起舞的人,这一刻就像是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地上。
秦礼说着一边摇头:“我们就不应该带她出去的。”
“这也不能怪你们。”温听澜也想不到更好的安慰话术了。
这个时间点住院部上上下下的人不少,他们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电梯。
等温听澜到重症监护病房的时候,梁芳正强扯着笑容以工作为由头在和蒋英华道别。
她路过温听澜时,脸色难看至极:“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我直接去上班了。”
“好。”温听澜也不太清楚缘由,只是目送着梁芳坐着电梯离开。
蒋英华看着后来的人,挤出一抹笑容,用手抹掉眼泪:“你们都回去吧,在这里待了一晚上了。”
周茵走到蒋英华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英华,这件事我们家一定会负责的。”
蒋英华摇头:“这事不怪两个小孩,他们也熬了一个夜了,你带他们两个都回去吧。”
周茵还想坚持,可蒋英华按下她的手,小声继续说:“孩子要高三了,别影响了成绩了。你带他们回去吧。”
话已至此周茵也只能离开了。
医院的一砖一石都聆听过无数虔诚的祈祷,每个人都在这里缄默前行,各有各的苦楚,谁也不关心谁的一脸愁容。
陈序洲不情愿地被周茵拉出了住院部大楼,他甩开周茵的胳膊:“我不走。”
这还是温听澜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陈序洲。他看上去像是一块坚硬又易碎的玻璃。
自责和内疚朝着两边拉拽着他的身体,可是没有时光机给他。
七月下旬的日头毒辣,才七八点就晒得人一身的汗。
“你留下来能干嘛?”周茵松手,“现在回家,好好洗把脸睡觉。你要有心就以后每天都来医院探望娴艺,现在你待在那里,人妈妈看着你都扎眼心痛。”
陈序洲不说话了。
倒是秦礼率先开口打破了这种僵硬的拉扯:“阿姨,等会儿我们送他回去,你先走吧。”
周茵确实手里还有几个学生,她虽然和其他学生的家长解释过了,但还是要去舞室和其他同事交接一下工作,这几天她至少得多跑几趟医院。
劝走了周茵,秦礼想拉陈序洲去楼与楼之间的休息区坐一会儿,但他躲开了似乎不愿意任何人在这时候碰他。
秦礼没惯着,他直接上手紧抓着他的胳膊:“走。”
温听澜无措地看着这一幕,她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帮忙。
看着秦礼拽着他走,两个人就像是都举着矛的人,此刻正朝着对方冲刺而来,幸好战争没有爆发。
院区是新造的,绿化环境为了达到新标准费了不少功夫。
不远处就有一家便利店,早上生意还不错。
便利店里有空位,不少陪护的家属下楼买早饭。空位置只有面朝玻璃的长排高脚凳了,玻璃外是医院的人工湖,现在正是荷花荷叶最好的观赏季节。
人工湖旁边围着铁链,旁边立着“小心水深”、“请勿靠近湖边”和“禁止采摘”的标志牌。
相较于陈序洲的失魂落魄,秦礼似乎很快就从宋娴艺的悲剧里回过神来了。
倒不是他没有良心,而是相较于同龄人他从小就面对太多生离死别和病痛意外。
他从小就知道得把时间都花在有意义的事情上才能追上那些起跑线在他前面的小孩。
与其在这里因为宋娴艺的事情内疚,还不如想把多看两道题,她如果真的不能再跳舞,那他以后去当医生,他去给宋娴艺的腿想办法。
在保鲜柜里拿了点三明治和燕麦奶。
收银队伍排得有点长,温听澜不放心地频频回头看陈序洲。
秦礼顺着温听澜的目光望过去,看见她在看陈序洲后,从她手里拿过了那些早饭:“你过去吧,我排队好了。”
他这会儿正是最难过脆弱的事情,陪伴他似乎是趁虚而入最好的办法。
可迈了一步出去后,温听澜又收了回来。
如果能成他之美,让他开心,好像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一双手在这时候贴上了她的肩胛骨,手掌轻轻一用力将她往前推了一步,秦礼小声说:“去吧。”
他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就像他在抢救室门口坐了一晚上一样。
温听澜落座的动静将他发散的注意力抽了回来。
那双像宝石一般好看的浅色瞳孔此刻丧失了所有的光泽,眼尾泛着红,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视线交汇的瞬间,这次是陈序洲先挪开了目光。
温听澜什么都没有说,无言地坐在旁边。
早饭如同嚼蜡。
陈序洲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一份三明治的,坐上网约车的时候他头痛得不行。
车里劣质的车载香薰味加剧了他的不适感。
车上很安静,温听澜以为他还陷在内疚自责之中不想说话,所以也选择保持沉默,可用余光偷瞄才发现他表情痛苦。
蹙着眉,脸色有点发白。
“不舒服吗?”温听澜小心关心。
陈序洲抿着唇摇了摇头。
司机见多了坐车不舒服的乘客,以为陈序洲是晕车,扯了一个塑料袋给他:“要吐吐袋子里。”
温听澜看他实在是难受,询问司机还有多久到。
司机也想快,但道路限速,他也飞不起来:“还有二十多分钟吧,不堵车就能快一点。”
停停走走,开了又二十分钟才到小区门口。因为是外来车辆需要登记,对司机来说又是报名字手机号,又是要表明来访目的麻烦至极。
语气有点不耐烦地询问能不能就送到这里。
陈序洲在小区门口下了车,直到下车新鲜空气袭来才觉得自己活过来。
但头晕目眩的感觉没有丝毫减轻。
看着他身形有点不稳,温听澜和秦礼跟着一起下了车。
大约走了只有几十米的距离,陈序洲扶着一棵香樟树站定在了原地。
温听澜下意识伸出手:“马上就到了。”
胳膊缠上一抹温热,他拉住了温听澜的胳膊:“谢谢。”
秦礼在另一边扶了一把:“走吧。”
温听澜祈祷他千万不要在这时候昏过去,走了没几步她觉得拉着自己胳膊的手心实在是烫。
原以为是自己想太多,可看他脸色不好,额头上布着薄汗,她才反应过来:“他是中暑了?还是哪里痛?”
陈序洲大半的重量都是秦礼在承担:“他有点发烧。”
发烧的症状在爬山之前就有了,只是昨天在医院里又吹了一晚上的冷气才又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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