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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嫁侯门(玉胡芦)


而尤父,原本指望靠着她攀上赵家这颗大树,倏然却断了,恐怕后悔这些年对她的宽裕吧,白打了水漂。
这次姝黛入邺京,父亲甚至送都不送,更遑论给她路上开销花费了。
她慢悠悠闭上眼睛,舒展酸倦的筋骨。
女子一对锁骨线条精巧,往下隐约起伏有致,在水波中柔光若腻,越发凭添了袅娜妩媚。
任何时候看,都嗟叹不愧为平江府第一美人。
络雪却蓦然发觉,小姐的美不知不觉间,多了一丝冷艳与锐利。不比退亲之前,闺中是大小姐,若出嫁便为赵府少奶奶,堆金累银,什么事都无须忧虑。每念及婚嫁,还有着憧憬。
此刻说起“夫婿”,小姐却变得寡淡,好像可有可无似的。
唉……谁想到赵公子竟会那样呢?通房都鼓出四个月的孕腹了,叫小姐怎么忍?
老爷娶了继室葛夫人之后,心思就都扑在葛夫人和生下的三小姐、四公子一对龙凤胎身上。对大小姐和二公子疏离淡漠,对继室却言听计从。
二公子与四公子年岁仅差两岁,又都是嫡出,将来争家业必然敌不过继室夫人。
可当年尤家的发达,却离不开原配夫人和老爷一起辛苦经营,葛夫人才是坐享其成的那个。
若大小姐未退亲,还能有赵家撑腰,今后却都只能靠自己来筹谋了。
络雪想着便锁了眉,又往小姐的浴桶里撒了一把花瓣。但愿来到邺京后诸事顺利吧,她们小姐一定要遇到更好的。
正思琢着,“啪啪啪!”外间传来拍门声。
北边就是北边,爷郎们干脆直爽,拍个门都这么大力。
络雪已泡得差不多了,怕吵扰小姐,连忙起身穿衣去看看。
刑部司门郎中隋云瑾立在门外,身旁跟随两名部署差役,拍门者是白日派来跟踪的士兵。
四楼的长廊上灯火通明,楼下歌舞喧嚣,丝竹磬乐。他穿一袭笔挺的团领刺绣鸟兽锦纹官袍,灯笼的光影衬得脸庞如玉凿,眉眼棱角分明,虽几许忙碌整日后的萧惫,却端得是白杨般隽挺。
侧耳听着门里的动静,隐约衣物窸窣。
两女一男。
隋云瑾眉宇凝蹙,青黑色帽带随着咽动的喉结颤了颤。
适才士兵禀报,这两名江南商女半日皆在人群走逛,哪里少男少女多便去哪里。路上不断与男子搭讪,回来还大包小袋的,叫了一名俊俏小倌人同进房内。
采花大盗一案刑部起初没参与,凌晨才接到上面限期破案之令。隋云瑾怀疑,被绑走的人要么匿在城内何处,要么已被运出了京城。
他查了最近进出城门的表据,南方商贾果然比去年同比多了三成。
若非大理寺不悦插手、搪塞拖延,应当早些发现这个情况。但现下也仅是他心中思考,还未有确切证据,倘能从里面的女子身上找出线索,则必不能放过!
他嗅觉生来敏锐,隔着雕花门扇,隐约有幽香溢出,比傍晚飘过鼻翼的更要浓蕴。
让他想起偶然逃出的受害人死前碎散描述,说采花盗抓人前会施予靡香,用以迷-诱,之后喂以药丸控制。而死后的躯体,都透出一股奇异的熏香气味。
这个江南商女不仅生有美人痣,亦有异香,何来如此恰好?
见没动静,士兵再次举手拍门。
“啪啪啪!”
“来了来了——”络雪被催得心发慌,急急忙忙笈了鞋子便将门打开。
吱呀——蓦地却看到,映入眼帘一道清贵颀长的官袍。
官袍的主人二十出头,清正轩雅,直挺的鼻梁,薄唇微抿,道不出凤眼还是桃花眼的眸中,透着冷厉锋芒,却分外的多情迷人。
呜呜要死,北边郎君的俊果然和南边不同,这个的风姿硬骨堪称今晚之最了。
个小的络雪以四十五度角仰视,脸颊顿然发烫,紧张地问道:“大人何…何事敲门?”
旁边部属早都见怪不怪,他们司门郎中堪称“六部第一草”,容貌在京城凤毛麟角,谁见都心动,可惜大人并无私情。
随着门的打开,隋云瑾却嗅到了更微妙的香气。似花非花,只沁得他心神莫名迷炫。他平素克谨,青灯书卷恪守勤严,唯不喜好胭脂俗粉之味,却竟对这缕幽香拒之不能。
看了眼丫鬟匆忙披衣而出的样子,鞋子都笈反了,如此紧张。他疑虑皱眉,举步就迈了进去:“官府例行搜查。”
进入外厅,大致扫看了屋内环境。两个女子住偌大空间,除了外厅,有卧房、遮掩纱帘的内室、更衣间还有观景露台。
隔着那遮掩的绯色薄纱,忽瞥见女人婀娜的倒影。姝黛正慵慵地勾起小腿,仰面朝上闭目假寐,从外面看的影子就像是两个人对面而坐。
而那香味之幽幽,便是从她内室里逸散出来的。
他问道:“还有人呢?都出来。”
络雪颔首不敢直视,惴惴答:“我们小姐现在不方便出,大人若要查户籍,奴婢这就给您拿。”
废话,进来四五个男人,怎么好意思说小姐在里头沐浴嘛。
翻出过所与公验,递给了隋云瑾。
隋云瑾伸手揩过,低头略览,皆是州府上报有失踪人口的地点。
他怀疑愈甚。
姝黛正欲擦身,察觉外面鼓捣动静,便停下问道:“络雪,出了什么事,你在与谁说话?”
江南女子吴侬软语,她不过十七芳龄,本就天生舒慵,因着沐浴的松弛,说话就更加的娇矜无骨了。
络雪答:“没事,官府大人例行搜查呢。”
姝黛听得嘟喃,真严格啊,白天都查过两遍,晚上还要挨门挨户查。
抚了抚柔嫩的腰肢,她乃良民无惧,就继续坐着撩水,并不知这检查原只针对她一间。
叮咚的水滴溅在肌肤上柔适,她伸开蜷曲的小腿,换了副姿势。
却未料还没靠稳浴桶,隋云瑾已然一臂掸开门纱进来了。
既在与小倌熏香苟且,便抓她个现行。
办案场合官员只须秉公行事,勿论避讳。
氤氲的花香赫然沁入男子鼻息,灌入五脏六腑,模糊如幻境。
姝黛惯常喜欢泡热热的澡,雾气升腾浓郁,她蓦然抬头,便看见多出一道官郎颀挺的身躯,还有俊雅如玉的脸廓。
“呀——”吓得她一跳,仓促间紧忙微腾起身,抓过椅上的衣物遮挡。
但这迅速地一迎一坐,却让隋云瑾瞥到那幕颤摇的朦胧……婀娜与雪的曲柔。随后只剩下白皙削薄的双肩和半截藕臂。
女子是从未见过的美媚,玲珑的锁骨就像两条玉带,颈窝里盈盈的挂着水滴,其余皆被衣缕和水中的花瓣掩过。
她的眼眸似受惊的兔子,清泠泠挂着水似的,一种道不出的惫懒与娇酥。
竟是浴桶,他略失神地蹙了一蹙,却兀自未改容色。清肃的俊脸瞥开,只若无视地错转视线,依旧镇定冷漠往周围扫看了一圈:“适才的小倌何在?”
声线十分悦耳,是醇冽低磁的慢调,仿佛蕴着矜贵渊泽。
饶是知道他乃官身,不好得罪,姝黛也生气道:“此屋仅我主仆二人,是你擅闯民宿,快闭上眼睛。”
邺京的官都这么鲁莽的吗?她低头一看,自己原本仰靠的身姿,因着覆盖的衣缕沾了水,全湿贴在肌肤上了,偏是在颈下迎起一簇峰,更还冒出了小亭子。
霎时臊得脸颊像红辣椒。
她的官话略带着点江南软语腔,隋云瑾不自觉转头。一瞬却也注意到了。妩媚妖娆,欲擒故纵的套路,他不屑一顾……
水房内也只有一人,并无小倌。异香味沁得他晕头转向,见沿街窗户打开,拂袍走过去看,底下安静,应无跳窗的痕迹。
难道是士兵看错了?
这副场景委实不宜见外人。
他挥袖灭了烛灯,侧过身命令道:“半刻钟,收拾好出来问话。”
湿漉滴水的青丝捂住,昏暗中,看男人那副清傲而出的背影。
姝黛咬唇,正泡得舒适呢,扫兴。她倒要问问自己哪儿惹事了,这么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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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文改了个梗,重新写啦~ 谢谢小伙伴的灌溉和评论^0^ ----- 读者“she”,灌溉营养液 +2 2023-08-11 04:20: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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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的水声,听得外面等候的差役一乍一乍的,不敢确定发生了什么。想跟进去吧,灯却灭了,怎个回事?
内室忽然黑漆,络雪心脏噗噗猛跳。
转瞬隋云瑾踅了出来,她连忙举灯进去,扑到浴桶旁:“小姐,大人莫吓着我家小姐了。”
搁好灯台,这才看到小姐整个儿都掩藏在水里,只剩了颗妩媚的脑袋。
浴桶中飘着花瓣和小姐的裙袂,还好还好,那冷隽官爷什么也没看到。
还是她们小姐聪明!
她便揩过巾子替姝黛擦拭起来。
姝黛脸颊迅速地恢复了原色,心里默默怄气,这官爷莫非以为她在房中私藏青倌?
可笑,男子能幽会青楼,她便藏了青倌又何如?
只初来乍到不好开罪,毕竟她到邺京是为谋求出路,且姨母家亦为官,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准几时自己还要赚他的钱。
姝黛便穿上襦裙,想了想刚才那仓促来不及回顾的画面,应该并没瞧见要紧的吧。
她又偏是披一件宽大的罩衣在外面,掩了身形才从内室里走出。
隋云瑾负手立在客厅圆桌旁,宽肩腿长窄腰,俊面如玉。这是个生得清威矜贵的男人,身量八尺余,他的眉浓,凤目狭而似敛着笑,但细看却分明是冷静,一袭绿色官服亦能被他衬得翩翩谪仙气。
不用回头看,只嗅着那抹微妙幽香袭近,便知道女人出来了。
姝黛瞥了瞥官爷的锦袍,还有腰间佩戴的宫绦玉佩。五品以上官员着绯色,七品以上着绿色,六品官员才够格戴玉佩。那么应当是个六品官了。
她记得姨夫是从四品上的官员,心里有了计较,不亢不卑。仔细鞠一礼,问道:“大人深夜所查何事?民女初入邺京未足一日,不知何处触犯了大人,等不及明日白天再问?”
言辞虽娇酥软语,可底子里却夹着质问。
呵,竟一语窥出不是外表所示的那般娇柔。
隋云瑾余光瞥见她凝脂般的脸,才沐浴过的肌肤吹弹可破,一颗细致的美人痣越发灼艳。
他略掀眼帘,沉声道:“自是为了刑部要案。姑娘第一次入邺京,不知所来为何?城内可有亲友,若有,为何不借住亲友处,而投宿酒家?”
嗓音淡漠,不容忍轻慢的势气。略一觑她衣着,似检查是否妥当。
邺京果然藏龙卧虎之地,今晚姝黛游逛街头,已经见识到许多英杰才俊,却都不敌眼前这位六品官。
但又如何,前未婚夫赵家公子也生得倜傥,姝黛还不是一样不把男人的表相挂在心上。
她听出是为查案子,蓦然想到了眼角的红痣——白天商贩提过采花盗生有美人痣,不会这么巧合,竟能栽到自己身上?
一时樱唇匀出笑弧,只觉稀罕荒谬,她连抓只鸡都抓不起,何况抓一群七尺男儿。
姝黛兀自恭敬道:“民女投奔亲戚而来,因时辰傍晚,不好贸然上门打扰,遂在酒店暂宿一晚。大人这般审问我,莫非觉得我与采花贼有关联?未免太过高看了。”
女子杏眸涟漪,被卷长的睫毛装饰得楚楚含情,她竟是直指采花贼,毫无一丝市井民女该有的怯意。
商户出来果真不一样。
隋云瑾出身百年士族,簪缨显爵,见惯了贵女的持谨饰作,少见张扬媚俗商女。
被她笑得恍惚了一瞬,只一低头,撞入眼帘是她雪腻的颈子,顿又浮现出那一幕水房朦胧的曲媚。
他容色更冷了:“如何偏挑这个时候来?入城后立即与马车分开,一路为何不停搭讪男子?今晚带进来的少年郎倌,被你藏去了哪里?”
冤枉,竟然跟踪自己一路。
姝黛仰头,反问道:“大人这口吻,听着却似在调查逾越的妇人?恕我抱歉,尚待闺中未嫁,遵守律令,且亦有出门交友的自由。”
“一个月前便与姨母通过信,从平江府北上入京,刚好这个时间到。傍晚与车夫分开,是去逛夜市了,邺京繁华闻名天下,初来乍到逛逛情理之中。莫非民女出门结友,今后还须得大人的首肯?”
她口若珠玑,目距咫尺,看到男人瞳孔里逐渐倒映出自己,蓦觉这话说得含糊旖旎,仿佛两人有关系似的。
她脸颊刷地一红,立刻锐利扬了气势,竖起屏障来。
隋云瑾薄唇掖紧,瞬然垂睫,眸中又淡了。
咿,两个相向站立,一番对话女子竟毫不输场。要知道,京中多少闺秀争先恐后想结识隋世子,可都慑于他孤清气势。
旁边的部属与士兵看得一愣愣的,莫名竟觉谈话内容像……像个戴绿帽的夫君在审问红杏出墙的娇妻,你说怎么回事就?
正说着,半敞的门上响起敲击声,一名褐衣小厮手里提着个双层食盒,盒盖嵌有木牌,上写“荷叶蒸鸡”、“烤野鸭”。敲完门猛一抬头,被眼前对峙的俊男美女惊诧,呐道:“客人您订的夜宵送来了。”
络雪立时忘记了僵持的氛围,紧忙跑过去接。
隋云瑾顺势扫了眼,隔着盒盖都能闻见滋滋冒油的肉香味。
邺京姑娘多爱享乐,却更追求体态匀美,少有深夜还大肆进食的。忍不住又看了看姝黛,女子身段莞尔纤盈,虽瘦但并非没肉,竟睡前还吃如此油腻!
他敛起目光,忽地压低声音:“姑娘身上的香气哪里来的,是何种成分?”
冷面无情的秉公办事,绝没其他二心。
姝黛的胭脂玉露皆是亲手用各色花草或药材调制,当然不止呈现单一的花香气,而味道亦点缀得恰到怡然。每有旁人夸她好闻,但不会刻意问成分,更不似他这般敏感,问个话还凝着眉头。
若放在往常,她就认真解释了,此刻却因着一日疲惫与怄气,不肯好好讲话。
她偏是故意踮起脚尖,贴近他青黑色的帽带道:“民女的体香,大人连这也要查么?”
她贴近他肩侧,姣美的脸颊便也与他视线垂直。隋云瑾凤眼微沉,只见姝黛珍珠耳环洁白无瑕,细嫩的绒毛依稀可见。
男子指尖颤了颤,错开肩膀:“我会查证你所说的每一句话。京城天子脚下,法纪律令严明,姑娘初来乍到,还望行事谨慎!”
言罢,拂袖走出屋去了。
楼道光影忽明忽暗。
一众部属跟随下楼梯,疑惑道:“郎中为何不问她寻访的是哪家亲戚?”
隋云瑾应道:“衣缕精美,言辞胆大,并不惧官。身份可疑,问出的也未必是真。倘若她亲戚亦是个官家,问了则徒添闲隙。不如不问,便有瓜葛也无妨!”
原来如此,要论做官的厚黑之学,还得他们世家阀族的深谙——
部属顿觉大人高见,憋不住好奇起来:“那姑娘美是真美,属下在邺京从未见过这等颜色,却也着实大胆,若要是采花大盗,怕没几个纯情男儿经得起诱惑。刚才她抵在郎中耳畔,最后说了句甚?”
连同背后的士兵也竖起了耳朵。
他们都十分好奇郎中拍门进去,看到了什么,以致还要提一句“收拾好出来问话”。
隋云瑾终于耳际后知后觉地一烫,怎奈楼道中看不清。
“商女不羁。”他磨齿,几分愠意地寡漠吩咐:“不管她与采花盗有否关联,暂时都盯着。即便不是,以她生得娇貌,也提防被采花盗盯上。”
若盯上,或便可顺藤摸瓜。
那还是利用她嘛。
果然被大人盯上就没有白浪费的目标。
属下佩服应“是”,而后出了燕歌赵舞的广聚轩酒楼。
当了一日差,搁城门口吹风吃土,比平日待在曹部里辛苦多了。也就郎中能坚持,哥几个都累得快散架,还是赶紧回廨舍去休息。
四楼的贵宾房里顿然安静下来,络雪合起房门,这下扎实地别好门闩,检查了几遍。
姝黛褪下丝绸罩衣,露出内里一抹暗花细丝褶缎襦裙,尖锐地防备也跟着罩衣卸下。
因为着急出屋对话,肌肤上未拭尽的水气把衣缕熏得湿蒙蒙的,一时想起适才沐浴被撞进的那慕,不免暗生赧然。
只面上做着若无其事,反正络雪这个丫鬟没甚心机,不晓得发问。
她从前什么也无须忧虑,慵慵松松的,出嫁前是大小姐,若嫁给赵渣亦衣食无忧,继母看在赵家的份上尚不敢过分作难。
她也不喜欢尖锐刁难的事,便是那吊眼的小通房哭得嘤嘤切切,姝黛也只幽慢叱一句:“是谁的找谁去,别在我这哭。不相干的,本小姐没兴趣!”
然现在可好,前不知何处,后则绝不走退路,便像是硬生生从柔光的珍珠上,蹦出了针刺,得自己展露锋芒,自保、自谋、自钻自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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