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升温(舒良言)

靳明嫣看着他的背影，“干嘛去？”
陆同舟没回头，“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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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真心和陆同舟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同学，一直到现在高三。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这个人的，只知道第一次拿起言情小说时，她心中男主角的脸就自动代入陆同舟。
忍不住关注他，偷偷靠近他，感情慢慢累积，直到再也不想和他只是普通同学，想要他的一切偏爱。
她只是勇敢追求自己的爱情而已，李真心想。
还有十分钟进行午休，教室里坐满了人，李真心握紧拳头坐在椅子上，下巴抬起，神情高傲，“想要我道歉，凭什么？”
教室里更安静了，连悉悉索索翻书的声音都骤然停止。
“哗啦——”
陆同舟随手拉了把椅子坐在两排课桌椅的走廊中间，长腿一伸，双手抱胸，神色比李真心更加桀骜，“别让我多说，你知道的。”
李真心视线偏移，看向站在陆同舟椅子后面的靳明嫣，朝她发出冷笑，“凭什么？”
靳明嫣神情微变，没说话，既然陆同舟都带她来五班要说法了，她自然只要背靠大树乘凉就行。
陆同舟伸手，两指弯曲在李真心的课桌上敲了敲，语气开始不耐烦，“道歉。”
“凭什么？”李真心的眼睛慢慢变红。
陆同舟看了眼李真心，似乎在等她的最后决定，许久，他站起身，“行，今晚我去找你哥。”
说完，陆同舟毫不留恋地转身。
“哐当”一声，李真心从椅子上迅速站起，动作太大推动了课桌椅。
“陆同舟，你为什么总对我这么不耐烦？就连让我给靳明嫣道歉，你都不肯给我一个理由，不肯对我多一句解释。”
就像那晚，她问他是不是喜欢靳明嫣，他靠在楼梯间的墙上看她，平静无澜的眼睛，里面完全没有她的存在，模棱两可，态度冷漠，“喜欢她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样？你谁？”
你谁？真好笑的两个字。
教室里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在李真心身上，除了没回头的陆同舟。
李真心满腹委屈，顾不上什么尊严面子，话里带着哭腔，“我喜欢你这么多年，给你写过无数情书，为你来一中，为你一句话一个眼神而高兴激动悲伤，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这话听得靳明嫣都低下头，皱起了眉头。
“抱歉，我无法理解你自我感动的喜欢。”
这话真是冷酷到了极点，靳明嫣忍不住抬头去看陆同舟的表情，却对上了他的视线，不知道是他刚好看向她，还是一直都在看她。
他面无表情地说，“走了。”
靳明嫣赶紧跟上陆同舟的脚步，还没走出教室，身后就传来一声情绪崩溃的“对不起”，靳明嫣脚步微顿，没有转身回答。
到了教室外面，靳明嫣才一个大喘气，斜睨着身边的人，“李真心不漂亮吗？”
陆同舟侧眸看她一眼，没说话，眉头微微蹙起，明显不能理解她的脑回路。
“按理来说，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子，又锲而不舍地追求你，你身为男性怎么会忍得住呢？”
“呵。”陆同舟忍不住发出冷嘲，“我怎么就忍不住？在你心里我就这么空虚饥渴？”
他“啧”一声，声线骤然压低，“那你还离我这么近，你不知道你很漂亮吗？我怎么忍得住。”
靳明嫣脸一下子红了，憋出几个字，“别、跟、我、耍、流、氓。”
“好像是你、先、开、始、的、哦。”
靳明嫣赶紧闭嘴。
午休已经开始了，整栋楼层都静悄悄的，太阳洒在走廊的地上，勾勒出两人的半个影子。夏日的风吹着，靳明嫣的头发在空中飘起弧度，一起一落。
“陆同舟。”
靳明嫣脆生生喊他的名字，陆同舟淡定地从地面上收回视线。
“嗯？”
“谢谢。”
陆同舟单手插兜走着，脚步没停，留给她一个挺阔的背影，“那你解气了吗？”
听着他这句话，靳明嫣心中像是有什么炸开了，不知从哪里涌现出一股汹涌澎湃的情绪，她低着头掩饰，声音也很轻，“如果我说没有呢？”
“那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靳明嫣问，“找人孤立她可以吗？”
“可以。”
“那把她关厕所里，从上往下往她身上泼水，这也行？”
陆同舟轻笑，“没什么不行的，既然你是因为我受了委屈，那一切由我帮你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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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靳明嫣再次上文理楼，还是他们三个坐在那等她。
成江海一声哀嚎，“诶哟我的大小姐，你动作怎么这么不快啊？我都要看着饭菜饿死在这了。”
靳明嫣走过去，站在椅子旁不动，“你们怎么不先吃？”
下午的时候，成江海找人传话让她来文理楼吃饭，她思考了很久，差一点就没来。
成江海一边拆一次性筷子一边回答，“您不大驾光临，小的们怎么敢动筷啊？放心，这些饭菜都是我在熟人那买的，盯着他做的，绝对干净卫生。”
听着这话，靳明嫣心里瞬间不是滋味。
“坐。”
陆同舟用腿勾了勾她身旁的椅子，“我脖子疼。”
“我又没让你抬头看我。”靳明嫣一边嘟囔一边往椅子上坐，对上对面王妩漠然的眼睛。
“舟哥，你今天早上怎么没给我带早餐呢？”成江海问出疑惑了一天的问题。
陆同舟低头吃饭，“没买。”
成江海诧异地看一眼靳明嫣，假模假样的痛心疾首，“你和靳明嫣同学没吃早餐？你怎么不知道对借住的客人好点呢我的舟哥啊。”
陆同舟：“吃了。”
成江海挑眉，“你做的？”
陆同舟：“我做的。”
成江海瞠目结舌，真实地炸毛了，“我去！舟哥！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你什么时候起床做过早餐了？这破天荒的头一次吧？居然不给我带点！”
闻言，靳明嫣偷偷看了一眼陆同舟。
他好像的确做了三人份，但她吃第二份的时候他也没阻拦啊，没说这是要给成江海带的。
陆同舟皱眉，“少吃一顿不会死，还有，你很吵。”
“我就吵怎么了？”成江海吃饭的心情没了，陆同舟做了早餐却没给他带，这件事给他带来了极大的伤害，他扭头向身边的王妩寻求认同感，“小妩，你看看，我们三一块长大，现在你舟哥心里却已经没我了。”
王妩嘴里咀嚼的动作停止，慢悠悠抬起眼眸，笑着应和，“是啊，舟哥心里没我们了。”
陆同舟脸上有些笑意，“你们俩差不多得了啊，赶紧吃饭。”
陆同舟发话，这件事才算过去。
快吃完的时候，王妩像是不经意问出一句，“舟哥，你要补过一个生日吗？”
她的这句话将在场几个人的记忆再次拉到了那个傍晚，靳明嫣不知道那天是陆同舟的生日，如果事先知道，她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没分寸地掀桌子。
王妩笑着，“我知道靳明嫣同学不是故意的，但那天的饭菜是我请假亲手为舟哥做的，切菜还切到手指了呢，这次我们都不会怪你，但下次你可不能这么任性了哦。”
王妩的语气轻松俏皮。
靳明嫣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她放下碗筷，没想好措辞。
陆同舟也跟着放下碗筷，视线往王妩脸上扫过，眼神沉了点，“这件事过去了，以后谁也别再提。”
王妩几乎是下意识抓住了衣角，但是她依旧笑着问，“那周末我们再聚聚？”
陆同舟“嗯”一声。
吃完饭后，依旧是靳明嫣和王妩先走，陆同舟和成江海留下来打游戏。
走在楼梯间，王妩盯着靳明嫣的后背，“你身上穿的是我的校服。”
靳明嫣回答，“我洗干净还你。”
“不用，送你了，但我可没有嫌弃你脏的意思，你不要想太多。”
靳明嫣停下脚步，回头看站在上一级台阶上的王妩，眼睛眯起来，语气笃定，“你喜欢陆同舟吧？”
王妩既没否认，也没承认。
她只是说，“我跟舟哥一起长大，无论什么时候，他心里都会有我的一席之地。”
靳明嫣勾起嘴角，“那你害怕什么呢？”
王妩脸上平静的面具有所皲裂，“我没有害怕。”
“你怕。”靳明嫣抬着头，目光如炬，“自卑的人总是躲在暗处，就像阴沟里的臭虫，以为自己统观全局，却不知那阴暗的地方只是方寸之地。”
“你躲在陆雪的身后、李真心的身后，你连我的对手都算不上，等你有一天敢从别人身后走出来时，再来找我叫嚣也不迟。”
王妩死死盯着靳明嫣的背影。
从第一次见到靳明嫣开始，从靳明嫣出现在陆同舟身边开始，她心里就出现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这种感觉就像是天敌之间的自然感应，她讨厌靳明嫣带来的威胁。
本来属于她一个人的东西，有人要分走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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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明嫣让于彤帮她弄了一部新手机，虽然认不出是什么牌子，但好歹还能登上社交软件。
【Mojito：送男生的生日礼物选什么？】
【小颜子：我靠我靠！！！你连送徐程的生日礼物都是我帮着买的，现在你竟然要亲自给男生挑礼物？我没听错吧，还是你被盗号了？】
【小颜子：我的头发有几根？】
【Mojito：520.】
【小颜子：看来是我家大怨种没错了。】
【Mojito：……】
【小颜子：送谁？】
【Mojito：莫问莫管。】
何今颜发过来一张照片，是到落星镇第二天靳明嫣偷拍的陆同舟。
陆同舟穿着黑T和黑牛仔裤，背影清瘦纤长，骨骼感十分突出，少年感从照片里散发出来。明明连正脸也没有，可就是看着很不好惹，真有人天生就是这种气质。
【小颜子：是他吧？】
靳明嫣放大看陆同舟的照片，越看越认真。
【小颜子：果然啊……一切早有预兆。】
靳明嫣被何今颜故作高深的语气逗笑了，于是发语音把自己来到落星镇后的传奇经历大致给她讲了一遍。
“所以啊，我发脾气把桌子给掀了，人家过不成生日，我不得送个礼物补偿一下？”
何今颜那边很久没回复。
“小颜子，你在听我说话吗？”
何今颜做深呼吸，“我现在订票来找你。”
靳明嫣急了，“你干嘛呀？！”
“操！你遭遇这么多事还跟闷葫芦一样不跟我说，那他妈的陆雪、李真心什么玩意儿？！我带人过来收拾她们一顿！”
“你别来。”
“一边儿去，少劝我。”
靳明嫣无奈地叹气，“离开了京都，离开了我爸妈，我才知道自己到底几斤几两。我在他们面前叫嚷着独立，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连处理人际关系这件事都做不好。”
何今颜慢慢安静了，“这才多久不见啊，我们嫣嫣就长大了一些。”
两人都沉默下来。
半晌，靳明嫣问，“我到底送什么礼物好呢？”
何今颜：“必须贵重，让人家罩着你，懂吗？”
靳明嫣：“比如？”
何今颜：“大金链子。”
靳明嫣：“……”
何今颜：“签名款篮球，最新款的球鞋，游戏机之类的，男生不就喜欢这些吗？”
两人聊了很久，到最后，靳明嫣还是没选出来应该送什么礼物。
第二天，靳明嫣经过文科一班，陆雪站那跟人聊天。
陆雪：“周六那天，小妩要给舟哥准备一个大惊喜，你们都不要说出去哦。”
靳明嫣脚步没停，但还是能听见陆雪阴阳怪气，意有所指，“我们小妩才是舟哥最在意的朋友，其余人都闪一边去，不要脸。”
靳明嫣回头，“请问你在说谁不要脸呢？”
作者有话说：
舟哥：有钱的男人才能养小娇妻啊，这么难明白吗我的大小姐？

走廊里围了一圈人, 靳明嫣孤身面对着三个怒气冲冲的女孩。
有朋友在身边，陆雪有恃无恐，“你管我说谁, 谁心虚谁就跳脚呗。”
靳明嫣不屑于打这种嘴仗，“指桑骂槐没意思, 我干不来这种事情, 所以陆雪你给我听好了, 你妈收了我三万块钱，回去让她给买点营养品，补补脑子, 顺便堵住你的嘴。”
“三万块”这个数字一出, 身边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大小姐果然是大小姐，在他们为中午吃一荤还是两荤而纠结的时候，人家一出手就是以“万”为单位。
“啧啧啧, 本来就是逼婚, 居然还有脸收钱。”
“就是啊, 陆雪家的脸皮够厚的。”
“这波我站大小姐……”
“……”
“靳明嫣！”陆雪的脸“唰”一下红了, 神色羞恼，“你有钱了不起吗？！”
靳明嫣站在人群的最中间，姿态淡然，“那让你妈把钱还给我啊。”
陆雪有个叫陆云的姐姐，丈夫前几年发生意外双腿残疾, 全靠娘家接济生活，所以这三万块是不可能拿出来还给靳明嫣的。
陆雪终于变乖, 身边同学的窃窃私语压低了她的头。
靳明嫣拨开人群, 无视身边同学的示好, 昂首阔步离开。
“哇哦！酷！”于彤跳过来挽住靳明嫣的手臂, 语气激动，“乖乖，大小姐你的气场两米八啊，我都要跪倒在你的校服裤下大喊富婆包养我了。”
靳明嫣严肃的表情破功，笑起来眉眼弯弯，“富婆只包养小鲜肉。”
于彤痛心疾首，“我恨啊！我怎么就不是性别男！！！”
两人走回美术班，靳明嫣翻了翻下堂课要学的文言文，扭头问，“陆同舟成绩怎么样？”
“嗯？”突如其来的话题，于彤反应了一下，“额……怎么说呢，成绩可能是舟哥完美人生里的唯一短板。”
“有多短？”
“年级倒数第一那么短。”
“……”
靳明嫣想了想，一中的倒数第一，应该也还好。
下一秒，于彤补充，“如果不是钞能力，舟哥可能就去职高了。”
靳明嫣：“……”
靳明嫣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于彤悄神神叨叨靠过去，“舟哥在校外开了一间棋牌室，跟一些社会上的人来往，老师经常把他叫到办公室去训话。所以学校大部分同学都很怕他，背后骂他的更多，毕竟他是个小混混来着。”
脑海里灵光一现，靳明嫣好像明白陆同舟那天早上为什么突然生气了，他是不是以为她也会跟这些人一样指责他、害怕他呢？
她没有啊。
傍晚，靳明嫣吃完饭回宿舍，她一进门，里面原本打打闹闹的几个女生动作停下，视线全部落在她身上。
靳明嫣就当没看见，拿起晾衣杆收自己的衣服。
胡蕊莉纠结了一会儿，迈着小碎步靠近靳明嫣，“那个……”
靳明嫣把她当空气。
“靳明嫣，我们和解吧，你也不能总不和我们说话吧？我们可以当朋友相处的。”
其余人也跟着附和，纷纷开始别扭地向靳明嫣求和。
靳明嫣右手拿着晾衣杆，视线漫不经心从这些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转回来时露出笑容，“朋友？你们？配吗？”
胡蕊莉愣住了，微张着嘴巴，似乎不敢相信靳明嫣竟然会不答应她提出的和解。
大家住在一个寝室里，难道靳明嫣就不需要能说说话的朋友吗？每天独来独往，她难道就不会觉得孤独吗？
靳明嫣往卫生间走，背脊笔直，莫名的孤高。
胡蕊莉冲着她的背影高声喊，“我向你道歉还不行吗？你别在舟哥面前告状。”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但我选择不原谅。”靳明嫣似乎是觉得好笑，话里带着嘲讽，“还有，我没有向陆同舟告过状，这锅我不背。”
胡蕊莉大哭了一场，住在隔壁几个寝室的同班女生纷纷过来安慰她，虽然没有直说，但话里话外还是在埋怨靳明嫣不知好歹。
靳明嫣悠闲地吹着头发，事不关己。
胡蕊莉边哭边偷偷观察靳明嫣的表情，见她对她的眼泪无动于衷，马上说要换寝室，并且现在立刻就要走。
“什么呀！该走的根本就不是你！”
“蕊蕊，你别中了某些人的诡计好吗？”
“……”
寝室里闹哄哄的，胡蕊莉跟几个玩得好的女生抱头痛哭，靳明嫣被吵得头疼。
她朝胡蕊莉走过去，柔声说，“别哭了。”
胡蕊莉止住哭泣，抽抽噎噎的，“那你愿意和我当朋友了吗？”
靳明嫣弯腰，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乖，再哭就没力气搬寝室了。”
上完晚自习回去，胡蕊莉的床位果然空了，靳明嫣也没过多在意，她现在在意的是该送一个什么生日礼物给陆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